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次大规模的入侵 第三十一章

  阿拉里克对意大利的入侵。罗马贵族及罗马人民的品格。对罗马城的三次围攻和洗劫。哥特人的退却及阿拉里克之死。

  一个分裂的、软弱无力的政府,由于无能往往会表现为,而且实际也是,公然和公开的敌人进行卖国活动。如果阿拉里克本人被请进了拉文纳的议会,他也很可能会提出和霍诺留的大臣们所实际实行的完全相同的策略。这位哥特人的国王很可能会,尽管也许会带着几分犹豫,密谋摧毁那个曾凭借武力在意大利和希腊两度推翻他的强敌。他们的积极的、关系到自身利害的仇恨使他们处心积虑,终于导致了伟大的斯提利科的屈辱和毁灭。萨鲁斯的勇猛,他在军队中的名声,以及在与野蛮人联盟中他本人的或由上辈遗传下来的威望,只能使他在那些看不起或厌恶图皮利奥、瓦拉尼斯和维吉兰图斯的卑鄙性格的朋友们中间产生影响。而这些以其过去的行为显然不配称为军人的将军,却以近在眼前的那些新宠臣们为例,纷纷晋升为骑兵、步兵和内宫部队的司令。这位哥特君王也必会欣然签署那份奥林匹乌斯为这位单纯、虔诚的皇帝拟定的敕令。霍诺留排除了所有不信奉正统基督教的人,不容他们担任任何国家公职;毫不通融地拒绝所有与他信仰不一致的人在部队服役;并粗暴地将他的许多坚持异教信仰或接受阿里乌斯教派学说的最勇敢、最有经验的军官都解职了。这类如此有利于敌人的措施,阿拉里克也会赞同,而且也可能会自己提出;不过,这个野蛮人会不会拿这种按帝国大臣的指示,或至少是在他们的默许下,已被永久化的极不人道的、无比残暴的行径来换取他自身的利益,似乎还是个疑问。那些曾由斯提利科亲自率领的外国辅助部队都对他的死万分悲痛;但他们的报仇之心却很自然地由于对老婆孩子的安全担心而受到阻挠,他们全被作为人质扣留在意大利防守严密的城市里,而且他们的一些最值钱的财产也存放在那里。与此同时,似乎受到同一信号的指挥一般,意大利各个城市都出现了同样可怕的大屠杀和抢劫活动,许多野蛮人的家人和财产全被彻底毁灭。为这种完全足以使最温顺和最无骨气的人起而反抗的巨大伤害所激怒,他们把愤怒和希望的目光投向阿拉里克的军营,同声发誓,要用正义和决不半途而废的战争,痛击这个如此下流地践踏善待外乡人的起码准则的背信弃义的民族。由于雷诺留的大臣们的这些鲁莽行为,共和国失去了最勇敢的三千名士兵的帮助,并罪有应得地使他们反与自己为敌;这样一支强大的兵力,它本身的力量已足以决定战争的胜负,现在却从罗马人的天平上移到哥特人的天平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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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运用谈判艺术和战争艺术方面,哥特国王,对于一个其一切外表的变化全无长远考虑和计划的敌人,始终保持更胜一筹的优越地位。阿拉里克从他的驻扎在意大利边境内的军营中,严密注视着宫廷里的革命,观望着分裂斗争和不满性绪的发展,掩盖着一个野蛮入侵者的敌对态度,装出一副更受人欢迎的作为伟大的斯提利科的朋友和盟友的姿态;对他的品德,在它们不是那么凶恶可怕的时候,表示由衷的赞赏和惋惜。心怀不满的人敦促这位哥特国王进攻意大利的迫切邀请,由于他深切感到的自身的伤痛而更增强了力量;他完全可以有理由抱怨,帝国大臣们至今仍扣留着,仍拒不支付罗马元老院,作为对他的赏赐或安抚他的愤怒,许诺给他的四千磅黄金。他的正当的刚毅精神,加上乖巧的审慎态度,使他的计划获得了成功。他要求使自己的愿望得到公平合理的满足;但他还信誓旦旦地保证,一旦得到满足他便立即退位。他不能相信罗马人的诚意,所以必须让两位国家高级官员的儿子埃提乌斯和贾森作为人质来到他的军营:但他也提出将送来几个哥特族的最高贵的青年作为交换。阿拉里克的谦虚被拉文纳的大臣们解释为完全是虚弱和恐惧的表现。他们既不屑于谈判议和条款,也不集结军队;由于对巨大的危险的全然无知而盲目自信,因而无可挽回地失去了一个决定战与和的重大时机。当他们还木然地坐等那些野蛮人从意大利的边境撤离的时候,阿拉里克已率军大胆而迅速地越过阿尔卑斯山和波河;匆匆洗劫了屈服于他的军威之下的阿魁利亚、阿尔提努姆、康科迪亚和克雷摩那等城;使他的队伍由于得到三万辅助兵力而加强;在不曾遇到敌军一兵一卒的情况下直抵使西部帝国的皇宫坚不可破的沼泽地的边缘。这位谨慎的哥特指挥官,没有试图对拉文纳进行无望的包围,而是沿亚得里亚海岸一路劫掠下去,意欲降服这世界的古老女王①。一位以其高度的热情和圣洁深受野蛮人尊敬的在意大利稳居的教士遇见了这位得胜的君王,他无所畏惧地召唤上天的震怒降临到人类的压迫者的头上:但阿拉里克严肃地声称,他感到自己有一种神秘的、超自然的冲动,驱使他,甚至逼着他向罗马城门进军的时候,这位圣徒却完全不知所措了。他感到他的才智和机遇都使他能够完成这个无比艰难的事业;而他在哥特人民中唤起的热情已在不知不觉中消除了这些民族对那庄严的罗马名称普遍怀有的,几乎出于迷信的尊敬。他的为抢掠的希望所激励的军队,沿着弗拉米尼亚通道前进,占据了无人防守的亚平宁山隘②,进入富饶的翁布里亚平原;而他们既已在克利图姆斯河岸边扎营,他们便可以肆意屠杀并饱食那长期为供罗马的祝捷大会保留的雪白的牛群。居高临下的地势和一场适时的闪电雷鸣的暴风雨终使那座那尔尼小城得以保存下来:但哥特国王看不上那不光彩的收获,仍以有增无减的锐气继续进兵;直到他穿过了那装点着野蛮人的战利品的雄伟的凯旋门后,他在罗马城下扎下了他的营寨。

  ①此处原文为the ancient mistress of the world.出处不详。——译者

  ②艾迪生对这条穿越亚平宁的通道曾作过十分生动的描述。哥特人倒无暇观赏眼前的绚丽风光;但却欣喜地发现,韦伯芗在岩石上开出的那段狭窄通道saxaintercisa竟被全然放弃不管了。

  在长达619年的岁月里,帝国的都城还从未受到过遭外敌践踏的侮辱。汉尼拔失败的远征也只不过揭示出了元老院和人民的性质;一个在和国王们的会议相比之下,不是显得更高尚而反显得卑下的元老院;一个被皮勒斯的使节指为九头蛇的无尽来源的人民。在布匿战争期间,每一位元老,或作为下级,或作为高级军官,都曾按规定期限服过兵役;而那条临时授予过去的执政官,或户籍官,或专权者以指挥权的法令曾通过提供许多勇敢的经验丰富的将军而对共和国有直接帮助。在那场战争的初期,罗马人中适合拿起武器的年龄的公民共有25万人。其中有5万人已经为保卫自己的国家献出了生命;而布署在意大利、希腊、撒丁、西西里和西班牙的23个军团大约共需10万人。但在罗马城及其附近地区还有数量与此相等的人怀着无所畏惧的报国壮志;每一个公民从年纪很小的时候,便都受到纪律训练和军事训练。汉尼拔看到元老院既不解除对卡普亚的包围,也不将分散的兵力集结起来,只是坐等他引兵来犯,也不免对它的坚毅精神感到惊讶。他在距离该城3英里的阿尼奥河畔扎下营寨;而他很快就了解到,他扎营的这块土地正在一次公开拍卖中以足够的价格出卖;还了解到,一支部队已被派出,绕道前往增援西班牙军团。他率领他的非洲部队来到罗马城下,在这里他发现有三支严阵以待的部队准备迎战;汉尼拔对这么一场他如不能杀掉最后一个敌人便无脱身之望的战争不禁胆怯了;而他的匆匆撤退则表明了罗马人无敌的气慨。

  罗马贵族的品格

  自布匿战争以后,代代相承的元老保存了共和国的名称和形像;而霍诺留的堕落的臣民狂妄地称自己是那些曾抗击汉尼拔的进攻并征服地球上许多民族的英雄们的后代。虔诚的保拉继承下来,但她十分厌恶的,一些世俗的荣誉,曾由她的宗教导师和传记作者杰罗姆仔细地详加叙述。按她父亲罗伽图斯的家谱,他的血统可以直接追溯到高贵的阿加门农,那似乎说明他们原是希腊人;但她母亲布莱希拉却在她祖先的名单里开列了西庇阿、埃米利乌斯·保罗斯和格拉古弟兄;而保拉的丈夫图克索提乌斯则认为他的皇家身世来之于尤利安家的祖先埃涅阿斯。富人们希望出身高贵的虚荣心,从这种炫耀中得到了满足。在寄生门客的欢呼声的鼓舞下,他们很容易欺骗那些轻信的下等人;而这种情况在某种程度上又得到了一直流行的,许多获得自由的人和富人家的帮闲们都乐意采用大家族姓氏的习俗的推波助澜。但这些家族中的大多数,由于种种原因常遭受外部的暴力攻击和内部的腐败慢慢都趋于灭绝了:因而事实上要在阿尔卑斯山的丛山中或在阿鲁利亚寂静的荒野里去寻找某一家族的第二十代的直系后代,或许比在罗马这个充满机遇、危险以及无尽无休的革命的大舞台上去寻找更为容易得多。在每一个新朝代的统治之下,从帝国的每个省份,总会出现大批不顾性命的冒险家,靠机智或靠罪恶活动上升到极高的地位,攫取罗马的财富、荣誉和宫廷;对那些执政官家庭留下的贫穷、卑贱的后代加以压迫或保护,而他们却可能已不知道自己的高贵祖先的光荣地位了。

