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学的影响 第四十七章

  化身说的历史。伊比奥尼派和诺斯替派。塞林图斯和阿波利拉里斯、西里尔、聂斯脱利和第一次以弗所会议的敌对理论。优迪克派异端邪说和第二次以弗所会议。卡尔西顿会议。芝诺的赫诺提孔。查士丁尼的神学理论。

  在异教教派消灭之后,基督教徒可以在和平和虔诚的气氛中独享胜利的欢欣了。但是,不和的种子仍然活跃在他们的心中,他们热心于摸索他们的宗教创始人的本性,而不去实行他的教条。我已经说到关于三位一体说的争论已让位给关于化身说的论争了;这一论争同样对教会的名誉有损、对国家的兴盛有害、从其起因说更微不足道、以其恶劣效果论则更为长久。现在,我计划在这一章里包括进一次长达250年的宗教战争,综述东部各派的神学和政治上的分歧,并通过涉足研究原始基督教会的各种学说,介绍一下它们的喧嚣的、或血腥的争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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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伊比奥尼派

  ⅰ.对于第一批改信新教的教徒荣誉的值得称道的关心一直纵容了伊比奥尼派,或至少是拿撒勒派,所不同于其它教派者不过是他们顽固地坚持要实行摩西的宗教仪式而已。他们的教堂已不复存在了,他们的书籍已全被销毁:他们的不声不响的自由精神可能在信念问题上要求不是太严,而他们的处于幼小时期的信条的软弱状态,在300年的热忱或慎重的作用下,必已被塑造成各种不同的形态了。然而,最仁慈的批评也难以承认,这些派别对基督的纯正的神性有任何了解。受教育于犹太人的传授先知和偏见的学校中,从来没有人教他们使自己的希望越过一个人类和尘世的救世主以外去。即使当他们的国王穿着平民的服装出现时,他们敢于向他欢呼,他们的更大的恐惧也使他们不可能识别出精心用凡人的名字和形态把自己的神性掩盖起来的他们的上帝。①拿撒勒的耶稣比较熟悉的伙伴们也常和他们的朋友和伙伴谈笑,而他在他的一切合理的生物生活的行动中,看上去完全是和他们一样的人类。他从幼儿到青年到成人的过程也同样表现为身体日益高大、智力日益增加;而且在经历过一段身心的痛苦之后,他死于十字架上。为人类的利益而生,也为人类的利益而死;但苏格拉底的生与死也同样是为了致力于宗教和正义的事业;尽管那个斯多噶派的成员或英雄也看不起基督的品德,但他为他的朋友和他的国家所流的眼泪也可以看作是他的仁慈的最真纯的证据。福音书的奇迹并不能使一个以无畏的信念坚信摩西法令的更动人的奇闻的民族感到惊奇。古代的先知曾经治愈病人、唤醒死者、分开大海、停住太阳,驾着一辆火光四射的马车走上天空。希伯来语的喜欢比喻的风格很可能会借用“上帝之子”这个头衔把它加在一位圣徒或殉教者身上。

  ①克里萨菲乌斯和阿塔纳西乌斯都不能不承认,基督自己或他的圣徒们都很少提到过他的神性问题。

  然而,在拿撒勒派和伊比奥尼派的不够充分的条文中,倒也可以模糊地看到把基督的降生和一般人的诞生混同的异端分子,和罪过较小,为了保持他的母亲的童贞,排除掉尘世父亲的帮助的教会分立派之间的差异。前者的怀疑有他的出生、他的一般所说的父母,约瑟夫和玛丽的合法的婚姻,以及他有权直接继承大卫的王国和犹大的遗产等显而易见的情况作证。但是根据圣马太所写福音书,有好几个本子都记载了这段秘密的真实的历史,而且那些教派一直都长期保存着那些书的希伯来原文,以作为他们的信念的唯一证据。知道自己未曾接近妻子的丈夫必然会发生的怀疑却(在梦中)被肯定告知,她怀的是“圣灵”,而被驱散了:由于那位历史学家不可能亲眼见到这一遥远的、家庭内部的怪事,那他必然曾听到同样那个告诉以赛亚一个处女将要怀孕的声音。一个由于“圣灵”的不可言喻的作用而生出的处女的儿子是一个没有先例或无与伦比的人物,在思想和身体的各个方面都远远超过一般的亚当的子孙。自从希腊或迦勒底人的哲学传入以来,犹太人全都相信灵魂的独立自主存在、超生和不死;通过假定,灵魂全都被囚禁在尘世的监牢中以清洗他们过去所欠下的罪孽,从而肯定上天的存在。但是纯洁和腐败自身划分的等级几乎是无穷无尽的。我们完全可以假定,只有最崇高、最完美的人的精神能进入玛丽和圣灵的后代的体内;他的堕落是他自己作出的选择的结果;他的使命的目的,不是清洗掉他自己的,而是清洗掉此人的罪孽。在他回到他在天上的出生地的时候,他得到了因他的顺从而获得的巨大报酬:那先知们曾隐约提到的,按尘世的理解,和平、统一和独立统治的米赛亚的永恒的王国。无所不能性使得基督的人的性能扩展到适合于他的神的职位的要求。在古代的语言中,上帝的头衔并非严格地仅限于第一父亲;他的绝无仅有的使者,他的独生子,也可以毫不过份地要求获得一个附属世界的,虽属第二位的宗教崇拜。

  诺斯替派

  ⅱ.已经在犹太地区乱石遍地、徒劳的土壤中生根的信念的种子,在它已完全成熟以后,被移植到了非犹太教的更适宜的气候中去;而从未见到过基督的人性的罗马和亚洲的陌生人,自然更容易倾向于只见其神性。多种教派和哲学家、希腊人和野蛮人都同样习惯于设想,从光明的宝座产生出来的一长串、一个接一个永无止境的天使,或魔鬼、或神灵、或永恒、或射线。如果说,这些永恒中的第一个,即逻各斯,或和圣父同质的上帝的箴言,将会降临大地,以便把人类从邪恶和错误中解救出来,并引导他们在生活和不朽的道路上前进,那也似乎并不足为怪,或一定不可信。但是,当时流行的关于永恒和天生物质的私有性的理论侵害着东部各个原始教会。非犹太改教教徒中有许多都拒绝相信,一种作为和第一本质不可分割的一部分的神性有可能亲自和一个不纯洁的、受到污染的肉体结合起来:而出于对基督的神性的热爱,他们不承认基督的人性。而当他们的血刚刚还在卡尔法利山上流淌的时候,亚洲人的一个人数众多、学识渊博的教派多赛蒂派,便发明了后来由马西昂派、摩尼教派和其它多种名目的诺斯替异端派别加以推广的奇幻的体系。他们在叙述玛丽的怀孕、基督的降生,以及在他传教前的30年生活等问题时,根本否认福音书的可信性和真实性。他一开始便完全以一个成人的姿态出现在约旦河岸边;但那完全只是一个形象,而并非实体;那是一个由无所不能的手创造出来的人的形态,要让他模仿人的功能和行动,要在他的朋友和敌人的感观上产生一个永不消失的幻觉。清晰的语音在门徒们的耳朵里震响;但那留在他们的视觉神经上的印象却不容许更具体的触觉的体验加以证实;“上帝之子”对他们仅只有精神的存在,而无具体的存在。在这样一种冷漠的幻影面前,犹太人的狂热情绪不过是无谓的浪费;那关于基督受苦受难和死亡,关于他复活和升天的神秘的景象不过是为了教育人类,在耶路撒冷那个舞台上表演一番罢了。如果有人进一步追究,说这种理想的摹拟,这种无尽无休的欺骗,有辱真实的上帝的形象,那在肯定神灵的虚假方面,多赛蒂派和他们的许许多多正统派的弟兄们的意见是完全一致的。在诺斯替的体系中,以色列的耶和华,那创造下界世界的创世主,是一种反抗的,或至少是无知的精神。“上帝之子”来到人世是为了消灭他的庙宇和法规;正是为了这一健康的目的,他巧妙地把一个尘世弥赛亚的希望和预见转移到他自己身上。

  摩尼教派的一位最精细的辩论家曾强调,假定基督教的上帝曾作为一个人的胚胎存在,并在9个月过去之后从一个女性的子宫中钻出的说法,是既危险也极难堪的。他的虔诚、惊愕的对手促使他进而否认了怀孕和生育所经历的一切感官的体验;声称那神灵完全像一束阳光透过玻璃一样,从玛丽的身体里显现出来了;还肯定,甚至在她成为基督的妈妈的那一瞬间,她的处女状态仍依然如故。但是,这种冒失的让步却使那些不把基督说成是一个幻影,而把他说成是具有不动感情、不会堕落的肉体的神的多赛蒂派,产生了一种更柔和的情绪。在更为正统的体系中,自他复活以来,他可是便已获得了这一切,而且必然一直占有这一切,如果它有可能毫无阻挡、毫无损伤地渗透过那严密的过度物质的话。既然完全不具有它的基本性质,它也便可能不具有肉体的特性和虚弱的特点。一个可以从一个看不见的小点发展到完全成熟的胚胎,一个不曾从正常的渠道获得任何营养也能够完全长大的孩子,便有可能并不需要从外部取得任何物质以补充它每天的消耗,而仍能继续存在下去。耶稣有可能虽常与他的门徒们共餐,却并无饥渴之感;他的童贞更是从未受到过男女情欲的污染。对于这样一个结构奇特的肉体,人们不禁要问,他最初是如何,并以何种材料组成;这里有一个不一定专属于诺斯替派的回答不免使我们的更可靠的神学理论也为之震惊:那便是,它的形式和实质全都来之于神的本质。纯粹和绝对精神的概念是现代哲学的精深论点:古代人认为灵魂、神灵,甚至上帝本身所具有的无形的实质并不排除外延空间的概念;他们的想象完全满足于空气,或火,或以太的微妙的性质,认为它和粗劣的物质世界相比不知更要完美多少。如果我们要定出上帝的位置,我们便必须描绘出他的形象。我们的经历,也许还有我们的虚荣,所能表达的只是人的形象之下理智和品德的力量。在埃及僧侣和非洲正统基督教教徒中到处可见的拟人派,可以拿出圣书中的明白论断,人是完全按照创世主的形象制作出来的。尼特里亚沙漠的圣徒之一,可尊敬的洛拉皮翁为放弃他的可爱的偏见,抛洒了不少伤心之泪;他还像个孩子一般为他不幸地改奉新教而悲哀,因为新教偷走了他的上帝,使他的思想中不再存在任何可以看得见的信仰和崇拜对象了。

