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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阿尔卡狄乌斯的统治。圣约翰·克里索斯托姆。阿尔卡狄乌斯之死及小提奥多西的继位。普尔喀丽娅的统治。欧多西亚的冒险经历。
罗马世界在提奥多西的诸子之间的瓜分标志着东罗马帝国的最终建立。它在从阿尔卡狄乌斯的统治,直至土耳其人攻陷君士坦丁堡为止,在一种早熟的、永远处于不断腐败的状态中,存在了1058年。这帝国的君主一直自称为,并顽固地保留着,那个虚假的、最后更成为想像中的罗马皇帝的称号;而沿袭的恺撒和奥古斯都的名号仍继续表明着他是那第一个国家的第一位统治者的合法断承人。君士坦丁堡的皇宫可与辉煌的波斯皇宫媲美,甚至更胜一筹;在他们斥责阿尔卡狄乌斯时期的奢侈的时候,圣克里索斯托姆在他的头头是道的布道演说中却对之大加赞颂。他说:“皇帝头戴的不是王冠便是冕,上面镶嵌着许多无价的宝石。这些装饰品以及他的紫袍都是专为他的神圣的御体准备的;他的丝绸袍子上还刺绣着金龙。他的宝座是纯金制成。每当他公开露面时,他身边都有朝臣、卫兵和待卫簇拥着。他们的长矛、他们的盾牌、他们的胸甲、他们的马匹的鞍辔和披挂等,如果不是金制的,也都貌似金子制成。他们的硕大、华丽的盾牌中心的圆丘周围被一圈形似人眼的小圆丘包围着。两匹为皇帝拉车的骡子通体雪白,到处闪着金光。而那全部用纯金制成的马车本身则更令观者惊叹不已,他们注视着它那紫色的帷幔,雪白的地毯,巨大的宝石和那随着马车行进颠动的闪闪烁烁的金片。皇帝的画像都是蓝底白色的,他看来坐在他的宝座上,身边是他的兵器,他的战马和他的卫兵;而他打败的敌人则被捆绑着趴在他的脚下。”君士坦丁的继承者们在他在欧、亚交界处建立的皇都中建起了自己永久的居住地。在这敌人的威胁,甚至也许是自己的人民的抱怨声难以达到的地方,他们接受着每一阵风从各种气候条件的地区吹送来的四季贡品;而他们的这座坚不可摧的首都多少代以来便一直抵御着野蛮人的凶恶的企图。他们的统治地域以亚得里亚海和底格里斯河为界;而那使西徐亚的严寒地带和埃塞俄比亚的热带地区间隔开的25天航程所到之处,全被视作在东罗马帝国的掌握之内。处于该帝国中人口众多的地区全都是艺术和学识、奢侈和财富的中心;而那些曾接受希腊语言和习俗的居民则不无道理地自称为人类中最开化、最文明的人群。政府的形式是单纯的王国制;罗马共和国这个长期以来一直保留着几分自由气息的名称只限于那些拉丁省份;而君士坦丁堡的君王们则以他们的臣民的臣服程度来衡量自己的伟大。他们完全不知道这种一味屈从的态度如何削弱和损伤人的聪明才智。那些使自己的意志完全听命于一位主子的号令的臣民,也必然无能抗拒野蛮人的进攻,以保卫自己的生命和财产,也无能保护自己的理智不为迷信思想所吓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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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阿尔卡狄乌斯统治的最初5年里,政权完全落在他的内侍官,残暴、贪婪的宦官尤特罗皮乌斯手中。在一场受皇后叶夫多基亚唆使,由特里比基尔德和伽恩那斯指挥的东哥特人的叛乱中,尤特罗皮乌斯被推翻。接着这场叛乱被平息下去。
圣约翰·克里索斯托姆
