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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王希优顿万岁!」伊欧墨大喊道:「能看到您恢复活力实在太高兴了!甘道夫,我们将永远不会再说你是噩耗的传信人!」
「伊欧墨啊,我的外甥,收回你的宝剑!」国王说:「去吧,哈玛,把我自己的剑找回来!葛力马把它收了起来,把它带到我面前吧。甘道夫,你说如果我愿意听的话,你有忠告可以给我,那么,你的建议是……」「你已经照我的建议做了!」
甘道夫回答道:「你信任伊欧墨,而不再对一个巧言令色的人推心置腹;你忘却遗憾与恐惧,将意志集中在当下。如同伊欧墨的建议一样,派出你所有的兵力即刻往西前进,我们必须把握机会,先摧毁萨鲁曼的威胁。如果这场仗失败了,我们全盘皆输。如果我们成功了,就还有下一个目标要达成。在此同时,你所有留下来的子民,包括女人、小孩和老弱,都必须躲进山中,他们一定早就对这邪恶的一天做好准备了!让他们收拾补给品,但不准他们为了财宝而拖延,他们的生命才是最珍贵,也才是最危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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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现在觉得你的建议果然很好,」希优顿说:「让所有的子民都准备好!至于我的宾客们──甘道夫,你说得对,我的宫殿之中礼仪荡然无存。你们一整夜马不停蹄,现在都快中什了,而你们居然未曾阖眼、粒米未进。在你们用过餐之后,我们应该替你们准备客房,让你们好好休息。」
「不需要,王上,」亚拉冈说:「不管我们多么疲倦,都还不能休息;洛汗国的战士必须今天就出发,我们得带著斧头、圣剑和长弓跟著一起出发,骠骑王,我们带这些武器来并非是要在您的宫墙上休息的。我也答应了伊欧墨,我将会和他并肩作战!」
「胜利的希望这下才真正来临了!」伊欧墨说。
「只是希望而已,」甘道夫说:「别忘记,艾辛格依旧十分强大,还有其他的威胁正在不断的靠近中。希优顿,不要拖延,在我们出兵之后,快点带著子民们躲到山中的登哈洛去!」
「不,甘道夫!」国王说:「你不知道自己已经彻底医治好了我的心病,我不会照你说的做,我将御驾亲征;若有必要,我将不惜战死沙场,这样我才能够安息!」
「那么,就算洛汗国战败,也将成为史诗中最壮烈的篇章!」亚拉冈说。站在附近的士兵们敲击著武器,大喊道:「骠骑王御驾亲征!骠骑万岁!」
「但你的子民,绝不能同时失去战斗和引导他们的力量,」甘道夫说:「谁将代替你管理和指引他们?」
「在我走之前我会想出答案的,」希优顿回答:「我的谘询大臣可不就来了吗?」
就在同一时间,哈玛再度从大殿中走了出来,在他身后被两个人左右驾著的是巧言葛力马。他的面孔极为苍白,他的眼睛在阳光下忍不住不停地眨眼。哈玛跪下来将一柄收在包覆黄金,镶有绿色宝石的长剑晋献给国王。
「王上,这是西鲁格因,您的家传宝剑!」他说:「是在他的箱子里面发现的,他极度不愿意交出钥匙,箱子里面还有许多其他人弄丢的东西。」
「你说谎,」巧言心虚地说:「这柄宝剑是你的主人亲手交给我保管的。」
「现在这主人又再度向你要这柄剑了,」希优顿说:「你有意见吗?」
「当然没有,王上,」巧言说:「我心心念念都只为您的福祉和安危著想,王上,千万别累著或耗费太多力气,让其他人来打点这些不速之客吧。您的什餐已经快准备好了,难道您不想要用餐吗?」
「我当然会,」希优顿说:「把这些客人的食物放在我的桌上,大军今天就开拔。派出传令!召唤所有居住在附近的战士,命令所有能够使用武器、拥有马匹的男子,在正什过后两小时之内集结在城门口!」
「王上!」巧言大喊著:「这正是我所害怕的,这个巫师对您下了魔法!难道没有任何兵力留下来,保卫我王朝代代相传的黄金宫殿和财宝吗?难道没有人要留下来保护骠骑王?」
「如果这是什么魔法,」希优顿说:「也比你的谗言要让我感觉舒服多了。你不断地吸取我的精力,最后终有一天会让我退化成四脚走路的野兽。不!我们一个人都不留,连葛力马也一样,葛力马也得骑马上阵。去吧!你还有时间打点一切,清理你宝剑上的锈痕!」
「开恩啊,王上!」巧言趴在地上哀嚎著:「请饶恕为您鞠躬尽瘁的小人物,千万别把我派离您身边!至少在其他人都离开的时候,我将会寸步不离地守护你。别将您的忠仆葛力马赶走啊!」
「我特别对你开恩,」希优顿说:「我不会把你遣离我的身边,我将会御驾亲征,我要求你和我一起出阵,证明你的忠诚。」
巧言仔细地打量每个人的脸,他的眼神彷佛野兽在猎人的包围中寻找出路似地绝望。他用苍白的长舌舔著嘴唇:「这样的决心,果然只有伊欧子嗣的国王才会拥有,即使他已经年老力衰了,」他说:「但是,真正敬爱他的忠臣会考量到他的年纪。我看得出来,现在已经太迟了,某些不会因我王驾崩而难过的人已经说服了他。如果我不能揭穿他的阴谋,王上,请至少听我一言!您至少该让一名了解您的想法、服从您的命令的人留在伊多拉斯。指派一名忠诚的仆人管理此地,请让您的大臣葛力马替您保管一切,直到您回来!我祈祷您将会安全回来,虽然没有多少人认为这是可能的。」
伊欧墨哈哈大笑道:「如果这样的建议无法让你躲避战争的话,最尊贵的巧言先生,」他说:「你会接受什么比较低贱的工作吗?如果有人愿意让你背负粮食上山,你会接受吗?」
「不,伊欧墨,你对巧言先生的诡计还是没有完全理解,」甘道夫将锐利的目光转向巧言:「他非常大胆、工于心计,即使在这种绝望的边缘,他还是在玩弄诡计,而且还换取了我宝贵的时间。跪下,毒虫!」他突然间用震耳欲聋的声音大吼:「跪下来!萨鲁曼多久以前就买通了你?他承诺的价格是多少?当所有的人都死去之后,你才会拿走这些宝物、带走你想要的女人吧!你那双眼睛已经在她身上,不知游移打量了多久!」
伊欧墨握住剑柄。「我早就知道了!」他喃喃道:「光是为了这个原因,我就甘冒禁律,在大殿中斩杀他于剑下。但我还有其他的原因足以杀他──」他大步向前,但甘道夫伸手示意他稍安勿躁。
「伊欧玟现在已经安全了,」他说:「但是你,巧言,你已经替你的主人尽力了,或许你最后终将可以换到一些奖赏;不过,萨鲁曼以不守信用而恶名昭彰,我建议你最好赶快前往,提醒他不要忘记你忠贞的为他牺牲奉献。」
「你说谎!」巧言无力地反驳道。
「这三个字也未免说得太轻松、太频繁了吧!」甘道夫说:「我不说谎。希优顿,你看,这就是你王朝中的毒虫!为了你的安全,你不能带他走、也不能把他留下来,处死他并不算过份,不过,有时最明显的解决之道并不是最好的方法。他曾经是你的部下,为你做了不少事,给他一匹马,让他自己爱往哪里去就往哪里去;从他的选择中,你将知道他的为人。」
「巧言,你听见了吗?」希优顿说:「眼前是你的选择:和我一起上战场,让我们看看你的忠心在战斗中是否经得起考验;或者是现在离开我们,随你爱去哪里!不过,如果我们有机会再相见,我将不再开恩。」
巧言慢慢地站起来。他半闭著眼睛看著所有人。最后,他的目光落到希优顿身上,彷佛准备说些什么。突然间,他站了起来,双手抽搐著,怨毒的眼神让四周的人不由自主地后退。他露出满嘴的利牙,对著国王的脚边啐了一口,接著狂奔下阶梯。