  在杰罗姆和克劳狄安时代,元老们一致推崇安尼西安家族的杰出地位;只要回顾一下他们的历史便可帮助我们了解,那些完全满足于居于第二位的高贵的家庭处于何种地位和如何古老了。在该城的最初的五代人时期中,安尼西安这个名字还完全无人知晓;他们看来起源于普拉内斯特家族;而这些新市民的野心早已满足于人民的保民官这个平民所能享有的荣誉。在耶稣纪元前168年,这个家族就已通过征服其民族、俘虏其国王,光荣地一举结束伊利里亚战争的安尼西乌斯获得执政官称号而成为显贵了。在那位将军胜利之后,在不同时期前后共有三人出任执政官而使这个家族的名声延续下来。从戴克里先统治时期到西部帝国的最后灭亡,这个家族在公众眼里一直是那样光辉灿烂,甚至不因对比着皇家的紫袍而失色。几个与该家族关系密切的分支,通过婚姻或继承关系,把安尼西安家、佩特罗尼安家以及奥尔比亚家的财富和名望联合在一起了;而且每一代人中担任执政官职务的人数又因继承关系而增多。安尼西安家族在荣誉和财富上都高于其他家族:在罗马元老院中他们最先皈依了基督教;很有可能,后来成为该城执政官兼卫队长的尤利安·安尼西乌斯,为了补偿自己追随马克森提乌斯的过失,很快就情愿接受君士坦丁的宗教了。该家族庞大的世袭财产,由于他们的曾与格拉喜安共同享有执政官的荣誉,并四次担任禁卫军卫队长高级职务的族长普罗布斯的勤奋,而更为增强了。他的大片产业遍布于广大的罗马世界的各个角落;尽管公众对他们获得财产的方法可能有所怀疑或并不能赞同,这位幸运的政客的慷慨和博大气度仍然得到他手下人的感激和一般人的钦羡。他死后人们对他是如此尊敬,以致普罗布斯的两个儿子,在未成年时就在元老院的要求下,获得了参与执政官职务的荣誉:这是在罗马历史中从无先例的一项巨大殊荣。

  “安尼西安官邸里的石子”成了一句用来形容富足和荣耀的俗语;而罗马的贵族和元老们都在适当的范围内尽力处处模仿这个显贵的家族。一篇在提奥多西乌斯时代写成精确描绘该城情况的文章,共列出了1780所曾作为富有的有地位的公民住处的的房屋。看一看这些豪华的宅院,其中有许多都几乎使我们再无意责怪诗人的夸张描述了——罗马城中布满了数目众多的宫殿,而每一座宫殿都能自成一座城市:因为凡真有实用价值或享乐生活所必需的一切,其中无不应有尽有;包括市场、竞技场、喷泉、浴池、柱廊、绿树成荫的园林,以及人造的鸟房。这位曾描绘罗马城被哥特人包围时的具体情况的历史学家奥林匹奥多鲁斯接着还提到,有几位最富有的元老每年可从他们的产业中获得4000镑黄金的收入,总价值高于16万英镑;这里还不包括规定交付的谷物和酒类,而如果把这些东西卖掉,其价值可能又是相当于现款总数三分之一的一笔收入。与这笔巨大财富相比,一位元老一般所得1000或1500镑黄金的年收入,可能被认为对于一个必须有许多公务开支和维持排场的开支的元老职位来讲,也不过勉强维持而已。根据霍诺留时期留下的记载,有几位好虚荣的显赫的贵族,为纪念他们作行政长官的周年纪念,都曾举行持续七天、耗资超过10万英镑的庆祝活动。这些罗马元老的显然远远超过现代人所有的产业还并不仅限于意大利境内。他们占有的产业一直越过爱奥尼亚海和爱琴海,直到一些最遥远的省份:奥古斯都为永久纪念亚克兴胜利而建立的尼科波利斯城便是虔诚的保拉的财产;而且塞内加还提到,一些过去作为某些敌对民族分界线的河流现在却在某些公民的私有土地上流动了。属罗马人所有的这些产业,根据他们的脾性和环境的不同,或由他们的奴隶代为耕作,或按一定的规定的租税租给勤劳的农民。古代经济学作家们都大力推荐,在所有可行的地方,尽量采用第一种办法;但如有些产业因距离过远或规模过大使得主人根本无法照看,那他们就会赞成宁可交给一家离不开土地,和地里的收获利害相关的世代相传的佃农,也不要雇用一个不负责任,或者完全不忠实的庄头来管理。

  一座巨大都城里的从来无心立下军功,也很少参与行政事务的富有的贵族们自然会把他们的闲暇时间都用于理财和追求生活享乐上。在罗马,商业活动一直都遭人鄙视;但是从共和国的初期开始,元老们就依靠可获厚利的高利贷来增加他们的世袭财产,扩充他们保护下的平民数目了,对那些陈旧过时的法令,由于双方意愿相同,利害一致,则设法回避过去或公然加以违反。在罗马城内,或以帝国通用货币的形式,或以金银器的形式,一定经常聚集着数目庞大的财宝,在普林尼时代,这里的无数餐具柜里所藏足色的银子比西庇阿在攻下迦太基后运走的银子还要多。多数把自己的财产挥霍在无比奢华的生活中的贵族们发现,自己尽管腰缠万贯却十分贫穷,在无止境的放荡生活中只感到无聊以极。他们随时都有上千人劳动着,以满足他们的各种欲望;他们中的一部分是他们的由于害怕惩罚而尽力劳作的家养的奴隶;还有的则是为利欲所驱使的各种工匠和商人。古代人享受不到许多随着后来的工业的进步而发明或改进的生活用品;大量的玻璃器皿和亚麻织物给现代欧洲的各个民族带来的舒适,完全超过了那些罗马元老们从他们的骄奢和肉欲的豪华生活中,所能得到的享受①。他们的奢华生活和礼仪一直是个被人们细心地认真加以研究的问题;但这里如加以探讨势必将使我过远地离开我的正题,所以我只能简单地概述一段,特别适用于哥特人入侵时期的罗马和它的居民的真实境况。明智地选定帝国的首都为他那一时代的历史学家最佳居住地点的阿米阿努斯·马尔克利努斯曾把他自己十分熟悉的一些景象的生动描绘揉合在一些重大历史事件的描述之中。有见解的读者对他那种严酷的指责、材料的选定或表达的方式不一定完全赞同;他可能会发现一些使得阿米阿努斯自己情绪偏颇的隐藏着的偏见和个人仇恨;但他必定会以哲学家的好奇心看到一幅对罗马人的礼仪所勾画的有趣的、原始的图象②。

  ①博学的阿巴思诺特曾诙谐地说,奥古斯都的窗子上没有一块玻璃,身上也没有一件贴身的内衣,这话我完全相信。在帝国的平原地区亚麻布和玻璃的使用已渐渐普及了。

  ②这里我有责任说明,我对阿米阿努斯的文章擅自作了一些改动。1.我把第14卷中的第6章和第18卷中的第4章合为一篇了。2.我对这一大堆杂乱的材料重新进行了编排整理,使之成为一个连贯的整体。3.我改去了某些过分夸张的说法,并删去了原文中一些多余的话。4.原来的一些只是暗示而不曾明言的问题我已进一步予以说明。有了这些改动之后,读者将会发现我的改本当然在文字上不完全如原文,但却仍是忠实和准确的。

