形势逆转 第十一章

  芝诺比娅和帕尔米拉王国。奥勒良的祝捷盛典和死亡。

  继伽利埃努斯之后接连出现了好几位坚强有力的皇帝,他们,用吉本的话来说,“完全无愧于罗马世界复兴者的光荣称号。”新皇帝克劳狄改组了军队,并对哥特人取得了一次决定性的胜利。他的继承人奥勒良最后把哥特人限制在达契亚省境内,并从达契亚边界撤军,从此结束了哥特战争。接着,他打退了阿勒曼尼人的一次入侵,镇压了已夺得高卢、西班牙和不列颠统治权的篡逆者泰特里库斯。打败泰特里库斯的一战吉本算在公元271年,但现在一般都认为其实是发生在274年,紧跟在芝诺比娅败亡之后。

广告:个人专属 VPN,独立 IP,无限流量,多机房切换,还可以屏蔽广告和恶意软件,每月最低仅 5 美元

  奥勒良几乎刚一抓获泰特里库斯并夺得他所占据的几个省份之后,便立即麾师向东,投入了征服东部著名帕尔米拉女王芝诺比娅的战斗。现代欧洲曾出现过不止一个能够维护帝国荣誉、肩负帝国重任的著名妇女;就在我们今天也并不乏此类出类拔萃的女性人物。但是,如果除开其成就不尽可信的塞密拉米斯不算,芝诺比娅也许可算是唯一一位,其非凡的天才完全超越了亚洲的气候条件和社会习俗加之于她们女性的奴性和无能。她自称是埃及马其顿王室的后代,美貌不在她的祖先克利奥帕特拉之下,而在贞洁和勇敢方面则远在那位女王之上。芝诺比娅一直被看作是一个最可爱、最英勇的女性。她肤色微黑(因为在谈论小姐太太时这类小事却十分重要)。她的牙齿雪白如贝,一双黑色的大眼睛闪烁着不同一般的神采,却又是那样温柔,令人迷恋。她的声音洪亮而优美。她的不次于男人的理解力因刻苦学习而更形完美。拉丁文对她并不完全陌生,但她对希腊文、叙利亚文和埃及文都同样十分精通。她为了自己使用方便,自编了一套东方历史概况,并在崇高的朗吉努斯①的指导下自由地比较荷马和柏拉图的彼此不同的美。

  ①崇高的朗吉努斯——旧有“朗吉努斯论崇高”一文,一直被认为系朗吉努斯所作。——译者

  这位成就非凡的妇女最后嫁给了奥登纳图斯;这个出身微贱的人,最后竟成了整个东部的统治者。她很快成了一位英雄的朋友和伴侣。在战争间歇期,奥登纳图斯酷爱打猎活动;他常在沙漠地区对狮子、豹子和大熊等等野兽穷追不舍;对于这种危险的娱乐,芝诺比娅的热情也不在他以下,她早已养成耐劳的体魄,从来讨厌坐在带篷的车子中,一般都身着戎装骑马代步,有时候更会一连几英里步行着带领部队前进,奥登纳图斯所以能获得成功大部分要归功于她的绝伦的细心和坚韧。他们对大国王作战所取得的辉煌胜利,他们两次一直把他驱赶出泰西封的门户之外,从此为他们的共同声誉和权威奠定了基础。他们所指挥的军队以及他们所拯救的那些省份,除了他们的常胜的首领之外,再不承认有任何其他的君主。罗马的元老院和人民全尊重这个为他们的被俘的皇帝报仇的外族人,甚至瓦勒良的儿子也承认奥登纳图斯是他的合法的共事人。