「去追他!」希优顿说:「不能让他伤害任何人,但也不要弄伤他或是阻拦他!如果他想要的话,可以给他一匹马。」
「那还必须要有马愿意让他骑才行,」伊欧墨忿忿不平地说。一名守卫奔下阶梯,另一名守卫跑到水井边,用头盔盛了满满的清水,用来洗乾净巧言弄脏的地面。
「客人们,来吧!」希优顿说:「让我们把握时机,享受仓促之下所能准备出来的餐点吧!」
他们再度走回宫殿中。此时,他们已经可以听见传令兵在底下的城市中宣布集合,备战的号角也开始吹响了,只要城内的居民和附近的人们都集合完成,国王就会马上出发。
在国王用餐的地方坐著伊欧墨和其他四名客人,负责侍奉国王的则是伊欧玟。他们用餐的速度很快,当希优顿询问甘道夫有关萨鲁曼的情报时,其他人都沉默不语。
「谁猜得到他到底多久之前就背叛了我们?」甘道夫说:「他并非自始就是邪恶的,我相信他曾经是洛汗国之友,甚至当他的心肠逐渐变黑的时候,他也觉得你们还有利用价值。但他已经暗中计画毁灭你们很长的一段时间,只是戴著友谊的假面具,等到他准备好为止。在这些年里面,巧言的工作很简单,你的所作所为都会被立刻回报到艾辛格去,因为当时你的国境是开放的,陌生人可以自由来去。巧言则是不停地在你耳边进献谗言,毒害你的思想、冷却你的热情、削弱你的活力,其他人则只能眼睁睁地看著这一切发生,因为你被巧言玩弄在股掌之间。」
「但是,当我逃出来之后,我警告了你,那张友善的面具在明眼人之前被揭穿了。在那之后,巧言被迫只能在剃刀边缘讨生活,不停地想办法拖延,阻止你集合所有的兵力。他的心机很重,有时扩大人们的恐惧、有时玩弄人们的警觉。你还记不记得他是多么迫切地说服你不应该浪费兵力在北方边境的巡逻上,应该把重兵驻守在西边?他说服你禁止伊欧墨猎杀那些入侵的半兽人。如果伊欧墨没有违抗你被巧言欺骗而下的命令,这些半兽人将会带著他们劫掠来的惊人成果,抵达艾辛格。那成果并非是萨鲁曼最想要的,不过,我们队伍中的两名伙伴不只将为此牺牲,更可能断绝我们的另一线希望──请王上见谅,现在我还无法告诉你那究竟是什么希望。你能够想像我的同伴们受尽折磨的痛苦,或者是萨鲁曼得知我方弱点时的得意狂妄吗?」
「我亏欠伊欧墨许多,」希优顿说:「忠言逆耳啊,果不其然。」
「这么说吧,」甘道夫说:「对于遭到蒙蔽的人来说,真相或许反而是比较丑陋的。」
「的确,我完全遭到他人的蒙蔽!」希优顿说:「贵客们,我能够摆脱这个命运都要感谢诸位,你们又再度即时伸出援手。在你们离开之前,请任意挑选礼物,我绝不会吝啬。除了我的宝剑之外,任何一样我朝的宝物都可以送给你们!」
「我们还不知道这次的援手到底是否即时,」甘道夫说:「至于你所说的礼物,王上,我选择一项十分实用的礼物,请将影疾赐给我!你之前只是将他借给我,但我现在必须骑著他和黑暗对抗,在阴影中射出一丝银光,我不敢用任何不属于我的生命来冒险。而且,我们人马之间已经有了密不可分的感情。」
「你很聪明!」希优顿说:「我很荣幸可以将他送给你。这是项十分宝贵的礼物,没有其他的马匹比得上影疾。它彷佛是古老的神驹复生一般。从今以后,可能再也不会有这么伟壮的骏马了。至于其他的贵客们,我可以提供兵器库中的一切给你们。你们不需要刀剑,但我的库藏中有刚铎赐给我先祖精工打造的盔甲,在你们离开之前请记得挑选所需要的盔甲,愿它们协助你们战无不胜!」
人们从国王的宝库中,拿出盔甲来替亚拉冈和勒苟拉斯穿戴。他们选择了头盔和圆盾,盾牌的边缘装饰著黄金,镶上了绿红白三色的宝石。甘道夫不用穿盔甲,金雳也不需要洛汗的锁子甲,即使洛汗国的宝库中有符合他身材的盔甲,也不会有任何一件比得上他在北方山脉之下打造的甲胄。不过,他还是挑选了一顶镶铁的皮帽戴在头上,以及一面小圆盾,圆盾上面有著绿底的白马标记,那是伊欧皇族的家徽。
「愿你好好使用它!」希优顿说:「那是我父命人在我少年时打造给我的。」
金雳鞠躬为礼。「骠骑王,能够使用您的盾牌我觉得很骄傲,」他说:「我宁愿背马,也不愿意骑马。事实上,我比较偏好用脚走路。不过,或许有一天我能够遇到在平地上和人作战的机会。」
「很有可能!」希优顿说。
国王站了起来,伊欧玟立刻拿著醇酒走上前。「向希优顿致敬!」她说:「饮下这杯中的酒,纪念这欢乐的一刻,愿你们身体永保健康!」
希优顿从杯中喝了一口,她接著将杯子递给每一名客人。当她站在亚拉冈面前时,她突然停下脚步,楞楞地看著他,眼中闪动著莫名的光芒。当他看著她美丽的面孔时也不禁露出微笑,可是,当他接下酒杯,手无意间碰触到伊欧玟的玉手时,他可以清楚地感觉到对方的颤抖。「敬亚拉松之子亚拉冈!」她说。「敬洛汗国的王女!」他回答,但脸上的笑容已经在瞬间敛去。
「各位听我说!这次亲征可能是我最后一次的出战,」希优顿说:「我没有子嗣,吾儿希优德已经战死沙场,我宣布外甥伊欧墨未来成为王储,继承我的王位。如果我们两人都无法生还,国民们可以按照自己的意愿选出新领袖。但是,现在,我必须将我的国民交给一位值得信任的人带领。谁愿意留下来?」
无人开口。
「你们没有任何中意的人吗?我的子民究竟信任什么人?」
「他们信任的是伊欧王室。」哈玛回答。
「但是我舍不下骁勇善战的伊欧墨,他也不会愿意留下来,」国王为难地说:「而他是王室的最后一名成员。」
「我指的不是伊欧墨,」哈玛回答:「他也不是最后一名王室成员,还有伊欧玟,他姊姊的女儿。她十分勇敢,活力充沛,全国的人民都敬爱她。让她在我们离开的时候,担任洛汗国的领袖吧!」
「就这么办!」希优顿说:「传令下去,伊欧玟公主将率领他们!」
国王坐了下来,伊欧玟从他手中接下了一柄宝剑和一顶美丽的皇冠。「再会了,王女!」他说:「这是个危机四伏的时刻,但或许我们还有机会回到黄金宫殿。不过,登哈洛的人民需要有睿智的领袖带领他们,而万一这场战争失败了,逃回来的残兵也会需要你的保护。」
「千万别这么说!」她回答道:「您不在的时候,我将度日如年。」不过,当她这样说的时候,目光悄悄地飘向亚拉冈。
「国王会归来的!」他说:「别害怕!我们的真正威胁不在西方,而是在东方。」
国王接著和甘道夫并肩走下阶梯,其他人紧跟在后。在通过宫门的时候,亚拉冈回头望了一下,伊欧玟孤单地站在门口,她手握著剑柄,将剑支在面前;她披著闪亮的锁子甲,在阳光下浑身发出银光。
金雳扛著斧头,走在勒苟拉斯身边。「呼,我们终于出发了!」他说:「人类每次要做什么事情总是会说一大堆话,我的斧头都等得不耐烦了,不过,我并不怀疑这些洛汗人在战斗时的能力。真可惜他们习惯的作战方法和我不同,我要怎么和他们并肩作战?我希望可以用双脚走路,而不必像一袋行李似地在甘道夫的马鞍上弹来弹去。」
「我想,那位置比大多数人都安全多了,」勒苟拉斯说:「不过,当战斗开始的时候,甘道夫或是影疾都会很高兴能够摆脱你的,毕竟斧头并不适合骑马作战。」
「矮人不是天生骑士,我适合砍断半兽人的脖子,而不是替人类剃头。」金雳拍著斧柄说。
到了城门口,他们发现已经有一大群老老少少的人骑马集结完毕了,眼前至少有超过一千名以上的战力,他们的长枪罗列起来,如同浓密的树林一样惊人。当希优顿走上前的时候,众人都不约而同地大声欢呼。有些人前来领著国王的座骑雪鬃,有些人则是替勒苟拉斯和亚拉冈牵马。金雳局促不安地皱著眉头,伊欧墨领著自己的马走到他身边。
「你好,金雳!」他大喊著:「你还没有信守承诺,让我在你的身边聆听温柔有礼的话语。但我们可否暂时将争执放到一边?至少我不会再说森林女皇的坏话了。」
