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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贝利萨留的最后胜利和死亡。查士丁尼的性格和死亡。查士丁尼统治时期的彗星、地震和鼠疫。
哥特人在托提拉的领导下起而造反,并于546年攻占了罗马城。后来贝利萨留曾收复该城,但在他被召回后却再度失守。552年太监纳尔塞斯击败托提拉,解放了罗马。他接着又击败了托提拉的继承人,哥特人的最后一代国王特阿斯,并粉碎了一次法兰克人和阿勒曼人的入侵。现在坐上哥特国王的王座上的是君士坦丁堡的皇帝的使臣、拉文纳的总督。纳尔塞斯自己成了第一位总督,并统治整个意大利王国达15年之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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贝利萨留的最后胜利和死亡
我衷心希望,但我不敢肯定,对于纳尔塞斯的胜利,贝利萨留真是由衷地感到高兴。但对他自己的功绩的深刻体会也许会教导他毫无妒意地赞赏一位竞争对手的才能;这位年迈的武士的镇定终使他取得了救皇帝和首都于水火之中的最后胜利。每年都前来窥伺欧洲的野蛮人遭受几次偶然的失败的打击远不能抵消可望得到掳掠品和退兵津贴的双重诱惑。在查士丁尼统治的第32个冬天,多瑙河冰冻三尺;扎伯干带领保加利亚人的骑兵出动,大批杂乱的斯洛文尼亚人也立即聚集到他的旗帜之下。这位野蛮人首领毫无阻挡地越过了多瑙河和那一带的山巅,让他的部队进入马其顿和色雷斯的各个地区,带着不过7000匹马的队伍直闯到那原用来保卫君士坦丁堡领土的长城。但人的努力对大自然的干预是完全无力抗拒的;最近的一次大地震已使那长城从根动摇了;那帝国的军队这时又正有事于意大利、阿非利加和波斯等处遥远的边陲。卫队或保安队的七个级或七个连,虽已扩大到5500人,但他们一般都驻扎在亚洲的一些和平城市。而原来的一些英勇的亚美尼亚人现在在不知不觉中全为一些懒惰的公民所代替,他们花钱买得免尽国民义务的权利,可以不暴露于军事行动的危险之中。这样一些士兵几乎谁也不肯离开城门一步;更没有人肯进入战场,除非这样更利于他们迅速逃离保加利亚人。逃亡者的报告夸大了那支糟蹋修女、把新生婴儿拿来喂鹰狗的敌人的数目;一群群乡下人到处乞求食物和住处更增加了城里居民们的恐慌;扎伯干的帐篷就搭在20英里外的一条环绕梅兰提阿斯流过而后注入普罗蓬提斯的小巧的河岸上。查士丁尼浑身发抖:那些仅只见到衰迈后的皇帝的人会高兴地假想,他必是已失去了年轻时代的明快和活力。他下令把君士坦丁堡附近一带,甚至郊区,教堂里和金银器皿全都收回:防御工事的胸墙后站满了发抖的观望者;黄金之门里挤满了无用的将军和军团司令官;元老们也和普通百姓一样胆战心惊、疲惫不堪。