  在对亚洲的肆意掳掠的哥特人进行了一次成功的远征之后,帕尔米拉皇帝回到了在叙利亚的埃米萨城。战场上的常胜将军,在那里却被内部的叛乱置于死地,而他所最喜爱的娱乐,狩猎活动恰好是他的死因,或是他致死的条件。他的侄子麦尼奥公然在他之前投掷标枪;而尽管对他这种错误行为提出指责,他却再次坚持不改。作为一国君主,也作为一项运动的参加者,奥登纳图斯被激怒了,他派人牵走了他的马匹(这在野蛮人中被视为一种侮辱),并将这个冒失的青年关了一段时间禁闭。这一冒犯行为很快便被遗忘,但那次惩罚却结下了冤仇;麦尼奥邀了几个大胆的同伙,在一次盛大的宴会上把他叔叔杀害了。奥登纳图斯的一个并非芝诺比娅所生的儿子,一个性情温和、生性腼腆的年轻人,希罗德也同他父亲一起被杀死。但麦尼奥的这一血腥举动所换得的只不过是得以报仇的一时之快。他还没来得及为自己加上奥古斯都的头衔便被芝诺比娅用他在她丈夫的灵前献祭了。

  在几个最忠实的朋友的帮助下,她立即登上了空出的王位,坚强有力地统治着帕尔米拉、叙利亚和东部约五六年之久。在奥登纳图斯死后,元老院仅为表彰他的个人成就赋与他的权力便宣告结束;但他的善战的遗孀,根本不把元老院和伽利埃努斯放在眼里,竟使一个被派来对付她的罗马将军,不得不抛弃掉自己的部队和名声急急退回到欧洲去。芝诺比娅从不像一般女性统治者会因为一时感情冲动手忙脚乱,她始终在最明智的政策原则的指导下,把政府管理得井井有条。如果事情以宽恕为上,她能立即使自己的怒气冷静下来;如果必须进行惩罚,她又能压下怜悯之心决不手软。她的严格的节约态度曾被人指责为贪婪;但在一切需要花钱的正当场合,她却显得十分慷慨大方。阿拉伯、亚美尼亚和波斯等邻近的国家都害怕与她为敌,力求和她结盟。奥登纳图斯原来的统治地区,就从幼发拉底河一直延伸到比提尼亚的边界,而在这之外,他的遗孀又加上了她的祖先留给她的国土,人口众多、物产丰富的埃及王国。皇帝克劳狄完全承认她的才能,他很乐意在他全力进行哥特战争的时候,由她重振东部帝国的国威。但是,芝诺比娅的行为也不无令人费解之处;她或曾设想建立一个独立的敌对王国,这至少也不是绝对不可能的事。她在一般罗马帝王的礼仪之外又引进了亚洲宫廷里的巨大排场,她强使她的臣民像对待居鲁士①的继承人一样对她进行崇拜。她让她的三个儿子都受到拉丁教育,并常让他们穿着皇家的紫袍在军队中露面。她始终自己保有着王冠,使用着一个雄伟的、含意不明的头衔,东方女王。

  ①公元前6世纪的波斯国王。——译者

  当奥勒良面对一个只有她的性别可能使人看不起的对手跨进亚洲的时候,他的出现很快使得已被芝诺比娅的武力和阴谋所动摇的比提尼亚省仍表示忠心归顺。自己始终走在他的军团的最前面,他接受了安锡拉的投降,在经过一段时间坚持不懈的围攻之后,在一个叛变的市民的帮助下进入了提亚纳城。这个虽然凶狠但光明正大的奥勒良把那个叛徒交给愤怒的士兵们去处置:而一种出于迷信的尊重却又使他对这位哲学家阿波罗尼①的同乡仍采取了宽容的态度。安条克的市民在他临近的时候全都弃城逃走,这位皇帝立即贴出安民告示,号召逃走的居民回来,而且对那些凡属迫不得已,并非自愿在帕尔米拉女王军队中效力的人一律不予追究。这种出人意外的温和作法立刻使得叙利亚人民心归顺,以致直到埃米萨城一带,人民的愿望进一步支持了军队的声威。