「伊欧墨啊,我可以暂时忘记那次的不愉快,」金雳说:「但如果你未来有机会亲眼目睹凯兰崔尔女皇,你一定要同意她是世界上最美丽的女子,否则我俩的友谊将就此结束。」
伊欧墨说:「就这么说定了!但在那之前请暂时原谅我,为了表示歉意,我恳求你和我一起上战场。甘道夫和骠骑王并肩共骑,如果你愿意的话,我的座骑火蹄将搭载我们两个。」
「非常感谢你!」金雳十分高兴地说:「如果我的同伴勒苟拉斯愿意和我们一起共骑的话,我会很高兴接受您的好意。」
伊欧墨说:「就这么办!我的左边是勒苟拉斯,亚拉冈在我右边,这个组合将无人能挡!」
「影疾呢?」甘道夫问。
「在草地上散步呢!」众人回答:「她不让任何人碰他。你看,她就在河边,像是柳树底下的阴影一样。」
甘道夫大喊著座骑的名字,吹了声很响的口哨;远方的影疾昂首嘶鸣,如同飞箭一般冲向集结的部队。
「这就像西风吹过一样,影子自然出现在眼前。」伊欧墨看著骏马奔到巫师面前时说道。
「看来这礼物已经自己送到你面前了。」希优顿说:「注意!我在此宣布我的客人甘道夫,将永远是我国最睿智的谘询者、最受欢迎的漫游者、马队的贵族、洛汗国的领袖;我在此,郑重地将马中之王影疾献给他。」
「感谢你,希优顿王!」甘道夫说。他随即抛开灰色的斗篷,丢下帽子,一跃而上马背。他并不穿戴盔甲,白色的头发在风中飞舞,白袍在阳光下闪闪生光。
「白骑士驾临!」亚拉冈大喊道,所有的人都跟随著一起喊。
「吾王与白骑士!」他们大喊著:「骠骑出发了!」
号角声响起,马匹纷纷提起前蹄应和,长枪敲击著盾牌。国王一挥手,洛汗国的劲旅就如同
疾风奔雷一般驰向西方。
伊欧玟孤身一人站在寂静的皇宫门口,看著草原上枪尖的反光。
第三章 第七节 圣盔谷
第七节 圣盔谷
当他们离开伊多拉斯的时候,太阳已经开始西沈,落日的光芒让眼前洛汗的大草原染上了黄金的火焰。他们沿著一条西北方靠著白色山脉的大路前进,越过许多条细小的河流。他们的右方极远处是耸立的迷雾山脉,随著他们的脚步,它变得越来越高大、越来越黑暗。太阳在他们面前缓缓沈坠,暮色也跟著降临。
马队继续前进,他们担心太晚抵达,于是以全速前进,偶尔才会停下来休息洛汗国的良马善驰耐久,但眼前还有许多哩的旅程。从伊多拉斯到艾辛河渡口的直线距离,大约有一百二十哩,他们希望能够在那边和阻挡萨鲁曼入侵的部队会合。
夜色将众人包围。不得不停下来扎营。他们已经马不停蹄地赶了五个小时路程,但眼前还有超过一半的距离。他们在满天的星斗和月光下绕成一个大圆,扎起了营帐。由于他们不熟悉四周的状况,因此也不敢生火,但还是在四周设下了重重的守卫,斥候也骑到远方打探敌情。这一晚就相安无事的度过了,到了黎明,号角声再度响起,一个小时之内他们又踏上了征途。
天上没有一丝云朵,但他们可以感觉到空气凝重;以这个季节来说,这是相当炎热的一天。升起的太阳带著血色,其后还有一大块黑云跟著出现,彷佛东方有暴风雨即将降临;在西北方似乎也有另一道黑影在不断的游移,在巫师之谷上缓缓移动。
甘道夫策马奔回勒苟拉斯和伊欧墨身边,「勒苟拉斯,你拥有精灵的敏锐视觉,」他说:「可以在数哩之内分辨麻雀和幼雏的分别。告诉我,你在往艾辛格的方向看见了任何异常吗?」
「距离那边还有很远的距离,」勒苟拉斯用手遮住日光,边观察道:「我看见一道黑影,里面有一些生物在移动;在河边有许多高大的身影在移动,但我看不出来那是什么。遮蔽我视线的并非是云雾,而是某种笼罩大地的力量,它正沿著那河流往下扩散;感觉上,好像是树林之中的阴影都从山丘上集体流泻而出。」
「而在我们的身后则是魔多来的风暴,」甘道夫说:「这将会是危险的一夜。」
第二天众人依旧继续赶路,但空气变得越来越沉重。过了中什,乌云开始赶上他们,高耸的云中闪动著雷电的光芒,太阳笼罩在一片烟雾中,血红地滚落大地。骠骑们的枪尖反射著血红的烈焰,眼前则是白色山脉最北边的三座山峰;在夜晚来临之前,马队的先锋看见一个黑点奔向他们。那是一名狂奔的骑士,他们停下脚步等待他。
他终于来到马队之前,那是一名头盔脏污、盾牌裂成两半的骑士。他有气无力地爬下马,不停喘气,最后他终于挤出说话的力气:「伊欧墨在吗?」他问道:「你们终于来了,但是已经太晚了!兵力也太少了!在伊欧德战死之后战况急转直下,我们昨天承受了惨重的牺牲,并且被迫强渡艾辛河,许多战士在渡河的过程中战死。当天晚上,对方的生力军又夜袭我们的营地,全艾辛格的兵力一定都已经派出来了,萨鲁曼把山上的野人和登兰德的牧羊人都收纳成为旗下的士兵,并且驱使他们攻击我军。我们寡不敌众,盾墙遭敌击溃,西谷的鄂肯布兰德带著残兵退守圣盔谷,其他的战士则只有四散奔逃……伊欧墨在哪?告诉他前方的战况已经没有希望了。在艾辛格的恶狼抵达伊多拉斯之前,他应该回防我朝最后的宫殿。」
希优顿一言不发,刻意隐在前锋之后,对方话一说完,他立刻策马向前。「瑟欧,来我面前!」他说:「带队的是我,骠骑的最后大军已经来到这里了,我们不会不战而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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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的脸上突然间充满了喜悦,他立刻挺直腰,睁大眼望著面前的景象;接著立刻跪下,将满是缺口的长剑献给国王:「王上,请下令吧!」他大喊:「请饶恕我的无知!我以为──」
「你以为我躲在梅杜西,像老狗一样龟缩不出。当你们出兵的时候的确是这样的,但一阵西风吹醒了沈睡的雄狮……」希优顿说:「给这人一匹新马!让我们一起去支援鄂肯布兰德!」
在希优顿说话的时候,甘道夫往前骑了一段距离,孤身看著北方的艾辛格和西方的落日,最后他赶了回来。
「希优顿,我们动作得快!」他说:「快去圣盔谷!别去艾辛河渡口,也别在平原上徘徊!我得要先离开你们一阵子,影疾必须载我去执行另一个急迫的任务。」他转过身看著伊欧墨和亚拉冈以及全体的骠骑,大喊著:「好好保护骠骑王,等我回来,在圣盔之门前等我!再会了!」
他在影疾的耳边低语几句,骏马就如同飞箭一般劲射而出,在落日之下,他的身影如同一道银光和旋风般卷过草原;雪鬃扬首嘶鸣,想要跟在后面狂奔,但只有飞鸟能够追过急驰的影疾。
「这是怎么一回事?」一名禁卫军问哈玛。
「甘道夫有要事待办,」哈玛回答道:「他经常都是来无影去无踪的。」
「如果巧言在这边,恐怕可以编出许多理由来,」另一人说。
「的确是,」哈玛说:「至于我嘛!我宁愿等待甘道夫回来。」
「或许你会等上很久,」另一名禁卫军接话道。
部队离开了朝向艾辛河渡口的道路,转往南进,夜色降临,他们依旧头也不回的奔驰。山丘越来越靠近,白色山脉的山峰已经被夜色所吞没。在数哩之外西谷的另一边,有一座深绿色的峡谷,那是三面环山的峡谷,当地的人们称呼它为圣盔谷,为了纪念一名古代在此躲藏的英雄
。这座山谷的地形从北一路延伸,越来越陡峭,在白色山脉的阴影之下不停攀升,直到两旁的峭壁如高塔一般地矗立,遮挡住一切的光线为止。