但是,皇帝和人民的眼睛同时转向了一位曾经进入迦太基、保卫了罗马,现在为解除公众的危险再次穿上铠甲的虚弱的老兵。御厩里的马匹、一般公民所私养的马匹,甚至马戏团的马,全被迅速集中起来;贝利萨留的名字立即唤起了一般老人和年轻人争胜的热情,他把他的第一个营帐就搭在一支胜利的敌人的视野之内。他的足智多谋,加上友好的农民们的帮助,使他得以挖好了一条壕沟并筑起一段掩体,以保证夜间的休息;燃起无数的灯火并人为地搅起满天尘土以使敌人夸大他的实际兵力;他的士兵们于是忽然从低沉的情绪中振作起来;而且在1万个声音同时请战的时候,贝利萨留仍不让大家知道,在关键时刻他必须依靠300名老兵的坚定意志。第二天早晨,保加利亚人的马队开始冲锋。但他们听到无数人群的呼喊声,他们又看到了对方前锋的武器和秩序井然的纪律;这时他们受到从两翼的树林中冲出的两支伏兵的攻击;他们的冲在最前面的战士被那位老英雄和他的卫兵砍倒;他们的迅速运转在罗马人的近距离攻击和迅猛地追击下,变得完全不起作用了。在这次行动中(他们尽全力迅速逃跑),保加利亚人只不过损失了400匹马,但君士坦丁堡却得救了;扎伯干感觉到一位主子的压力,极力敬而远之。但在皇帝的顾问团中他的朋友甚多,贝利萨留终于不得不勉强服从了嫉妒心理和查士丁尼的不容许他完全解放自己国家的命令。在他回到城里来的时候,仍然感到处于危险中的人民为他的胜利发出表示无限感激的欢呼声,而这个却被认为是这位胜利归来的将军的一次罪名。而当他进入皇宫时,朝臣全不声不响,皇帝在冷冷地毫无感激之意地和他拥抱一下之后,就打发他仍回到奴隶队伍中去。然而,在人们的心中他的光辉业绩所留下的印象是那样深刻,查士丁尼在77岁高龄的时候还被怂恿从首都出发,行程40英里亲自前往视察被修复的长城。保加利亚人在色雷斯平原上白白浪费了一个夏天;但由于轻率攻击希腊人和那克尔松涅斯而遭到了失败,现在也倾向于求和。威胁着要杀死他们的被俘人员迫使他们匆匆同意支付一笔数额巨大的赎金;传说敌人正在多瑞河上修建双头船以防止他渡河,使得扎伯干更提前离去。危险的处境不久便被遗忘;只留下一个无关紧要的问题:他们的君王所突出表现的究竟是明智还是虚弱——以为本市的公民消磨闲暇的时间。
在贝利萨留的最后胜利大约过去两年之后,皇帝为了健康,或国务,或进香去色雷斯旅行了一趟。查士丁尼感到头部有一处疼痛;而他暗自回城的举动更助长了他已死去的传闻。还没到那一天的第三个时辰面包房的面包全被人抢夺一空,住户全关上了大门,所有的市民,怀着希望或者恐惧,相信骚乱即将来临。自身也十分恐惧不安的元老们在那天的第九个时辰举行了会议;卫队接到他的命令,到全城各处巡视一番,向人民普遍讲明皇帝已经恢复健康。激动的情绪平息下来;但随便一件小事都能透露出政府的无能和人民的派别斗争情绪:士兵一遇上命令他们换防或到期不发军饷便想哗变:经常出现的火灾和地震也提供了制造骚乱的机会;蓝派和绿派、正统教派和异端的斗争愈演愈烈,已变成为流血的战斗;查士丁尼在波斯使臣的面前,为他自己和他的臣民感到羞愧。随意的罢免和无理的惩罚更加重了人们对这一代皇帝长期统治的厌烦和不满:一个叛乱的阴谋正在皇宫内部形成;而如果我们不为马塞卢斯和塞尔吉乌斯的名字所骗,我们知道一些最贤明和最放荡的朝臣也都参与其事。他们已经定下了行动的日期;他们的身份使他们可以很容易进入皇家宴会厅;他们的黑人奴隶被安置在前厅和门廊里,以便随时宣告暴君的死讯,在首都挑起一场叛乱。但一个同谋者的疏忽,挽救了查士丁尼所剩无多的最后几天可怜的统治。阴谋分子被查获,被抓时一个个都在袍服里暗藏着凶器;马塞卢斯自杀身亡,塞尔吉乌斯被从至圣所拖了出去。