  ①提亚纳的阿波罗尼的出生年月几乎和耶稣·基督相同。他的生平事迹(指前者的生平)被他的一些门徒说得天花乱坠,让我们简直说不清他是一位哲人、一个骗子,还是一个疯子。

  芝诺比娅如果漫不经心容许西部皇帝进入她的都城四周100英里范围之内,那她的名声便可能会大大减色了。东部的命运是在两个大战役中决定的;这两次战斗各方面的情况是如此雷同,彼此简直难以区分,只除了第一次战斗在安条克附近进行,第二次却是在埃米萨附近进行的而已。在两次战斗中帕尔米拉的女王都曾亲自到场鼓舞士气,而把执行她的命令的具体任务交托给已在攻占埃及的战斗中显示出军事才能的扎伯达斯。芝诺比娅的人数众多的军队绝大部分由轻弓箭手和全身铠甲的重骑兵组成。奥勒良的摩尔和伊利里亚的马匹阻挡不了敌方的沉重的攻击。他们在一片真真假假的混乱中奔逃,使得帕尔米拉人疲于奔命地追赶,并伺机和他们混战一场,最后终于使这个无法突破,自身却运转不灵的马队队列陷于混乱之中。这时候箭囊已空的轻步兵一旦到短兵相接时便全无防卫能力,无遮拦的身躯任凭兵团的刀剑刺杀,奥勒良早已特别选定这批原来驻扎在上多瑙河的老兵,他们的勇武精神早已在阿勒曼尼战斗中经历过严峻的考验。在埃米萨一战失败之后,芝诺比娅发现自己已无可能再组织起第三支兵力了。这时直至埃及边境,所有原来向她臣服的民族都已转而投到征服者麾下,他还更派出他的最勇敢的一位将军普罗布斯,率领一部分队伍,占领了埃及境内的诸省。帕尔米拉成为奥登纳图斯的遗孀的最后一个据点了。她退到她的首都的城墙之内去,做出一切顽强抵抗的准备,完全像一位无所畏惧的女英雄庄严声称,她的最后统治只能和她生命的最后时刻一同结束。

  在阿拉伯荒凉的沙漠之中,很少几处经人耕作的田土高出地面像几个小岛点缀着这一片沙的海洋。甚至塔莫尔或帕尔米拉这个名称,它在叙利亚语和拉丁语中的意思也都是为那温和地区提供阴凉和葱郁的棕梠树林。这里空气清新,被几处无比珍贵的泉水浇灌的土壤可以生产水果和玉米。一个具有如此优越的条件,又处于波斯湾和地中海之间、离两处都不甚远的地方很快便成了把相当数量的丰富的印度商品运往欧洲各国的商队经常来往之地。帕尔米拉在不知不觉中渐渐变成了一座富有的独立的城市,而且,由于它通过互利的商业活动可以作为连接罗马和帕提亚两个王国的纽带,得以一直保持着屈从的中立地位,最后,在图拉真的胜利之后,这个小小的共和国便落入了罗马的怀抱,作为一个虽也光彩却处于从属地位的殖民地,繁荣昌盛达150余年之久。如果我们可以根据现有的有限的铭文来判断,只是在太平时期,富足的帕尔米拉人才修建了那些庙宇、宫殿和具有希腊建筑风格的廊柱,它们散落在数英里范围之内的废墟至今仍为好奇的参观者所留连。奥登纳图斯和芝诺比娅的显赫成就似乎使他们的国家散发出了新的光芒,而帕尔米拉在一段时间内成了可以和罗马抗衡的国家:只是这一竞争的代价是无比沉重的,后来许多代的人都成了这一转眼的灿烂景象的牺牲品。