  “罗马的伟大(这就是这位历史学家的话)便是建立在一种罕见的,几乎不可思议的美德和幸运的结合之上。她的漫长的幼年时期完全用于和意大利的各个部落,这座新兴城市的近邻和敌人,进行艰苦的斗争。在坚强、热情的少壮时期,她经受住了战争的风暴,让她的战无不胜的军队翻山越海,从地球上的各个国家夺回胜利的桂冠。最后,在她逐渐进入老境时,她有时仅凭她的威名也能使敌人慑服,她却极力追求平静,舒适的享受。这座曾使最凶猛的民族俯首贴耳,系统地建立一套法律,始终是正义和自由的永恒的悍卫者的德高望重的城市,像一位明智而富有的家长,心甘情愿地把管理她的巨大家产的事务移交给了她的心爱的儿子们,一些恺撒去管。紧接在共和国的长期骚乱之后,出现了类似努马统治时期的那种可靠而深刻的和平;而罗马仍被尊为世界的女王,那些臣服的民族仍对她的人民的名字和元老院的权威表示尊敬。但是,这种天生的光辉(阿米阿努斯接着说)却被一些贵族的行为玷污和破坏了,他们不考虑他们自己的荣誉,也不考虑他们的国家的荣誉,肆无忌惮地干下许多罪恶和愚蠢的勾当。他们竞相争取空洞虚华的头衔和称号,荒唐地选定或生造出一些最高雅、最响亮,可能会引起一些无知的人惊愕和敬意的名号——雷布努斯或法布尼乌斯,帕贡尼乌斯或塔拉西乌斯。狂妄地希望使自己的名字永存,他们全尽力没完没了地为自己塑造铜像或大理石像;而且不在外面包上金箔还不肯罢休;这项殊荣最先是授与凭武力和计谋降服了强有力的安提奥库斯国王的执政官阿基里斯的。他们对自己在各个省份所拥有产业的收租单的炫耀,或者还故意加以夸张,从日出到日落,在每一个还记得他们的那些贫穷但无敌于天下的先辈们并不靠精细的饮食和华丽的衣着使自己有别于最下等的士兵的人们的心中激起正当的仇恨。但是现代贵族们却凭高大的四轮马车①的尺寸和衣着的华丽程度来衡量他们职位的高低和权力的大小。他们的用绸缎做成的紫袍随风飘动,在他们情绪激动的时候,他们有时还故意地或无意中露出他们的内衣,那绣着各种动物形象的贴身软袍②。他们身后跟有50人组成的仆从队伍,一路踏翻铺路的石头,仿佛他们乘坐的是驿站的马匹,一路飞驰而过;元老们的这种举动更有一些阔太太和贵妇人大胆效法,她们的带篷的马车也不断在城市和郊区广阔的道路上奔驰。每当这些高贵人物屈尊光顾公共浴池时,他们在进入时总要虚张声势地发号施令,把原来为供罗马人民使用而安装的设备全占下由他们专用。如果在这种贤愚混杂的、大众聚集的场所,他们遇到一位下流的为他们引线拉皮条的家伙,他们会跟他热情拥抱以表达他们的友情,而一般市民向他们问好,他们却傲慢地不屑一顾,认为他们只配吻他们的手或膝盖。在他们痛痛快快洗浴一番之后,他们重新戴上显示他们高贵身份的戒指和其他饰物,并从那装满可能足够十几个人穿用的上等亚麻衣物的私人衣柜中挑选出最称心的衣服,并且,直到他们离开之前,始终摆出一副只有出现在刚从征服叙拉古的战场上归来的伟大的马塞卢斯身上大约还情有可原的不可一世的气派。有时候这些英雄们倒也还有更艰辛的建树:他们视察他们在意大利的田产,他们还通过奴隶的辛劳为自己获得捕猎的乐趣。如果在任何时候,但主要是在炎热的季节,他们胆敢登上他们那彩绘的帆船,从卢克林湖驶向他们的在普特奥利和卡伊塔海滨的典雅的别墅时,他们会把自己的远航比作恺撒和亚历山大的出征。然而如果有一只苍蝇大胆落在他们的闪着金光的雨伞的缎面绉褶上,如果有一线阳光从一个被疏忽的、难以觉察的缝隙里穿透过来,他们就会哀叹这难以忍受的苦难,并装模作样地抱怨他们幸好不是出生在那永远被黑暗笼罩着的辛梅里安地区。在这种前往乡下的旅行中,整个家庭都随着主人一同前往。就像骑兵和步兵、轻武器和重武器兵团、先头部队和殿后部队,全得靠有才能的指挥官调遣一样,那些家庭的官员手执表明他们的权势的指挥棒,分派和支配着一队又一队的奴仆和随从。走在最前面的是行李和衣箱,紧随其后的是数目众多的厨师和地位较低的在厨房和餐桌边服役的服务人员。而大队人马则是由各种各色杂乱的奴隶组成,其中还偶尔夹杂着一些无事可干、吃白食的平民。最后压阵的是一队受宠爱的阉人,按年龄大小从老到幼排列成队。他们的众多的人数以及被残害的遭遇都激起愤怒的围观者的最大惊愕,他们情不自禁地诅咒着死去的塞密拉米斯,认为他不该发明这种摧残自然的生机、使未来的一代的希望被扼杀在萌芽时期的残酷的技术。在行使家法时,这些贵族对自身受到的伤害显得无比敏感,而对其他人类的遭遇则表现出轻蔑的漠不关心。他们叫一声要热水,如果一个奴隶稍有怠慢,就会立即受到三百皮鞭的责打;但如果这同一奴隶有意杀了一个人,主人却会温和地说,他是个不懂事的东西,不过他如果再犯类似的罪行就一定不能逃脱惩罚了。好客过去原本是罗马人的美德;任何一个陌生人,只要表明自己有一技之长或遭到了不幸,都能得到他们的慷慨大方的帮助或者奖励。而现在,如果有一位或许地位并不算卑下的外国人被介绍给这样一位高傲而富有的元老,在第一次见面时他真地会十分热情地表示欢迎,问寒问暖,以致他在离开时不禁对他这位地位显赫的朋友的友好情谊深深感动,并十分悔恨自己为何早没有来到这座天生的既是礼仪中心,又是帝国中心的罗马来。而第二天他抱着必受热情款待的信心,再次前往访问,却痛苦地发现自己这个人,自己的名字,以及自己来自何处早已被忘得一干二净了。如果他决心坚持要留下来,他便渐渐会被归入众多的门下食客之列。获准可以向一位高傲的保护人辛劳地白献殷勤,这位保护人根本不知道什么叫感激或友情,他也不大会屑于过问他的去留或他是否去而复返。每当这些富人举办盛大的、人数众多的宴会的时候,每当他们以极度的甚至是罪恶的奢华大摆家宴时,挑选客人却是一件颇费思索的大事。那些严肃、庄重、有学问的人很少被邀请,而那些利欲熏心的筹办宴会的管家却总能记住一些下贱的人类渣滓的住址,把他们塞进被邀请的客人名单之中。但是,经常与伟大人物相伴的最亲近的伙伴都不外是一些精通一项在所有艺术中最有用的艺术——阿谀奉承艺术的帮闲;他们随时都迫不及待地为他们的不朽的恩公的任何一言一行喝采;狂喜地注视着他的那些大理石柱子和色彩斑斓的地面,极力称赞那豪华、典雅的气派,因为根据他原来的学识,那些都仿佛就是他的一部分才能。在罗马餐桌上,大得出奇的禽类、松鼠①或鱼类食品总引起大家的好奇;一台天平被用来确定它们的精确的重量;当在座的较理智的客人对这种意在炫耀的、无聊的举动感到反感时,便会有人请来公证员,让他负责记录下这一重大事件的真实情况。另一种进入伟大人物家庭和社会的方法是通过赌博活动,或者,客气一点说,通过做游戏来实现。联手者之间都有牢不可破的友谊,或者更应说是同谋的联系;而具有高超的玩tesserarain(或可译为骰子和表格游戏②)的技术便能确保跨上富足和荣誉之路。这门高尚学问的一位大师,在一次晚宴或集会上坐位被安置于一位行政官员的下手,当时在他脸上表现出的惊愕和愤怒,简直和加图在看到反复无常的人民投票拒绝让他担任执政官职务时的感受差不多了。求知活动很少能引起贵族们的兴趣,他们讨厌学习带来的疲劳,也看不见学习带来的好处;他们唯一有兴趣阅读的书籍是尤维那尔的讽刺作品和关于马里乌斯·马克西穆斯的冗长、荒诞的历史。他们的先辈留给他们的图书馆,就像黑暗的坟墓一样整天不见阳光。而剧院用的贵重乐器、笛、巨型竖琴和水力风琴,他们却让人造来自用;声乐和器乐合奏的乐曲声不停地在罗马的宫殿里回荡。在那些宫殿之中,声色更重于知识,而对身体的爱护则更重于思想的提高。他们公然奉行这样的格言:略被怀疑有某种无关紧要的传染病便完全可以谢绝即使最亲密的朋友的拜访;甚至被派出作必要的探问的仆人,在没有先进行一次洗浴之前也不许走进家门。然而,这种自私的、胆小如鼠的谨慎态度,又往往屈服于更强有力的贪婪的欲望。只要有大好处,可以让一个富有的、患痛风病的元老赶往斯波莱托①;只要有希望继承一项财产,或甚至得到一份遗赠,一切傲慢和高傲的情绪便全被压了下去;在罗马人中,一位无子女的富有的公民可说是极有权势的人物。谁都完全懂得如何获得对自己有利的一份遗嘱的签署,有时还有办法使它早日生效;曾经有住在同一所房子里,但不同房间的一位丈夫和他的妻子,出于自己不能落后的无可厚非的动机,竟然分别请来各自的律师,同时宣布他们的共同的,但互相抵触的意愿。奢侈无度必然带来的严酷的惩罚常常使得那些伟大人物不惜采用一些最下流的计谋。在他们要向人借钱的时候,他们会像喜剧中的奴隶那样不惜低三下四、卑躬屈节;但在让他们还账的时候,他们又会像赫耳枯勒斯的子孙们一样软硬兼施地求饶。如果要账的逼要不休,他们便会找到一个能信得过的狗腿子,让他控告这位不客气的债主曾经投毒杀人或使用过妖术,把他送进监牢,而且他若不肯签署一份放弃全部债务的声明便不用想从监狱里出来。这种降低罗马人道德品质的罪恶行径还掺杂着一些降低他们的理解能力的幼稚的迷信。他们完全相信肠卜师们通过观看牺牲的内脏作出的关于他们未来将如何伟大和显贵的预言;他们中有很多人,在没有根据占星学的规定,认真弄清水星的位置和月亮的状态之前,便决不肯洗浴、进食或在公众面前露面。真叫奇怪的是,一些异教的怀疑论者,他们无理地怀疑或否认神灵的存在,却也相信这些荒诞的说法。”

  ①罗马人的马车carrucoe,常常是用雕刻精美的白银装成;所套骡或马的鞍辔也都镶着黄金饰物。这种豪华的风气从尼禄统治时期一直延续到霍诺留时代;当圣墨拉尼阿在哥特人包围罗马城之前六年返回罗马时,出来迎接她的贵族们的随员布满了整条军用大道。然而华丽终于合理地逐渐被便利所代替;一辆平常的座位下装有弹簧的现代马车远比古代的用金银制成的车子要好得多,那种车子在轴干上滚动,大部分时候都不能抗拒恶劣天气的侵袭。

  ②阿马西阿的主教m·德·瓦罗瓦从阿斯特里乌斯的一篇布道演说中发现,在衣服上绣出熊、狼、狮、虎、树林、狩猎竞赛等等形象,是一种新风气;他还发现,人们用一些较为虔诚的阔少代替了受人爱戴的圣徒的形象或传说。

  ①由于找不到一个英语名称,对这个拉丁文称为glis,法文称为loir的动物我只好用了同科中最常见的名称松鼠;这种小动物在森林里生活,在寒冷的季节便蛰伏起来。在罗马村庄,许多人懂得饲养和育肥大量glires的技术,这是农村经济中的一条重要财路。罗马户籍官的愚笨的禁令使得豪华的餐桌对它的需求量更为增加了;并且根据报道,这种禽类在现代罗马仍被十分看重,科隆纳王子经常拿它作为礼物送人。

  ②这种游戏还可译作人们所更熟悉的步进棋或十五子戏,是最严肃的罗马人所喜爱的一种娱乐活动;律师穆基乌斯·斯凯沃拉便是这方面的著名高手。由于它有把alveolus,或棋盘等分开的12条scripta,或线,它也被称为ludus duodecimscriptorum.对垒的黑方和白方各有15人,或十五calculi,依次摆开,按照行棋规则和tesseroe,或骰子掷出的点数轮流移动。致力于从爱尔兰直至日本探索nerdiludium(源出波西克语)的历史和演变的海德博士,在这个不关紧要的问题上表现出了大量古典和东方的学识。

  ①意大利翁布里亚的一个小城。12世纪时便已有罗马大教堂和其他多种建筑物。——译者

  罗马人民

  在作为经济及制造业中心的人口稠密的城市中,那些靠双手的灵巧或勤劳谋生的中层市民通常总是最多产、最有实用,在这个意义上说,也是全社会中最值得尊敬的人。但是那些对这种久坐的、奴隶式的手工劳动表示鄙视的罗马平民则很久以来便遭受着债务和高利贷的压榨,而农民们到了服兵役的年代,还不得不抛下他们的农田。意大利的土地本来已分给那些自由的、贫穷的家庭,渐渐却被贪婪的贵族买去或强占;因而据测算,在共和国衰亡前的那段时期,具有独立生活资料的市民仅只有2000多人了。然而,在人民能通过选举授人以国家的荣誉、军团的指挥权和各行省的管理权的时候,他们明确的自豪感却在某种程度上减少了一些贫困生活带来的痛苦;而他们的贫困也能及时从那些充满野心和慷慨的候选人那里得到一些补助,因为这些人总希望,不惜靠收买,在罗马的35个部落,或193个选举单位中获得多数选票。然而,当这些放荡的平民愚蠢地不但把对权力的使用,而且把对它的继承权也都放弃掉之后,他们到了那些恺撒的统治时期,便成为一群下贱的可怜虫了,如果不是不断地接受一些新解放的奴隶和外来移民,他们可能经过几代人的时间便会已彻底灭绝了。早在哈德良时期,一些有头脑的当地居民就曾不无道理地抱怨说,帝国的首都已吸引来天下所有的罪恶和许多彼此最不能相容的各种民俗。高卢人的放纵、希腊人的狡黠和轻浮、埃及人和犹太人的不开化和顽固、亚洲人的奴性以及叙利亚人的淫乱和卖淫活动,都在骄傲而虚假的罗马人的名称之下,形成一个大杂烩,全都既看不起自己的同胞,甚至也看不起那住在这座永恒的城市之外的统治者。