  塞林图斯和阿波利拉里斯的敌对理论

  ⅲ.这便是多赛蒂派转瞬即逝的经历。敢于反对最后一位使徒的亚洲的科林塞斯①力图提出一个虽较简单却更为坚实的假说。置身于犹太人和非犹太人的世界之中,他力图通过承认在同一个弥赛亚中,一个人和一个神形成了超自然的结合,来调和诺斯替派和伊比奥尼派的矛盾;而这一神秘的学说还曾被埃及学派的异端分子卡勃克拉特、巴西里德和瓦伦亭加以奇妙的修改和接受。在他们的眼中,拿撒勒的耶稣不过是一个普通人,是约瑟夫和玛丽的合法的儿子:不过他是人类中最好、最明智的一员,特意挑来作为最合适的工具,以求在地球上重新恢复对真正的、最高神灵的礼拜。当基督这第一个永恒,在约旦河水中受洗的时候,上帝的儿子亲自化成一只鸽子降临到基督身上,居留在他的头脑中,以便在分配给他布道的时间内,指导他的行动。当弥赛亚被交到犹太人手中的时候,那不朽的不动感情的生灵基督便抛开他的尘世的皮囊,飞回到pleroma或精神世界中去,留下基督独自去受苦、呻吟,以至死亡。但是,这样一种逃离是否合乎正义和仁慈精神实在大可怀疑;一个无辜的殉教者,先是被他的神侣所逼迫,最后又被他的神侣所抛弃的遭遇,可能会挑起非基督教徒的怜悯和愤怒。他们的抱怨声被那些接受塞林图斯的双重体系,并对它加以修改的一些派别,以各种不同的方式压了下去。据说,当耶稣被钉在十字架上的时候,神灵已赋予他一种神奇的在身、心两方面都完全木然的感觉,这便使得他对外表上的苦难实际毫无所感。他们更肯定认为,这些虽然真实,而实际会转眼即逝的痛苦已被专为弥赛亚在他的新耶稣教徒们的王国中所保留的千年尘世统治充分予以补偿了。那意思大约是说,如果他受苦了,他受苦也应该;人的本性从来都不是十全十美的;而且苦难的十字架也可以有助于,在约瑟夫的儿子和上帝的儿子神秘地合为一体之前,清洗掉他的一些无伤大雅的过失。

  ①圣约翰和科林塞斯在以弗所的公共浴场相遇了;但是那位圣徒担心那间房子会倒下来砸在他们的头上,他立即从那位异端分子的身边逃跑了。这个受到米德尔顿斥责的愚蠢的故事,有波利卡普为证,却是出自伊里奈乌斯之口,故事的时间和地点可能和科林塞斯的时代和住处是相吻合的。对1约翰iv.3——odefgιioriηóofh——的旧的、但也许是正确的理解,指的正是那位原始异端派所讲的双重性质。

  ⅳ.所有那些接受一个似是而非的高尚信条,相信灵魂的非物质性的人必须承认,根据他们目前的经验,心灵与物质的结合是完全不可理解的。一种和更高,或甚至最高的智力的结合也不是不能相容的;一种永恒或最完美的被创造的精灵或天使长的化身并不一定包含着确切的矛盾或荒唐。在由尼斯会议所决定的宗教自由的时代,基督的尊严是依靠个人根据圣书,或理智,或传统所作出的判断来加以衡量的。但当他的纯正的神性已在基督超人说的废墟上建立起来的时候,正统基督教徒的信念却在一个悬崖的边缘上战栗,从那里已无退却的可能,站着不动是十分危险的,掉下去更不堪设想;而他们的信条的多方面不便之处更由于他们的神学理论的崇高性质而加重了。他们不敢大胆宣称——上帝本身,那个平等的、同体的三位一体的第二人身显然具有血肉之躯①;一个弥漫宇宙的生灵确曾被容纳在玛丽的子宫之中;他的永恒的存在也曾由人世的年、月、日来加以计算;万能的主的确曾被鞭打,并被钉在十字架上;他的无感觉的实体也曾感到痛苦和懊伤;他的无所不知也决不保证他决无无知之处;并承认生命和不朽的源泉已在卡尔法利山上和他一起消亡了。对这一切,拉奥犹凯亚的主教,教会中的一位杰出人物,阿波利那里斯全都简简单单毫不羞怯地承认了。一个学识渊博的语法家的儿子,他精通希腊的各种科学;在阿波利拉里斯的著作中随处可见的辩才、博学和哲学全都谦恭地被用来为宗教服务。作为阿塔纳西乌斯的良友和尤利安的强敌,他勇敢地和阿里乌斯派和多神教派进行了斗争,而且尽管他处处像论证几何学图形一样严格,他的评论文字却透露出圣书的字面和隐喻的含义。一种一直长时期在人民的信仰中飘浮不定的神秘说法,通过他的坚持不懈的勤奋,被赋予了一种技术形式;而且是他首先提出了“基督天性的一个化身”的令人难忘的说法,这说法至今在亚洲、埃及和埃塞俄比亚的教堂里仍在引起敌对情绪的反击。他的教导是神性和人体联合或混合在一起;而那永恒的智慧逻各斯则在那肉身中取代了人的灵魂的地位和职能。然而,正如这位思想深刻的博士曾为自己的急躁感到惊愕一样,我们听到阿波利拉里斯在含含糊糊咕咕哝哝着一些抱歉和解释的言词。他不否认希腊哲学家们过去在人的理性和感性灵魂之内所作的区分;这样他便可以保留下逻各斯使之专用于智力的功能,而将从属的人的特性专用于动物生活的一些较低下的行为。和一些态度较温和的多西蒂一样,他把玛丽尊为精神上的而非肉体上的基督的母亲,他的冷漠无情、永不可能堕落的肉身或者是自天而降,或者是被吸入,也就是化入,神的本质。阿波利拉里斯的体系受到亚洲和叙利亚的神学家的强烈攻击,他们的学派因和巴西尔、格雷戈里和克里萨菲乌斯的名字相联系而受人尊重,也因和狄奥多罗斯、提奥多尔和聂斯脱利等人的名声相混在一起而遭人唾弃。但是,年迈的拉奥狄凯亚的主教本人,他的品德和荣誉可并未受到任何污损;而他的对手,既然我们几乎不可能怀疑他们有宽容待人的弱点,也许不免为他的立论的新奇而感到惊愕,因而对正统基督教会所作的最后裁决觉得未为尽妥。教会的判决最后转而对他们较为有利;阿波利拉里斯的异端邪说遭到谴责,皇帝下令取缔了他的门徒在各地建立的教会。但是他的信条仍在埃及的修道院中秘密地流传,他的敌人仍然能感觉到亚历山大里亚后继的主教提奥菲卢斯和西里尔的忿恨。

  ①和圣保罗的谈吐相比(提摩太前书,第3章,第16节),这种强烈的语气倒也未可厚非;只不过我们被圣经的现代版本所蒙骗了。在6世纪初的君士坦丁堡,od(它)这个词被改成了θgis(上帝):在拉丁和叙利亚文的版本中,还能见到的原始文本,在希腊和拉丁神父们的论著中仍能找到;这一骗局,以及圣约翰三见证人的那一骗局,全都是十分令人钦佩的伊萨克·牛顿发现的。我曾研究过他们的辩论,并可能屈从于在评论和神学方面具有极深造诣的第一批哲学家们的权威。[那字应该是ods.在关于这两点的认识上,权威们的意见是如此肯定,比较明智的论证家中已不再有人提出异议了。吉本为第一批哲学家们所作的辩护能适用于所有他的神学结论吗?——朱尔曼]

  ⅴ.卑躬屈节的伊比奥尼和想入非非的多西蒂派都遭到排斥并使人遗忘了:新近出现的反对阿波利拉里斯的狂热使得正统基督教徒似乎和塞林图斯的双重性取得了妥协。但是,他们却并非组成一种临时的和暂时的联盟,而是和我们现在一样,建立了一个完美的上帝和一个完美的人,三位一体的第二身和一个理性的灵魂和人的肉体的切实的、不可分割的、永恒的联合。在5世纪初,两种性质的结合是当时教会中最流行的理论。各个方面都公开宣称,他们的共存的形式是我们的思想所无法想象,我们的语言也无法表达的。然而,在那些极其害怕混淆和那些极为担心分裂,基督的神性和人性的两种人之间,却存在着一种秘密的已无法消除的分歧。为宗教的狂热所迫,他们过分急躁地逃避开双方都认为对真理和得救都为害甚烈的错误的做法。在任何一面他们都极力要保卫住,他们也便不遗余力地维护住,那两个特性的联合和区分、创造出最能消除怀疑或误解的语言形式和学术用语。观念和语言的贫乏使得他们尽力在艺术和自然中搜索一切可能借用的比喻,而每一个比喻又会在解释一个无法比拟的神秘论点时使他们的想象误入歧途。在论辩的显微镜下,一个细小的微粒被放大成了一个妖怪,而每一方又都十分善于牵强附会地从对方的理论中引出荒唐的、亵渎神灵的结论来,并加以夸大。为了彼此逃避,他们绕进了许多阴暗的乱树丛、直到他们无比惊愕地看到了守卫在这神学迷宫对面出口处的塞林图斯和阿波利拉里斯的可怕的幽灵。他们刚一见到理智和异端的微光的时候,止不住一惊,慢慢地后退而去,结果却又一次陷身于看不透的正统学派的朦胧之中了。为了清除他们自己所犯下的不可原谅的错误的罪责或过失,他们抛弃了他们原来的结论,重新理解他们的原则,对自己过去的漫不经心请求原谅,并异口同声地发出了协调一致和虔诚的呼声。然而,一点暗藏的几乎看不见的火花仍然隐伏在那论争的灰烬之中:只要遇上偏见和狂热的微风,它便会很快燃烧成一片大火,而东部各派的无味的争论,一直动摇着教会和国家的基础。