  皇帝奥勒良在越过埃米萨和帕尔米拉之间的沙漠地带时经常受到阿拉伯人的骚扰;他也没有办法随时保护着部队,特别是他的物资不受大胆而活跃的土匪队伍的抢劫,他们瞅准时机突然进袭,而对军团的迟缓的追击他们可以毫不在意。对帕尔米拉的围攻才是眼下最困难、最紧迫的工作,这位永远精力充沛的皇帝亲自在前线督战,以致自己也中了一箭。“罗马人民”,奥勒良在一封普通信中说,“总以轻蔑的口气谈起我正和一个女人进行的这场战争,他们完全不了解芝诺比娅的为人和力量。我们简直不可能说清她做了多少战争准备,集中了多少石头、弓箭和各种投掷武器。每一段城墙都配备有两三台投石炮,她的军用机械还能抛掷火种。担心受惩罚的恐惧使她不惜完全豁出命去。然而,我仍然一切都信赖至今一直对我的事业表示支持的罗马保护神的保佑。”但神的保护究竟不可持,围攻的前途也难以预卜,奥勒良仍觉得更明智的办法是提出较为有利的投降条件;对那女王来说,任她体面地撤退;对市民来说,恢复他们古老的特权。他的建议被严辞拒绝,而且除拒绝外,还伴着一些侮辱性的言词。

  芝诺比娅所以能如此坚决,也因为她想着不要多久饥饿必会迫使罗马军队重返越过沙漠地带的老路;而且她也确有理由相信,东部皇帝,特别是波斯国王,必会派兵保卫他们的这位天然盟友。但是,奥勒良的好运和坚韧的意志终于克服了一个个难关。恰在这时发生的沙普尔的死亡又使波斯议会不暇他顾,前来解帕尔米拉之围的数量有限的援军或者被皇帝的武力阻截,或者被他花大价钱收买自去。从叙利亚各地派来的护驾的军队接连不断来到皇帝的军营,外加上在埃及得胜的普罗布斯的部队也回来了。只有在这时候芝诺比娅才决定逃跑,她骑上她的驼队中跑得最快的骆驼,已经逃到幼发拉底河边,离帕尔米拉仅约60英里的地方,却被奥勒良的轻骑兵追上,抓住带回献在皇帝的驾前了。她的首都不久也就投降,并得到了意料不到的宽大处理。所有的兵器、马匹、骆驼,再加上大量的金银、珍珠、宝石、丝绸全都归征服者所有,皇帝仅留下600弓箭手作为镇守的驻兵便回到了埃米萨,在那里利用一段时间,在这一使得自瓦勒良被俘以后一直拒不臣服的诸省重新归顺罗马的重大战争之后,认真地进行一次赏功罚过的工作。

  当这位叙利亚女王被带到奥勒良面前的时候,他严厉地问她,她凭什么要以武力反对罗马皇帝?芝诺比娅的回答机智地同时既表示尊敬,也表现了自己的坚强。“因为把一个奥勒留或一个伽利埃努斯看作是罗马皇帝,我感到不能容忍。我只承认你是我的征服者和君王。”但女人的坚强一般都是虚假的,很少能坚持下去,长久不变。到审讯的时候,芝诺比娅完全泄气了;在士兵们叫喊着要将她立即处死的怒吼声中,她浑身颤抖了,忘记了她曾以之自比的克利奥帕特拉的不屈的绝望处境①,卑鄙地靠牺牲自己的名声和一些朋友买得一条性命。她把她的坚决抵抗的罪过全归之于他们操纵着她的女性的软弱的建议;把残酷的奥勒良的复仇的仇恨全转移到他们头上。在作为她的恐惧的牺牲品的众多的,也许完全无辜的人中还包括有朗吉努斯,他的名声必将远远超过出卖他的女王和处死他的暴君的名声而长存。天才和学识无法感动一个凶恶的无知无识的士兵,但士兵们却帮着使朗吉努斯的灵魂高翔并得到和谐。他没有任何怨言,平静地跟着刽子手走去,饱含着对他的不幸的女主人的怜悯之情,并力图给为他痛苦的朋友们以安慰。