在格列戈里·纳齐安岑的继承人,怠惰的涅克塔里乌斯死去以后,君士坦丁堡的教堂就被一群不耻于用金钱或谄媚收买人民或皇帝亲信的选票的野心勃勃的候选人搞得乌烟瘴气了。这一回,尤特罗皮乌斯似乎忽然脱离了他平日的行为准则;他仍保持着公正的判断,只选中了一位陌生人的超群的品德。在最近一次的东部旅行中,他对安条克土生的一位地方教会监督人约翰的布道演说深为敬佩,克里索斯托姆或“金口”这个名号早已为人称道。一道密令送给了叙利亚的总督,由于担心当地的人民可能不肯舍弃他们心爱的牧师,他已被用一辆驿站车迅速地、秘密地从安条克载往君士坦丁堡。宫廷、教士团以及人民在无人劝诱的情况下的一致同意确定了这一主教人选;这位新主教,不论是作为圣徒还是作为一位演说家都使公众感到大喜过望。出身于叙利亚首都一个贵族的富裕家庭,克里索斯托姆幼小的时候便在和善的母亲的照料下,在最大的名师门下受过教育。他在利巴纽斯的学院中学习修辞学;这位著名的诡辩学家很快就发现了他这个门徒的出奇的天赋,并坦率地承认,他要是不曾被基督教徒偷偷弄去,他完全有资格作他自己的接班人。但他的虔诚很快使他接受了神圣的洗礼;并使他抛弃了能给他带来财富和荣誉的法律职务;自愿置身于附近的沙漠地带,严格奉行苦行以克服各种世俗欲望达6年之久。他的虚弱的身体迫使他不得不又回到人类社会中来;按照梅勒提乌斯的意愿,他把他的才智完全用于为教会服务:但是克里索斯托姆在他家中,更后来在大主教的职位上,始终坚持体现自己作为修道士的美德。所得的丰厚的年俸,他的前任都用来讲究排场或任意挥霍,而他却用以致力于创办医院;那些受过他的慈善机构帮助的民众都宁愿为了聆听他们这位大主教的具有教育意义的演说,而放弃剧场或竞技场上的娱乐。在近20年中,在安条克和君士坦丁堡,广泛受到敬仰的他的雄辩才华的实录一直被小心保存下来;实际上是近1000篇布道或训戒演说使得后世的批评家们①完全确有理由赞赏克里索斯托姆的真正才华。他们一致公认这位基督教演说家对高雅而富丽的语言具有运用自如的能力;公认他明白该如何掩盖住他从修辞学和哲学知识得到的好处;公认他掌握住丰富无比的暗喻和明喻、观点和想像,可以随时用以反复论证和说明一些最普通的主题;而且认为他还善于迫使人的情欲为高尚的品德服务,并能用接近戏剧表演的真实性和精神来揭露罪恶行径的愚蠢和卑鄙。
①由于我对克里索斯托姆的讲道演说稿几乎无从接触,因而我只能信赖两位最公允和最为心平气和的基督教批评家,伊拉斯谟和迪潘;然而前者的良好的鉴赏力有时因其对古代事物的过分热爱而受到损害,后者的美妙见解又常常因一些谨小慎微的考虑而受到限制。
这位君士坦丁堡大主教的辛勤耕耘激怒了两股反对他的敌人:一些嫉妒他的成功的另有抱负的教士,和一些被他的谴责所惹怒的顽固不化的罪人,并逐渐使他们结合起来。当克里索斯托姆在圣索菲亚教堂的讲坛上声振屋宇地谴责基督教的堕落的时候,他所发出的利箭只是射向一般听众,并不曾伤害,甚至也不曾对准任何特定的人。当他讲述财富所特有的罪恶的时候,穷人可能会从他的骂声中得到一点暂时的安慰:但是有罪的人仍然人数很多,谁也不显眼,而且这种责骂本身也因掺杂有高人一等和自得其乐的观点而被抬高。但是在这金字塔逐步升级,接近顶点时,便无形中缩成了一点;那些行政官员、大臣、受宠的宦官、宫廷中的妇女①以及皇后叶夫多基亚本人便占有了只能在少数罪犯中均摊的大量的罪行。听众个人对罪行的分排总和他们自己的良心的预期相符或为它所肯定;这位勇敢的布道者却负担起了那危险的责任,同时揭露出使公众深恶痛绝的罪行和犯罪人。朝廷的隐秘的仇恨更增加了君士坦丁堡的教士和僧侣们的不满,他们在他们的主教的过激的热情的感召下过分匆忙地进行了改革。他曾在布道讲坛上谴责君士坦丁堡的教士团内部的妇女,他们名为侍女或修女,却不停地成为犯罪或丑闻的根源。那些使自己置身于现实世界之外的没没无闻的孤独的禁欲主义者完全应该受到克里索斯托姆最热情的称颂;但他对那一群出于某种取乐或图利的不良动机经常出没于首都街头的堕落的僧侣却十分蔑视,并大加攻击,认为他们辱没了自己的圣职。