出于悔恨,或还希望求得一线生路,揭发了贝利萨留家的两个官吏,在严刑拷打下,他们供认了他们完全是按照他们的主子的密令行事。后代人将不会贸然相信,一位正当盛年时不屑利用最好的机会以求得自己发迹和得报私仇的英雄,却会动手去杀害他的在他死后他自己也不可能再活很久的君王。他的追随者全迫不及待地逃跑了;但逃跑必因有造反的罪行,从享受天年和荣誉来说,他已经活得够久了。贝利萨留更多的是怀着愤怒,而不是恐惧,出现在审讯团面前:在为皇帝效力40年之后;他竟毫无根据地判定他有罪;这种不公正的判决,由于最高主教的在场更得到了认可。靠皇帝的仁慈,贝利萨留被饶一死,但他的财产全被查封;而且,从头一年12月到次年7月,他一直被作为囚犯禁闭在他自己的宅子里。最后,他的清白得到了承认;他又恢复了自由和荣誉;而在他获得解放大约8个月之后,可能因愤怒和悲伤而加速来到的死亡终于让他离开了人世。贝利萨留的名声是永远不会死亡的:不过,尽管有那么多他当之无愧的纪念碑、雕像和隆重的葬礼,我所看到的只是他一死,他的财富,他从哥特人和汪达尔人那里得来的许多战利品,立即被皇帝完全没收了。不过,也留下了相当可观一部分以供他的遗孀之用:而由于安东尼娜应忏悔之事甚多,她把她的余生和财富全部献给了一座修道院。这便是关于贝利萨留的败落和查士丁尼忘恩负义的简单而真实的叙述。说他被挖去双眼,出于嫉妒不得不沿街叫化,“给贝利萨留将军一个便士吧!”则是后来人所写的一部小说中的情节。那部书作为人世变迁的一个离奇的范例,颇为读者所重视,或喜爱。
查士丁尼的性格和死亡
如果皇帝曾由于贝利萨留的死而感到高兴,他这种下贱的欢乐也只不过在他的38年统治、83岁寿命中,延续了最后的8个月。这位君王在他自己所在的时代并非一个特别显眼的目标,现在要想查清他的性格究竟如何是很困难的;但是,一个敌人的叙述也许可以被看作是关于他的品德的最可靠的见证。说查士丁尼的外貌和图密善的胸像极为相似,完全是恶意的牵强,但我们倒也承认他同样也有一副匀称的肢体、红红的脸色和和蔼可亲的面容。这是一个平易近人、能耐心听人讲话、谈吐文雅和善,而且完全能够控制住在一位独裁者胸中激荡的愤怒情绪的人物。普罗科皮乌斯赞扬他的脾气,却指责他有意追求不动声色的残酷:但看看他对一些对他的权威和人身进行攻击的阴谋活动的处理,一个更为真诚的评判者必会承认查士丁尼的公正,或赞赏他的宽容,他在守身和节欲等私人品德方面非一般人所能比;不过,对美的无所偏私的爱很可能会不像对待提奥多拉的恩爱夫妻之情那么为害无穷;他对饮食的节制并非出于一位哲学家的明智,而是出于一位僧侣的迷恋。他每日的饭食十分简朴:在严肃的斋戒日,他总是仅仅吃点水煮的蔬菜就行了;由于他精力旺盛,并充满热忱,他经常一连两天两夜不进任何食物。在睡眠方面,他也同样严格加以控制;在休息一个小时之后,他的灵魂便会将他的肉体叫醒,查士丁尼,使他卧处的侍者都无不深感惊异,竟立即起身在屋中走步或学习,直到天明。这种一刻也不懈怠的做法为他挤出了更多用于求知和处理事务的时间;由于过细和反常的勤奋,他也许真应受到打乱了他的政府的正常秩序的指责。这皇帝表明自己是一位音乐家和建筑师,一位诗人和哲学家,还是一位律师和神学家;而如果在使基督教各派和解的工作上他失败了,对罗马司法制度的回顾却是他的精神和勤奋的一座高尚的纪念碑。