  ①当指公元前1世纪埃及女王克利奥帕特拉七世。她先后曾成为尤利乌斯·恺撒和安东尼的情妇。在亚克兴战败后,为避免成为屋大维的俘虏,用毒蛇自杀。——译者

  奥勒良东征回师,已经跨过了作为欧、亚两洲分界线的海峡之后,却得到情报说帕尔米拉人杀死了他留在那里的总督和守兵,又重新举起了叛旗,使他立即怒不可遏了。他毫不踌躇当即转身麾军向叙利亚进发。安条克对他能如此迅速回师不禁十分惊愕,孤立无援的帕尔米拉城深切感觉到他的愤怒情绪所造成的不可阻挡的巨大压力。我们看到奥勒良自己写下的一封书信,他承认应该把处死的人限定在武装造反的人的范围内,但许多老人、妇女、儿童和公民都一起被杀害了;而尽管他主要关心的是重建一座太阳神庙,而由于他对残存的帕尔米拉人忽动怜悯之情,他终于允许他们重建供他们居住的城市。但毁掉一座城市却比重建它要容易得多。商业和艺术中心,芝诺比娅经营的王都慢慢变成了一个无人在意的市镇,一个不关重要的堡垒,最后更成了一个破败的小村落。现存的帕尔米拉市民,总共不过三四十户,大都在宏伟的神庙的庭院中修筑起了他们用土垒起的农舍。

  等待着不知疲倦的奥勒良的还有另一件、最后一件工作:出兵镇压一个在帕尔米拉反叛期间在尼罗河岸渐成势力的,虽无大名声却颇为危险的反贼菲尔穆斯。骄傲地自称为奥登纳图斯和芝诺比娅的朋友和盟友的菲尔穆所实际只不过是埃及一富商。在和印度经商的过程中,他和萨拉逊人和布伦米人结下了极为亲密的关系,而这两个民族以其夹居红海两侧的地位,使他们极易进入上埃及地区。他煽动埃及人起来争取自由,并由他们带领着大批愤怒的群众,攻进了亚历山大里亚城,在那里他自己穿上皇帝的紫袍,铸造钱币、发布命令,并召募军队,至于军队的给养,他胡乱吹嘘说,光是他做纸张生意的一些收益便足够支付了。这样的军队一旦奥勒良的大军真正来临时是无能自卫的。这里似乎已用不着说,菲尔穆斯很快被击败、抓获、拷打并处死了。到这时奥勒良完全可以祝贺元老院、人民,和他自己,在仅仅三年的时间中,他又使罗马世界恢复了普遍的和平和安宁。

  奥勒良的祝捷盛典和死亡

  自罗马帝国兴建以来从来也没有任何一位罗马将军像奥勒良一样对这么一场祝捷盛典真正当之无愧;也从没有过一次祝捷大会像这次这样无与伦比的盛大和气派。排在庆祝队伍最前面的是20头大象、4头虎王和来自北部、东部和南部不同地域的200多种珍奇动物。在它们后面跟着1600个专门在竞技场上进行残酷的娱乐活动的格斗士。亚洲的财富、那许多被征服的民族的兵刃和旗号、叙利亚女王的华贵的餐具和服饰,都排列成完全对称的艺术图案展示在观众面前。从地球上最遥远的国土,从埃塞俄比亚、阿拉伯、波斯、巴克特里亚纳、印度和中国派来的使臣,一个个全穿着耀眼的无比华贵的服装,充分显示出罗马皇帝的声威,罗马皇帝自己也向人们展示了许多感恩的城市奉献给他的各种礼品,特别是大批金质的王冠。一长串被强拉到庆祝大会上来的——哥特人、汪达尔人、萨尔马提亚人、阿勒曼尼人、法兰克人、高卢人、叙利亚人和埃及人的俘虏更具体地证实了奥勒良的辉煌战功。每一个民族的战俘都佩戴着各不相同的标记。亚马逊女杰的称号则被加在10个在战场上被抓获的哥特族的女战士头上。但观众的眼光对那么多俘虏并无兴趣,却全集中在泰特里库斯皇帝和东方女王身上。前者和他的被他加以奥古斯都称号的儿子,都穿着哥特人的裤子①、桔黄色的束腰上装和紫袍。芝诺比娅的苗条的身材带着黄金做成的镣铐;套在她脖子上的一条金锁链则由一个奴隶用手举着,沉重的珠宝的重量几乎要使她站都站不住了。她步行推着一辆她曾梦想坐着它进入罗马城的豪华的四轮马车前进,后面跟着还要更为富丽堂皇的奥登纳图斯和波斯王的两辆四轮车。奥勒良的凯旋的战车(这车原是哥特国王的),在这个特殊的场合一直用四头鹿或四头大象拉着。元老院、人民和军队中最有声望的人物全紧跟在这个庄严的游行队伍的后面。由衷的欢乐、惊奇和感恩之情使得由人群中发出的欢呼声响彻云霄;但泰特里库斯的出现却使得元老院的欢乐情绪蒙上了一层阴影;他们甚至压不住一阵窃窃私语,抱怨过于狂傲的皇帝不该让一个罗马人,一位过去的行政官如此当众受辱。