这位大主教在尽力劝说之外,还不得不以自己的权威相威胁;而他的行使宗教法令的热情有时也难免掺杂个人情绪;而且也并不总是那么认真从事。克里索斯托姆生性十分暴躁①。尽管他曾努力按照福音书的教诲去爱他自己的敌人,但他却完全放纵了自己憎恨上帝和教会的敌人的特权;而且他有时还过多地使自己的感情流露在自己的脸上和表情上。出于对健康或禁食的考虑,他一直保留着独自进餐的老习惯;而这种被他的敌人指为傲慢的不友善的习惯②至少使这种病态的不合群的古怪脾气更严重化了。他避开那种便于了解和处理事务的亲切交往,却毫无戒备地完全信赖自己的副主祭塞拉皮昂;并且很少把他对人性的深刻了解用之于任何一个他的下属人员或同事身上。意识到自己的纯正动机,还可能也意识到自己的超人的天赋,这位君士坦丁堡的大主教进一步扩大了帝都的司法权限范围,以期增多自己的教区服务工作;这一被异教徒称为出于个人野心的扩张行为,克里索斯托姆却看作是自己的神圣的、义不容辞的职责所在。在他有一次巡视亚洲省份的时候,他免除了吕底亚和弗里吉亚等地的十三位主教的职务;而且轻率地宣称,严重的买卖圣职和胡作非为的腐败行为已毒害着整个教士队伍①。如果这些主教都是清白的,那这种轻率、不实的谴责必然引起正当的不满。如果他们确实有罪,那么他们的众多犯罪同伙必会很快发现他们的安全决定于这位大主教的毁灭,那他们便会想尽办法把他描绘成东部教会的暴君。
①君士坦丁堡的妇女都可以按自己是反对还是追随克里索斯托姆而分为两类。三位有钱的贵族寡妇——马尔萨、卡斯特里基阿和欧格拉菲亚——是进行迫害活动的领导人。她们绝不可能原谅这样一位指责她们热衷于用首饰和服装掩盖自己的年龄和丑陋的传教师。而以同样的热情为更虔诚的事业效力的奥林匹乌斯却获得了圣徒的称号。
①索佐门,特别还有苏格拉底都曾温和而公正地说明克里索斯托姆的真正性格,使得他的盲目崇拜者十分不满。这两位历史学家生活在宗派斗争已经平息的下一代,曾和许多熟知这位圣徒的美德和不足之处的人交谈过。
②帕拉第乌斯曾严正地为这位大主教进行辩护。1.他从不沾酒。2.由于胃弱,他需要吃一些特殊的饭菜。3.公务、学习或敬神活动常使他直到日落时都无暇进餐。4.他不喜欢多人一同进餐的嘈杂声和喧闹。5.他要节省下钱来赈济穷人。6.在君士坦丁堡这样的大都市,他担心私人宴会会招致别人嫉妒和指责。
①克里索斯托姆很随便地表示自己的意见,说他们中可以挽救的主教在应受惩罚的主教中只占极小一部分。
这项教会内部的阴谋活动的组织者是亚历山大里亚的主教提奥菲卢斯,一位十分活跃而又野心勃勃的地方教会监督人,他依靠巧取豪夺所得百般炫耀自己的富有。他因一座城市的不断壮大而使自己在基督教世界中从第二位人物降到第三位所产生的民族仇恨情绪,因他与克里索斯托姆本人之间的一些争吵而更为加剧了。提奥菲卢斯受到皇后的私人邀请,在君士坦丁堡登岸时随身带来了大队精壮的埃及水手,以便和民众对抗,还带着一大群追随他的主教,以保证在宗教大会上占据多数。宗教大会在别号橡树的卡尔西顿郊区召开,在那里鲁费努斯曾修建一所庄严的教堂和修道院;各项议程共进行了14天或14次会议。一位主教和一位副主祭批评了君士坦丁堡的大主教;但他们所提出指控他的47条意见倒很可以视为公正的、无可辩驳的颂扬之辞。接连四次指名传唤克里索斯托姆到会;但他仍不相信,既落入这群势不两立的仇敌之手,自己的人身和尊严还有什么安全可言,他们机智地避开谈论任何具体的指控,却以傲慢无理、违抗命令为由,仓促宣布免去他的职务。橡树会议立即备文上报皇帝,请他批准和执行他们的判决,并暗示,这个大胆的牧师曾以耶洗别的名义辱骂叶夫多基亚皇后本人,完全可以治以叛国重罪。这位大主教被蛮横逮捕,并由一位皇差押解着穿城而过,经过一小段水路之后,就让他在黑海入海口处上岸了;而不到两天以后,他却又被从那里光荣地召回了。