  然而,这座城市的名字听来却仍能使人肃然起敬:这里的居民时常无端挑起的骚乱总能得到宽容;君士坦丁的继承人们并不曾用强大的军事力量去粉碎民主的最后残余,却采用了奥古斯都的温和政策,研究如何解救这不计其数的人民的贫困和消磨他们的无所事事的空闲时间。ⅰ.为方便这些懒惰的平民,按月分配粮食的办法改成了每天发一次面包;用公费修建起并维持着数量庞大的炉灶;每天在规定的时间里,每一位市民都凭一张配给票,沿一溜台阶爬上各个指定发粮所,白领或交付极少一点钱买下一个3磅重的供他全家食用的面包。ⅱ.卢卡尼亚大森林中的橡子养肥了大群的野猪,仿佛自然的特殊奉献,可以提供大量价廉物美的肉类食品。每年中有5个月定时向最贫困的市民分发熏猪肉;根据瓦伦提尼安三世的一份敕令,即使在过去的光辉已大为减弱的一段时期,首都年消耗的肉类共为362.8万磅。ⅲ.按古代情况,照明和洗浴都离不开使用油,而每年为罗马的消费向非洲征收的油料共重300万磅,按体积计算,大约30万英加伦。ⅳ.奥古斯都向这个大都市提供粮食的努力并未超出维持人们生活之所必需;而当人民叫喊酒的价钱太贵,也难以得到的时候,这位严肃的改革者发布了一份公告,提醒他的臣民说,阿格里帕水槽已通到城里向这里提供如此充足的纯净和有益健康的清泉,谁也没有理由抱怨渴着了。而这项严竣的禁酒今后来却在无形中放松了;尽管奥勒良的慷慨的计划似乎并没有得到全面实施,但后来寻到酒已是很容易,也很便宜了。公共酒窖的管理权后来被转交给较有地位的行政官员;而且坎佩尼亚出产的好酒有很大一部分都专供幸运的罗马市民享用。

  受到过奥古斯都本人赞赏的工程浩大的水道不断向靠帝国的富有建在城中各个地区的thermoe,或浴池补充新水。在规定时间内不分等级从元老到平民都可使用的安托尼努斯·卡拉卡拉浴池共有1600多个大理石座位;而戴克里先浴池更有3000多个座位。那些高大房间的墙壁上都覆盖着模仿铅笔画艺术的,设计精美、颜色各异的绚丽的马赛克。埃及的花岗岩十分精美地镶嵌着贵重的努米底亚绿色大理石;洁净的热水不停地从众多闪闪发光的银制大喷嘴中注入宽大的浴池;而哪怕最贫穷的罗马人每天只需花一个小铜钱就可以得到也许连亚洲的皇帝都会激动和羡慕的高贵豪华的享受。然而从这些宏伟的宫殿般的建筑中都会走出大群蓬头垢面、衣衫褴褛的平民,他们脚上没有鞋子,身上没有外衣;他们整天在大街上或者竞技场上四处闲逛,听听有什么新闻,彼此胡乱争吵;他们把妻子儿女的少得可怜的一点生活费用拿来在豪赌中输个一干二净;夜晚,他们跑到阴暗的小酒馆或妓院去,在下流无耻的肉欲中消磨掉时光。

  但是,使这些游手好闲的群众真正感到激动和欢乐的,仍然是频繁举行的公众竞技活动和各种节目。基督教君主们的同情心使他们禁止了惨无人道的格斗士的打斗;但罗马人仍把竞技场视为他们的家、他们的庙宇和共和国的中心。他们迫不及待地在天刚破晓时候就赶去占地方,还有很多人就在近处的柱廊里度过焦急的不眠的夜晚。观众的人数有时多达40万,他们不顾日晒雨淋,从早到晚全都全神贯注地观看着;他们的目光紧紧盯着马匹和驾车人,他们的心随着他们所选定的旗帜的胜败而兴奋或恐惧;罗马的幸福似乎真取决于一次比赛的胜负。他们在有机会看到捕猎野兽或观看各种形式的戏剧节目的时候,也同样会十分激动,大叫不止。在现代都市里,这些节目完全有资格被看作是教人以高雅、纯正风范或甚至美德的学校。但是只会一味模仿古典天才的罗马人的悲剧和喜剧女神,自共和国衰亡以后几乎完全消声匿迹了;代替她的则是无价值的淫秽的滑稽剧、软绵绵的音乐和俗丽的场景。从奥古斯都时期直到公元6世纪盛行不衰的哑剧,不借一语便能展现出有关古代神灵和英雄的各种传说;他们的那种有时能使严肃的哲学家为之破颜的完美的表演,永远使得人民为之兴高采烈,大声喝彩。罗马的宏伟、宽大的剧院里常常有3000名女舞蹈演员和3000名歌手组成的各种合唱队在各个高手的领导下一同献艺。他们是这样受到群众的欢迎,在遇上困难时期,所有的外乡人都将被赶出这座城市去,而对公共娱乐做出过出色贡献的功绩却可以使他们被排除在这项对一般艺人严格执行的法律之外。

  据说愚蠢而好奇的埃拉伽巴卢斯曾试图通过蜘蛛网的数量计算出罗马居民的人数。一个更合理的计算办法应该已曾受到最聪明的君王的注意了,他们其实很容易就可以解决这个对罗马政府无比重要,后代人又如此感兴趣的问题的。市民的出生和死亡都曾按时核实登记;如果有哪位古代作家曾费心提到这每年的记录或它的平均数,那我们便有可能计算出一个满意的答案,它将粉碎批评家们的无边的武断,并可能会肯定哲学家们的温和的、可能接近事实的猜测了。经过极大努力,现已搜集到以下的一些情况,尽管数量有限,但总可以在一定程度上阐明古代罗马的人口问题。ⅰ.在帝国首都被哥特人围困期间,数学家阿摩尼奥斯曾精确测量过城墙的周长,总长相当于21英里,不应忘记,该城的形状几乎是正圆的;这是众所周知,在同样周长中包含面积最大的一种几何形状。ⅱ.生活在奥古斯都时代的建筑师维特鲁维乌斯在这个问题上所提供的证词具有特殊的分量和权威性,他说,不计其数的罗马人的住房早已延伸到窄小的城圈以外很远的地方去;还说,由于土地紧缺,可用的空地又都被花园和别墅所占用,于是有人提出了尽管不很方便但也普遍采用的办法,尽量向空中发展。但这种高层建筑又由于仓促施工和材料不佳等原因,经常发生灾难性的事故;因而奥古斯都,还有尼禄,曾多次发布命令,罗马城墙以内的私人住房由地面算起的高度不得超过70英尺。ⅲ.尤维那尔看来也许是根据自身的经验。哀叹更穷苦的人们的苦难,好心地建议他们毫不迟疑地立即从乌烟瘴气的罗马城迁移出去,因为在意大利的小城镇里,他们只要花费每年为他们的阴暗、凄惨的住房所付租金的数目,就可以买到一套舒适、宽敞的住房了。可见罗马的房租高得可怕:富人花巨资买下地皮,在上面建造宫殿和花园;而绝大多数的罗马人民却拥挤在狭小的空间里;同一所住房的不同楼层和房间,也像今天在巴黎和其他一些城市所采取的办法一样,可以划分给多户平民居住。ⅳ.在提奥多西乌斯时期写成的罗马介绍中记载着该城14个区内所有住宅的精确数字,总共是48382所。这些住宅被分为do-mus和insuloe两大类,它们包括了首都的各种级别和情况的住房,从带有大量自由人奴仆和奴隶的住处的阿尼基的大理石宫殿到高耸狭窄的公寓;诗人科德罗斯和他的妻子就曾获准租用过其中一间紧贴着屋瓦的住房。如果我们采取在类似情况下对巴黎适用的平均数计算,假定每所住宅,不分大小,统统按每间25人计算,就能较准确地估算出罗马市民在12万上下:这个数目尽管超过了现代欧洲最大城市的人口,对一个伟大帝国的首都来说,也不应认为是太多了。

  罗马的第一次被围

  这就是在霍诺留统治时期罗马城遭哥特军队围困,或者封锁时候的基本状况。阿拉里克通过对他急待发动进攻的强大兵力进行巧妙的部署,他包围住了城墙,控制住了所有12个主要城门,切断该城与附近所有地区的联系,并且严密看守着那罗马人获得大量补给的最可靠的通道第伯河上的航道。一个下贱的野蛮民族竟然敢于干犯世界的首都,贵族和人民一开始不免感到惊诧和愤怒;然而他们的这种傲慢情绪由于不幸的遭遇很快就收敛起来;而他们的缺乏男子气慨的愤怒也没有转化为对武装敌人的反击,却只是不起任何作用的使自己平白作了牺牲。罗马人可能认为塞拉那是当今皇帝的婶婶,不,甚至是继母,提奥多西乌斯的侄女,而对她有所尊敬;但他们对斯提利科的遗孀却十分厌恶;他们信以为真地倾听着说她与哥特入侵者进行罪恶的秘密勾结的指控。在这种群众的疯狂情绪的推动或恐吓下,元老院竟然在对她的罪行并无证据的情况下宣判她的死刑。塞拉那被极残酷地绞死;昏聩的民众惊奇地发现,这一无理的残暴行为却竟然并没有立即带来野蛮人撤退和城市解围的结果。这座不幸的城市逐渐感受到了食物缺乏的痛苦,然后更出现了可怕的大饥荒。每天供应的面包从三磅减为半磅、三分之一磅,到完全停发;而粮食价格却不停地飞速疯狂地上涨。买不起生活必需品的穷人只得依靠向富人乞讨一些施舍度日;公众的苦难曾一度由于格拉喜安皇帝的遗孀莱塔的仁慈而有所缓解;她早在罗马定居,她从她丈夫的一些感恩的继承人手中每年能得到一笔收入,作为皇族的供养,现在她将它全部用以救济穷人。但这点私人的、有限的捐赠完全不够解救众多人民的饥饿;而且这饥荒已威胁到住在大理石宫殿中的元老们自身了。从小便只知道过着舒适、享乐生活的男男女女们现在才意识到人为了生活下去实际所需极少;他们不惜拿出大把的那无用的金银财宝以换取在过去他们不屑一顾的少量粗劣的粮食。感官或想像最难以接受的食物、对身体的强健极为有害的可吃的东西在饥饿的逼迫下全都会大口大口吞食,并拼命去争夺。到处有一种阴森可怕的传闻,说是有些饿疯的人偷偷杀死自己的同胞,然后把他们的肉吃掉;甚至有些母亲(这是天生于人的胸怀中的两种极端对立的无比强烈的本能),甚至据说母亲也吃下了她们的被杀害的幼儿!数以千计的罗马居民因缺乏粮食而饿死在家中或街头;由于城外的公共墓地都处在敌人的控制之下,许多腐烂的不曾掩理的尸体散发出的臭气弥漫在空气之中;随着悲惨的饥荒之后而来的是更可怕的严重的瘟疫。从拉文纳宫中不断传出的迅速、有效的救济的保证在一段时间内勉强支持着罗马人的微弱的决心,到最后在对任何人的救援已完全绝望时,他们便只得同意求助于神力来解围了。罗马的卫队长蓬皮安努斯,在一群图斯卡占卜师的花招或狂热的鼓舞下,相信他们能借助咒语和牺牲的神秘力量从云中呼唤雷电,并让这天火指向野蛮人的营地,将它烧毁。这项重要机密首先通知了罗马大主教英诺森;但这位圣彼得的继承人,也许毫无根据,却被指控关心共和国的安危胜过了关心基督教的神圣威严。但当这个问题在元老院中辩论时,当有人作为必备条件提出,奉献牺牲的活动必须得到行政官员的批准,有他们亲自在场的情况下在朱庇特神殿举行时,这个可敬的会议中的大多数人,因为害怕神灵的或朝廷的不悦,拒绝参加这个显然等于公开恢复异教宗教的行为。