  ①使用bracae或短裤或裤子在当时的意大利仍被看作是野蛮的哥特人装束。不过罗马人已逐渐向这种装束靠近了。用fasciae或长带裹着腿或大腿在庞培和霍拉斯时代,被认为是身体虚弱或女气的表现。在图拉真时代只有有钱人用作一种豪华的穿戴。但后来却为最下层的人民所接受了。

  但是,不管奥勒良在对待他的这些不幸的对手时如何为所欲为,他最后实际对他们所表现的宽大实为前代帝王中所罕有。过去一些企图保卫自己的王座或自由终未成功的皇族亲王,在祝捷的游行队伍一登上太阳神庙的时候,往往全被勒死在狱中。而这些企图篡夺王位的人,他们的失败虽已坐实他们的叛国罪,却被允许在富裕、体面的生活中了其余生。皇帝把离首都约20英里、坐落在第伯河边或蒂沃利的一所小院赠给了芝诺比娅;这位叙利亚王后后来慢慢完全变成了一位罗马妇女,几个女儿都嫁在高贵人家,她的后代在5世纪时还依然存在。泰特里库斯和他的儿子后来都恢复了原来的职位,财产也全部发还。他们在西连山上修建了一座高大的宫殿,刚一落成便特意邀请奥勒良前住参加晚宴。他一进门便又惊又喜地看到了一副描绘他们的这段奇特历史的绘画。在画中,他们正向皇帝献上一顶王冠和哥特的权杖,同时又从他手里接过代表元老院成员高贵身份的勋章。父亲后来还被委派去担任卢卡尼亚的行政官,很快便和这位被废的国王结成友谊并过从甚密的奥勒良有一次竟不在意地问他,你不觉得治理意大利的一个省份比统治阿尔卑斯山以北大片地区更为惬意吗?儿子后来一直是元老院受人尊敬的成员;而且再没有任何别的一个罗马贵族像他那样受到奥勒良及其几代继承人的尊敬。

  奥勒良的祝捷庆典节目繁多,尽管天刚一亮就开始进行,庄严迟缓的游行队伍直到9时才登上太阳神庙①;而在皇帝回到皇宫的时候,天已经全黑下来了。庆典之后再加上许多戏剧表演,马戏团节目、捕捉野兽、格斗士的格斗和海上表演等等。会上人民和军队都得到了丰厚的赏赐,一些对首都有利或为首都人民所喜爱的机构也纷纷捐资为奥勒良的荣耀添彩。从东方掳掠来的财物一大部分献给了罗马的诸神;太阳神庙和其它所有的庙宇都闪烁着表示皇帝虔诚的各种奉献的金光;仅只是太阳神庙就得到一万五千镑黄金。这最后一笔财富是皇帝在这次庆典后不久,在基里那尔小山旁修建,专门献给奥勒良认为是自己的生命和好运的父母的神灵的豪华建筑。他的母亲原是一座太阳神庙的下级女祭司;把一切奉献给光明之神正是这位幸运的农民从儿童时候培养起来的一种情绪;他的每一步高升,在他统治期间所获得的任何一次胜利,都更加深了他出于感激之情的迷信。