忠于他的人民最初只是默默无言地感到十分惊诧:紧接着他们却异口同声爆发出了不可抗拒的怒吼。提奥菲卢斯逃跑了,但是那一群乌七八糟的僧侣和埃及水手却被毫不怜惜地杀死在君士坦丁堡街头了。一场及时的地震说明了天意所向;狂怒的滚滚人流直冲向皇宫的大门;为恐惧或悔恨所激动的皇后跪倒在阿尔卡狄乌斯脚前承认只有恢复克里索斯托姆的职位才能换回公众的安宁。博斯普鲁斯海峡的海面布满了无数的船只;欧洲和亚洲两岸灯火辉煌;从港口直到大教堂,在胜利的人民的欢呼声中,这位大主教凯旋归来了,他不等到一次有权威的宗教大会正式按法律改变原来的错误判决便轻易同意了行使原来的职权。不知道或完全不在乎潜在的巨大危险,克里索斯托姆毫无顾忌地一味放纵自己的热情或愤恨;他特别严酷地攻击妇女的罪恶;谴责那简直就近在圣索菲亚教堂跟前向皇后的塑像供献的渎神的荣誉。他的鲁莽使他的敌人向叶夫多基亚报告,或捏造了那段著名的布道演说的绪言,以煽起脾气暴躁的叶夫多基亚的怒火,“希罗底①又在发怒了;希罗底又在跳舞了;她又一次想要割下约翰的头了:”身为女人,又是一国之主,对这种指桑骂槐的言语是不可能原谅的。一段时间的虚情假意的休战不过是为了商讨更有效的指责和除掉这位大主教的计谋。一个在提奥菲卢斯授意和遥控下的人数众多的东部高级教士大会,不管是非曲直,公然肯定过去的判决仍然有效;于是一支野蛮人的部队开进了该城,以镇压人民的反抗情绪。在一个复活节之夜,浸礼会的领导机构遭到了那些士兵的粗暴破坏,他们吓坏了那些羞怯的赤身露体正进行洗礼的人,并由于他们的介入完全破坏了基督教礼拜活动的神秘性。阿尔萨基乌斯当即占据了圣索菲亚大教堂和该教区的主教宝座。正统基督教徒们只得撤退到君士坦丁堡的一些浴场,后来又撤到了野外,这时却仍然受到兵士、主教和行政官员们的追捕和凌辱。克里索斯托姆第二次,也是最后一次被放逐的那不幸的一天,大教堂、元老院及其附近的建筑都燃起了大火;这场大灾难,有人认为是被迫害的教派在忍无可忍中所为,此说虽无证据,却颇有可能性。
①希罗德大帝之孙女。再婚丈夫为其异母兄弟。浸礼会的约翰因指责她乱伦而在一次舞会上被她命其女儿撒罗米杀死。——译者
西塞罗可能因自己自愿流放而维持住了共和国的和平自认为有功;但克里索斯托姆的服从却是一个基督教徒和一个臣民不可推卸的责任。执拗的皇后拒不接受他谦恭的请求,希望让他到库济库斯或尼科米底亚定居,却决定以小亚美尼亚塔尔苏斯山陵中遥远、荒凉的库库苏斯镇作为他的流放地。暗中希望这位大主教在那夏季的炎热中穿越小亚细亚几个省份的70天艰难、危险的旅程,其间还会不断受到充满敌意的伊索里亚人和更对他有刻骨仇恨的僧人们的愤怒袭击的威胁,必将置他于死地。但是克里索斯托姆安全到达了他将被拘禁的地方;而且他在库库苏斯和附近的阿拉比苏斯所度过的3年是他一生中最后的,也是最光辉的3年。由于他的不在位和所受迫害,他的品格被神化;人们不再记得他任职期间的失误;而只是异口同声赞扬他的才智与美德:整个基督教世界都以敬仰的心情注视着那塔尔苏斯山区的一块沙漠地带。不幸的遭遇更激励了这位大主教的头脑,使他思想活跃,他在那与世隔绝的地方一直与最遥远的省份保持着严肃认真的、频繁的书信来往;规劝那些作为他的忠实的追随者的各地会众坚持自己的信念;敦促拆毁腓尼基的神庙,消除在塞浦路斯岛上的异端;把自己管辖的教区范围扩展到波斯和西徐亚教会;通过自己的特权与罗马教皇及霍诺留皇帝进行谈判;并大胆地从一个不公正的宗教会议一直上诉到最高权力机关,自由的全国性会议。