  西里尔、聂斯脱利和第一次以弗所会议

  亚历山大里亚的西里尔,这个名字在论争史中十分响亮,加上圣这个头衔则表明他的意见,以及他所领导的一派,最后获得了胜利。和他叔父提奥菲卢斯住在一起的生活,让他接受了正统基督教关于宗教热忱和统治的教训,其后在尼特里亚近处的一些修道院中度过的5年青少年时光,也使他受益不浅。在院长谢拉皮翁的指导之下,他是那样乐此不疲地致力于神学研究,竟然在一个放弃睡眠的夜晚读完了4部福音书、正统基督教的书信集和致罗马人的信。对奥利金,他十分厌恶;但对克莱门斯和狄奥尼修斯、阿塔纳西乌斯和巴西尔的作品,他却一直爱不释手;通过研究辩论的理论和实践,他的信念变得更为坚定,他的机智也更为加强了;他以自己修行的住房为核心,如蛛网般向四周散播他的具有真知灼见的神学知识,并对寓言和形而上学的作品进行深刻的研究,这些研究成果的残余,共有七大对开页,现在还安静地躺卧在它们的敌对分子的身边。西里尔曾在沙漠地带祷告、斋戒,但他的思想(这是他的一位朋友对他的指责)却仍然离不开尘世;提奥菲卢斯要他到喧嚣的城市和宗教会议上去的召唤,使这位怀有野心的隐士立即迫不及待地接受了。在他叔叔的赞同下,他接受了教职,并成为一位颇有名气的受欢迎的传教士。他的一表人材装点着布道的讲坛;他的清脆悦耳的语音在大教堂里回响;他的朋友们被安置在适当的位置以引发或附和公众的掌声;文书的匆忙的记录保存下了他的在精神上,虽不能说在文采上,可以与雅典的演说家们的作品比美的议论文字。提奥菲卢斯的死更扩大了,并实现了他侄子的梦想。亚力山大里亚教士团分裂了;士兵和他们的将军支持副主祭的要求;但是,那既能呼喊又能动手的大批势不可挡的群众却坚持他们所喜爱的人的事业;在经过漫长的39年之后,西里尔终于坐上了阿塔纳西乌斯的宝座。

  这胜利果实是不辜负他的长时间的期待的。他现在已获得主教的头衔,在远离皇宫、位居巨大首都首领的情况下,他逐渐篡夺了一个行政长官的地位和权力。市里的公、私慈善机构全由他掌握;他一句话便能挑起或平息人民的热情;他的人数众多的狂热的parabolani,①由于职务关系对死亡可是司空见惯了;连埃及的一些省长也被这些基督教主教的世俗权力所吓倒或激怒。热衷于迫害异端,西里尔以大力迫害最无辜也最无害的诺瓦替安派作为他实行统治的吉利的开端。禁止他们举行任何宗教仪式,在他看来,乃是一种正义的值得称道的行为;他下令没收了他们的神圣的祭器,完全不怕犯下渎神之罪。对现在已发展到4万人的犹太人的宽容,或甚至赋予了他们的特权,原曾得到恺撒和托勒密的法令和自亚历山大里亚城建立以来长达700年的禁令的保证。没有经过任何法律程序,也没有任何皇帝的命令,这位大主教竟在一天的黎明,领着一帮暴徒进攻各个犹太教堂。犹太人手无寸铁,也毫无准备,根本无力抵抗;他们的礼拜堂被夷为平地,这位主教派出的武士,在用掳掠来的物品犒赏他的部队之后,把残存的不信仰基督教的犹太人全赶出城去。也许他可以指责他们富有而傲慢无礼以及他们对基督教的刻骨仇恨,而就在不久前在一次恶意安排或偶而发生的骚乱中,他们还曾杀害过一些基督教徒。这类罪行本应受到行政官员的谴责;但在这种不分青红皂白的骚乱中,无辜的人和罪犯一同遭殃,亚历山大里亚由于失去了一部分富足、勤劳的民众而趋于贫困。西里尔的狂热情绪已使他触犯了尤利安法令的刑律;但无能的政府和迷信的时代却保证他可以逍遥法外,甚至还受到赞扬。奥雷斯特斯曾提出控诉;但他的公正的控诉很快便被提奥多西的使臣们抛到九霄云外去,而却被一个装着要原谅埃及省长而实际仍对他怀恨在心的教士铭记在心。当他坐车经过街头的时候,他的车遭到了500名尼特里亚派僧人的攻击;他的卫兵在这一群沙漠里的野兽面前逃跑了;他说他是基督教徒,并且一个正统基督教徒的抗争只招来连珠炮般的石块,奥雷斯特斯的脸上因此而鲜血淋漓。忠心的市民匆匆赶来相救;他马上得以伸张了正义,对那个打伤他的僧侣进行了报复,阿摩尼奥斯当场死于侍从官的杖下。在西里尔的命令之下,他的尸体被人抬了起来,慎重其事地运往大教堂去;阿摩尼奥斯这个名字改作了奇人萨马西乌斯;在他的坟上装点着各种殉教的纪念物;那位主教还登坛为一个刺客和叛徒的壮举祝贺。这样一种滑稽举动可以刺激忠诚的信徒在这位圣徒的号召之下去进行斗争、去送死;而且他很快便推动,或接受了一个信奉希腊教,极力和奥雷斯特斯交好的处女作出的奉献。这个数学家提奥恩的女儿希帕蒂亚是在她父亲的书房里入教的;她的见识丰富的评论大大有助于阐述阿波罗尼和狄奥凡图斯的几何学;她在雅典和亚历山大里亚两地公开讲授柏拉图和亚里士多德的学说。这位思想已臻成熟、正当青春年少的谦恭的姑娘,拒绝许多情人的追逐,一心教授她的门徒;许多由于自己的地位或才能极为知名的人士都迫不及待地以一睹这位女哲学家的风采为快;看到整天来往于她的学院门口的成群的奴仆和孩子,西里尔不禁妒火中烧。于是在基督教徒中流传着一个说法,说提奥恩的女儿是阻止省长和主教和解的唯一障碍;这一障碍马上便被排除了。在四旬斋期间,在那个可怕的日子里,希帕蒂亚被人从车子里拉出来,剥光衣服,拖到教堂里去,由读经师彼得和一帮野蛮、疯狂的狂热分子杀死;他们用蛤蜊壳割下她的肉,并把她的还在颤抖着的肢体抛到火焰中去。及时送礼行贿止住了对此案件的公正的调查和对案犯的惩罚;但对希帕蒂亚的屠杀却在亚历山大里亚的西里尔的人格和宗教上留下了无法磨灭的污点。

  ①意大利语,意为“爱闲聊的人;爱吹嘘的人。”——译者

  也许,为了温和地清偿一位修女的血债,迷信比放逐一个圣徒还更有效验;西里尔陪伴他叔父前往参加过奥克的不公正的宗教会议。当克里萨菲乌斯死后名声得到恢复并被尊为圣徒的时候,领导着一个行将灭亡的派别的提奥菲卢斯的侄子。却仍然坚持认为对他的判决公正合理;一直到拖延了许多时间并于坚决反抗无效之后,他才同意了正统基督教世界的一般看法。他对拜占廷大主教的仇恨完全是从个人利害出发,而非一时情绪激动;他妒嫉他们所处的沐浴于皇家宫廷的阳光之中的幸运的地位;他又害怕他们的对欧洲和亚洲的大都市进行压迫、对安条克和亚历山大里亚行省进行侵略、以帝国的边界为其教区边界的暴发的野心。克里萨菲乌斯的宝座的温和的篡夺者阿提库斯的长时间的宽容,暂时缓和了东部主教们的仇恨情绪;但西里尔最后终于被一位更值得他尊重和仇恨的敌手的高升所唤醒。在君士坦丁堡的主教西西尼乌斯的短暂、混乱的统治之后,教士和人民之中的各派之间的斗争按照皇帝的意愿平息下来,皇帝这一回总算听从了名声的呼声,采用了一个陌生人的机智。安条克的一个僧人,出生于日耳曼尼西亚的聂斯脱利,以他生活的谨严和讲道时的辩才颇受赏识;但他在虔诚的提奥多西在场的情况下所作的第一次布道演说却透露出他的情绪的尖刻和烦躁。“给我,哦,恺撒!”他大声叫着说;“给我一个没有异端邪说的地球,我便将给你一个天国作为交换。和我一起消灭所有的异端邪说派,我便将和你一起消灭所有的波斯人。”5天之后,仿佛条约已经签定,君士坦丁堡的主教发现、偷袭和进攻了阿里乌斯派的一次秘密集会的会场;他们宁死也不肯屈服;他们在绝望中点燃的火很快延烧到邻家,聂斯脱利的胜利不免因纵火罪的名声而蒙上一层阴影。他的主教的激情在赫勒海峡的两岸形成了信念和纪律的严格的公式——关于复活节时间计算上的错误被看作是犯了国法和教规而加以惩罚。吕底亚和卡里亚、萨尔代斯和朱利都的血债都是用顽固的夸脱德西曼派的血清洗的;皇帝的诏书,或者无宁说是大主教的诏书,列举了23等或23种名目的异端邪说的罪行或惩罚条例。不过,聂斯脱利疯狂飞舞的迫害的利剑却很快指向了自己的胸膛。宗教只是一种借口;但按当时的一位圣徒的判断,主教战争的真正动机不过是个人野心。

  属于叙利亚派的聂斯脱利很早便学会仇恨混淆两种特性的态度,而必须精细地区分开他的主子基督的人性和他的主耶稣的神性。他把圣洁的处女尊为基督的母亲,但对于后来,自与阿里乌斯派的争论开始以来,无形采纳的冒失地加之于她的“上帝的母亲”的头衔,他听来却十分刺耳。后来自成为主教的一位朋友,在君士坦丁堡的讲台上一再表示反对使用,或滥用这个使徒们根本不知道、教会未予认可、只会使胆小的人感到惊愕、把头脑简单的人引入歧途、使不信神的人开心、通过似乎近似的对比而认定关于奥林匹斯山的神的家世的旧说正确的词儿。聂斯脱利在比较冷静的时候承认,这也许可以通过两种特性的结合和它们的用语的沟通而予以纵容或原谅;但使他无法容忍的是,不容许他否定对一个新生儿,一位婴儿神灵的崇拜,从一般生活的婚姻和社交伴侣中寻求不完全的类比,并把基督的人性描绘为他的神性的衣袍、工具、住宅的作法使他十分气恼。在这类渎神的声响之中,圣殿的大柱动摇了。聂斯脱利的不成功的竞争对手,大洩其虔诚的或个人的愤怒,拜占廷的教士团暗中对一个陌生人的闯入十分不悦:一切迷信和荒唐的事物都可以要求僧侣的保护;人民感兴趣的是处于他们的圣母卵翼下的光荣。主教的布道演说,圣坛前的礼拜总受到叛乱的呼声的干扰;有些各自为政的会众拒不承认他的权威和学说;任何一阵风都向帝国各处撒下论争的枝叶;在四声震响的舞台上发出的战斗者的呼声在巴勒斯坦和埃及的隐士洞穴里回荡。西里尔有责任启发他的众多僧侣的热忱和愚昧:在亚历山大里亚的学校里,他早接受并相信了一种特殊的化身的理论;阿塔纳西乌斯的继承人,当他起而用武力反对坐在统治系统的第二把交椅上的另一个更凶恶、更有罪的阿里乌斯的时候,他也曾考虑到他的骄傲情绪和野心。在经过时间不长的通讯之后——在这通讯中处于对立地位的高级教士们用一种貌似尊重和仁慈的语言掩盖着他们的仇恨——亚历山大里亚的主教向皇帝和人民、向东部和西部,公开斥责拜占廷主教的错误。从东部,特别是从安条克,他得到的是措词含糊的宽容和沉默的建议,这建议是向双方同时提出的,而他们实际是站在聂斯脱利一边的。但梵蒂冈却张开双臂欢迎埃及的使臣。这一求教的行动大大满足了切莱斯廷的虚荣心;这样,一个僧人的有所偏袒的说法竟决定了教皇的信仰,他带着他的拉丁教士团,对希腊文、希腊艺术和神学完全一无所知。切莱斯廷,身居一个意大利宗教会议的高位,经过权衡轻重,表示赞成西里尔的信条,而谴责聂斯脱利的情绪和为人,免去那个异端分子的光荣的主教职务,给他们10天期限以办理改变信仰和悔罪等事宜,并把他的这个草率的、不合法的判决交给他的敌人去执行。但是,这位亚历山大里亚的主教,虽能发出天神般的雷霆,却同时暴露出凡人的过失和意气;他的12个最可厌的人至今仍然折磨着一些正统基督教的奴隶,他们崇拜一个圣徒的英灵,而并没有失去对卡尔西顿宗教会议的忠诚。这些大胆的论断不免不可磨灭地染上了阿波利拉里斯的异端邪说的污点;但聂斯脱利的严肃的、也许还是真诚的表白,却使现代的一些更明智、不那么偏心的神学家深感满意。