  罗马人得救的最后希望只能寄于哥特国王的慈悲,或至少是温和态度上了。在紧急时期,接管政府最高权力的元老院指派了两位使节前去与敌人谈判。这项重要的使命被交托给有西班牙血统的一位元老巴西里乌斯,他在几个省的治理工作中已曾崭露头角;以及作为公证处第一任护民官的约翰,由于他精于事务,而且过去与这位哥特君王私交甚厚,他最有资格担当此任。当他们得以见到他的时候,他们可能拿出了远非他们的悲惨处境所宜采取的态度,公然宣称,无论是战还是和,罗马人都将坚决维护他们的尊严;还说,如果阿拉里克拒绝让他们公正、体面地投降,那么他可以吹响他的号角,准备与数不清的训练有素、打算决一死战的人民进行决战。而这位野蛮人的确切回答却是,“干草越密,割起来越方便。”在说完这个粗俗的比喻之后,他还发出一阵污辱性的大笑,表达了他对这一群在饥饿使他们饿得半死之前已被奢侈生活完全惯坏的毫无战斗意志的人所发威吓的蔑视。然后,他客气地开出了他可以接受的换取他撤离罗马城的条件:城内所有不论属国家还是私人的金银;所有值钱的可以拿走的财富;以及所有的能证明自己的野蛮人出身的奴隶。两个元老院的大臣壮起胆子用一种温和的口吻问道,“噢,国王!如果这些东西您全都要,您打算留给我们什么呢?”“你们的性命,”高傲的征服者回答说:他们只得战战兢兢退了出来。但在他们离开之前,战火暂时停止了一会儿,以便安心进行谈判。阿拉里克的蛮横态度终于逐渐有所缓和;他大大放宽了他的严厉条件;最后同意在对方立即支付5000磅金子、3万磅银子、4000件丝绸袍子、3000件质地上乘的红衣和3000磅胡椒①后就立即解除了包围。但是国家的金库早已枯竭;在意大利各个省的资产的年租也因战祸而无法送来;金银珠宝都在饥荒中被用来换了粗劣的粮食;一些秘密收藏着的财富仍被贪婪的主人尽力隐藏着;因而原来奉献给神灵的从外敌掳掠来的财产的剩余部分便成了能使罗马城免遭灭顶之灾的唯一资金来源了。在罗马人一满足了阿拉里克的贪婪的要求之后,他们很快便在某种程度上又恢复了和平和富足的生活。几处的大门被试探着打开;从河上和附近乡村运进生活用品的交通不再受到哥特人的阻拦;市民们成群结队地来到在郊外举办三天的自由集市;由于进行这场大为有利可图的贸易的商人们赚下了相当多的钱,公共及私人仓库里囤积的大批存货完全可以使罗马城未来的生活用品有了保障。阿拉里克的军营中一直维持着超乎想像的严格的军纪;这位明智的野蛮人严惩了在通往奥斯提亚的大路上侮辱几个罗马市民的一伙目无法纪的哥特人,以表明他严守条约的信誉。他的因从首都获得大量战利品而致富的军队缓缓开进了美丽、富庶的托斯卡尼省,决定在那里扎营过冬;哥特人的旗帜便成了4万名野蛮人奴隶的避难所,他们砸碎锁链,在他们的伟大解救者的命令鼓舞下,决心为他们过去被奴役时所受的伤害与侮辱报仇。差不多与此同时,他还得到了一支更体面的哥特人和匈奴人部队的增援,这支部队是在他的急切请求下,由他妻子的弟弟阿道法斯①率领着,由多瑙河畔进入第伯河畔,并由于帝国军队在数量上占较大优势,经过艰苦的战斗、遭受较大的损失才辗转到达的。一位兼有野蛮人的勇敢精神和一位罗马将军的指挥艺术和纪律的胜利的指挥官,现正领导着10万有生力量,使得全意大利一提起强大的阿拉里克的名字就谈虎色变。

  ①胡椒是罗马烹调中极受欢迎的一种最名贵的调料,上等品一般每磅售价15第纳里,或10个先令。当时从印度进口;至今该国的马拉巴尔海岸仍是胡椒最大的供应地;不过由于贸易和航运的改善,数量大增,也便使价格下落了。

  ①这位哥特酋长被约尔南德斯和伊西多尔称作阿特豪孚斯;被佐西穆斯和奥罗修斯称作阿陶孚斯,而被奥林匹奥多斯称作阿达奥孚斯。我采用了人们熟悉的阿道法斯,这个名字似乎已经因古代哥特人的儿子或弟兄,瑞典人的使用而得到确认。

  现在在相隔14个世纪之后,我们可以满足于仅仅叙述一些罗马的征服者的战功,而不去研究他们的政治行动的动机了。在阿拉里克表面上显得十分强盛的时候,他可能已意识到某些隐蔽的弱点,或某些内部的缺陷;或者,也许他的温和完全是装出来迷惑和欺骗霍诺留的糊涂的大臣们,使他们失去戒备。这位哥特国王一再宣扬,他决心要使自己成为和平的朋友和罗马人的朋友。在他的恳切要求下,三位元老被作为使节派往拉文纳皇宫,商定交换人质和签定和约事宜;而在谈判过程中他更为明确地提出的建议,却只能使人怀疑他的诚意,因为那和他的实际处境是不相适应的。这个野蛮人仍然希望得到西部军队总司令的称号;他提出了每年缴纳一定数量的粮食和钱财;但他选定达尔马提亚、诺里孔和维纳西阿诸省作为他的新王国的国土,而这样他将实际可以控制从意大利到多瑙河的交通要道。阿拉里克还暗示,如果这些并不过分的条件遭到拒绝,他将撤回他的那些钱财方面的要求,只要求占有长期暴露于日耳曼野蛮人的进攻之下,财力枯竭的贫穷的诺里孔就很满足了。但是和平的希望被大臣奥林匹乌斯的软弱的固执,或因谋私利的思想给粉碎了。他不听从元老院合理的反对意见,派出了他的由一支军队护送的使节,这军队作为表示身份的随从人数太多,而作为防御部队人数又太少了。帝国军团精华,由6000达尔马提亚人组成的一支部队,奉命穿过一片空旷的被无数凶恶的野蛮人占领的荒野由拉文纳向罗马进发。这些勇敢的军团士兵们遭到包围和被人出卖,全成了愚昧的大臣的牺牲品;他们的司令官瓦伦斯带着100名士兵从战场上逃了出来;而另一位使节,由于不能得到民族法律的保护,不得不用3000块金币买得自由。然而,阿拉里克对这种不起作用的敌对行动没有十分在意,他立即又提出他的和平倡议;罗马元老院的第二个因有该城大主教英诺森的参与而显得更有体面和权威性的使团,一路在哥特人的一个分队的护送下前往。

  罗马人民大声斥责奥林匹乌斯是大众灾难的罪魁祸首,要不是由于宫廷的秘密斗争使他的权力有所削弱,他很可能还会进一步使人民的正当愤怒遭到屈辱。得宠的宦官们把霍诺留的政府和整个帝国交给了禁卫军卫队长约夫乌斯——一个下贱的奴仆,他并没有表现出自身的优良素质以弥补他在执政方面造成的错误和不幸。有罪的奥林匹乌斯,由于被流放,或自己出逃使自己安全度过了各种生活的坎坷:他经历过隐姓埋名、历尽艰辛的流浪生活;他曾再次当权;他体验过第二次遭受屈辱的痛苦;他的两耳被人割掉——他死于鞭鞑之下——他的这种可耻下场对斯提利科的朋友们来说却是一出大快人心的好戏。在其性格深受宗教狂热污染的奥林匹乌斯被除去之后,异教徒和异端分子也被从那把他们排斥在国家公职之外的无理的禁令中解放出来。勇敢的根涅里德是一位出身野蛮人的士兵,他仍然坚持信奉他祖先的宗教,曾被勒令脱下军装;尽管皇帝本人多次向他保证,那法律对他那种地位或才能的人不适用,他仍然拒绝接受任何特殊的施与,并一直甘愿忍受光荣的屈辱,直至使得处于困境的罗马政府不得不颁布一项统一适用的公正的法令。根涅里德被提升到,或者仍恢复了达尔马提亚、潘诺尼亚、诺里孔以及雷蒂亚总司令的重要职位,他在这一要职上的表现似乎使共和国的军纪和精神得到了恢复。他的军队很快便改变了懒散和缺吃少穿的境况,习惯于严格训练,给养也比较丰富。同时,依靠他本性的慷慨他还常常散发一些拉文纳宫廷由于贪婪或贫困不肯拿出的奖励。根涅里德的使邻近的野蛮人闻风丧胆的勇猛是伊利里亚前线最坚强的堡垒;他的警觉和小心还使帝国得到了1万匈奴部队的兵力,他们来到意大利境内的时候辎重是如此丰富,还赶着大群的牛羊,其数量之大不仅足以供给一支部队的给养,而且也足够建立一个殖民地之用。但是霍诺留的朝廷和议会仍旧显得虚弱和涣散,腐化和处于无政府状态。宫廷卫兵在约夫乌斯的教唆下发起了严重的叛乱要求立即将两位将军和两位主要的宦官斩首,这两位将军谎称为了保护他们的安全被骗到船上去,秘密处决;而两位受宠的宦官则只不过受到了温和、安全的流放到米兰和君士坦丁堡的处罚。宦官优西比乌斯和野蛮人阿洛比赫分别接任了寝宫大臣和卫队司令的职务;而下级大臣们的彼此嫉妒造成了他们的相互毁灭。在傲慢的总管内务的伯爵的一声令下,这位伟大的寝宫大臣当着惊愕万分的皇帝的面,被当场用棍棒惨毒地打死;接下来阿洛比赫在一次游行过程中被杀,可说是霍诺留一生中唯一表现出的一丝勇敢或反抗精神。然而,在优西比乌斯和阿洛比赫倒下之前,他们已曾在自私或某种罪恶目的的驱使下,反对约夫乌斯在里米尼城下与阿拉里克私会后达成的和约,从而在促成帝国毁灭方面做出了自己的贡献。在约夫乌斯不在的时候,皇帝被劝说拿出,实际不论是他的处境还是他的性格都不容他做到的,至高的、唯我独尊的身份来;一封签有霍诺留名字的信函被立即送交禁卫军卫队长,授予他自由支配共和国财产的权力,但严格拒绝接受一位野蛮人的傲慢无理的要求,出卖罗马军队的尊严。这封信被冒失地交给了阿拉里克本人;这位在整个交谈过程中一直保持克制和冷静的哥特人现在可是用最激烈的语言表达了他对这公然加之于他本人和他的民族的侮辱的深切感受。里米尼会谈因而匆匆被搁置下来;而卫队长约夫乌斯回到拉文纳之后被迫不得不接受,甚至鼓吹当时在宫廷中最流行的观点。在他的建议和带头作用下,国家和军队的主要官员都不得不发誓,不再在任何情况下接受任何和平的条件,他们一定要把与共和国的敌人进行的持久的殊死战斗进行到底。这一鲁莽的行动便成为了将来重开谈判的不可逾越的障碍。霍诺留的大臣们竟然宣称,如果他们仅向神灵发出一声呼叫,他们考虑的也是公众的安全,而把他们的灵魂交托给仁慈的上天:然而他们是在用皇帝本人的神圣头颅发誓;他们庄严的仪式中触及了尊严的权威和智慧的中心;而他们如果违背了他们的誓言就将受到尘世的渎圣罪和叛乱罪的惩罚。