在帝国政府中他显然不是那么明智、那么成功:那个时代是个不幸的时代;人民受到压迫,心怀不满;提奥多拉滥用了她手中的权利;一连串不称职的大臣使他显得无知人之明;而且查士丁尼生不为人所爱戴,死亦无人惋惜。爱名欲望深深扎根于他的心中,但他却屈辱追求空洞的头衔、荣誉和当代人的赞扬;而当他致力于获得罗马人的赞美的时候,他却牺牲掉了他们对他的尊重和爱戴。他大胆地确定了阿非利加和意大利战争的计划并将它付诸实行;他的敏锐的调察力使他于行伍之中发现贝利萨留,于宫廷之中发现纳尔塞斯的才能。但是皇帝的名声却被两位胜利的将军的声名所淹没;而且贝利萨留还仍然活着,以斥责他的妒嫉心和忘恩负义的君王。人类的偏爱总趋向于赞美一位领导并指挥他的臣民使用武力的征服者的天才。菲利普二世和查士丁尼的最突出的性格特点是他们都具有一种以战争为乐,但又回避亲冒矢石的危险的冷酷的野心。然而,一座巨大的铜像却把这皇帝表现为身着阿喀琉斯服装和铠甲,骑着一匹烈马,正准备向波斯冲击的姿态。这座纪念物安置在圣索菲亚教堂前的广场上的一个有七级台阶的石座和铜柱上;原来这里的用7400磅纯银铸成的提奥多西乌斯的纪念柱被贪心而好虚荣的查士丁尼弄走。后来的几代皇帝对待他的美名更为公正,或更为宽容一些;在14世纪初,大安德洛索卡重新装修了他骑马的铜像:自帝国败亡以后,它便被胜利的土耳其人熔作了炮弹。
彗星
我将以曾使查士丁尼时代的人感到惊慌和痛苦的彗星、地震和瘟疫来结束这一章。
在他统治的第5年,在一个9月里,前后共20天,人们都能看到在西部的天空有一颗彗星,向北射出它的光芒。8年之后,在太阳进入南回归线时,另一颗又出现在太阳后边的人马星座:彗星逐渐变大;头朝东、尾朝西,一连40多天都清晰可见。凡见到它的民族,惊异之余,都想着由于它的恶毒影响,必会出现战争或其它灾祸;他们的这种想法全都十分充分地实现了。天文学家不肯承认他们对这种闪光星体的无知,牵强地把它说成是天空中飘浮的流星;他们中几乎没有一个人具有塞涅卡和迦勒底人①的简单认识,认为它们不过是一种周期更长、运动中心更偏的一颗行星。时间和科学已证明罗马圣哲们的推测和预言无误:望远镜为天文学家打开了更广阔的世界;而在历史和神话的狭窄的空间中,已发现同一个彗星在575年中已曾按同等的周期重访地球七次了。在耶稣纪元之前1737年第一次来临的时期和希腊古文化之父奥基吉斯同一个时代。这次出现说明了由瓦罗保存下来的一个传说;在他的治下金星改变了它的颜色、大小、形态和行程;这是一件在其前或其后都不曾有过的奇特现象。它于1193年的第二次出现,在有关昴星团第七颗星埃勒克特拉的传说中曾隐约提到,昴宿星团自特洛依战争之后已减少成6颗星了。达耳达诺斯的妻子,那林中女神,不堪忍受国家的毁灭:她抛下给她伴舞的妹妹奥布斯,从中天逃到了北极,由于她散披着她的长发,因而得到彗星这个名称。第三次出现的时间于618年结束,这时间正好和居鲁士在位前两代人在西边天空出现的那西比尔大彗星,也许还和普林尼巨大彗星的时间正相吻合。第四次在基督出生前44年,这是比其它各次都更为辉煌、更为重要的一次。在恺撒死后,当年轻的屋大维为纪念维纳斯和他的叔叔组织表演各种节目时,罗马人和各地的其它民族都清楚看到了披着长发的星。