在圣盔谷的入口、圣盔之门前,北方的峭壁上有一座巨石伸出;在那底下有一道远古所建造的高墙,墙内则是一座耸立的高塔。人类有传说在刚铎全盛之时,海上之王藉由巨人之手建造了这座要塞。这里被称为号角堡,因为在塔上吹响的号角会在后方的深谷中回绕,彷佛古代的战将从深谷的洞穴中苏醒而战。古代的人类也将这道高墙,从号角堡延伸到南边的峭壁,完全阻挡住峡谷的入口。深溪从底下的渠道中流出,它在号角岩的位置转了个弯,从圣盔之门流向圣盔渠,再从那边落入深溪谷,最后流进西谷中。西谷的领主鄂肯布兰德,就驻守于位在圣盔之门的号角堡中,在这危机四伏的年代中,有远见的他修复了城墙,并且更强化了堡垒的防御能力。
部队的主力大多还在深溪谷之中,先遣的斥候就已经听到了杀声和号角吹动的声音,在黑暗中箭矢呼啸四射。很快,一名斥候策马回报,狼骑士出没在山谷中,一群半兽人和野人正从艾辛河渡口急行军,目标似乎是朝向圣盔谷。
「我们发现了许多同胞在撤退时遭到杀害的尸体,」斥候报告道:「我们在路上还遇到了群龙无首、漫无目奔跑的散兵,似乎没人知道鄂肯布兰德的下场如何。就算他没有在遭遇战中牺牲,在到圣盔之门前也很可能就被敌军赶上。」
「有任何人看见甘道夫吗?」希优顿问道。
「是的,王上,许多人看见一名穿著白衣的老人骑在马上,像风一般在草原上四处奔波,有人以为他是萨鲁曼。据说他在天黑之前被目击奔向艾辛格,有些人也说他们早先看到了巧言,带著一群半兽人往北逃。」
「如果甘道夫遇到他,巧言可就惨了,」希优顿说:「我还真想念新旧两名顾问。不过,在这种时刻,我们别无选择,只能继续往前进,不管鄂肯布兰德在不在,我们都必须照著甘道夫的指示前往圣盔之门。有人知道北方的部队兵力多少吗?」
「对方数量非常庞大,」斥候说:「虽然撤退的士兵会因为草木皆兵而夸大敌人的数量,但我和比较老练的战士当面谈过,我相信对方拥有的部队,是我们在此集结兵力的好几倍。」
「那我们就必须更快些!」伊欧墨说:「让我们先冲杀这些阻挡在我们和要塞之间的敌人。圣盔谷中有许多可以躲藏数百人的洞穴,还有通往山中的密道。」
「别相信密道的隐密性,」国王说:「萨鲁曼对此地已经观察许久。不过,我们应该还是可以死守住该处。快出发吧!」
亚拉冈、勒苟拉斯和伊欧墨并肩而行,他们头也不回地骑进夜色之中,随著四周越来越黑暗,地势越来越陡峭,他们的速度也越来越慢。眼前的敌人并不多,他们偶尔会遇到走散的半兽人队伍,但是在骠骑来得及动手之前,这些家伙便拔腿就跑,根本追不上他们。
「我担心的事情恐怕不久之后就要发生了!」伊欧墨说:「敌军的首领可能很快会知道我们部队赶来的消息,我还不确定对方是萨鲁曼,或是哪个大将。」
身后的威胁也逼近得很快,这时他们已经可以听见身后传来粗哑的歌声。当他们回头观看的时候,部队已经进入了深溪谷。眼前的景象十分惊人,他们在黑色的大地上,可以看见火把所造成的无数红点像是红花一般绽放,或是长蛇一般的延伸,偶尔还会有某些地方燃起熊熊烈火。
「对方的兵力确实惊人,而且还紧追不舍!」亚拉冈说。
「他们一路放火,」希优顿说:「不管是花草树木都被他们烧个精光。这里曾经是座水草丰美、畜养很多牲畜的山谷,现在全都被这些家伙糟蹋了!」
「如果现在还是白天,我们可以像山脉席卷而下的暴风一样,杀进他们的队伍中!」亚拉冈说:「被迫在他们面前不停逃跑,让我觉得满腔怒火。」
「我们不需要再逃多远,」伊欧墨说道:「眼前不远就是圣盔渠,那是从圣盔之门底下穿过、绵延数哩的古老壕沟,我们在那边可以转身应战。」
「不行,我们的数量不足以守住圣盔渠,」希优顿说:「它的长度大概一哩左右,其中的缺口还相当宽。」
「如果我们能够通过该处,一定得派后卫驻守那些缺口。」伊欧墨说。
当骑士们来到圣盔渠的时候,天上无星也无月亮,小溪从山上流出,两旁的道路则是通往号角堡。眼前的防御工事如阴影一般地出现在面前,在那之前还有一座很深的陷坑。当他们骑近的时候,一名卫兵询问他们的身份。
「骠骑王要前往圣盔之门!」伊欧墨回答道:「我是伊欧墨。」
「这真是天大的好消息!」卫兵说:「动作快!敌人紧追在后!」
部队通过了那缺口,停留在斜坡上。他们很高兴地发现鄂肯布兰德留下了很多人防守圣盔之门,而且还有很多逃过大难的士兵回来协助防守这个地方。
「我们或许可以凑出一千名可以战斗的步兵,」带领部下防守圣盔渠的老兵加姆林说:「但这些人里面,不是像我一样见识了太多寒暑,就是和我这位孙子一样乳臭未乾。有任何关于鄂肯布兰德的消息吗?我们昨天听说他带著西谷最强骑兵团的残兵一起撤退,但他并没有出现。」
「我想他恐怕不会来了,」伊欧墨说:「我们的斥候根本打听不到关于他的任何消息,身后的山谷中更是挤满了敌人。」
「我衷心希望他逃过这场大难,」希优顿说:「他是个骁勇善战的人,他拥有远古英雄再世般的勇气和意志,但我们不能在这边空等,我们必须赶快将所有的部队都撤进城墙内才行。你们的补给够吗?我们当初是准备和敌人决战,没想到必须面对围城的局面。」
「在我们身后的圣盔谷中,集合了西谷中的老弱妇孺,」加姆林说:「不只如此,还有许多的食物和牲畜,以及给他们的粮秣也都集中在该处。」
「非常好,」伊欧墨说:「敌人在后面的谷地上放火破坏了一切。」
「如果他们想要来圣盔之门乞求我们的食物,他们可得要付出极大的代价!」加姆林说。国王和所有的部队继续前进,他们渡过了小河后,立刻下马集合,所有的骠骑都牵著马匹,走进号角堡的大门中。在那边,守军又再度热情地欢迎这些生力军的到来;有了这些战力,他们才终于获得了足够防御要塞和城墙的兵力。
很快的,伊欧墨就下令部队备战,国王和他的禁卫军,以及许多西谷的战士负责镇守号角堡;不过,伊欧墨将大部分的兵力,都安排在深溪墙和它的高塔附近,因为如果敌方集中兵力攻打此处,这里的防御是最脆弱的。马匹则被领到圣盔谷的深处,以仅存的少数兵力来看守。
深溪墙高达二十尺,宽可以让四个人并肩齐步,防御守军的胸墙则只有身材高大的人才能够伸头往外看,墙上到处布满了可以让弓箭手瞄准敌人的箭孔。这道防御工事拥有一条由号角堡外围的空地上过来的阶梯,另外还有三道从背后的圣盔谷过来的阶梯。不过,在面对敌人的正前方则是光滑平整的高墙,巨大的石块彼此之间严丝合缝,毫无任何可以落脚的地方。对于进攻的部队来说,眼前是一道如同悬崖一般难以克服的阻碍。
金雳靠著城墙发呆,勒苟拉斯则是坐在胸墙上拨弄著弓弦,看著眼前的黑暗。
「我就是喜欢这样!」矮人用力跺著脚底的岩石说:「我们越靠近山脉,我的心情就越好。这里的岩石都很坚固,这可是块骨骼牢靠的大地。我从壕沟那边走上来的时候,用脚就可以清楚地感觉到它们的强韧。只要我有一百名同胞和一年的时间,我就可以把这地方改造成能让那种兵力烟消云散的堡垒。」
「我相信你,」勒苟拉斯说:「你毕竟是矮人,矮人都是怪里怪气的家伙。我不喜欢这个地方,就算天亮也不会改变这想法。不过,金雳,你是个可以让我放心的人;我很高兴能够看著你拿斧头屹立在我身边;我真希望有更多你的同胞加入我们。但我更希望能有幽暗密林的百名弓箭手来防守此处,我们会需要他们。骠骑们拥有自己独特风格的射手,但数量太少了,太少了!」
「以射箭来说,现在嫌黑了些,」金雳说:「的确是该睡觉的时候了。睡觉!现在我可能是有史以来最需要睡眠的矮人了,骑马真是累人。但我的斧头不甘寂寞地在手中跳跃,只要你给我一整排的半兽人和挥舞斧头的空间,我想这疲倦就会一扫而空!」
时间缓慢流逝,底下的山谷依旧野火四窜,艾辛格的部队正沉默地前进。守军们可以清楚的看见他们的火把排成许多列,同时朝向此地进发。
突然间,人类的惨嚎和战呼从圣盔渠的方向传了过来,火把似乎全都挤在渡口附近,接著它们分散开来,消失了。人们开始往城墙内撤,躲进号角堡的防御之中,西谷的后卫们已经被敌军赶出了之前的阵地。