  然而,不论是皇帝或东部的大主教都不会乐意服从一个意大利教士的命令;一致要求召开一次正统基督教会议,或无宁说希腊教会的宗教会议,并认为这是平息或决定宗教争端的唯一办法。水陆交通四通八达的以弗所被选为开会会址,并以圣灵降临节作为开会的日期;一份开会通知送到了每一个大都城,一队卫兵被派来保卫并迫使这些神父非得在解决这有关上天的神秘和人世的信念问题之后不得离开。聂斯脱利并非作为一名罪犯,倒像是作为一名法官出面的;他依靠的不是追随他的高级教士的人数,而是他们的声望和影响,他的来自赛克西普斯浴场的强健的奴隶全副武装,具有一切攻守能力。但他的对手西里尔在肉体和精神的武器装备方面却都更为强大。他被50位埃及主教簇拥着,对皇帝的诏书的文字,或至少在精神方面,完全不予理睬,而那些主教们则都静等着他们的教长点点头,表明他已获得圣灵的启示。他早已和以弗所大主教门农结下亲密的同盟。专横的大主教处置了三四十个随时准备支持主教派的投票人:一大批农民、教堂里的奴隶,被调进城中以便用拳头和呼声支持一个形而上学的论争;人民群众则热情地肯定其身躯已躺卧在以弗所城墙之内①的圣母的光辉。从亚历山大里亚运走西里尔的船队满载着埃及的财富;他还随船带来一大批盲目追随圣马可和上帝的母亲的旗帜的水手、奴隶和狂热分子。教会的神父,甚至一些卫兵,都对这种军事部署感到惊愕;西里尔和玛丽的反对派在街头遭到侮辱,或在他们的住房中受到威胁;他的花言巧语和大量施舍使得追随他的人数与日俱增;这个埃及人很快发现在他的指挥下,已足有200名主教听从他的呼唤,任他驱使。但是,将12人驱逐出教的主谋者看到反对他的安条克的约翰,带领着数量虽不多却颇有威望的一些大主教和圣职人员正缓缓从遥远的东方首都赶来,不免有些担心。对被他斥为敌意和犯罪的拖延十分不耐烦,西里尔宣布在圣灵降临节后的第16天就开始开会。以有东部朋友在场为自己希望的寄托的聂斯脱利则和他的前任克利孛斯托姆一样,拒不承认他的敌人的权威,也不听从他们所发出的召唤:他们匆忙安排对他的审判,那控告他的人就坐在审判席上。68位主教,其中22位具有大主教的地位,通过谦虚、温和的抗辩为他进行了辩护:他们被同教的弟兄们赶出了会场。坎狄狄安以皇帝的名义,要术推迟4天;这位世俗的行政官员被愤怒地并带有侮辱性的从圣徒们的会议中轰了出去。整个这一重大的事件全都集中在夏季中的一天办完了:主教们各人发表了各自的意见;但它们的统一的风格透露出其背后的主谋的影响或在暗中操纵,这主谋至今仍一直被指责为使公开作证的证人的行为和亲笔签名不可信的罪魁祸首。没有任何异议,他们在西里尔的信中一致承认了尼斯信条和那些神父的学说:但从聂斯脱利的书信中和演说辞中摘出的部分段落中却夹杂着许多诅咒和怨恨之词;而且这个异端分子被剥夺掉了主教和圣职人员的荣誉。被恶意签送给新犹大的判决书,被在以弗所街头张贴和宣读:那些从上帝的母亲的教堂里走出的疲惫的高级教士被看作是她的保卫者受到人们的欢呼;她的胜利得到彻夜灯火通明、歌声不断和人群的激动的纪念。

  ①关于玛丽之死和埋葬情况,纪元的头4个世纪的基督教徒完全一无所知。她死于以弗所的传统说法在这次会议上得到了肯定;但后来又一直被她死于耶路撒冷的论断所代替;香客所能见到的她的空坟助长了她已复活和升天的神话,而对这一神话,希腊和拉丁教堂出于虔敬之心一直也不加否认。

  到第5天这个庆贺由于东部主教的来临和愤怒表现而大为减色。在一间旅店的房间里,约翰来不及掸去鞋上的尘土,便接见了皇帝的使臣,他向他叙述了他企图阻止或取消那埃及人匆促中胡乱作下安排的无效努力。于是同样匆忙和无理地由50名主教参加的东部宗教会议撤消了西里尔和门农的主教头衔;在那12条罪名中,谴责阿波利纳里斯的异端是百分之百的毒汁;并把亚历山大里亚的大主教说成是个恶魔,生来、育来便是为了彻底将教堂毁灭。他的宝座是远不可及的;但他们马上决定赐福以弗所的羊群,为他们安排一位牧人。由于门农的警惕,教堂的门对他们关闭起来,一支强大的守兵驻进了大教堂。在坎狄狄安指挥下的军队当即发动进攻;外围的守兵很快被击败、被杀死,但那核心地点却牢不可破;围攻的部队撤退了;但他们的撤走却受到猛烈的追击;他们失去了马匹,许多士兵受到严重的棒伤或被石头砸伤。圣母之城以弗所陷入疯狂和骚乱、反叛和一片血泊之中;敌对的宗教会议从各自的精神机构向对方发出诅咒和开除教籍的命令;提奥多西乌斯的朝廷在叙利亚和埃及两派的互相敌对和矛盾的咒骂声中已弄不清孰是孰非了。在那繁忙的3个月的时间中,皇帝,除了最有效的置之不理、加以蔑视的办法之外,使尽一切招数企图调解这一神学的争端。他试图使用普通的宣判无罪或有罪的办法去掉或吓唬住一些领导人;他赐给他派驻以弗所的代表以重大的权力和大批军队;他从两派中各挑选了8名代表,让他们一起来到首都附近的远离开为群众狂热情绪所感染的某个地方,自由地、开诚布公地进行讨论。但是,东方派拒不屈服,而正统基督教派鉴于自己人数众多,而且有拉丁同盟者,因而拒绝接受一切联合或和解的条款。温和的提奥多西乌斯终于忍无可忍,他愤怒地驱散了这次主教们的骚乱,直到事隔13个世纪之后,第三次全世界宗教会议中又有所表现。“上帝为我作证,”那位虔诚的君王说,“这一片混乱的局面可不是我引起的。上天明鉴,一定能看清谁是罪犯,并对他加以惩罚。你们都回到各自的省城去吧,愿你们各自的私德将能补救你们这次集会所造成的祸害和丑闻。”他们回到了各自的省城;但同样那种扰乱了以弗所会议的情绪现在却弥漫了整个东部世界。在经过三次顽固的、势均力敌的战役之后,安条克的约翰和亚历山大里亚的西里尔终于握手言和,互相拥抱了:但他们这种仅限于外貌的重新结合只能归之于都愿谨慎从事,而并非出于理性的认识;归之于彼此都感到疲惫不堪了,而并非主教们的基督仁慈精神的胜利。

  拜占廷大主教早已在皇帝的御耳边散布下诋毁他的埃及对手的人格和行为的带有偏见的言词。随同开会通知的一封充满威胁和咒诅的书信,指责他是一个不安分、十分傲慢和心怀忌妒的教士,他搅乱了人们简朴的信仰,破坏了教会和国家的安宁,并通过诡计多端地分别给提奥多西的妻子和妹妹写信,以肯定皇室内部的分裂,或散播不和的种子。在君主的严厉的命令之下,西里尔来到了以弗所,在那里他被行政官员们,按照已经集中了吕底亚和爱奥尼亚的军队用以镇压这位大主教的狂热的不服管制的随员的聂斯脱利和东部人的要求,加以抵制、威胁和囚禁。他不考虑可否会得到朝廷的宽容,公然从看守的手中逃走,仓促上船,抛下了那个不完备的会议,躲进了安全、独立的主教的堡垒。但是,他的被派往朝廷和市政府去的足智多谋的使者却竭力平息皇帝的怒气,求得他的宽容,并取得了成功。那位意志薄弱的阿尔卡狄乌斯的儿子却在妻子和妹妹、宦官和宫中妇女们的互相矛盾的影响之下,始终拿不定主意:他们的主导情绪是迷信和贪婪;而正统基督教的头目们也便不遗余力地在前一个问题上危言耸听,而在后一个问题上大力满足。君士坦丁堡及其近郊到处修建了兴旺的寺院,那神圣的长老达利马提乌斯和优迪克本早已把自己的热情和忠心奉献给西里尔的事业、对玛丽的崇拜和统一体的基督。从教会出现危险的第一天开始,他们的誓言已被一个更崇高的不可抵御的职责所代替。大队的僧人和隐士手里举着点燃的蜡烛,口中对上帝的母亲唱着赞歌,在他们的带领下,从他们的寺院奔向皇宫。这空前的盛况使人民群众为之振奋、激动,而浑身发抖的帝王则静听着圣徒们的祷告和祈求。他们大胆宣称,除非他们全归向阿塔纳西乌斯的正统继承人,并接受他的信条,他们便谁也不用希望得救。在这同时,每一条通向皇宫的道路都正受到金币的轰击。在赞颂和祝福的光明正大的名义之下,男女朝臣全以其权势和贪欲的大小分别得到不同数目的贿赂。但他们的无厌的贪求已把君士坦丁堡和亚历山大里亚的教会财富洗劫一空;以致那位大主教的权威也无法压下教士们的正当抱怨,为了支付这一可耻的腐败行径的开销,他们已欠下6万镑的债务了。从一个帝国的重大压力下救出自己的弟弟的普尔喀丽娅是正统派的最坚定的支柱;宗教会议上的大声疾呼派和宫廷里的小声嘀咕派的联盟是如此紧密,西里尔只要能够除去一个宦官,换上一个得到提奥多西喜爱的宦官,他便肯定可以获得成功了。然而,这埃及人仍不能吹嘘说自己已获得光荣的或决定性的胜利。皇帝,忽然表现出异乎寻常的坚定,一定要坚守自己曾许诺保护无辜的东部主教们的诺言;西里尔尽量设法缓解了他的愤怒仇恨情绪,在他得以对不幸的聂斯脱利进行全面报复之前,他勉强含含糊糊承认了基督的两重性。