这位非同一般的流放犯仍保持清醒的头脑;但他的被拘禁的身体却只能听任那些继续滥用阿尔卡狄乌斯的名义和权威的压迫者们肆意报复。一道命令要求立即将克里索斯托姆迁往皮提乌斯最边远的沙漠地带去:他的看守们忠实地执行了那无比残酷的命令,致使他在尚未到达黑海岸边之前,在本都的科马纳去世,享年60岁。后来的一代人全都公开承认他的清白和功德。东部的大主教们,应该以他们的前任曾与克里索斯托姆为敌而感到羞愧,都被坚决致力于为那崇高的名字恢复荣誉的罗马教皇逐渐免去了职务。他的遗骨,在他死去3年后,在君士坦丁堡的教士和人民的恳求下,被从那荒凉的墓地迁移到了都城。提奥多西皇帝一直赶到卡尔西顿去迎接他的遗骨;他俯伏在棺木上,以他有罪的父母,阿尔卡狄乌斯和叶夫多基亚的名义,请求得到这位受害的圣徒的宽恕。
阿尔卡狄乌斯之死及小提奥多西的继位
然而我们也有理由怀疑,从阿尔卡狄乌斯身上是否也有什么罪恶的污点遗传给他的继承人了。叶夫多基亚是一个年轻貌美的女人,她放纵自己的情欲而又厌恶自己的丈夫:约翰伯爵至少和这位皇后过从甚密;公众都认为他才是小提奥多西的真正的父亲。不过,这儿子的出生却被虔诚的丈夫看作是对他本人,他的家庭和东部世界的一件无比幸运和荣耀的事:这位幼小的皇子被破格授予恺撒和奥古斯都的称号。此后不到4年,正处于青春年华的叶夫多基亚被一次流产夺去了性命;而她的意外去世粉碎了一位神圣主教的预言,他在那普遍欢庆的日子里曾大胆预言她将目睹自己杰出的儿子长久而昌盛的统治。正统基督教民欢呼上天公正无私,为她对克里索斯托姆的无端迫害报了冤仇;而皇帝也许是对傲慢而贪婪的叶夫多基亚的死唯一真正感到悲痛的人。这一家庭的不幸对他的打击更甚于那东部的公众灾难——伊索里亚匪帮猖狂地在从本都到巴基斯坦一带骚扰,他们的消遥法外表明了政府的软弱;此还有地震、火灾、饥荒和蝗虫灾害,不满的人民群众同样都归之于君王的无能。最后,在阿尔卡狄乌斯31岁之际,在他统治了(如果我们可以滥用这个词的话)13年3个月零15天之后,他终于死于君士坦丁堡的皇宫之中。我们无法概括他的人品;因为在一个充满丰富史料的时期,一直都无法弄清哪一件行动确属伟大的老提奥多西的儿子所为。
历史学家普罗科皮乌斯倒真曾以一丝人类的机智,或上天的智慧之光照亮垂死的皇帝的心。阿尔卡狄乌斯开始一想到他的才不过7岁的儿子的困难处境,他那十分危险的少年气盛,以及虎视眈眈的波斯君王耶兹德格尔德,就不免忧心忡忡。但他并不曾以分享至高领导权的办法以诱使这个怀有野心的臣民归顺,却是大胆地求助于一个国王的宽宏大量,通过一份庄严的遗嘱,把东部的统治权直接交到耶兹德格尔德手中。皇家卫队以前所未有的忠诚接受并完成了这一光荣使命;于是幼小的提奥多西受到了波斯的武力和议会的保护。这是普罗科皮乌斯所作的一段独特的描述;尽管阿加提阿斯曾表示不同意他的论断,嘲笑一位基督教徒皇帝不该如此糊涂,虽很幸运,却十分冒失地将自己的儿子和统治权放心交托给一个信仰不明的陌生人,一个敌对者,一个异教徒,但对这话的真实性却并未表示异议。在事隔150年后,这一政治问题有可能会在查士丁尼的宫廷中加以辩论;但一位审慎的历史学家,在没有弄清阿尔卡狄乌斯的遗嘱是否真实之前,便不会去研究它是否恰当。由于这是在世界历史中绝无仅有的一个例子,我们有理由要求,必须得到当代人对它积极、一致的证实才能作准。这段使我们感到可疑的新奇事件必然也曾引起他们的注意;而他们的普遍沉默实际已彻底否定了后代的虚构的传说。