「敌军来袭!」他们大喊著:「我们射光了箭,让圣盔渠内躺满了半兽人的尸体,但这无法阻止他们太久,他们已经从许多地方同时渡过了壕沟,像是蚂蚁雄兵一样地蜂拥而来。不过,我们已经给他们上了惨痛的一课:别带火把!」
时间已经过了什夜,天色一片漆黑,沈闷的空气预言了将临的风暴。突然间,一道让人目眩的亮光划破了云朵,闪电的獠牙刺在东边的山丘上,在那一瞬间,所有的守军看到了底下如同白昼噩梦般的景象:地面上挤满了黑色的身影,有些矮胖、有些高壮,戴著头盔和黑色的盾牌,数以百计的敌人不停地拥过壕沟,穿过那唯一的开口,这道黑色的浪潮一路喷溅到两侧悬崖上。闪电在山谷中滚动著,滂沱大雨毫不留情地哗哗落下。
如同大雨一般密集的箭雨瞄准城墙射来,全都被坚固的岩石给阻挡了,只有极少数射中了目标。对圣盔谷的攻击已经展开了,但守军却没有任何的回应,也没有回射一箭一矢。
进攻的部队停了下来,被那岩石和高墙沉默的威胁所阻挡。闪电一再地扯裂黑暗,接著,半兽人们嘶哑的大吼,挥舞著刀剑和长矛,对著防御工事中任何会动的目标发射箭矢。骠骑军团惊讶地看著这一片被旺盛战意所鼓动的黑色大海,不禁为他们的气势所震慑。
刺耳的号角声响起,敌人纷纷冲向前,有些人挤向深溪墙,其他人则挤在通往号角堡大门的路口和斜坡上,最高大的半兽人都挤在那里,登兰德的野人也被指派到该处。他们迟疑了片刻,也跟著冲向前,在闪电的照耀下,每个头盔和盾牌上艾辛格的白掌都显得十分刺眼。进攻的部队抵达了峭壁边,开始冲向城门。
最后,守军的回应终于出现了,一阵浓密的箭雨和巨石从城墙上落下。攻方犹豫了片刻,阵形随即被打破,只得转身逃跑,不久之后又再度集结进攻。如此周而复始,他们每次都更进一步攻占了几寸的土地。当号角声再度响起的时候,一群大吼大叫的人类冲了出来,他们高举著巨盾如同屋顶一般遮挡著上方的攻击,在队形中则是两棵大树的树干,在他们之后则是一群蜂拥而上的半兽人弓箭手,压制城墙上的守军;他们就这样冲杀到了门前,在许多双强壮手臂的挥舞之下,大树一次又一次地冲撞城门。如果有任何人被守军丢下的巨石砸死,立刻有两人前来支援。一次又一次,巨大的破城锤狠狠撞击在城门上。
伊欧墨和亚拉冈并肩站在深溪墙上,他们听见那破城锤一次又一次发出震耳的敲击声,在一阵闪光之下,他们发现了城门已经岌岌可危。
「快来!」亚拉冈说:「这是我们并肩拔剑的时刻了!」
两人十万火急地沿著城墙狂奔,爬上楼梯,走到号角岩之上,同时他们也集合了一群强悍的剑士。该处有一座小门通往西边城墙和峭壁会合的地方,门外则是一条狭窄的小路,在巨岩和城墙的夹缝间通往城门外。伊欧墨和亚拉冈两人并肩冲出小门,部下紧跟在后,两柄剑同时拔出,如同一柄剑一般激射出光芒。
「古丝温出鞘!」伊欧墨大喊著:「古丝温为骠骑而战!」
「安都瑞尔!」亚拉冈大喊著:「安都瑞尔为登丹人而战!」
两人从旁边的山壁上奋不顾身地扑向那些野人,安都瑞尔不停地挥舞,发出白色的火焰。守军纷纷开始大呼:「安都瑞尔!安都瑞尔上战场了!断折的圣剑今晚再现神光了!」
负责破城的敌军被这气势所压,只得丢下大树,转身迎战;但他们的盾牌阵形彷佛被一道闪电所冲破,溃不成军。守军如同斩瓜切菜一般砍倒这些野人,或是将他们推到底下的河流中。半兽人弓箭手们一阵乱射之后,也跟著逃跑了。
伊欧墨和亚拉冈站在城门前环顾四方,雷声现在已经渐渐远离,闪电依旧在南方的山脉中肆虐。阵阵的强风再度从北方吹拂而来,天上的浓云被撕扯吹开,星辰也探出头来,西沈的月亮从云朵空隙中将晖黄光芒洒在山坡上。
「我们来得还是太迟了,」亚拉冈看著城门说。巨大的门枢和上面的铁条都被撞弯,不少根木板都已经出现了裂缝。
「可是,我们站在门外也无法抵御敌人的攻击,」伊欧墨指著通往要塞入口的道路,已经有一整群的半兽人和人类,在河流旁边再度聚集。箭矢呼啸而来,撞上他们身旁的岩石,「快来!我们得赶回去,看看要如何从门内修补这座门。来吧!」
他们转过身准备再度冲回要塞内,就在那时,有数十名躺在地上装死的半兽人跳了起来,无声无息地紧跟在后;两名半兽人扑倒了伊欧墨,把他压在地上。千钧一发之际,一个之前没人注意到的矮小身影从黑暗中跳了出来,沙哑地大喊:Baruk Khaz蜍d!Khaz蜍d ai-m一柄斧头在黑暗中飞舞,那两名半兽人的脑袋就这么飞上半空中,其他的半兽人见势头不对,也立刻转身开溜。
亚拉冈还没来得及跑到伊欧墨身前,对方就已经摆脱纠缠,站了起来。
侧门又关了起来,城门也从内侧堆上石块和用铁条闩上补强。在一切都安排妥当之后,伊欧墨转身说道:「金雳,多谢你的救命之恩!」他说:「我当初还不知道你和我们一起冲了出来,看来,不速之客往往是最好的客人。你是怎么出现在那边的?」
「我跟你们一起跑出去是为了摆脱睡意,」金雳说:「但是我看著那些野人,发现他们体型似乎太高了些,所以我就在旁边的石头上坐下来,欣赏你们的剑技表演。」
「你的恩情实在难以报答!」伊欧墨说。
「在今晚结束之前你应该会有很多机会的,」矮人笑著说:「不过,我自己倒是已经相当满意了。自从我离开摩瑞亚之后,除了木头之外几乎什么都没砍。」
「两个!」金雳拍著斧头说,他已经回到之前在城墙上的岗位。
「两个?」勒苟拉斯说:「看来我的表现好很多,等下我还得去找人借箭才行。我至少射中了二十个敌人。可是,倒下的敌人和对方全军的数量比起来,只算是九牛一毛而已。」
天空此时变得十分清朗,缓缓西沈的月亮发出耀眼的光芒,但这光芒并无法给骠骑们带来任何的希望,他们眼前的敌人似乎越来越多,而且远方的山谷中还有更多的敌军正在集结,从号角岩上的突袭只争取到极为短暂的时间;稍后,对城门的攻击变得加倍猛烈,艾辛格的部队如同怒潮一般不停地拍打深溪墙,半兽人和野人把城墙前面的空地挤得水泄不通。底下不停丢上的抓钩让守军们疲于奔命,砍断绳索的动作,几乎赶不上它们丢上来的速度。数以百计的长梯也在墙边架了起来,许多梯子被守军给砸烂,但又有更多的梯子冲了上来;半兽人飞快地在梯子上攀爬,如同南方森林中的猿猴一般矫健。墙角的尸体堆积如山,但敌人却视若无睹地蜂涌而来。
洛汗国的战士开始感到疲倦了,他们的箭矢几乎都已经消耗完毕了,每柄剑都出现了缺口,盾牌也伤痕累累。亚拉冈和伊欧墨为了鼓舞他们的士气,三次冲杀敌军,安都瑞尔的火焰也跟著绝望地在城墙上燃烧了三次。
然后,要塞后方的圣盔谷中传来了骚动,半兽人像是老鼠一样从溪水的渠道中钻了进来。他们在峭壁的阴影中悄悄集结,等到战况最炽烈、几乎所有的人都冲上城墙时才跑了出来。已经有一些半兽人冲到了圣盔谷口的地方,开始和马群的守卫发生冲突。
金雳从城墙上一跃而下,震耳的战呼在山壁之间回响。「凯萨德!凯萨德!」很快的,他就不再感到无聊寂寞了,「喂!」他大喊著:「半兽人混进来了!注意注意!勒苟拉斯,快过来!这边够我们两个好好杀一顿。冲啊!」
老兵加姆林从号角堡往下看,在满山遍野的喧闹中听见了矮人的大吼声。「半兽人进入圣盔谷了!」他大喊:「圣盔谷守军注意!冲啊!」他带著许多西谷的战士从巨岩上冲了下来。
他们的反击猛烈地超乎对方想像,半兽人的队形在他们面前彻底瓦解。不久之后,他们就被围困在峡谷中的角落,这些入侵者不是被杀,就是被逼得在惨叫声中落入深谷中。
「二十一个!」金雳说。他双手一挥,最后一名半兽人倒在他脚前。「现在我的杀敌数终于超过了勒苟拉斯啦。」