  鲁莽和顽固的聂斯脱利,直到会议结束,一直受到西里尔的压迫、朝廷的冷遇和他的东部朋友们的不明确的支持。一种恐惧或愤怒的情绪促使他,在时间还不算过晚的时候,来一个光荣的自愿退位:他的愿望,或至少是他的要求,当即获得应允;他于是被十分风光地从以弗所送到了安条克他原来修行的旧寺院了不久以后,他的继承人马克西米安和普罗克修斯成了君士坦丁堡合法的主教。但是,那位被贬黜的主教,在他的沉寂的斗室中,怎么也无法再安于一个普通僧人的冷清、安全的生活了。对过去他怀念不已,对现在他十分不满,对未来他有充分的理由感到不安:东部的主教相继把他的不受欢迎的名字排除在他们的一切活动之外,而把聂斯脱利尊为坚定信仰维护者的分立派的人数则与日俱减。在他在安条克居住了4年之后,提奥多西亲手签订了一项命令,把他归于西门一类术士之列,对他的言论和追随者一概加以取缔,把他的作品投入火中,他本人先被流放到阿拉伯的彼得拉,最后又被转移到利比亚沙漠中的孤岛之一绿洲去。虽然已和教堂、和整个世界脱离接触,这位流徒却仍为顽固思想和战争意识所苦。一个属于米伦米或努比亚族的游牧部落进入了他的孤独的牢房:离开时却扔下了一大批无用的俘虏;但聂斯脱利刚一到达尼罗河的岸边,他便发现他实在宁愿逃开一个罗马人的正统教的城市,而去接受野蛮人的较温和的奴役。他的逃跑被看作是一项新的罪行而受到惩罚:这位大主教的精神感动了埃及的民族和教会的权势人物;行政官员、士兵、僧侣全都虔诚地折磨基督的敌人和西里尔;而且,在埃塞俄比亚的领土范围之内,这个异端分子一时被送出,一时又被放回,直到后来这反复的旅途劳顿已使他衰迈的残躯实在不耐其苦了。但他的头脑却仍然思想敏锐,自有独立见解,蒂巴伊斯的市长看到他写的布道的书信不禁惊讶不已;亚历山大里亚的正统基督教的暴君死去时,他还安然健在,在经过16年的流放生活之后,卡尔西顿的宗教会议也许将会重新恢复他的荣誉,或至少让他重回到教会中生活。聂斯脱利的死使他无法听从他们的对他十分欢迎的召唤;他的病可能为关于他的死的恶意中伤的传闻增添了几分色彩:说什么他的诽谤神明的工具,他的舌头,被虫子吃掉了。他被埋葬在上埃及的一个被人叫作克姆尼斯,或潘诺波利斯,或阿克米的城市中;但詹姆斯党的不朽的怨毒之心却历数代人而不衰,一直坚持向他的坟上砸去石块,并散播那个愚蠢的传说,说是上天对正直和邪恶的人一视同仁遍撒的雨露,从无一滴落到他的坟上。仁慈的人可能禁不住为聂斯脱利的不幸命运洒几滴同情之泪;但正义的人却会看到,他所受的迫害完全是他自己十分赞同并曾施之于人的做法。

  优迪克派的异端邪说和第二次以弗所会议

  亚历山大里亚的大主教在进行统治32年之后,今已死去,抛下正统基督教徒去无节制地发泄狂热,和沿用已取得的胜利。在埃及的教会和东部寺院中都严格宣扬唯一神性的学说(只是一个神性的化身),阿波利拉乌斯的原始信条因得到西里尔的承认而得到保护;他的可敬的朋友优迪克这个名字一直被用于一个和聂斯脱利的叙利亚邪说最为针锋相对的派别。他的对手优迪克是那300名僧人的住持,或方丈,或最高领导人;但如果拜占廷大主教弗拉维安的愤恨或冒失不曾使这一丑闻呈现在整个基督教世界的眼前,一个思想简单、一字不识的隐士的意见便可能早已消失在他曾躺卧了70多年的地洞里了。他本派的宗教会议马上召开了,会议的进程似乎也受到群众呼声和计谋的阻挠,而且那位老迈的异端分子在惊愕之中似乎也承认了基督并非从处女玛丽身上得到他的肉身。优迪克从他们的片面的信条出发,向全国会议发出呼吁;他的事业得到了他的教子,宫中最有权势的宦官克里萨菲乌斯和他的帮凶,曾继承提奥菲卢斯的侄子的宝座、信条、才能和罪恶的狄奥斯科鲁斯的全力支持。在提奥多西的特别召唤之下,第二次以弗所会议明智地包括了分别来自东部帝国六大教区的每区10位大主教和10位主教:某些出于特殊关系和因才德出众而被额外邀请的会员使会议人数增加到了135人;叙利亚的巴利苏马斯也被邀作为僧侣首领和代表,参加了会议,并和使徒的继承人们一同投票。但是,专横的亚历山大里亚大主教却又一次压制自由辩论:同样的伤害精神和肉体的武器再次从埃及的武库中取了出来;亚洲的老兵,一队射击手,在狄奥斯科鲁斯的指挥下参加战斗;更可怕的一些不可理喻、毫无怜悯之心的僧人则把守住了大教堂的一切出入通道。一般的,看来应该说是不受任何限制的神父们全接受了西里尔的信念,甚至包括他的仇恨;关于两重性的邪说,指名道姓对一些最有学识的东方人,连同他们的作品进行了严肃的批判。“让那些分割基督的人被一刀劈作两半吧,把他们剁成碎片,把他们给活活烧死!”这便是基督教的会议所表达的慈善的愿望。优迪克的清白和神圣性被不假思索地接受了;但那些高级教士,特别是色雷斯和亚洲的那些,都不愿为了让他行使,或甚至是滥用,他的合法的司法权而废掉他们的大主教。他们抱住狄奥斯科鲁斯的膝盖,因为他正摆出一副威吓的神态站在他的宝座前的脚凳上,请求他宽恕他的一个弟兄的过失,给他留点体面。“你们想造反吗?”那位冷酷无情的暴君大声吼叫着。“管事的头头儿都到哪儿去了?”他的话音刚落,一大群僧侣和士兵,手执棍棒、刀剑和铁链,一窝蜂似地冲进教堂里来:浑身发抖的主教们全躲在圣坛后面和长凳下面去了;而由于他们暂时还没有殉教的决心,一个个先后在一张空白纸上签上了自己的名字,那白纸上后来填上了遣责拜占廷教皇的内容。弗拉维安当即落入这精神竞技上的一群野兽之中:那些僧人,在巴尔苏马斯的榜样和呼声的刺激下纷纷要为基督所受的伤害报仇:据说,那位亚历山大里亚的大主教曾对他的君士坦丁堡的兄弟大声咒骂、拳打脚踢,最后并用脚把他踩在地上:毫无疑问,这牺牲者,还没有到达被流放的地点,第三天便因在以弗所受伤过重而死去。这第二次宗教会议被公正地称作一群土匪和杀人犯的集会;然而,对狄奥斯科鲁斯进行控告的人们必会夸大他的暴行,以为自己的怯懦和前后行为的矛盾开脱。

  卡尔西顿会议

  埃及的信念取得了胜利:但失败的一方却得到那个取于毫无畏惧地面对阿提拉和该撒利克的敌对仇恨的同一教皇的支持。利奥的神学,他的著名的讲解化身奥秘的巨著或书信,以弗所会议根本未予理睬:他的以及拉丁教会的权威,在他派出的使节的身上受到了屈辱,这些使臣逃脱苦役和死亡,回来讲述了有关狄奥斯科鲁斯的暴虐和弗拉维安殉教的悲惨的故事。他的地方宗教会议废除了以弗所的不规则的程序;但由于他自己的举动本身也不合规定,他要求在自由的正统基督教的意大利几省中召开一次全国会议。这位罗马主教作为基督教徒的首领,可以从他的独立的宝座上毫无危险地发号施令,而他的命令则由普拉西狄亚和她的儿子瓦伦提尼安一字不易完全照抄,他们告诉他们的东部的同事们,一定要恢复教堂的和平和统一。但是,由东方皇室演出的戏文同样受到那位太监的放纵自如的操纵;提奥多西可以毫不犹豫地宣称,教会已经取得和平和胜利,最近的一场大火也已因聂斯脱利派受到公正惩罚而熄灭。如果皇帝的坐骑不曾幸运地忽然倒地,希腊人也许还会纠缠在一性论的异端邪说之中;提奥多西死去了;他的正统基督教的妹妹普尔喀丽娅,同一位挂名的丈夫继承了帝位;克里萨菲乌斯被用火烧死;狄奥斯科鲁斯被免职,流放的人都被召回,利奥的巨著又被东部的主教们纷纷拿来签名赠人。然而教皇却对他心爱的拉丁会议计划感到失望;他不屑于到迅速在比提尼亚的尼斯召开的希腊会议上去主持会议;他的使节公然傲慢地要求皇帝亲自前往参加;那些疲惫的神父,在马基安和君士坦丁堡的元老们的监督下被运送到了卡尔西顿。在离开色雷斯的博斯普鲁斯1/4英里的地方,在一个坡度缓慢但地位很高的小山顶上修建了圣欧斐弥阿教堂:那三重的结构被一般认为是一枝艺术奇葩,而那一眼望去一片无垠的海陆景象却可以提高一个教会分裂者的思虑,让他转而默念统辖宇宙的上帝。630位主教依次排列在大厅之中;但东部的大主教们却都有各自的使节在前领路,他们中的第三位却只是一个普通教士;而最光彩的地点却为20个具有执政或元老身份的教外人保留着。福音书十分显眼地陈列在大厅的中心处,但关于信念的规章四周却被教皇和皇帝的使臣包围着,他们使得卡尔西顿会议的第13次大会得以温和地进行。他们的怀有偏见的干预压下了有损教会尊严地放纵的喊叫和咒骂声;但是,在对那些使节提出的控告声中,狄奥斯科鲁斯被迫走下他的宝座,降至一名他的审判人已视为有罪的罪犯的地位。那些对聂斯脱利不如对西里尔仇恨的东部教士把罗马人看作是自己的救星:色雷斯、本都和阿非利加,对于杀害弗拉维安的凶手愤怒已极,而君士坦丁堡和安条克的新大主教则依靠牺牲他们的恩公保住了自己的位子。巴勒斯坦、马其顿和希腊的主教都紧紧追随着西里尔的信仰;但面对着那宗教会议,在炽热的战斗中,那些头目,连同他们的百依百顺的追随者,全从右翼转到了左翼,通过这一及时的叛变决定了双方的胜败。在从亚历山大里亚乘船来的17位副主教中,有4位被诱改变了自己的忠心,另13位则俯伏在地,哀叹哭泣,请求会议的宽恕,并十分可怜地宣称,如果他们屈服了,那他们回到埃及的时候,必会被愤怒的人民杀死。狄奥斯科鲁斯的同谋者们获得允许通过长时间的悔罪活动以消除自己的罪行或过失;但他们的罪过却在他的头脑中越聚越多;他既不请求,也不希望得到赦免,那些请求大赦的人们的温和态度被当时普遍出现的胜利和复仇的呼声所淹没。为了挽救已故的他的追随者的名声,他乘巧地找出个人的一些过错;他冒失地并不合法地将教皇从教会中除名,以及他(在他被囚禁的时候)倔强地拒绝前往参加宗教会议。有证人出面为他的骄纵、贪婪和残暴的种种事例作证;神父们带着无比厌恶的心情倾听着关于教会的救济金如何被大量用于一些舞女身上,他的皇宫,甚至他的浴场如何完全对亚历山大里亚的妓女们开放,以及臭名昭著的潘索菲亚,或艾琳如何被作为教皇的情妇公开加以接待。