说是它把那位独裁者的英魂送进天堂的无知的传说,却得到一位虔诚的政治家的赏识和肯定;他暗中怀抱的迷信思想更把那彗星说成是他自己的时代的光荣。第五次来访前面已说到是在查士丁尼当政的第五年,那正是基督纪元第531年。也许值得注意的是,这一次,以及其前的一次,在彗星出现之后,尽管间隔的时间较长,跟着明显地出现了太阳光线变淡的情况。它在1106年第六次的出现,欧洲和中国的史料都有记载:在十字军东征第一次热潮出现期间,基督徒和穆罕默德的信徒可能以相同的理由,都担心它预示着不信神的人的毁灭。第七次,它在1680年出现的景象,完全展现在一个开明时代的人群的眼前。贝勒的哲学打破了密尔顿的缪司刚刚才加以装点的认为彗星“从它的长发中发布瘟疫和战争”的愚顽之见。佛兰德和卡西尼已使用高超的技巧观察到它在天空行进的轨道;而且,伯努利、牛顿和哈雷依靠科学的计算已查清了它运行的规律。第八次来临将在2355年,他们的计算也许将被位于西伯利亚或美洲荒野中的未来首都的天文学家们所证实。
①公元前10世纪左右在巴比伦尼亚南部定居的阿拉姆部落。——译者
地震
一颗彗星如离开我们居住的地球过近,可能对它造成损坏或甚至毁灭;但地球表面,由于火山和地震的作用,一直不断地在发生变化。一个地方的土壤性质可以表明这片土地接受这类巨大冲力的情况,因为这冲力系因地下火引起,而这种火则是由铁和硫的结合和相互作用形成的。但它们发生的时间和效果都似乎非人类所可猜度;那哲学家,在计算出静悄悄从可燃矿石中渗透出的水滴,量出一些石窟由于抵抗被封闭气体的爆炸力有所扩大的辐度之前,总小心地决不轻易预报地震将发生的时间。不用说明任何原因,历史自将按这类灾难性事件发生次数的稀少或频繁划分成不同的时期,而且将注意到在查士丁尼统治时期这种地球的热病犯得格外的强烈。每一年都发生多次地震,时间是那样的长,有一次君士坦丁堡的地震竟延续了40多天,范围是那样广,那震动曾遍及地球各处地面,或至少是遍及罗马帝国。人们感觉到巨大的悸动和摇摆运动,地面裂开大口,巨大的物体被抛向空中,海水越过正常的界限大起大落,原来作为一道防波堤保护着在腓尼基的博特里斯新港的一座山被硬从利巴努斯撕下来,抛入巨浪中去。使蚁冢颠覆的一击可能使无数万蚂蚁一日毙命;实际情况让我们不能不承认,人是一直勤奋地在致力于自身的毁灭。城市制度,把一个民族都圈在四面城墙之内,几乎实现了卡利古拉渴望全罗马人只长着一个脖子的愿望。据说,由于在耶稣升天节那天外地来了大批游客,安条克的一次地震竟使得25000人丧了性命。贝里图斯的被毁关系不那么重大,可是却具有更重大的价值。那个位于腓尼基海岸的城市以进行对民法的研究而闻名,而这种研究肯定会打开通向富足和荣誉的道路:贝里图斯的学校全都充满了那个时代的上升的精神,在那次地震中死去的许多青年将来都可能是国家的祸害或栋梁。在这次灾难中,建筑师变成了人类的敌人。野蛮人的草屋、阿拉伯人的帐篷可以被震倒却不会砸伤住在里面的人;秘鲁人实在有理由耻笑他们的征服者,竟会愚蠢到花那么多财物和劳力建起自己的坟墓。一位贵族家的一块最富丽的大理石直接砸到了他自己的头上;全城的人民都一起被埋葬在公、私建筑的废墟之中;无数为人民生活和一个大城市的手工业生产所必需的小火,逐渐连成了一片大火。这时不但再说不上对受灾人可能会有所安慰和帮助的彼此同情,他们遇到的只是由于不再会有受到惩罚的恐惧而放胆干出的犯罪活动:摇摇欲坠的房屋遭到要钱不要命的人群的洗劫;报复活动也抓住这个时机选择合适的对象进行;大地常常把正在犯罪中的杀人犯,或强奸犯一口吞噬下去。迷信使得眼前的危险更增添了许多看不见的恐惧;如果死亡的形象有时有助于提高某些人的品德和忏悔之心,一群处于恐惧中的人民则会更强烈地感到世界末日即将来临,或者,以更虔诚的心情祈求报复之神息雷霆之怒。