「我们必须要堵住这个老鼠洞,」加姆林说:「据说矮人是控制岩石的奇才,大师,请协助我们!」
「我们无法用指甲或是战斧来雕塑岩石,」金雳说:「我只能尽力帮你们。」
他们尽可能地搜集了许多的小块石头和岩石碎块,在金雳的指导下,西谷的战士们阻挡住渠道的这一端,只留下一个小开口。深溪在大雨的助长之下,在被堵塞的沟渠之间乱窜,慢慢地在峭壁之间累积起了一汪汪的积水。
「上面会乾一点,」金雳说:「来吧,加姆林,我们回去看看守城的人表现如何!」
他爬上城墙,发现勒苟拉斯站在亚拉冈和伊欧墨身边,精灵正在磨著手上的小刀。在从渠道入侵的企图失败之后,敌人的攻击似乎暂时松懈了一阵子。
「我杀了二十一个!」金雳说。
勒苟拉斯说:「很好!但我已经累积到二十四个,刚刚上面有一场激烈的白刃战。」
伊欧墨和亚拉冈都疲倦地倚著宝剑,在他们的左方号角岩上,又再度响起了激烈的战斗声,不过号角堡依旧如同大海中的孤岛面对浪潮一般屹立不摇。它的城门已经破烂不堪,但在重重的工事和岩石阻挡下,暂时还没有敌人可以入侵要塞内。
亚拉冈看著苍白的星辰和即将落入山谷的月亮说道:「这一夜和一年一样漫长!」他说:「到底还要多久才会天亮?」
「就快了!」加姆林跟著爬上城墙:「不过,我担心阳光并不会对我们有任何帮助。」
「曙光永远会给人类带来希望!」亚拉冈说。
「可是,这些艾辛格的变种怪物,在萨鲁曼的魔法调制和混种之下,并不会惧怕阳光,」加姆林说,「同样的,山中的野人也不会因此退却。你听见他们的声音了吗?」
「我听见了,」伊欧墨说:「可是在我耳中听起来,它们似乎只是鸟兽的嘶吼声。」
「其中有许多用的是登兰德的语言,」加姆林说:「我听得懂那种语言,那是人类所使用的一种古语,骠骑国西边谷地一带曾经流行过这种语言。哼!他们恨我们,这时也感到很高兴,因为看来我们是铁定会惨败了。『他们的国王!国王!』他们大喊著:『我们会亲手杀死他们的国王。稻草头去死吧!北方的强盗去死吧!』这些都是他们替我取的浑名。五百年来,他们从来没有忘记刚铎将这块土地赐给伊欧的仇恨。萨鲁曼搧动了这过去的仇恨,在仇恨的驱使下,他们是凶猛的战士,除非希优顿王战死,或是他们全被消灭,否则不管黑夜或是白天,都无法阻挡他们的怒火。」
「不论如何,白昼都会替我带来希望!」亚拉冈说:「传说中,不是只要有人守护号角堡,它就永不会陷落吗?」
「吟游诗人是这样说的,」伊欧墨说。
「那就让我们怀抱希望守护这里吧!」亚拉冈回答。
就在他们交谈的时候,又响起了另一阵号角声。一阵爆炸声和火焰及烟雾飘过,深溪的水流冒著青烟流出要塞外:水流已经不再堵塞,墙上被炸出了一个大洞,一大群黑暗的身影涌进洞内。
「这是萨鲁曼的计谋!」亚拉冈大喊道:「在我们谈话的时候,他们又爬进了那道沟渠,还在我们脚下点燃了欧散克塔的妖火……冲啊,杀啊!」他大喊著跳下城墙,但在此同时,数百条云梯也对著城墙竖立了起来,敌方的最后一波攻势,从城墙上和城墙下疯狂展
开,守军被敌人给冲散了。一部份的骠骑被逼得朝著圣盔谷的方向撤退,沿路拼死战斗,只希望能够来得及撤入洞穴中做最后的奋战,其他的敌军则是切断了他们撤回要塞的退路。圣盔谷中有一道宽大的阶梯,通往号角岩和号角堡的后门,亚拉冈就站在阶梯底部,安都瑞尔在他的手中闪闪发光,圣剑的威力暂时逼退了敌人,好不容易退到阶梯边的守军,一个接一个撤入堡垒中。勒苟拉斯单膝跪在亚拉冈身后的阶梯上他弯弓瞄准,但手上只剩下孤单的一枚羽箭,他凝神看著前方,准备射死第一个胆敢靠近阶梯的半兽人。
「亚拉冈,退到阶梯前的守军都已经安全进入堡垒了,」他大喊著:「快回来!」
亚拉冈转过身,飞快地奔上阶梯;但久战的疲倦让他一步踏空,摔倒在阶梯上。敌人们立刻蜂拥冲向前,半兽人们大吼著伸出长长的手准备抓住他,当先的第一个半兽人被勒苟拉斯一箭射中咽喉,但其他人还是争先恐后的冲上来……就在此时,守军从墙上丢下一枚巨石,将其他的半兽人全都撞回圣盔谷中。亚拉冈把握机会,一个箭步冲到门内,门轰地一声关了起来。
「这下子糟糕了,老友!」他用手臂擦去额上的汗珠,边说道。
「情况的确是够坏了,」勒苟拉斯说:「但只要还有你在,就还没到绝望的地步。金雳到哪里去了?」
「我不知道,」亚拉冈说:「我最后一次看到他的时候,金雳还在外面奋战,但敌军把我们冲散了。」
「糟糕!这真是个坏消息!」勒苟拉斯说。
「他可是个身经百战的战士,」亚拉冈说:「我们只能希望他可以逃到洞穴中,在那边他可以暂时安全一阵子,至少比我们要安全多了,那样的地点或许反而最适合矮人呢。」
「我也这么希望,」勒苟拉斯说:「不过,我真希望他是朝这个方向撤退的,我很想告诉金雳老大,这回我的战绩已经有三十九人了!」
「如果他能够杀进洞穴中,一定可以再胜过你,」亚拉冈笑著说:「我从来没看过这么刁钻的战斧。」
「我得赶快去找些箭才行,」勒苟拉斯四下观望著说:「如果天亮了,我就有更好的条件可以瞄准了。」
亚拉冈终于回到要塞中,他失望地发现伊欧墨没来得及撤入号角堡。
「不,他没有往号角岩这方向走,」一名西谷的战士说:「我最后看见他的时候,他在圣盔谷口集结人马,准备反攻。加姆林和矮人都和他在一起,但我无法冲到他们身边去。」
亚拉冈越过要塞的内院,进入塔中最高的房间。国王站在那边,站在窗后的阴影中凝视著山谷中的战况。
「亚拉冈,有什么消息吗?」他说。
「王上,深溪墙已被攻陷,守军都被冲散了,但还是有很多人躲进了号角岩。」
「伊欧墨回来了吗?」
「没有,大人,但你有不少兵力撤入了圣盔谷,有人说伊欧墨就在他们之中。藉著该处狭窄的地形,他们或许可以挡住敌人的入侵,撤退入洞穴中,之后该怎么办我就不知道了。」
「我想至少比我们有希望多了,据说里面有很丰富的补给,而且,因为山壁上有很多的裂缝通风,洞穴中的空气也还算乾净。只要守军决心坚守,没有任何的力量可以强行侵犯,他们应该可以支撑很长的一段时间。」
「但半兽人们从欧散克塔带来了可恶的魔法,」亚拉冈说:「他们有种会爆炸的火焰,靠著那火焰,他们轻易地炸开了城墙。就算他们攻不进洞穴中,也可以把守军封死在里面。唉,多说无益,我们还是仔细想想该怎么守住号角堡才行。」
「我被困在这牢笼中,」希优顿说:「如果我可以带著部队冲上战场,或许可以身先士卒地享受那种置死生于度外的感觉,就这么战死沙场也比困守在此地好多了。」
「在这里,至少你是在骠骑国最坚强的要塞中,」亚拉冈说:「在这里比在伊多拉斯,或甚至是登哈洛都要容易防守多了。」
「据说号角堡从未被攻陷过,」希优顿说:「但我现在也不禁感到有些动摇,世事多变化,一度强胜的国家可能在转眼间崩溃,世界上怎么可能有任何建筑,能够抵御这种狂暴的攻势和无边无际的仇恨?如果我早知道艾辛格的势力已经如此坐大,或许我就不敢这么狂妄地上战场,就算有甘道夫的所有魔法在背后支援也一样。他的建议现在看起来并没有白天时那么的妥当!」
「在大势底定之前,不要轻率评断甘道夫的忠告,王上,」亚拉冈说。
「不久一切就会结束了,」国王说:「但我可不愿意像是只鼠辈一样被困在这牢笼中。雪鬃和哈苏风以及禁卫军的座骑都在内院里,只要天一亮,我就会下令部属吹起圣盔谷的迎战号角,亲自策马出阵。亚拉冈,你愿意和我一起上战场吗?或许我们可以杀出一条血路来,或至少来上一场可歌可泣的战斗──希望到时还会有人活下来,记载我们的事迹。」
「这是我的荣幸!」亚拉冈说。