  由于这些过失狄奥斯科鲁斯受到了会议的处理,并被皇帝下令流放;但他的信仰的纯正却被公然肯定并得到神父们的默许。他们出于小心谨慎,虽认为优迪克实属异端,但却未公开揭露,他也从未被传唤到他们的法庭上去;当一位大胆的单一性派的成员把西里尔的一部书扔在他们的脚前,问他们敢不敢当他的面批驳这位圣徒的理论的时候,他们只是难堪地一声不响地坐在那里。如果我们公正地读一读正统基督教派所记录的卡尔西顿会议的经过,我们将会发现,绝大多数主教都实际相信有关基督的简单的一体化理论;至于对他产生于,或出自两性结合的含糊的承认,则可以或者指它们过去曾经存在,或者指后来出现的混乱,或者指从人的受孕到神的转化之间的那一段危险的过渡。更积极和更精确的罗马神学所采用的基督兼有两性而存在的说法,埃及人听来最为刺耳;而这么一个极有份量的用语(人们倒不一定理解,却必会记住它)几乎在正统基督教的主教们之间产生了分裂。利奥的巨著曾得到许多人的恭敬地,也许还是由衷地赞许;但在接连两次辩论中,他们又都抗议说,越过,根据圣书和传统的规定,确定在尼斯、君士坦丁堡和以弗所的神圣地界标记的做法,是既不切实际,也不合法的。最后,他们终于对他们的主子的请求让步了,但他们的正确无误的信条,在经过慎重的投票和严肃的宣告加以肯定之后,却在下一次会上,由于使节和他们的东部朋友们的反对,被推翻了。尽管有一大批主教派的群众大声叫喊着:“神父们的结论是正统的,是不可改移的!那异端邪说已露出狐狸尾巴来了!把聂斯脱利派驱逐出教!让他们离开会场!让他们回到罗马去!”也完全无济于事。使节们发出威胁,皇帝不参预其事,于是由18名主教组成的一个委员会准备好一套新的信条,强加给不愿接受的大会。在第4次全国会议的名义下,向正统基督教世界宣告了基督为一个人而兼有两性:这样便在阿波利拉里斯的异端和圣西里尔的信念之间画下了一根看不见的分界线;而那通往天堂之路,一架和剃刀一样锋利的桥梁,却凭着神学艺术家的奇妙的手在那无底深渊之上悬空架起来了。在盲目和被奴役的10个世纪里,欧洲一直任凭梵蒂冈的神喻左右她的宗教观点;一些古代的已经锈损殆尽的学说也被那些否认罗马教皇最高权威的改革派不加争辩地纳入他们的教条之中。卡尔西顿会议在新教教会中占据上风;不过争论的风波已经平息下去,今天的最虔诚的基督教徒对自己的信念中有关神秘的化身说问题,或者一无所知,或者无心过问。

  在利奥和马西安的正统统治下,希腊人和埃及人的心情是极为不同的。那些虔诚的皇帝用武力和敕令推行他们的信念的象征;共有500名主教凭着自己的良心或荣誉宣称,卡尔西顿宗教会议所确定的信条可能会,甚至不惜流血,依法加以推行。正统基督教派满意地注意到,这一宗教会议对聂斯脱利派和对一性论者,都同样十分可厌;但聂斯脱利派却不那么恼怒,或不那么强大,而东部却因为一性论者的顽固和狂暴情绪而动乱不安。耶路撒冷被大队僧兵占领;他们在一性化身的名义下,抢劫、纵火和屠杀;基督的坟墓为血流所污;守城的人公然发出一片喧嚣反对皇帝统领下的军队。在狄奥斯科鲁斯被免职和流放之后,埃及人仍怀念他们的精神父亲,并对被卡尔西顿的神甫们安排近来的他的继承人的篡夺行径深表厌恶。普罗忒里乌斯的宝座有2000名士兵的兵力守卫着;他发动了一场反亚历山大里亚人民的历时5年的战争;而在刚一传出马西安的死讯的时候,他便成了他们的狂热情绪下的牺牲品。在复活节前3天,这位大主教便被包围在大教堂中,被杀害在受洗室里了。他的被破坏的尸体的残留部分被仍进烈焰之中,他的骨灰则被向狂风中撒去;这一行动是由一个自高自大的天使的幻像促成的;一个充满野心的僧侣,以猫人提摩太的名义,继承了狄奥斯科鲁斯的职位和观点。这种为害极烈的迷信思想,在报复思想和行动的鼓舞下,又在两派之间燃烧起来:为了一种形而上学的争吵,竟然共有几千人被杀害,以致任何一个等级的基督教徒都从此失去了对社会生活的真正享受,以及洗礼和圣餐的无形的好处。也许当时的一个离奇的神话可能掩盖着那些互相和自相残害的狂热分子的隐喻的形象。“在维南提乌斯和塞勒翁执政的统治下,”一位态度严肃的主教曾说,“亚历山大里亚以及全埃及的人民,都陷入一种离奇的疯狂之中:大人物和小人物、奴隶和自由人、僧侣和教士,以及反对卡尔西顿会议的本地人,全都失去说话和理解事物的能力,一律只能像狗一样狂吠,用自己的牙齿撕咬他们的手上和胳膊上的鲜肉。”

  芝诺的赫诺提孔

  30年的动乱终于产生了芝诺皇帝的著名的赫诺提孔说,这一论点,在他自己和阿纳斯塔西娅统治期间,得到东部全体主教的签名支持,因为如果他们拒绝或破坏了这一健康的根本法令,便将受到免职和流放的惩罚。教士们看到一个俗人贸然编订的有关信条,尽可以暗自笑笑或发出几声叹息;然而,如果他屈尊去进行这一可耻的工作,他的思想中便不是那么充满偏见和私欲,而行政官员的权威也只有在得到人民的同意下,才能得以维持。芝诺只是在教会传闻中不是显得那么可鄙;阿纳斯塔西娅曾开诚布公地说,一位皇帝根本不应不顾自己的身份去迫害那些基督的崇拜者和罗马市民,我看不出其中包含了任何摩尼派或优迪克派的罪行。埃及人对赫诺提孔说特别感兴趣;但我们今天的怀有成见、带着有色眼镜的正统基督教派的学者们却没有发现其中有丝毫的乖谬,它精确地代表了正统基督教的化身说的信念,却并没有接受或否认敌对派别的特殊用语或信条。严厉地公开斥责了聂斯脱利和优迪克派;谴责了一切分割基督、诋毁基督和把他说成是一个幻影的各种异端邪说。一字不曾提到性这个词的数或条件,却尊重地肯定了圣西里尔的纯洁体系,尼斯、君士坦丁堡和以弗所的信条;但是,这个题目却并没有屈服于第4次会议的名声,而被一切敌对理论的批评(如果这类理论曾在别的地方或在卡尔西顿曾有人宣讲过的话)所排除。在这种含糊的态度之下,最后一次宗教会议上的朋友和敌人可能全在一阵无言的拥抱中团结在一起了。最有头脑的基督教徒们全都对这种宽容的政策抱着默许的态度;但他们的理性是软弱无力、摇摆不定的,而他们的顺从又被他们的情绪激昂的弟兄们视为懦弱和奴性的表现。在一个已经垄断人们的思想和言行的问题上,要想保持严格的中立是极其困难的;一本书、一篇布道演说、一段祷告词全都可以重新点燃争论的火焰;教会之内的纽带不断被主教们之间的私仇割断又接续上了。从聂斯脱利到布迪克之间的那段空间已被1000种不同的语言和意见所填充;埃及的acephali和罗马教皇,虽然力量悬殊,勇气却彼此相等,可以说占据着整个神学派别的两端。那不受国王也不受主教领导的 a-cephali 派从亚历山大里亚主教的管理统治下分离出去已有300多年,那些主教并未求得对卡尔西顿会议正式进行谴责,便接受了君士坦丁堡教会的领导。同时也没有通过那次会议的正式批准,他们便接受了亚历山大里亚教会的领导,君士坦丁堡的大主教被教皇从教会除名了。他们这种毫不通融的专制主义使得最正统的希腊教会也卷入这种精神传染病中,否认或怀疑他们的誓言,在35年的时间中,在东、西部之间制造分裂,直到最后消除掉曾敢于反对圣彼得最高权威的4个拜占廷教皇的影响。在那段时间之前,君士坦丁堡和埃及之间的不稳定的休战状态曾被敌对的高级教士们所破坏。被怀疑宣扬聂斯脱利的异端邪说的马其顿尼乌斯,在免职和流放中完全肯定卡尔西顿会议,而西里尔的继承人却恨不得花2000镑赏金作贿赂以求得将它推翻。