鼠疫
埃塞俄比亚和埃及在各个时代一直被指责为鼠疫的发源地和温床。在一片潮湿、闷热和浑浊的空气中,这种非洲热病是从腐烂的动物尸体,特别是成堆蝗虫中产生出来的,这种虫子死掉也和活着一样危害人类。这种在查士丁尼和他的几位继位者时代曾几乎使地球上的人口灭绝的致命的疾病,最先出现在埃塞俄比亚沼泽地和尼罗河东流域之间培琉喜阿姆一带地方。从那里它分两路前进,向东进入叙利亚、波斯和印度,向西沿非洲海岸,深入到欧洲大陆。在公元2年的春天,在三四个月的时间里,这瘟疫一直在君士坦丁堡肆虐横行;曾以一个医生的眼睛观察过它的进展和病象的普罗科比乌斯,在描述雅典鼠疫发病情况方面所表现的勤奋和技巧不在修昔底德以下。染病前有时能见到一些精神错乱的幻境,受害者一旦听到一个看不见的幽灵的威胁声,感觉到它能摸了他便立即完全绝望了。但绝大多数的人,只是在床头、大街上、在他日常工作的地方、忽然感到有点轻微的发热;而那热度是那样的轻,从病人的脉搏和脸色上都无法发现大难即将来临的迹象。同一天、第二天或第三天,腺体,特别是鼠蹊、胰下和耳后腺体的肿大便宣告了它的来临;当这些疙瘩或肿块破开的时候,其中可以见到豆粒大的一个煤球,或一种黑色物质。如果它们最后变成一种正常的肿涨的脓疮,依靠这样自然地排出毒素,那病人便可以得救了;但如果它们始终保持坚硬而不破,那便马上会形成坏疽,患者一般到第五天便死亡了。这病发热时常伴有昏睡或胡言乱语;病人的身上会布满黑色的小脓疱或痈,这便表明患者即将死亡了;在那些由于体质虚弱不能使病冲出体外的患者便会由于内脏腐烂而继之以吐血。怀孕妇女染上黑热病更是必死无疑;然而,也有一个婴儿被活着从它死去的妈妈的体内拉出来了,还有三个母亲都在失去染病的胎儿以后活了下来。青少年染病的机会最大,女性不像男性那么容易感染;但它对于各种地位和各种职业的人却一视同仁,疯狂肆虐,并有不少幸得不死的人完全失去了说话的能力,也不能保证这病不会再次反复。君士坦丁堡的医生技术高超,也充满了热情;但那种病的复杂症状和顽固性却使他们束手无策;同样的治疗方法可以产生完全相反的效果,这种变化不定的情况使他们无法预测病人可能死亡,还是康复。葬礼的安排和坟地的占有数全是一片混乱:那些身后没有朋友或仆人的死者都倒在街头或他们的已无人掩埋的家中;有一个行政官员奉命收集到处胡乱堆集的尸体,把它们从陆路或水路运往远离城区的地方深埋起来。人类中最恶毒的坏蛋,由于感觉到自身的危险并看到大家的悲惨的前景,心中不免也感到悔恨:但他们一旦感到不再有任何危险,于是便又故态复萌,为害一方;但我们在思想上可决不能轻信,普罗科皮乌斯肯定这些人特别受到命运之神的照顾或上天的保护的说法。他忘记了,或者他心中也暗暗记得,这瘟疫实际也曾侵犯查士丁尼本人;只不过这位皇帝的有节制的饮食习惯,和苏格拉底的情况一样,可能使他更有理由、正当地获得康复①。在他生病期间,在市民的习惯上也表现出了公众的惊慌;他们的懒惰和消沉使得东部都城出现了普遍的匮乏。