他向国王告退,回到城墙上,把握每一个机会激励守军,哪里战况最激烈,他就奋不顾身地前去支援,勒苟拉斯和他一同冒险犯难。城下不停爆炸的火焰一次又一次撼动城墙,敌方又丢出了许多抓勾和攻城梯;半兽人一次又一次的意图冲进城内,而守军也一次次
将他们击退。
最后,亚拉冈站在城门上,不顾敌方的箭雨,看著东方天空逐渐泛白。然后,他举起右手,对著敌人伸出掌心,示意对方要谈判。
半兽人们欢声雷动。「下来!下来!」他们大喊著:「如果你想要和谈,快下来!把你们的国王带出来!我们可是善战的强兽人;如果他不来,我们就会把他抓下来!把你们懦弱的国王带出来吧!」
「国王爱来就来,爱走就走,」亚拉冈说。
「那你在这边干什么?」他们回答:「你为什么看著这个方向?你想要亲眼看见我们壮盛的军容吗?我们可是骁勇的的强兽人啊。」
「我想要看看黎明的景色。」亚拉冈说。
「黎明又怎么样?」他们轻蔑地回答:「我们是强兽人,不管白天黑夜、风霜雨雪,我们都不会停止战斗,黎明又算是哪根葱?」
「没有人知道崭新的一天会带来些什么,」亚拉冈说:「你们最好赶快撤退,免得必须面对厄运。」
「你不下来,我们就把你射下来,」他们大吼著:「这根本不是什么和谈,你根本无话可说。」
「我还有几句话要说,」亚拉冈不为所动地回答:「号角堡从来没被敌人攻陷过,赶快撤退,否则我们将会把你们赶尽杀绝,没有人可以活著回去向北方的主人回报军情,你们还不知道自己正面对著末日。」
亚拉冈身上散发出举世无匹的王者之气,让地面上的野人停下动作,不安地回头看著山谷的入口,有些甚至抬头看著天空。但半兽人们则是毫不留情地哈哈大笑,亚拉冈从高墙一跃而下,身后的箭矢如雨激射。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和刺眼的火光爆射,亚拉冈之前所站立的地方,一瞬间在浓烟中崩塌了下来,城门底下的防御工事似乎受到闪电击打一般地崩溃了。亚拉冈狂奔向国王所在的高塔,
但是,就在大门被攻陷、半兽人们狂吼著准备冲锋时,他们的身后忽然响起了低语的声音,彷佛是远方的和风带来了不祥的预兆。号角岩上的半兽人听见这声音,不禁转头回顾;就在那时,从要塞中的高塔响起了圣盔谷的迎战号角。
所有听见这声音的人都不禁浑身颤抖,许多半兽人伏倒在地,用爪子捂住耳朵。从圣盔谷中传来了不断的回响,一声接一声,彷佛每座山峰上都有一名号手回应这呼唤。守军们专注地倾听著,号角声不停地在山谷中回响,不但没有减弱,更显得越来越狂野奔放、越来越高昂振奋。
「圣盔!圣盔!」骠骑们大喊著:「古代的勇士复生了,将协助希优顿王打胜仗!」
国王在众人的欢呼声中出现了,他的马匹洁白胜雪、盾牌金黄耀眼、长枪无比锐利,他的右边是伊兰迪尔的子嗣亚拉冈,身后则是伊欧皇室的禁卫军。曙光划破天际,夜色悄然消退。
「骠骑们,冲啊!」一声大吼,所有的马队全都朝敌人冲锋。他们冲出了倒塌的大门,一路所向披靡,像是狂风吹过草原一般席卷过艾辛格的部队。在圣盔谷中则是传来之前幸存者的回应,他们从洞穴中杀出,赶走了流连在该处的敌人。号角岩所有残存的守军全都一涌而出,震耳的号角声依旧在山丘中不停地四处回响。
国王带领著禁卫军奋勇冲杀,敌人的统帅和军官,不是死于长枪之下就是四散奔逃,没有任何的半兽人或是人类可以阻挡他们的攻势。骠骑不停地追赶,敌人没命的奔逃,艾辛格的部队溃不成军──黎明的确给他们带来了意想不到的致命打击。
希优顿王就这样,一路从圣盔之门冲杀到圣盔渠,部队在那边停了下来,天色越来越明亮。阳光开始从东方的山丘后一道道的跃出,反射在他们的枪尖上。但他们只能沉默不语地坐在马上,目瞪口呆望著深溪谷的景象。大地的容貌已经完全改变了,原先那里是一块倾斜的大草原,现在却出现了一座森林。这些树木沉默地矗立在草原上,纠缠的枝枒间几乎没有任何的空隙,它们扭曲的根部深深钻入土壤中,森林中则是漆黑一片。在圣盔渠和这座无名的森林之间,只有不到一哩的空隙,萨鲁曼引以为豪的大军就被困在该处,因为骠骑的威力加上恐怖的树林而无法动弹。他们没命地奔逃,却被困在深溪谷中;他们徒劳无功地攀爬著峭壁,想要逃开这困局,却只是白费力气;而他们真正的致命一击,则是从西方出现了。一名穿著白袍的骑士,在刺眼的阳光下突然出现在山坡上,号角声再度从山下响起,一千名手握钢剑的步兵从他身后出现。在他们的队伍中有一名高大强悍的战士,他握著红色的盾牌,当他来到谷口时,他举起一只巨大的黑色号角,凑到唇边吹响──
「鄂肯布兰德驾到!」骠骑们欢欣鼓舞地大喊:「鄂肯布兰德!」
「还有白骑士!」亚拉冈大喊道:「甘道夫又回来了!」
「米斯兰达!米斯兰达!」勒苟拉斯说:「这可真是奇迹!快来!我要在魔法消失之前,看看这座森林。」
艾辛格的部队仓皇狼狈地四处碰壁,偏偏每个方向都是死路。高塔中又再度响起号角声,国王领著骠骑沿著圣盔渠的开口冲了出来,西谷的领主鄂肯布兰德也带兵从山坡上冲下来;而影疾则以飞快的速度冲向山谷,白骑士的出现让他们恐惧得快要发狂,野人们趴在地上不敢动弹,半兽人狂叫著丢下武器只管逃命。他们像是被强风吹散的黑烟一般四散奔窜,在走投无路之下,他们只得哭喊著冲入森林的阴影中,再也没人活著离开这里。
第三章 第八节 通往艾辛格之路
第八节 通往艾辛格之路
就在这样一个美丽的清晨,希优顿王和白骑士甘道夫,于深溪旁的草原上再度会面了。当时在现场的还有亚拉冈、精灵勒苟拉斯、西谷的鄂肯布兰德,以及黄金宫殿的众诸侯们。洛汗国的骠骑们都聚拢在领袖身边,他们的心中充满了战胜的喜悦,目光都投射往森林的方向。
突然间一阵大喊,之前被追入圣盔谷的残兵都一涌而出,老兵加姆林、伊欧墨和矮人金雳都在行列中。金雳的头盔不见了,脑袋上包著沾血的纱布,但他的声音依旧中气十足:「四十二个啊,勒苟拉斯!」他大喊著:「真可惜,我的斧头都砍出缺口了,第四十二名敌人脖子上竟然有个铁项圈。你那边情况怎么样?」
「你赢我一个!」勒苟拉斯回答:「但我并不沮丧,能够看见你生还,实在是太让我喜出望外了啊!」
「欢迎,伊欧墨!」希优顿说:「看见你没有受伤,我真是高兴。」
「骠骑王,」伊欧墨致意道:「黑夜已经过去了,白昼又降临,但我没想到跟随著白昼而来的会是这么奇怪的景象。」他转过身,眼中充满了惊奇,先是看著那座凭空出现的森林,然后是甘道夫:「阁下再一次不请自来地拯救我们于危难之中,」他说。
「不请自来?」甘道夫说:「我说过,我会回来和你们在这边会合的!」
「但是你并没有说是什么时间,也没有告诉我们你会怎么回来,你带来的帮手可真是奇怪。白袍甘道夫,你的法术真是让人吃惊!」
「或许吧,不过,其实我还没有露出真正的实力来,我只不过是在危机中给予良好的建议,并且善用影疾的速度罢了。你们自己的奋战不懈和西谷战士连夜行军,才是胜利的关键。」
众人用著更为讶异的眼神看著甘道夫,有些人不安的看著森林,同时还揉揉眼睛,彷佛不相信眼前看到的景象。
甘道夫哈哈大笑:「你们是指那些树吗?」他说:「不,我眼中的森林和诸位眼中的是一样的,那可不是我的功劳,这是超越了贤者思虑的奇迹,比我的计谋还要好;从结果来看,甚至超越了我原先的预料呢!」
「既然这不是你的,那会是谁的魔法?」希优顿说:「很明显这不是萨鲁曼的,难道是我们还未曾得知的,更强大的贤者吗?」「这不是魔法,却是种更为古老的力量,」甘道夫说:「那是在精灵歌唱或人类铁锤响起之前,就生存在这世界上的力量。
在铁矿被发掘、树木被砍伐前,
月下的山脉还是少年;
在魔戒铸造、邪恶诞生前,