  在那狂热时代,一个词的含义或甚至一个字的发音都足以扰乱一个帝国的和平。trisagion(三呼神圣),“神圣,神圣,神圣,万民的主上帝!”被希腊人认为是大小天使永远不停在上帝的御座前重复念诵的祷文,而且是在大约5世纪中叶被神奇地透露给君士坦丁堡教会的。安条克的虔诚很快又加上了“他为我们被钉上了十字架!”几个字;这一句感恩的话,不论是专对基督,还是对整个三位一体发出,从神学的规则判断都是正确无误的,因而已渐为东部和西部的正统基督教所采纳。但是,这原是出自一个一性论主教的想象;这一来自一个敌人的礼物一开始被看作是下流、危险的渎神之物而加以拒绝,而且这个冒失的革新几乎使阿纳斯塔修斯皇帝丧失了他的皇位和性命。君士坦丁堡的人民对自由的理性原则完全一无所知;但他们作为合法的造反事业的象征,举着在竞赛中用的侍从的旗子,或在学校里用的神秘组织的旗帜。那“三呼神圣”词,不分有没有那附加句,在大教堂中被敌对的两个合唱队高声歌唱着,待他们唱到声嘶力竭的时候,他们便借助于木棍、石块等更扎实的辩论武器;进攻的一方会受到皇帝的惩罚,却得到小主教的保护;这一重大的争吵问题,实际事关皇冠和权杖的得失。街头顿时会挤满了男人、女人和儿童;大批的行人排成一队一队,前进、高呼,在头脑中进行战斗。“基督教徒们作殉教烈士的时刻已经来到了:我们决不能抛弃我们的精神父亲;将摩尼教派的暴君革出教门吧!他不配作我们的领导。”这是正统基督教徒的叫喊声;而阿纳斯塔修斯的舰队则止住桨,停靠在那宫殿前面,一直等到大主教宽恕他的罪行,并安抚下激昂群众的怒潮。马其顿尼乌斯的胜利的欢欣因自己很快被流放而结束;但他的手下群众的热情却又一次被那同一个问题挑动起来,“那三位一体中有一体被钉上了十字架吗?”在这个重大时刻君士坦丁堡的蓝派和绿派暂时停止了争吵,民政和军事力量就在他们的眼前被消灭了。城门的钥匙和卫兵的旗帜都被存放到虔诚教徒的主要活动站和营地君士坦丁广场上去了。无日无夜,他们或者不停地忙于向他们的荣耀的上帝唱赞美诗,或者忙于拷问和杀害他们的皇帝的仆人。他最喜爱的僧人,像他们说的那神圣的三位一体的敌人的朋友的头被用长矛挑着高高举起;而那原来向异端派的建筑物抛去的火种,现在也已不分青红皂白,把最为正统的派别的房屋烧成了一片废墟。皇帝的雕像被砸碎,他本人也躲到城外去,一直到3天之后,他才大胆出面试探一下他的臣民的心性。阿纳斯塔修斯不戴皇冠,摆出一副求饶的姿态,出现在竞技场的皇座上。正统基督教徒们在他的面前真诚地演练了“三呼神圣”;当他通过传令官宣告他将退出皇帝位的时候,他们感到欢喜万分;他们静听他宣称,既然全都不适宜统治,他们应该事先求得一致同意选定一位君王:他们同意将两个不受欢迎的大臣处死,这两大臣立即被他们的主子毫无难色地下令扔到狮子坑里去。这些疯狂的但迅速结束的造反活动是在维塔利安的成功的鼓舞下进行的,他带领着一支大都是偶像崇拜者的匈奴人和保加利亚人组成的军队,宣称自己是正统基督教信念的保卫者。在这一虔诚的反叛活动中,他在色雷斯大肆屠杀,包围了君士坦丁堡,消灭了65000名他的基督教弟兄,直到他得以免去那些主教的职务,自己满意地当上了教皇,确立了卡尔西顿会议的权威,获得由临死的阿纳斯塔修斯被迫签署,并由查士丁尼的叔父更为忠诚地予以实行的议定书。这便是以和平之神的名义并由他的门徒们发动的第一次宗教战争的基本情况。

  查士丁尼的神学理论

  查士丁尼作为王子、作为皇帝,以及作为法学家的等等方面,我们在前面已经都论述过了:但前面未讲他还是一个神学家,而且这也许是一个不为大家所同意的偏见,我们说他的神学还在他的形象中占据一个十分突出的地位。这位君王对他的臣民对活着和已故的圣徒所抱出于迷信的尊崇十分同情:他的法典,特别是他的新法,全都肯定和扩大了教士的特权;在一个僧人和俗人之间发生任何纠纷,偏袒的法官总是倾向于认定,真理、公道、正义永远在教会一边。这位皇帝不论公开还是私下做礼拜的时候总十分认真,一丝不苟;他不论是祷告,还是守夜或禁食都做到和一个悔罪的僧侣一样严格;他的想象总抱着随时可以得到神灵启示的希望或信念;他已经肯定得到了圣母和天使长圣米哈伊尔的保护;而他有一次病危重生则完全得力于神圣的殉教烈士科斯马斯和达米安的神力相助。首都和东部各省到处装点着他的宗教纪念物;尽管这类耗资巨大的建筑物绝大部分都应归之于他的个人爱好或喜爱排场,但是皇家建筑师的热情可能完全是真正感到他对他的看不见的恩主的爱和感激之情而激发起来的。在一切表明皇帝伟大的头衔中,他听来最为悦耳的是虔诚;改进教会的世俗和精神上的福利是他毕生最严肃的事业;作为国家之父的职责,经常因为要完成信徒的保护者的责任,而遭受到牺牲。当时的各种争论对他的脾气和理解能力都十分投合;一些神学教授一定会对一个不相干的人如此专心于他们的技艺而忽视自己的工作的做法暗中好笑。“对这么一个,”一个大胆的谋反者对他的同谋说,“顽固的暴君你有什么害怕的?他整夜不睡也不知拿起武器自卫,只一味干坐在他的密室里和一些灰白胡子老人讨论问题,并不停地翻阅着大部头的圣书。”这种刻苦钻研的成果在许多会议上都明显地表现出来,在那里查士丁尼常作为最出色、最精细的辩论家而显得光彩夺目;并在许多布道会上,在敕令和书信的名义下,向帝国宣告他们的主子的神学思想。当野蛮人入侵地方省份、当胜利的军团在贝利萨留和纳尔塞斯的旗帜下前进的时候,不为军营的人所知的图拉真的继承人却满足于作为一个宗教会议的首领进行征服。如果查士丁尼曾往这些会议上邀请过一个不怀私心、通情达理的听众,那他也许就会明白,“宗教争论是傲慢和愚昧的产物;最值得推崇的真正的虔诚只能靠沉默和顺从来表达;对自身的本性都毫无所知的人类根本就不应妄图探讨神的性质;以及,我们只要知道力量和仁慈是神的最完美的属性也就完全够了。”

  宽容不是当时所推崇的美德,纵容叛乱分子更从来不是皇帝的脾性,但当皇帝降格成为一个心胸狭窄、脾气暴躁的论争者的时候,他却很容易在被激怒的情况下,使用他的全部威力以补充理论的不足,而且对那些有意闭眼不看一些明明白白的道理的顽固分子毫不怜惜地予以惩罚。查士丁尼的统治虽变换着花样,但始终离不开对人民进行迫害一条;他似乎在巧立法律名目和对法律的严厉执行方面都远远超过了他的那些懒散的前代皇帝。对所有异端分子都规定在短短3个月中或者改变信仰,或者将被流放;如果他还听任他们勉强停留下来,那他们,在他的铁腕统治之下,将不但失去社会对个体的一切福利,同时还将被剥夺掉天生为人和基督教徒的权利。在将近400年的时间之后,弗里吉亚的蒙特鲁派还依然显露出他们从圣灵的特殊喉舌,他们的男女使徒那里得来的追求完美和先知的狂热情绪。在正统基督教的教士和士兵临近的时候,他们敏捷地抓住了殉教者的桂冠;会所和会众全在烈焰中化为灰烬,而且这种原始的狂热分子甚至在他们的暴君死去300年后还没有完全消灭。在正统基督教同盟者的庇护之下,君士坦丁堡的阿里乌斯派曾置严厉的法律于不顾:他们的教士在财富和阔绰方面与元老们不相上下;而查士丁尼的贪婪的双手所聚集的金银财宝也许完全可以说是对地方各省的掠夺和对野蛮人的抢劫。一群仍然藏匿在人类生活最高雅、最朴实的环境中的异教的秘密残存者激起了基督教徒的愤怒,他们也许是极不愿意有任何局外人成为他们的内部纷争的见证。一位主教被推定为教徒信念的考察者,他的努力很快便在宫廷和城市中发现了一些仍然抱着希腊迷信不放的行政官员、法律工作人员、医生和诡辩家。他们立即得到严厉的通知,他们必须刻不容缓地在惹怒朱庇特还是惹怒查士丁尼之间作出选择,他们再也不可能,在可耻的冷漠或缺乏虔诚的假面具后面,隐藏着他们对福音的反感。大约仅只有福提乌斯大主教决心像他的祖先一样活着和死去:他用一只短剑当胸一击使自己获得了解脱,留下他的暴君更无聊地厚着脸皮去揭露这个逃犯的无生意的尸体。他的意志较薄弱的弟兄们却都对他们的尘世的君主屈服了,他们全都接受了洗礼,并以超常的热情洗刷掉他们的偶像崇拜的嫌疑或实际罪行。荷马的故乡和特洛耶战争的战场仍然还保留着他的神话的最后的火花:仍是通过那一主教的努力,在亚细亚、弗里吉亚、吕底亚和卡里亚,共发现了7万个异教徒,全让他们受洗了;为这些新入教的教徒共修建了96所教堂;亚麻法衣、圣经和圣餐用具、金瓶银瓶全都由虔诚、慷慨的查士丁尼供给。早已被逐渐剥夺豁免权的犹太人现在更受到一项可厌的法令的压抑,这法令规定他们必须和基督教徒在同一天里庆祝复活节。他们可能更有理由抱怨,因为正统基督教徒他们自己也不同意他们的君主按天象计算的日期:君士坦丁堡的人民把他们开始四旬斋的起始日期比规定时间推迟了一周;他们一向乐于禁食7天,皇帝却下令到处卖肉。巴勒斯坦的撒马利亚人是一个混杂的人种,一个区划不清的派别,异教徒把他们看作是犹太人而加以排斥,犹太人把他们看作是教会分裂主义者,基督教徒更把他们看作是偶像崇拜者。可厌的十字架早已在他们的神圣的加里兹姆山上树立起来,但查士丁尼的迫害政策留给他们的其它选择则仅只有受洗或造反。他们选择了后者:在一个不顾一切的领导人的指挥之下,他们拿起了武器,尽力以一群无力自卫的人民的生命财产和庙宇作为代价来寻求报复。撒马利亚人最后被东部的正规军镇压下去:2万人被杀,2万人被阿拉伯人卖给了波斯和印度的非教徒,这一不幸民族的剩余部分则不惜公然作伪,以补偿自己的叛国之罪。据估计在撒马利亚战争中共有10万罗马臣民被害,以致使一度繁华的省份变成了浓烟滚滚的荒野,但在查士丁尼的法令中,谋害罪不适用于对异教徒的杀害;他虔诚地一心要用火和剑建立起单一的基督教信仰。