  罗马第二次被围

  皇帝和朝廷一方面板起面孔,苟安于拉文纳四周围的难于飞渡的沼泽地和坚固的防御工事,一方面几乎没有留下任何防御力量,把罗马完全留给愤怒的阿拉里克任其蹂躏。不过,他当时仍保持着,或者故意装出一副温和的态度,因而在他麾师沿弗拉米尼亚大道前进的时候,他接连派出意大利各城镇的主教,重提他的和平信条,并向皇帝保证,他将保住这座城市,并使城里的居民免遭野蛮人的战火蹂躏。这场迫在眉睫的大灾难确实被躲过了,但却并不是由于霍诺留的智慧,而是由于哥特国王的明智或仁慈,他改而采取了一种较温和但同样有效的征服手段。他放弃对首都的进攻,而成功地把他的主要兵力指向伟大罗马的最大胆、最宏伟的建筑所在地奥斯提亚港口。通过冬季航运和开放大道向罗马城运送生活物品的难以保证畅通并连遭意外,使得最聪明的第一位恺撒想到了一项到克劳狄安的统治时期才得以实现的措施。人造的防波堤有效地阻挡着汹涌的怒潮,一直深入海中,形成一条狭窄的入港通道,最大的船只也可以在三个广阔的深水海湾里安全下锚,第伯河北部支流①便从距此约两英里的古老的奥斯提亚殖民地注入这些海湾。这个罗马港口已在无形中发展为一个教区城市的规模,来自非洲的谷物都贮存在这里的许多巨大的粮仓里,以供首都之用。阿拉里克刚一占领下这个重要地方便马上召集全城的人,劝他们自动投降;他还提出一项严正的声明作为他的要求后盾,那就是,任何拒绝投降甚至拖廷的行为都将立刻招来罗马人赖以生存的那些粮仓的毁灭。人民的呼声和对饥饿的恐慌压下了元老院的骄傲情绪;他们不敢怠慢地听从了立一位新皇帝以代替霍诺留的建议;而那位哥特的征服者有权决定,将紫袍授予了该城的卫队长阿塔卢斯。这位感恩戴德的君王立即承认他的保护人为西部军队的总司令。身居内务总管伯爵之职的阿塔卢斯获得控制阿拉里克人身的权利;于是这两个敌对的民族便似乎通过最亲密的友谊和同盟的纽带联合在一起了。

  ①写作复数的ostiatiberina,意为第伯河的被圣岛分隔开的两个入海口,该岛呈等边三角形,每边长度据测量约合两英里。奥斯提亚殖民地建立在紧靠该河左边的,或南边的支流岸边,而港口则紧靠其右边,或北边支流的岸边;在秦戈拉尼的地图上,这两地的遗址的距离大约是两英里多一些。在斯特拉波时期,由第伯尔河沉积的泥沙堵塞了奥斯提亚港口;此种现象的进一步发展,大大增加了圣岛的面积,逐渐使得奥斯提亚和港口都远离开了海岸。干涸的河床和宽大的港湾都显示着那条河流的变迁和大海的作用。希望了解这块寂漠荒凉地区现状的人可参看本尼狄克十四世时期的数学家们所编的精采的基督教分布地图;它详细鉴别了秦戈拉尼编六大张argoromano探索,该图覆盖面积约113,819rubbia(约合570,000英亩)和阿梅提所编八张大型地貌图。

  罗马城的四门大开,新皇帝在哥特兵刃的前呼后拥下,随着浩浩荡荡的队伍来到奥古斯都和图拉真曾居住过的宫殿。在他把行政和军事的重要官职全分派给他的亲信和追随者以后,阿塔卢斯召集了一次元老院会议,以华丽的辞藻当众庄严宣称,他决心恢复共和国的尊严,并决心把曾一度承认罗马统治权的埃及和东部各省统一纳入帝国的版图。这种大言不惭的官话只会使每一个有见识的公民对他感到无比鄙视,因为这位根本不懂战争的篡位者的高升正是公众迄今为止从狂妄的野蛮人那里所受到的最深重、最令人不能容忍的伤害。但是人民群众从来逆来顺受,对主子的更换总一味鼓掌欢迎。公众的不满对霍诺留的对手甚为有利;那些在他的迫害性的敕令下受到压制的教派都在一定程度上希望从这位在爱奥尼亚乡间曾受过异教的迷信教育,后来又经一位阿里乌斯主教之手接受过神圣洗礼的君王手中得到一点让步,或至少是宽容。阿塔卢斯的统治最初一段时期还较为公正、兴旺。他派出一名信得过的官员,在为数不多的一队士兵的陪同下前往非洲以肯定它的臣服地位;意大利的大部地区都屈服于对哥特势力的恐惧;尽管波洛尼亚城曾进行强有力的、有效的抵抗,米兰人民也许因为对霍诺留不再感到不满,在一阵欢呼声中接受了罗马元老院的选择。阿拉里克亲自带头,率领着一支精锐部队押解着他的皇帝俘虏几乎直来到拉文纳城下;一个由众主要大臣——禁卫军卫队长约夫乌斯、骑兵和步兵大臣瓦伦斯、财务官波塔米乌斯和首席公证人尤利安——组成的庄严的使团在森严的军事仪式中进入了哥特人的营寨。他们以他们的君王的名义,同意承认他的对手的合法的选举,并同意两个皇帝平分意大利的各省和西部地区。他们的建议遭到了轻蔑的拒绝;这拒绝因加上阿塔卢斯的带侮辱性的宽厚的态度而更显得令人难堪,他表示,如果霍诺留立即脱下紫袍,他可以允许他在某个遥远的小岛的流放生活中平安度过他的余生。提奥多西乌斯的儿子的处境,对那些对他的实力和活动能力都十分了解的人,已显得真正是那样山穷水尽,以致于他的大臣和将军约夫乌斯和瓦伦斯都辜负他的委托,可耻地背叛了他们的恩主的濒于失败的事业,卖身投靠了他的更有前途的对手。如此不堪的家庭叛变使霍诺留惊呆了,他见到每一个向他走近的仆人或信使都止不住浑身发抖。他害怕暗藏在他的首都、他的皇宫,甚至他的寝室内的敌人;而在拉文纳港口正停泊着几条船,准备把退位的君主送往他年尚幼小的侄子东部皇帝的统治区域。

  然而,这里还确有一个观察着清白和罪恶的天意(这至少是历史学家普罗科皮乌斯的看法),对霍诺留一再请求它对他给与特殊照顾终不能置之不理。在他完全绝望,无法作出任何明智的、果断的决定,只想着不顾一切但求逃命的时候,一队4000名年富力强的援兵忽然及时地在拉文纳港口登陆了。他把守卫城墙和城门的任务交给了这些其忠诚尚未被宫廷纷争破坏的骁勇的外来士兵,皇帝再也不会因担心随时可能发生的内部叛乱的危险而寝食不安了。来自阿非利加的有利的情报骤然扭转了人们的看法和政局。阿塔卢斯派往该省的士兵和将领被击败并杀死,而希拉克连的积极的狂热情绪却保住了他自己和他的人民的忠心。阿非利加的忠诚的伯爵送来一大笔钱,这就更坚定了皇家卫兵的忠诚;而他早有警惕,注意不让粮油外运在罗马城内造成饥荒、骚乱和不满。出师非洲的失利成了阿塔卢斯党羽内部瓦相抱怨、指摘的根源,他的保护人的思想也在不知不觉中对这位既缺少统帅气质,又缺乏傀儡的驯服的君王失去了兴趣。于是,或者瞒着阿拉里克,或者不顾他的劝阻采取了许多冒失的措施,而元老院顽固地拒绝让掺进500名哥特人的队伍上船的做法,显然透露出一种按他们的处境来说,既不够慷慨也不够谨慎的怀疑和不信任感。约夫乌斯的阴险权术更使哥特国王咬牙切齿;他借机爬上了贵族的地位,现在却公然进行双重背叛,说自己似乎叛离了霍诺留的事业,只是为了更有力地促进篡位者的毁灭。在里米尼附近的一片大平原上,当着无数罗马和野蛮民众的面,下贱的阿塔卢斯被脱去了王冠和紫袍;这些象征王权的东西被阿拉里克作为和平和友好的信物送给了提奥多西乌斯的儿子。重新回来的官员们全都官复原职,甚至连有些人迟迟才表示悔改也得到了宽恕;但那位只求活命,完全不知羞耻的下台的罗马皇帝最后获准夹在高傲而反复无常的野蛮人中随着哥特人的军营前进。