  ①此处原文为“capital”,似只能是“capitol”之误。——译者

  奥勒良军队已击败了共和国国内和国外的敌人。我们因而肯定地认为,由于他的合理的严格治理,各种犯罪和分裂活动、各种罪恶的投机取巧活动和对罪恶行径的默许等等在一个无力的、一味高压的政府的治理下必会疯狂发展的祸害,定然会在罗马世界完全根绝了。但是,如果我们仔细想一想,腐化堕落发展的速度如何远远超过惩治的效果,如果我们记得对社会混乱放任不管的年头远远超过了分配给奥勒良进行军事统治的几个月时间,我们便不得不承认那几度出现的短暂的太平时光是完全不足以完成艰巨的复兴大业的。就连他企图恢复钱币成色的努力都遭到了强大叛乱势力的反对。皇帝在一封私人信中曾充分发泄了他的烦恼情绪:“不用怀疑”,他说,“众神灵已经发下命令,一定要让我的一生永远在幸福中度过。眼下一次起于萧墙之内的叛乱已引发了一场内战。铸币厂的工人,在一个不久前我委任他管理炉前工作的奴隶费利奇西穆斯的怂恿下,起来造反了。最后他们已被镇压下去;但在这场斗争中,我的原来驻扎在达契亚和多瑙河边军营中的七千士兵都被杀害了。”另外有一些作家也对这一事实加以肯定,他们还补充说,这事是紧跟在奥勒良的祝捷庆典之后发生的;并说决定性的一战在西连山上进行;铸币厂的工人在钱币中掺假;皇帝发放好钱,通知人民把手中的坏钱拿到国库去兑换。

  我们也可以满足于如实报道这一非同一般的事件,但我们却无法隐瞒,按目前这种说法来看,这个故事是多么前后矛盾,令人难于置信。铸币舞弊活动倒很宜于在伽利埃努斯的治下发生;另外,我们还不能不看到,具体进行犯罪活动的人必会害怕奥勒良的毫不通融的赏罚分明的态度。但不论如何犯罪受益的总只限于少数几个人;我们也难以想象,他们用什么计谋能把受到他们伤害的人民武装起来以反对被他们出卖的国王。我们也许会十分自然地想到,这些犯罪分子只会和告密人和其他一些压迫人民的官员一样遭到人民的厌恶;而改进钱币质量的工作则只会和在图拉真的广场烧毁一些废旧帐单的行动一样为人民所欢迎。在一个对商业原则的理解还极不完备的时代,采用严酷的极不明智的办法也许完全可以达到最理想的目的;但像这样一种偶然的不满却很难引发起并支持着一场内战。不断征收加在土地或生活必需品上的难以承受的赋税,最后可以激怒那些不愿,或不可能抛弃自己的国家的人们。但那情况和不论采用任何方式来恢复钱币的正当价值的作法是绝对不同的。暂时的邪恶很快便将为永久的利益抹去,实际损失将由人民群众分摊;而如果少数几个有钱人明确感到财富减少,那随着他们的财产的损失,他们便同时将失去随财产而来的一定程度的权势和重要性。不论奥勒良可能采取什么说法来掩盖那次叛乱的真实原因,他的改进铸币质量说只能给一些已经拥有极大权力但心怀不满的人作为一种无力的借口。罗马虽已完全失去自由,却仍为分裂活动所苦。皇帝由于自己出身平民一直深为关心的人民,始终生活在对元老院、对骑士阶层、对禁卫军官兵极大的不满之中。没有这些——第一掌权、第二掌财、第三掌兵——的人们的参与,谁也不可能组织起一支军队能和在一位好战的君王的领导下,曾征服西部和东部的多瑙河畔久经锻炼的军团在战场上对抗。