①在雅典大瘟疫期间,苏格拉底便是这样依靠节制饮食使自己得免于难的。米德大夫便曾指出教会的房屋,由于基本与外界隔绝而且饮食有节,所以显然更有益于健康。
传染是鼠疫的一个不可分割的特性;共同呼吸一个地方的空气就能从已得病的人把病传到接近他的人的肺中或胃中去。有一个奇特的现象哲学家们也相信确有其事而为之战栗,就是说明明有实际危险存在,而一个最易于为虚伪的、想像的恐惧所感动的人群都可以回避过去了。②然而,普罗科皮乌斯的本市的同乡们,通过短时间极不全面的经历,却满意地认为即使和患者亲密交谈也不存在被传染的危险;这种说法倒也从许多勤奋照顾病人的朋友和医生并不一定得病的情况中得到了证实。这些患者,如所有的人都只从自身安全考虑,便将被抛弃于孤独和绝望之中了。但是那种像土耳其的宿命论所产生的致命的安全感却无形帮助了这种传染病的大面积流行;而欧洲赖以获得安全的许多有效的预防措施查士丁尼的政府却全不了解。对罗马各省之间的频烦的自由往来未曾加以任何限制;从波斯到法兰西,许多民族混杂在一起,为战乱和非法移民所苦;多年埋藏在一包棉花中的疫疠之气,由于贸易上的不当行为,被运送到了极为遥远的地区去:该病传播的方式,按普罗科皮乌斯的解释,一般都是由海岸边向内陆发展,然后才进入和外界交往最少的岛屿和山区;那些逃过它的第一次疯狂攻击的地方,到下一年便最容易受到传染。风也许可以散播它的极细微的毒素;但除非一个地方的大气原来便适宜于该疫疠的传播,它一进入地球的寒带或温带便立即自行消灭了。由于大气已普遍受到了污染,在查士丁尼在位第15年大发作的一次瘟疫始终没有因为季节的改变而有所控制或减缓。最后,它最初的凶残终于有所收敛或逐渐散去;这疫疠变得平息一阵又重新发作一阵;但直到前后经历了52年灾难性的岁月之后,人类才终于又恢复了健康,或空气才又恢复了原来的纯净和清新。没有保存下任何证据,让我们可以赖以计算或推测,在这次出奇的灾难中,究竟死去了多少人。我只发现,在3个月的时间内,在君士坦丁堡,每天要死去5000人,后来更增加到1万人;发现东部的许多城市已彻底荒废,意大利的许多地区的庄稼和葡萄全都烂在地里了。战争、瘟疫和饥馑这三重灾祸同时降临在查士丁尼的臣民的头上;人类数量明显的减少成了他的统治时期的一个极大的污点,这人口减少的情况,在地球的某些最美好的地方至今也并未完全恢复。
②根据修昔底德、卢克莱修、亚里士多德、伽伦的说法,并根据一般人的经验,米德证明鼠疫是传染的:他还否定了1772年访问过马赛的一些法国医生的相反的说法。然而,那次瘟疫在仅仅几个月的时间里,竟将在今天的繁荣和贸易交往的情况下也不过仅有90,000人口的城市中消灭了50,000人之多,而他们可是这次瘟疫的最及时、最有见地的观察者。
查士丁尼统治的最高成就就是制定了成文的罗马法律。在这里略去的第44章中,基本讲述了这方面的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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