  罗马的第三次被围和被洗劫

  阿塔卢斯的倒台除去了签定和约的唯一一个真正的障碍,阿拉里克进军到距离拉文纳仅3英里的地段以向那些迟疑不决的帝国大臣们施加压力,而他们随着时来运转立即又变得傲慢起来了。当他听说,和阿道夫斯有私仇、波罗的家族的世代仇敌,和他对立的酋长萨鲁斯被迎进王宫时,他不免怒火中烧。那位浑身是胆的野蛮人率领300名追随者突然从拉文纳的城门冲出,把一支规模不小的哥特部队切为数段,胜利地重新回到城中,得意地以一位先锋官的口吻侮辱他的对手,并公开宣布,阿拉里克的罪行已使他被永远排除在皇帝的友情和盟友之外了。拉文纳宫廷的这种罪恶和愚行在罗马的第三次浩劫中得到了清算。哥特国王不再掩饰自己劫掠和复仇的野心,率军来到首都的城下;没有任何外援希望的慌乱的元老院,准备竭尽全力抵抗,以延缓国家覆灭的时间。但他们却无法防范手下的那些生来或受到利诱甘愿投靠敌人的奴仆们的反叛的密谋。在午夜时分,萨拉门被悄悄打开,市民们被一阵嘹亮的哥特军号声惊醒。在罗马建城1163年之后,这座曾征服并养育了人类中极大一部分的帝国之都终于暴露在日耳曼和西徐亚部落狂暴的蹂躏之下了。

  从阿拉里克强攻入这座溃败的城市时所发表的声明看,他倒表示了对人道主义和宗教尊严的一定的关心。他鼓励他的部队大胆抢劫战利品,尽量把这富有而软弱的人民的财物据为己有;但他同时告诫他们饶恕不抵抗的市民的生命,并把圣彼得和圣保罗的教堂看作是神圣不可侵犯的圣地。在一夜惊心动魄的暴乱之中,有几个相信基督教的哥特人表现出了一个新近改变宗教的教徒的热情;他们中一些人的异乎寻常的虔诚和节制的表现,有些狂热的基督教作家①曾细加描述,也或者曾加以美化。当那些野蛮人在城中四处寻找抢劫目标时,一位终生为祭坛献身的老处女的破旧的住所被一位强悍的哥特人撞开了。他说话尽管语气温和,但却要求她立即交出她所有的金银,他完全想不到,她竟二话没说便带他到了一个堆满各种用最珍贵的材料、最上乘的工艺制成的贵重餐具的金光闪闪的地窖。野蛮人看着自己所获得的财宝惊喜万分,但这时下面的一席庄严的忠告却使他呆住了:“这些,”她说,“都是奉献给圣彼得的圣器:如果你敢于触动它们,你的渎圣的罪行将使你的良心永远不得安宁。至于我,我并不想强留下我无力保护的东西。”这位哥特队长怀着恭敬之心,把他发现宝藏的事报告国王,因而得到阿拉里克的一项严格命令,所有奉献给神的餐具和饰物都必须立即分毫无损地送往圣徒的教堂。从或许是基里那尔小丘的尽头直到梵蒂冈的遥远地带,众多的哥特部队排成作战的阵式,穿行在各主要街道上,用闪光的兵刃保卫着大队大队在头上高高顶着金银圣器的教徒,一时间野蛮人的军事口令声和赞美诗的歌声响成一片了。从附近所有的房舍里,一大群基督教徒都急忙跑出来加入了这一令人振奋的队伍,大群的逃犯,不分年龄、职业,甚至也不分派别,全都趁此难得的机会逃进了梵蒂冈圣地的一些安全而友好的庇护所。那部学识渊博的关于《上帝之城》的作品目的便是为了表明罗马城的伟大遭到毁灭实属天意。他极其高兴地歌颂了基督的这一重大胜利,毫不客气地质问他的对手们,他们能举出一个相同的例证,说明某一城镇在被狂涛卷走的时候,那些传说中的众神曾经能够保护住他们自己或保护住他们的受骗的会众吗?

  ①奥罗修斯对哥特基督教徒的虔诚大加赞赏,却似乎不曾意识到他们中绝大多数属阿拉里乌斯异端教派。塞维利亚的忠于哥特人事业的约尔南德斯和伊西多尔都曾一再重述和美化这些颇具教育意义的故事。根据伊西多尔的记载,连阿拉里克本人都曾讲过,发动战争针对的是罗马人,而不是圣徒。这是7世纪时的风格:再往前200年,这种荣誉和功劳便全都归之于基督,而不是圣徒了。

  在罗马城被洗劫的过程中,一些关于野蛮人的高尚品德的罕见的、离奇的事件得到了应有的赞美。但梵蒂冈的圣地和各圣徒的教堂只能接纳罗马人民中的极少一部分:成千上万的勇士们,尤其是那些在阿拉里克的旗帜下服役的匈奴人,对基督的名字,或至少是对基督教的信仰完全一无所知,因而我们完全可以毫无恶意、毫不冒失地推测,在那所有的情欲都被激发起来,而一切顾虑都被打消的人们疯狂的时刻,福音书的教诲是很难影响那些哥特基督徒的行为的。最倾向于对他们的仁厚作夸张描述的作家们也坦白承认他们曾残酷杀害大批罗马人,承认在那人人恐怖期间城里的街道上到处堆满了无人掩埋的尸体。市民们的绝望有时转化成愤怒;而当野蛮人因遭到反抗而被激怒时,那些弱小、无辜,甚至行动不便的人也会惨遭他们的杀害。4000名奴隶对过去的冤仇也毫不留情、毫不手软地进行了报复;他们从前所受到的惨痛的鞭打都用那些有罪的或可恨的家庭的鲜血清洗掉了。罗马的妇女和姑娘都遭受到了更可怕的残害,由于她们视贞洁更重于生命,全受到远比死亡更为可怕的伤害;那些基督徒历史学家特意选出了一位表现妇女品德的例子以供后世景仰①。罗马的一位美貌出众、信仰正统基督教的妇人激起了一个哥特青年的欲火,这哥特青年,按索佐门的明智的论断,当属阿里乌斯异端教派,他被她的坚决抵抗所激怒,便拔出佩剑,带着一种情人的愤怒轻轻刺伤了她的脖子。这位流着血的女英雄仍旧勇敢反抗,拒绝他的求欢,直到这个罪犯放弃他徒劳的努力,表示敬重地送她前往梵蒂冈的圣地,并交给教堂的卫兵们六个金币,要他们一定把她安全送回到她丈夫的怀抱。这样的勇敢和这样的慷慨行为是不常见的。野蛮的士兵在满足自己的肉欲时并不考虑被抓获的女性的心愿或职责;于是,一个微妙的难以说清的话题便引起了许多人的严重注意:那些在经受暴力时始终拒不相从的娇弱的受害者,在违背她们的意愿不幸被人糟塌后,究竟该不该算失去了她们的崇高的贞洁。当然也还有其他一些损失比这更重要,更引起普遍关注。我们不能设想所有的野蛮人在任何时候都准备进行这种发泄肉欲的暴行;不够年轻、缺乏美貌,或坚贞不屈保护了绝大多数罗马妇女免遭强奸的危害。然而,贪婪却是一种永不满足的普遍存在的欲望;因为几乎所有能给人类中各种爱好、各种脾性的人带来欢乐的东西,只要占有了财富便全能得到。在对罗马的抢劫中,人们首先抢的还是金子和珠宝这些体积最小、重量最轻,却又价值最高的东西;但是在这些便于携带的财宝都被先下手的强盗抢光以后,罗马宫殿里的富丽而贵重的陈设也随之被抢劫一空了。成柜的贵重餐具,成箱的各色丝绸衣服和紫袍全都横七竖八堆满在那些总是紧随着哥特部队前进的大车上。大量精美的艺术珍品受到了粗暴的处置,甚至被肆意毁坏:许多雕像被熔化,以求得到那贵重的金属;许多贵重的器皿为了平均分赃,常被一板斧劈成碎片。财富的获得只不过使那些贪得无厌的野蛮人更加贪婪,他们进而用恐吓、殴打,甚至酷刑强迫他们的俘虏供出他们隐藏的宝物。表面的豪华和花哨都被视为必然富有的证据;穷相外露则被指为是吝啬、装穷;一些顽固的吝啬鬼常在经受最残酷的拷打之后才不得不招出他们秘密收藏的心爱之物,乃使得许多实在无法拿出对方想像的财宝的不幸的可怜虫白白死在皮鞭之下。至于罗马的宏伟建筑所遭受的破坏,尽管有些说法过于夸张,确实也曾在哥特人的暴行中受到了一定程度的损坏。在他们从萨拉门入城时,他们点燃了附近的房屋,以作为部队前进的路标,同时为了分散市民的注意力;那火焰在那混乱的夜晚无人加以扑灭,因而吞没了不少私人的和公共建筑,一直保留到查士丁尼时期的萨卢斯提王宫的废墟便是哥特大火的一大见证。然而,有一位当代历史学家却说,大火也难以烧毁那些粗大而坚固的铜梁,人的力量也不足以摇动那些古建筑的基础。他的这种出于虔诚的坚信可能也有几分道理,那就是,上天的愤怒补充了敌人的残暴的不足,那用无数神灵和英雄的雕像装饰起来的罗马人为之骄傲的广场是被雷电夷为平地的。

  ①据奥古斯丁说,确有些少女或太太为了免遭蹂躏自杀了;尽管他十分钦佩她们的精神,但根据他的神学观点,他却不得不对她们的这种冒失行为加以指责。也许这位希波主教对这些女英雄的行为的真实性过于轻信,而对她们的谴责又过于苛刻了。在马格德堡突然被攻破时投入易北河的20位妇女(如果确有其事的话),其数目竟被增加到1200人了。