如果罗马法律学有关私有财产的某些格言也可以适用于公共事务的治理,那便应该判定让雷诺留皇帝至少在他的侄儿未满14岁以前一直照管着他。但是,霍诺留的软弱无能以及他统治时期频繁的灾难却使他难以履行这责无旁贷的职责;而这两个王国,不论在利害关系上还是在感情上,又是如此彼此隔离,以致君士坦丁堡更愿意听命于波斯,而不愿听命于意大利宫廷。在一位以外表的男子气慨掩盖其无能的君主的统治下,一些下流的宠臣可能正暗中争夺宫廷中的帝国,并对那些顺从的省份发布听他们指挥并遭他们厌恶的君主的命令。一个孩子既不能以皇家的名义使他的大臣们获得地位,他们便必然会自己设法得到并行使着独立的权威。那些在阿尔卡狄乌斯去世前被任命的政府和军队的高级官员于是形成了一种可能使他们想到自由共和国的寡头政治;而东部帝国的政府却幸运地落入省长安特弥乌斯手中。他凭借自己高超的才能,始终显得比他的地位相等的同事更高一筹。年轻的皇帝的安然无恙证明了安特弥乌斯的能力和正直;而他的谨慎和果敢又使得一个幼儿的统治始终保持着一定的力量和声望。拥有一支强大的野蛮人部队的乌尔丁盘踞在色雷斯的心腹地带;他傲然拒绝一切和解的条款;他指着初升的太阳对罗马的使节声称,只有那颗行星的行程能表明匈奴人前进的路程。但由于乌尔丁的一些同盟者私下相信了帝国使臣的慷慨和正义而将他抛弃,使他不得不重渡多瑙河全部撤退:那作为他殿后的斯基尔部落几乎全军覆没;成千上万的人被俘去,分散在亚洲各处的乡村进行奴隶般的劳作。在举国胜利之中,君士坦丁堡也加强防卫,加固和展宽了城墙;伊利里亚的几座城池也同样加强戒备,重新修复了原来的防御工事;当时还明智地计划要在7年时间里在多瑙河上建立一支拥有250只军舰的永久性舰队,以确保对这条河的控制权。
普尔喀丽娅的统治
然而罗马人对于君王统治久已习惯,因而皇室中的第一号人物,即使是妇女,只要她表现出一定的勇气和能力,也可以登上提奥多西空出的皇帝宝座。他的仅比他大两岁的姐姐普尔喀丽娅在16岁时便获得了奥古斯塔的称号;她所受到的恩宠,尽管有时蒙上了奇想和阴谋的阴影,她却仍然统治着东部帝国近40年之久;其中包括她弟弟未成年时期,他死后以她自己的名义,和后来又以她名义上的丈夫马基安的名义统治的时期。出于谨慎或出于宗教方面的动机,她始终过着独身生活;尽管有人曾对普尔喀丽娅的贞洁加以污蔑,但她的这一还曾影响她的姐妹阿尔卡迪阿和马里娜的决心却被基督教世界视为超凡的虔诚和英勇的表现而倍加称赞。阿尔卡狄乌斯的三个女儿当着众教士和人民宣布,决心将她们的贞操奉献给上帝;她们还把遵守这一庄严誓言的决心刻在一块镶有宝石的金匾上,当众供奉在君士坦丁堡的大教堂中。她们把她们的宫殿变成了修道院,所有男人——除她们的良心的导师,那些已忘却男女之别的圣徒们之外——全都被谨慎地排除于这神圣大门之外。普尔喀丽娅、她的两姐妹,以及经过挑选的一些她们喜欢的女孩子组成了一个宗教社区:她们拒绝浮华的衣着,每日的本来很简朴的饮食还常因斋戒而中断,她们用一部分时间学习刺绣,并拿出白天和夜晚若干小时的时间进行祈祷和唱赞美诗。这种基督教徒童贞的虔诚更由于一位妇女的热情和慷慨而倍增光辉。基督教历史刻意描绘了普尔喀丽娅自己出资在东部各省修建的辉煌的教堂,她为外来流浪汉和穷人设立的福利基金会,她为永久维护某些修道院社会而拨给巨额捐赠,以及她为消除聂斯脱利和优迪克异端邪说所作的积极的努力。这种品德本应受到神灵的特殊恩宠:因而殉教烈士的遗骨和一些关于未来事件的信息都常通过显灵或启示等途径传给这位帝王圣徒①。然而,普尔喀丽娅的虔诚却始终未曾影响她不知疲倦地参与世俗事务:在老提奥多西的所有后代中,只有她看来曾继承了一些他的果敢精神和才能。她对希腊语和拉丁语的熟练和精通,使她在处理公众事务需要讲话或动笔时都能应付裕如:她决定一个问题要经过深思熟虑;她的行动果断而坚决;当她不声不响或不露声色地推动政府的车轮前进的时候,她总是谨慎地把皇帝长治久安的统治归功于他本人的才能。在他最后几年的平静生活中,欧洲确实也曾为阿提拉的武力所苦;但亚洲的几个广阔的省份却仍旧保持着长久的真正的安宁。小提奥多西从不曾因必须对付和惩罚一个谋反的臣民而遭到屈辱:现在关于普尔喀丽娅的统治,我们既然不能恭维它的勇武,却也应对它的温和态度和繁荣加以赞扬。