  不管被不尽可信的归之于铸币厂工人的那次叛乱的原因或目的究竟是什么,奥勒良可是不遗余力地最大限度利用了他的胜利。他天性冷酷。身为农民出身的军人,他很难动恻隐之心,却能在对人的残酷折磨和死亡面前全然无动于衷。从很小便受到军事训练,他把市民的生命的价值看得无足重轻,在军营中因一点小事便会受到严厉惩罚,他因而把军队的严格纪律要求也应用到民事法律中来。他对正义的要求往往变成一种盲目的狂热情绪;不论什么时候,如果他感到他本人或公共的安全受到威胁,他便会完全不考虑是否确有证据和处分应按律量刑。罗马人竟然用无缘无故的叛乱来报答他的汗马功劳,彻底激怒了他的狂傲的脾气。首都最有声望的人家全都捲进了这一犯罪的阴谋或有重大嫌疑。急切的报仇心理促使他进行血腥的迫害,连皇帝自己的一个侄儿也未能幸免。刽子手(如果我们可以借用当代的一位诗人的说法)已累得再无力举刀,监牢里已拥挤不堪,不幸的元老院在为它的最出色的成员的死亡或缺席而哭泣。奥勒良的骄傲情绪也和他的残暴行径一样使得那个议事机构感到难以容忍。对民事制度的种种限制全然无知或不屑一顾,除了军事头衔,他拒绝以任何其它名义行使他的职权,始终以征服者的身份治理着一个经他解救并制服的帝国。

  一位最有才智的罗马皇帝曾说道,他的前任奥勒良的才能更适宜于指挥一支军队,而不宜于统治一个帝国。意识到自己的天性和经验已使他在某些方面非人所能及,在那次祝捷盛典过去仅仅几个月之后,他又一次进入了战场。那时候让急躁不安的军团官兵到某一对外作战的战场上去进行一番演练可能是一个明智的办法,再加上波斯国王,因瓦勒良的受辱而自鸣得意,仍在那里毫无顾忌地冒犯罗马帝国的威严。皇帝亲自带头带领着不专靠数量,却靠它的纪律和勇气令人生畏的一支军队,竟一直开过了作为欧亚分界线的海峡。在那里他体会到,最绝对的权威却完全无力防范绝望带来的反抗。他的一个秘书被告犯有敲诈勒索罪,他对其发出威胁,而谁都知道他的威胁很少是说说就算了的。那罪犯现在仅有的最后一线希望是使军队里的一些重要军官陷入和他相同的危险,或至少是相同的恐惧之中。他模仿他的主子的笔迹,写下了一份长长的血腥的名单,让他们看他们自己的名字也在将被处死的人名之中。他们丝毫也未怀疑这是一个骗局,更未加以验证,便决心杀死皇帝以求自保。在奥勒良行进在从拜占廷到赫拉克利亚的途中的时候,他遭到了由于他们的特殊地位他们本来可以来往于皇帝身边的一群阴谋分子的进攻,在经过一阵时间不长的反抗之后,他就死在他一直十分喜爱和信赖的穆卡波尔将军的刀下了。他死后部队的人感到惋惜,元老院对他厌恶,但是普遍认为他是一个好战的、幸运的皇帝,他对一个已日趋堕落的国家所进行的改革虽然过于严厉,却是十分必要的。

  在奥勒良死后,元老院最后一次行使它的职权,选举了m.克劳狄·塔西佗。军队承认了他的领导,他在征讨阿兰人的一战中获得胜利。在他被杀后,军队选举了m.奥勒利乌斯·普罗布斯。他在莱茵河和多瑙河上曾两度获胜,然后他在西米乌姆被杀。他的继承人m.奥勒利乌斯·卡鲁斯在对波斯人开战的初战中神秘地死去。他的儿子继皇帝位。但这时在卡尔西顿的一群军官另选出了c.奥勒利乌斯·瓦勒里乌斯·戴克里先。卡鲁斯的幸存的儿子卡里努斯在西部统治了一段时间。在马古斯(莫拉俄)一战戴克里先获得胜利,因而成了罗马世界的唯一主子。以上是此处删去的第十二章的内容。

读书中文网ctj121?2005-2008上一页 目录页 下一页 [商务]汉译世界学术名著丛书[英]爱德华·吉本《罗马帝国衰亡史》上一页 目录页 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