  既然带着这种情绪,那至少他自己有责任永远保持正确。在他进行统治的开头几年,他热情地表明自己是正统基督教的门徒和保护人;希腊人和拉丁人的和解使得圣利奥的巨著变成了皇帝和全帝国的信条;聂斯脱利派和优迪克派,在任何一边都被置于双重迫害之下;而分别在尼斯、君士君丁堡、以弗所和卡尔西顿举行的四次宗教会议,全得到了一位正统基督教的立法者的明令批准。但是,在查士丁尼力求维护信仰和崇拜仪式的统一的时候,他的其罪行及其虔诚并非水火不相容的妻子提奥多拉却一直听命于她的一些一性论的教师;教会的公开和暗藏的敌人也便在他们的这位仁慈的女保护人的微笑声中复活和发展起来。于是,首都、宫廷以及夫妻共在的床榻全都因宗教信仰的分歧而分裂;然而,皇家夫妇的真诚是如此可疑,以至许多人认为他们之间的外貌的不和不过是意在反对人民的宗教和幸福的一种恶意的阴谋。那著名的实际上几句话可以说完却竟充斥大作巨著有关三章的争论便充分透露出这种微妙、诡诈的精神。现在奥利金的尸体被蛆虫吃掉已经300年了:他的自认为先在的灵魂已经落入到它的创造者的手中;但他的作品却被巴勒斯坦的僧人如饥似渴地阅读着。在这些作品中,查士丁尼的锐利的眼光发现了十多处形而上学的错误;而这位原始时代的学者,与毕达哥拉斯和柏拉图一起,被教士们奉献给了他曾加以否认的永恒的地狱烈火。在这个先例的掩饰之下,直对着卡尔西顿会议发动了恶毒的一击。神甫们原来都耐心地倾听着对莫苏伊斯希亚的提奥多尔的赞扬;他的公正态度或纵容使得锡拉斯的提奥多雷和埃德萨的伊巴斯都重新进入了教会。但是,这几个东部主教的人品都曾被加以崇奉异端邪说的恶名;这里的前一个曾是聂斯脱利的老师,另外还有两个则是他的朋友:他们的最为可疑的几段文字曾在三章的大标题下加以批判;而对他们的英魂的指责必然牵涉到一个正统基督教世界一直以真诚或伪装的尊崇提出它的名字的宗教会议的荣誉。不管这些主教有罪与否,如果他们在死亡的沉睡中被彻底消灭,那他们也便不会,在100年之后,被在他们的坟头上掀起的喧嚣声吵醒。如果他们已经落入魔鬼的毒牙之中,那任何人的努力也便已不可能减轻或加重他们的痛苦了。如果他们已和圣徒和天使们一起正享受上帝的恩宠,那他们一定只会对至今仍满怀无用的愤怒在地球上爬行的神学昆虫们发出阵阵微笑而已。爬在这些昆虫最前列的是罗马皇帝,也许根本弄不清提奥多拉和她的宗教派别的真正动机究竟是什么,却一直在那里射出它的毒刺,喷出毒汁。原来的那些牺牲品已越出了他的力量所能及的范围,他的敕令只能空给他们定罪名,并号召东部的教士们跟着一起加入谴责和诅咒的大合唱罢了。东部带着几分犹豫同意了它的君王的意见;于是有三个大主教和165个主教参加的第5次全国宗教会议在君士坦丁堡召开了;在这里那三章的创作者以及它的辩护者全被从圣徒的行列中排除出去,并慎重其事地交给了魔鬼。但拉丁教会却更为醉心于利奥和卡尔西顿会议的荣誉;而如果他们仍和往常一样在罗马的旗帜之下进行战斗,他们便有可能会在理性和人道的事业方面取得胜利。但是,他们的首领是被抓在敌人手中的一个俘虏;而原被出卖官职的行为所玷污的圣彼得的宝座现在更被经过长时间三心二意的斗争终于屈服于查士丁尼的独裁统治和希腊人的诡辩学的维吉里的怯懦所出卖。他的改教行为激起了拉丁人的愤怒,这时已再找不到两个以上的主教会愿意对他的副主祭和继承人贝拉基进行干预。然而,教皇的坚忍却不知不觉中将教会分裂者的称号转移到他们的对手的头上;伊利里亚、阿非利加和意大利的教堂全受到行政和宗教势力的压迫,其中也不无军事力量的参与;远处异地的野蛮人照抄梵蒂冈的信条,以致在一个世纪的时间之内,三章引起的分裂才在威尼提亚省一个偏僻的角落结束。但是,意大利人的宗教方向的不满早已促进了伦巴第人的侵略,而罗马人自己一向惯于对拜占廷暴君的信念怀疑,并对他的政府厌恶。

  查士丁尼在逐步确定他自己的以及他的臣民的飘忽不定的意见的微妙过程中,既非十分坚定,也非始终如一。在他年轻的时候,任何轻微的脱离正统路线的行为都会使他恼怒;在他年老以后,他却超越了轻微的异端所许可的界限,而且对他公开宣称,基督的肉身永远不会朽坏,他的人身永不会像我们凡夫俗子与生俱来的肉身一样经受匮乏和疾病之苦的说法,詹姆斯派所感到的惊愕,不次于正统基督教徒。这一荒唐的意见是在查士丁尼最后的几道敕令中宣布的;在他适时地离开人世的时候,教士们已拒绝签字,皇帝作好进行迫害的准备,人民已决心受苦或进行反抗。特里尔的一位主教,因为自己已安全地躲在他的力量所能及的范围之外,竟用命令和激动的口气对东部的君主说,“最仁慈的查士丁尼,请记住你的洗礼和信条。不要让你的灰白的头发蒙受异端邪说的恶名。从流放地召回你的父辈,从绝境中救回你的追随者吧。你不会不知道,高卢、西班牙和阿非利加已经在为你的堕落悲叹,对你的名字表示厌恶。除非你立即彻底否定你所宣讲的一切;除非你大声宣布,我错了,我犯罪了,把聂斯脱利赶出教门,把优迪克赶出教门,那你就会将自己的灵魂也抛到他们将在其中永世燃烧的烈火中去。”他未作任何表示便死去了。他的死在某种程度上恢复了教会的平静,他的4个继承人查士丁、提比略、莫里斯和福卡斯的统治时期都突出地形成了少见的,也十分幸运的东部宗教史上的空白。

  赫拉克利乌斯试图用一意志论,即基督虽有两性却仅只有一意志的学说,来和一性论者和解。他的胜利和他的这种仿古神学出现得为时过晚了。阿拉伯人的侵略正一触即发。

  在这里已删去的第48章中,吉本列举了他的四开本著作最后两卷的写作计划,并列出了自赫拉克利乌斯(610—641)至1204年拉丁人攻占君士坦丁堡期间4个主要皇帝的大事一览表。

  现另行编写如下:

  赫拉克利乌斯王朝,610—717年

  赫拉克利乌斯打败了波斯,第一次遏止住了伊斯兰教的进攻。636年他在亚尔马克河边的失败,结果使帝国失去了叙利亚。638年占领耶路撒冷,647年占领亚历山大里亚(参看下面第51章)。

  679年保尔加人越过了多瑙河,赫拉克利乌斯王朝的末期一直处于不断衰败之中。

  伊索里亚王朝,717—867年,偶像破坏者。

  利奥三世的伊索里亚王朝(717—740)击退了阿拉伯人对君士坦丁堡的一次大规模进攻。

  754年在君士坦丁堡举行的第7次基督教团结大会谴责了对偶像的崇拜。

  女皇艾琳(797—802)暂时恢复了后于843年由提奥多拉最后确立的对偶像的使用(见下,第49章)。

  在偶像问题上的争论几乎使人忽视了偶像破坏者使帝国具有了新的民政和军事组织,试图采用罗马法律以满足眼前需要并使民政权力脱离僧侣影响的事实。

  伊索里亚王朝以利奥五世的被杀而告终(813—820),接替它的是为时甚短的弗里吉亚王朝(820—867)。

  马其顿王朝,867—1057年。

  该王朝由巴西尔一世(867—886)建立。在他的继位人中值得注意的是君士坦丁七世波菲洛吉尼图斯,912—959,和他的后父罗马努斯一世勒卡佩努斯(919—944),和约翰一世泽米塞斯(969—970),他留下三个女儿叶夫多基亚(女尼)、提奥多拉和佐。这后两位妇人的个人和政治纠葛,真到提奥多拉于1056年去世,始终是宫廷事务的中心。该朝代以米哈伊尔·斯特拉提奥提库斯作为被任命的统治者又延续了1年。

  这期间,在东部皇帝和大主教之间和西部皇帝和教皇之间的新的政治上的势不两立的情绪又在欧洲出现了。分裂活动在教会之间发生,到1054年则成为无可挽回的局势。在政治上,对帝国来说,斯拉夫各族变成了比西部诸民族更为重要的一部分。

  9世纪和10世纪期间,权力和领土方面又有所恢复。君士坦丁七世发动了法律改革和一次文化复兴运动(见下,第53章)。尼斯福鲁斯·福卡斯在963—969年和约翰·泽米塞斯(969—976)从伊斯兰国家手中收复了叙利亚和美索不达米亚。巴西尔二世保加罗克托努斯,也就是保尔加人的杀戮者(963—1025),打下了斯拉夫人的气焰。他死后,帝国的势力和繁荣又一次低落。

  科南努斯王朝,1057—1204年

  伊萨克一世科南努斯(1057—1059)退位以后,接着来的是一个以塞尔柱克土耳其人1071年在曼齐卡特的胜利为其主要标志的苦难时期,那次胜利实际也是帝国彻底丢失小亚细亚的序幕(见下,第57章)。伊萨克的侄子于1081年另建一个王朝,开始了一个改革时期。现在接连向西部发出呼吁,西部也从各方面认识到,自己从东部可以得到不少好处。1095年开始了第一次十字军东征。当第四次十字军东征攻克并洗劫君士坦丁堡,结束科南努斯王朝的时候,帝国从此便一蹶不起。(见下,第6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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