①通过多次重复的梦境,她终于得知了那40位殉教烈士遗骨的埋藏地。那块地方先后曾分别是君士坦丁堡一位妇女的房基、马其顿僧侣的一所修道院的所在地,以及公元397年曾为执政官的凯撒里乌斯所修建的圣图尔苏斯教堂遗址;而这些圣骨却几乎早已被遗忘了。尽管约尔廷博士出于好心,极力为之辩解,实际我们很难说普尔喀丽娅没有参与肯定发生在她35岁以后的这一宗教骗局。
罗马世界对于教育自己的主子始终是十分关心的。还明智地订立了一套学习和训练的课程;军事训练有骑术和射术;文科方面则要学习语法、修词和哲学:东部的一些最有才智的雄心勃勃的大师都希望得到他们这位皇帝学生的赏识,一些贵族青年也被召进皇宫,用友好竞赛的办法激发皇帝的学习热情。只有普尔喀丽娅独自承担起教他弟弟统治艺术的重要任务;但她的教导却也可能引起一些认为她无此能力,或动机不纯的猜疑。她教导他要保持庄重、威严的神态,行走、提袍、在宝座上就座都应表现出一位伟大君王的气概;不要大笑失态,不要以居高临下的态度听人讲话,答话必须得体;注意使自己的表情时而严肃,时而温和;简单地说,要使一位罗马皇帝随时表现出和蔼和庄严的形象。但提奥多西从来也未曾承担起他的高贵的名字加之于他责任和荣誉;他不但无心效法他的祖先,却跌落到(如果我们认为无能也有程度高低之分的话)连他的十分软弱的父亲和叔父也不如了。更有甚者,阿尔卡狄乌斯和霍诺留都曾受到父亲的管教,他可以依靠自己的权威和榜样作用使儿子听从他的教诲。但这位出身宫廷的不幸的主子却必须避而不听真理的声音;而阿尔卡狄乌斯的儿子命中注定只能在一群处于奴仆地位的妇女和阉人的包围中度过他的全部漫长的童年。他通过不顾自己的崇高地位的重要职责而剩出的一点时间全被用于无聊的寻欢作乐和无益的阅读。打猎是唯一的一项能够诱使他走出皇宫的具有积极意义的活动;他不遗余力,有时甚至夜以继日地钻研画匠和雕刻匠的手艺;他抄写宗教典籍所用的秀丽字体使这位罗马皇帝得到了书法家,或誊写匠的奇怪的美称。由于有一层无法穿透的帷幕使他与世隔绝,提奥多西只信任他所喜爱的人;而他所喜爱的那些人却只习惯于鼓舞和助长他过着无所事事的生活;由于他从不阅读呈他御批的公文,许多与他的天性极不相容的无理的法令常常是在他的名义下推行的。皇帝本人生性纯朴、慷慨和富有同情心;但是这些品格——它们只有在有勇气予以支持和处置有度的情况下才能成为美德——却很少起到有益的作用,有时倒成了一种祸害。他那被皇家教育所斲丧的头脑完全受到可鄙的迷信思想的压抑和愚弄:提奥多西常常虔诚地斋戒、唱赞美诗,并盲目地接受不断由他的信念培育出来的种种奇迹和教义。提奥多西狂热地崇拜正统基督教会的死去的和活着的圣徒;有一次,因有一个无礼的僧人声明把他的君王逐出教会,竟一直拒绝进食,直至那位修士同意为他治好他所加之于他的精神创伤。
欧多西亚的冒险经历
关于一位美丽纯洁的少女竟能从没没无闻一跃而登上帝王的宝座的轶闻,如非被提奥多西的婚姻加以证实,定会被认为是不足为信的浪漫故事。著名的阿塔内斯在希腊的宗教和科学环境中受到其父莱昂提乌斯的教育;这位雅典哲学家对他的同代人的看法是那样宽厚,他把自己的世袭财产平均分给了两个儿子,只留给他的女儿一百块金币的少量遗产,真诚地相信她的美貌和德行已完全足够作她的嫁装了。不久阿塔内斯的两位兄弟出于嫉妒和贪婪,强迫她到君士坦丁堡去找个栖身之地,并出于正义或喜爱希望她拜倒在普尔喀丽娅的脚下。那位贤明的太妃在倾听了她的动人的诉说之后,暗中决定留下哲学家莱昂提乌斯的女儿使她成为现已年满20岁的东部皇帝的妻子。