  在这次罗马大屠杀中,不论骑士或平民阶层的人共死去多少,但可以确切地肯定,仅只有一位元老死在敌人的屠刀之下。但究竟有多少人从体面和富有的地位一下变成了可怜的俘虏和流放犯,那就难以计算了。由于野蛮人更愿意要钱而不愿要奴隶,他们为所抓到的贫穷的俘虏索要的赎金很少;拿出赎金的往往是俘虏的好心的朋友或仁慈的陌生人。大部分被俘的人都在公开的市场上或通过私下交易卖掉,被卖过的俘虏仍拥有合法的公民自由权,这是一个公民不容剥夺,也不可能轻易丧失的。但由于后来很快发现,这种维护他们自由的做法倒会威胁他们的生命,因为那些哥特人在无法卖掉他们的情况下,便可能一怒之下把这些无用的俘虏全给杀掉,因而民法机构早已作出了一个明智的变通规定,他们必须为买主做5年的短期劳役,用劳务偿还为他所付的赎金。这些入侵罗马帝国的民族,在到来之前早已把大批大批害怕挨饿更甚于害怕当奴隶的饥饿、恐慌的地方居民吓得逃到了意大利。而罗马和意大利的劫难又使那儿的居民四散到最偏僻、最安全、最遥远的避难所去。当哥特的骑兵沿坎佩尼亚和托斯卡尼海岸散布恐怖和灾难的时候,和阿尔根塔里安仅有一狭窄海峡之隔的伊吉利乌姆小岛却抵挡住了,或者躲避过了敌人的进攻;在离开罗马呎尺之遥的这块弹丸之地的茂密的树林中,却安然隐藏了数目众多的市民。许多在阿非利加拥有大量世袭财产的元老家庭,如果他们有时间和机智逃脱这场国破家亡的灾难,他们便可以安全进入那个正等着欢迎他们的省份的庇护之中去。在这逃难的人群中最出名的一位就是卫队长佩特罗尼乌斯的高贵和虔诚的遗孀普罗巴①。在她的丈夫,那位罗马最有权势的公民去世以后,她仍是安尼西安家族的族长,并相继用他的个人财产支付了她的担任执政官的三个儿子的花费。在罗马城被哥特人包围和占领之后,普罗巴以基督教的听其自然的思想承受住了她所遭受的巨大财产损失;在登上一叶小舟,航行海上时,她看到了自己的宫室已在一片烈焰之中;她和她的女儿莱塔,和她的孙女,那著名的修女德米特里,一同逃往阿非利加岸边。这位夫人把自己的资产所得或变卖的价款到处慷慨施舍,减轻了许多流亡和被俘的人的痛苦。然而,甚至连普罗巴自己的家本身也未能逃脱希拉克连伯爵的掠夺和欺压,他卑鄙地在结婚的幌子下把罗马最高贵的妇女出卖给淫荡和贪婪的叙利亚商人。意大利的难民沿埃及和亚洲海岸散布在那几个省份之中,直至遥远的君士坦丁堡和耶路撒冷;在圣杰罗姆和他的女信徒的凄凉的居住地贝特勒姆村中挤满了不同性别和各种年龄的声名显赫的乞丐,他们过去的富有不免勾起公众的极大的同情。罗马的这一惊人的大悲剧使整个帝国陷于忧虑和恐怖之中。过去的伟大和眼前的破败形成如此可笑的对比,使得一些惯于轻信的人不禁夸大了这座城中之后所遭受的痛苦。那些把东方预言家的高深的隐喻用之于新近发生的一些事件的教士们,有时不免将首都的毁灭和世界的末日混在一起了。

  ①由于普罗巴和她的家人的遭遇与圣奥斯丁的生活有关,蒂耶蒙因此而曾对她一家大加渲染。在他们到达阿非利加之后不久,德米特里戴上了面纱,并发誓终身不嫁;这在当时被视为对罗马,乃至对全世界至关重要的一件大事。所有的圣徒都写信祝贺她;其中至今尚存的杰罗姆的一封,内容不过是一堆荒唐的推理、宗教方面的口号和怪诞的事件,其中有些和罗马城的被围和遭受洗劫有关。

  人类本性中有一种强烈的轻视现代的优点,夸大现代的罪恶的倾向。然而,在第一阵激动情绪平息下去,对真正的破坏情况作一番冷静的估计之后,那些更有知识、更明事理的当代人都不得不承认,罗马在过去幼年时期所遭受到的高卢人的伤害比她在暮年时期所经受的哥特人的伤害要更为严重得多。11个世纪的经验使后人有可能提出了一个更为奇特的对比;并有把握地肯定,阿拉里克由多瑙河边领来的野蛮人所造成的破坏远不如那自封为罗马皇帝的正统基督教君主查理五世的敌对行为所带来的破坏为烈。哥特人在第六天末就撤离了罗马城,但这座城却在那些帝国分子控制之下长达9个多月;其中每一个小时都不断被残酷、淫乱和掠夺的罪恶行径所污染。那残暴的群众承认阿拉里克是他们的领袖和国王,因而他的威信还能对他们有一定的约束,保持一定的秩序;但是那位波旁王朝的大总管在攻城时英勇地牺牲了;这统帅的死便使得这支由意大利、西班牙和日耳曼三个独立民族组成的军队失去了一切纪律的约束。在16世纪之初,意大利人的为人明显透露着人类的极端堕落,他们把在动荡的社会发展初期流行的彼此屠杀的罪行和由于滥用艺术和奢华而出现的精巧的罪恶结合在一起了;而那些不顾一切爱国的和迷信的偏见、进攻罗马教皇的皇宫的放荡的冒险家们,则完全称得上是意大利人中最荒淫无耻之徒。同在这一时期,西班牙人已在新、旧两大陆不可一世;但他们趾高气扬的骁勇却被阴沉的狂傲、恣意掠夺的贪婪和极端的残暴所污损了。由于对名声和财富的无限的追求,他们通过反复实践早已改进了那些最奇妙、最有效的折磨囚犯的方法:许多在罗马抢劫的卡斯提尔人都熟悉神圣审判的情况;也许还有些自愿参加的人是新近才从征服墨西哥的战场上归来的。日耳曼人则不似意大利人堕落,也不似西班牙人残暴;这些来自异邦的勇士们,在他们的土气,甚至野蛮的外貌下,常常掩盖着一颗纯朴、和善的心。但他们在宗教改革开始时的狂热中吸取了路德的精神与原则。糟塌或摧毁旧教迷信所供奉的圣物成了他们最大的乐趣;他们毫不留情地肆意仇恨那构成现代罗马城居民中的大多数的各种称谓、各个等级的教士;他们狂热的情绪使他们甚至想推翻反对基督的王朝,用血与火来净化可厌的精神上的巴比伦。

  哥特人的退却及阿拉里克之死

  获胜的哥特人在6天之后便从罗马撤出的举动可能是出于小心谨慎,但不能肯定是出于恐惧①。这支因缴获的财富和战利品甚多而行进迟缓的部队在他们的勇敢的领袖的率领下,沿军用大道向意大利的南部诸省进发,一路上消灭任何敢于挡路的力量,满足于在不进行抵抗的国土上进行掳掠。坎佩尼亚骄傲而豪华的大都市卡普利阿,尽管在衰落之中,但作为帝国的第八大城市仍一直受到重视;而今却完全被人遗忘了;但和它邻近的小镇诺拉这次却因先后任执政官、僧人及主教的保利努斯的圣洁行为而闻名于世了。在他4岁时,他抛弃了对财富与荣誉,社交与文学的享受,自愿开始了独居和忏悔的生活;世俗的朋友把他这种荒唐的行为说成是由于思想上或生理上出了毛病,但教士们的喝采声却鼓舞了他,使他对他们的责难嗤之以鼻。早年皈依基督教的热情使他决心在诺拉郊外,靠近神奇的圣费利克斯的坟墓,选定了一所简陋的住宅,围绕这坟墓,虔诚的教民早已修建了5座十分热闹的大教堂。他所剩的财产和智慧他都献给了这位崇高的殉教烈士;每逢他的节日,保利努斯从未忘记用神圣的赞美诗来赞颂他;他以他的名义建起了第六座无比典雅和美丽的教堂,并用以新、旧约故事为题材的许多精美的图画加以装饰。这种执着的热情使他必然赢得了这位圣徒,或至少是人民的青睐;①这位罗马前执政官在退职15年后又被迫,在哥特人包围罗马城的数日之前,接受了诺拉主教的职务。在围城期间,有些宗教人士庆幸自己在梦中或亲眼见到了他们的守护神的神圣形象;然而,紧接着的事态发展表明费利克斯无力保护他过去作为牧人放牧的羊群,而且也无此意愿。诺拉也并未逃过这次的浩劫;这位被俘的主教所得到的唯一保护也只是群众普遍认为他无罪和他的贫穷。从阿拉里克武力入侵意大利获得成功到哥特人在他的继承人安多尔孚斯率领下自愿撤退,其间经历了4年多的时间;在整个这段时间,他们一直无拘无束地统治着这个,在古代人看来,兼有自然的和艺术的一切最高成就的国土。意大利在两安东尼王朝时期所取得的繁荣随着帝国的衰败开始衰落下去。长期和平结出的果实断送于粗鲁的野蛮人之手;他们自己根本无能欣赏那些专为养尊处优的意大利人准备的风雅、精纯的奢侈生活。而每一个士兵却都要求分得一部分在哥特的营帐中每天大量收集和消耗掉的具体财富、谷物和牛羊,油和酒等财物;一些当官的还骚扰卢库卢斯和西塞罗曾居住过的,沿坎佩尼亚美丽的海滨修建的宅院和花园。被他们俘获的罗马元老的儿女们,战战兢兢用金镶玉嵌的大高脚杯向那些狂傲的胜利者奉献法勒尼安酒;而他们却摊开粗壮的四肢躺卧在经巧加安排可以遮去灼人的阳光,但仍能接受那惬意的温暖的法国梧桐树下。这种欣慰感因想到过去的苦难而更为加强了:对比着他们自己的家乡,那光秃的西徐亚山区的荒凉,那易北河和多瑙河冰封的河岸,顿使意大利的宜人气候更别具一番情趣。

  ①苏格拉底无任何事实根据,也无任何道理地妄称,阿拉里克是得到报告说东部帝国的军队正全速向他进袭才急急逃离的。

  ①虔敬的保利努斯有一次竟说,他相信圣费利克斯的确爱他;至少是像主人爱小狗一样地爱他。

  不管阿拉里克所追求的是名誉,是征服土地,还是财富,他反正是永不懈怠地追求着,既不屈服于反抗的力量,也不满足于已取得的胜利。他刚一到达意大利的边境,马上又被邻近的一个富庶、宁静的美丽景象所吸引。而且即使得到了西西里岛,他也觉得那不过是他早已计划进行的向整个非洲大陆进军的那个重要远征计划的一个中间步骤而已。雷吉乌姆和墨西拿海峡共长12英里,其中最窄处约一英里半宽,传说中的深水妖怪、三头女妖斯库拉和旋涡女妖卡津布狄斯①只能吓倒那些懦弱、无能的水手。然而首批哥特部队刚一登船,忽然刮起一阵突如其来的风暴,把许多运兵的船只吹翻或刮散了;他们的勇气在这一新的恐惧因素面前终于畏缩了;整个计划更因阿拉里克的早死而夭折,他染病不久便死去,从而给他的征伐活动画上了句号。野蛮人凶残的本性在他们为一位英雄举行的葬礼中也充分表现出来,他们以悲伤的鼓掌声来哀悼他的勇敢和命运。靠大批俘虏的劳役他们强行使一条沿康森提阿城墙流过的小河,布森提努斯河改道。然后把装着从罗马掠夺来的各种辉煌的战利品的国王陵墓建造于那干涸的河床上,然后再把河水改归原道;阿拉里克被埋葬的秘密地点,因所有当时参与此项工程的俘虏都惨遭屠杀而成为永久之谜。

  ①见于希腊神话《奥德赛》故事中。——译者

  接着成为哥特皇帝的阿道夫斯与罗马人订立了和约,并娶了霍诺留同父异母的妹妹普拉西狄亚为妻。他进军西班牙,以击退斯威弗人、汪达尔人和阿兰人的入侵,但是被密谋杀死。他的继承人维利阿为霍诺留收复了西班牙,将汪达尔人限制在利比里亚半岛的西北部地区,接着在阿基坦建立了哥特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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