她通过对阿塔内斯的妩媚之处的生动描绘很容易便激起了她弟弟的好奇心:大大的眼睛、匀称的鼻子、白皙的皮肤、金色的头发、修长的身材、高雅的举止,因学识丰富而更为善解人意,还有一种因经历逆境而培养出的美德。提奥多西的姐姐让他躲在她房中一道帘子后面,观看了那位雅典少女:这位谦和的青年立即表明了他的纯洁、高尚的爱情,于是这皇家的婚礼很快就在首都和各省人民的一片欢呼声中隆重举行了。阿塔内斯很容易被说服放弃了信奉异教的谬误,在一次洗礼中接受了基督教名欧多西亚:但谨慎的普尔喀丽娅却直到这位提奥多西的妻子生下一个女儿(这女儿在15年后嫁给了西部皇帝),证实了她确有生育能力之后才同意授予她奥古斯塔的称号。欧多西亚的两个兄弟带着几分恐惧应召前来见她:但她本来很容易就原谅了他们给她带来好运的无理行为,却更纵情地表现出作姊妹的温情,或甚至虚荣,竟把他们提升到执政官和卫队长的高位。在奢华的宫廷里她仍然着意培养那种种使她飞黄腾达的巧妙的技艺,并明智地把自己的才智用于增高宗教和她丈夫的荣誉。欧多西亚把旧约的前八篇以及但以理书和撒迦利亚书中的预言改写成诗;她还改写了荷马史诗中的一节,用它描写基督的生活和奇迹,描写有关西普里安的传说,并用以歌颂提奥多西在波斯战争中的胜利:她的在那个一心对她讨好和充满迷信的时代受到百般赞扬的作品,多年来也并没有被公正、直率的批评家一概抹杀。皇帝的恩宠并未因长时间朝夕相处而有所减弱;欧多西亚在她的女儿出嫁以后,获准隆重地前往耶路撒冷朝圣以表达她的感激之情。她在穿越东部帝国时摆出的过于豪华的排场也许和基督教徒的谦和精神是不相容的:她坐在一张金镶玉嵌的宝座上向安条克的元老院发表了一篇高谈阔论的演说,声称她决定扩建该城城墙,并将赏赐200磅黄金,修复公共浴场,并同意接受安条克市民由于感恩为她塑造的多尊雕像。她用于这块圣地的施舍和创办宗教事业的费用超过了伟大而慷慨的海伦娜;尽管公众的财富可能因她这种过度的慷慨而枯竭,她在返回君士坦丁堡时却因带回圣彼得的锁链、圣斯蒂芬的右臂和一幅无疑由圣路加绘制的圣母像而满心欢喜。然而,这次朝圣却标志着欧多西亚的荣耀生活的结束。沉醉于空洞的排场,或许还怠慢了自己对普尔喀丽娅应尽的职责,她竟然妄图获得东部帝国的统治权:朝廷因两个女人的不和而出现纷争;但最后的胜利还是掌握在势力强大的提奥多西的姐姐手中。办公室长官保利努斯的被处决和东部禁卫军卫队长居鲁士的被黜,都向公众表明,欧多西亚的恩宠已不足以保护她最亲信的朋友,而保利努斯的不同一般的美貌更助长了一种说他的罪行只是作了皇后奸夫的秘密传闻。在皇后看到提奥多西对自己的感情已是一去不复返时,她立即请求退居到遥远偏辟的耶路撒冷去,她的请求得到了许可,但提奥多西的嫉妒心或普尔喀丽娅的报复心却仍直追她到她最后的退隐地;内务官萨图尼努斯伯爵奉命前来将她最亲信的仆人两个教士处以死刑。欧多西亚也立即为他们报仇杀死了伯爵:在这一可疑的情况下,她所表现的疯狂情绪似乎表明我们也难怪提奥多西会如此残忍了;皇后悲惨地被剥夺去一切荣誉和地位,从此也可能是冤屈地在世人眼中成为下贱了。欧多西亚此后大约16年的余生是在放逐和拜神中度过的;暮年的来临、提奥多西的死、她的独生女儿被作为俘虏从罗马押到迦太基的不幸遭遇,以及巴勒斯坦的圣僧社教会一同在无形中使得她一心献身宗教。在饱尝人生的兴衰成败之后,哲学家莱昂提乌斯的女儿于67岁时在耶路撒冷去世;弥留之际还喃喃抗议说,自己一向真纯、友善,从不曾有任何越轨行为。
一场与波斯进行的无结果的战争带来了80年的和平。亚美尼亚被波斯和罗马瓜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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