它就已经在森林中行走多年。」
「你这个谜语的答案是什么呢?」希优顿问道
「如果你想要知道,你们应该跟我一起来艾辛格,」甘道夫回答。
「去艾辛格?」众人异口同声地大喊。
「是的!」甘道夫说:「我必须回到艾辛格,愿意的人也可以跟我一起来,他们或许可以在该处看到奇异的景象。」
「但是,就算所有的伤兵都恢复体力、医治好伤口,骠骑们也没有足够的兵力进攻萨鲁曼的堡垒,」希优顿说。
「无论如何,我还是会去艾辛格,」甘道夫说:「我不会在这边待太久的,我的目标是往东方。在月亮亏蚀之前,你们可以在伊多拉斯等我!」
「不!」希优顿说:「在黎明前的黑暗中或许我曾有过怀疑,但是我不愿意在此和你分开。如果你的忠告是如此,那么我会和你一同前往。」
「我想要把握机会,赶快和萨鲁曼谈谈,」甘道夫说:「既然他对你们造成了极大的伤害,你到场也是理所当然的。但是,你们多快可以出发?」
「我的部下都兵疲马倦了,」国王说:「我也疲惫不堪,我日夜不停地赶路,几乎没有阖眼。唉!我的衰老并不只是由于巧言的影响,这是连甘道夫都无法完全医治好的疾病,人类本来就会衰老。」
「那么,要和我出发的人,最好现在就休息,」甘道夫说:「我们可以连夜赶路,这也正好,因为我建议大家移动时最好尽量保持隐密。对了,希优顿,请不要带太多人同行,我们这次去是会谈,而不是开战。」
国王接著挑选了没有受伤、拥有快马的战士,派遣他们将胜利的消息,通知到洛汗国的每个角落;他们也受命通知所有的男子,不管年少或苍老,都必须赶往伊多拉斯,骠骑王将会在满月后的第二天,在该处集结所有能够战斗的成年人。至于和他一起前往艾辛格的随从,他则挑选了伊欧墨和二十名禁卫军;和甘道夫同行的则有亚拉冈、勒苟拉斯和金雳。矮人虽然受伤,但还是顽固地不肯留下。
「对方的力气很小,头盔又挡住了他的攻击,」他说:「这种半兽人的抓伤,才不足以让我留下来呢!」
「我趁你休息的时候治好它吧!」亚拉冈说。
国王回到号角堡中陷入沈睡,他已经有很多年没有经历过这样安祥的睡眠了,他所选择的随从也把握时机休息。但其他没有受伤的骠骑们,则开始了另一项艰钜的任务,因为战场上有许多的战死者,暴尸在荒野中或是山谷内。
没有任何的半兽人活著,他们的尸体难以计数;但有许多的野人投降了,他们害怕地大声求饶。
骠骑们没收了他们的武器,派他们开始清理战场。
「协助我们收拾你们犯下的过错,」鄂肯布兰德说:「在那之后,你们必须发誓永不携带武器跨越艾辛河渡口,也不准再和人类的公敌一起生活;然后,你们就可以自由地回到家园去。我们知道,你们其实是被萨鲁曼所欺瞒,许多人因信任他而战死在此处。但即使你们获胜了,可能也不会比死亡好到哪里去。」
登兰德的人听得目瞪口呆,因为萨鲁曼告诉他们洛汗国的战士十分残酷,会活活的将俘虏烧死。
在号角堡之前的战场上堆起了两座千人冢,所有为了保卫此地而阵亡的骠骑们,都安息在此处。东洛汗的放在一边,西谷的则堆在另外一边。在号角堡的阴影下,一座墓穴中躺著禁卫军首领哈玛的尸体,他战死在圣盔之门前。
半兽人的尸体则在远离人类尸体的地方堆积如山,距离那座森林则不是很远。人们感到相当为难,因为这堆尸体多到无法掩埋,连用火烧都烧不完。而他们又没有多少柴火。即使甘道夫没有警告他们绝不可伤害这座森林,他们也不敢对这些幽暗的树林刀斧相向。
「就把半兽人的尸体放在那边吧,」甘道夫说:「到时候我们就知道该怎么办了。」
到了下什,国王的随从们准备出发,埋葬尸体的工作才刚开始。希优顿特别停下来哀悼禁卫军队长哈玛的牺牲,并且将第一抔土洒在他的坟上,「萨鲁曼对我和对这块大地造成了极大的伤害,」他说:「当我们见面的时候,我绝对不会忘记这件事情!」
太阳已经渐渐的靠近附近的山顶,甘道夫和希优顿以及同行的伙伴们这才开始进发。骠骑和西谷的人民不管老弱妇孺,都聚集在身后送行,他们吟唱著雄壮的战歌,最后沉默下来,担忧地看著那些树林,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
骑士们来到森林边,人马都一起停了下来,他们都不愿意贸然进入。树木看来泛灰,有种咄咄逼人的感觉,四周弥漫著一层雾气和黯影。它们摇摆的枝枒伸出,如同搜寻敌人的手指,底下的根部则蠢蠢欲动的扬起,好像某种不知名怪物的触角一般,触角底下还有著幽深的黑色洞穴,但甘道夫还是领著队伍头也不回地往前走。原先的道路在和森林会合的地方出现了一个开口,甘道夫走了进去,其他的人也跟在后面。他们惊讶地发现这条路竟然一直延伸下去,旁边有著深溪,头顶还看得见金黄色的天空。即使如此,两旁的树木似乎已经被包围在自己的浓荫当中,在无法穿透的黑影中窃窃私语;他们可以听见枝枒摇动的嘎吱声和远方的呼喊,以及飘移不定的诡异声响,似乎都蕴含著无比的怒气,没有任何半兽人或是其他生物的踪迹。
勒苟拉斯和金雳共骑著一匹马,他们刻意保持在甘道夫身边,因为金雳很害怕这座森林。
「这里好闷热!」勒苟拉斯对甘道夫说:「我觉得有股强烈的怒气在四周盘旋,你有没有觉得似乎空气跟著这股意志在共振?」
「有的!」甘道夫说。
「那些倒楣的半兽人下场怎么样?」勒苟拉斯问。
「那个啊,我想永远都不会有人知道了。」甘道夫回答。
他们沉默了骑了片刻,但勒苟拉斯一直不安地看著四周,只要金雳同意,他经常会停下来倾听森林的呢喃。
「这是我所看过最奇怪的树林了!」他说:「而我看过无数幼苗和参天古木,我真希望有时间可以让我自由自在于此探索,它们有独特的语言,只要有时间,我可以理解它们的想法。」
「不,千万不要!」金雳说:「我们最好赶快离开!我猜得到它们的想法:痛恨所有用两只脚步行的生物,它们不停呢喃著要勒死和压碎这些家伙。」
「它们并非痛恨所有用两只脚步行的生物,」勒苟拉斯若有所思地说:「这点你错了,它们恨的是半兽人,因为他们本来不属于这里,对人类和精灵所知甚少,他们是在远方的山谷生长的。金雳,我猜他们是从法贡森林的深谷中长出来的。」
「那么,这儿一定是这个世界上最危险的森林了!」金雳说:「我很感谢它们所扮演的角色,但我实在很难爱上它们。你或许会认为它们很不错,但我已经看过比这世界上任何花草树木都要美丽的景象,我现在脑中还充满著那里的幻影。」
「勒苟拉斯,人类的举动真是奇怪!他们在这里拥有的是北方世界最壮丽的景色,而他们是怎么描述的呢?洞穴,就这么简单两个字!洞穴!战时用来躲藏、储存补给品的地方!亲爱的勒苟拉斯,你知道吗,圣盔谷的洞窟有多么的美丽和广大?如果矮人知道这样的奇景,他们将不远千里而来朝圣,只为了能够看它一眼。啊,真的,他们愿意用黄金来换取这样的景象!」
「我会用黄金换取不必看它的权利,」勒苟拉斯说:「如果我走了进去,我还会用两倍的黄金来换取自由!」
「你没亲眼目睹,我可以原谅你的想法,」金雳说:「但你真的是太武断了,你以为幽暗密林中在矮人协助下建造的皇室厅堂算美丽吗?它们和我在这边所看到的奇观比起来,只像是陋室一样穷酸;这里是难以言喻的庞大宫殿,水滴落下的节奏溅跳在四周,所聚集成的池水则美丽得恍如星光下的镜影湖。」
「勒苟拉斯,不只如此,当人们点起火把,走在高耸的圆顶下时,呵!勒苟拉斯,我看见墙壁上有著宝石和水晶的矿脉在墙壁上闪烁,火把的光芒渗透入天然的大理石中,它们轻薄透明地如同凯兰崔尔女皇的玉手一般。四处还有白色、红色和粉红色的石柱,雕梁画栋像是梦境一般的美丽。这些石柱从多彩的地面窜出,和顶上闪闪发亮的装饰会合:精致的屋檐和尖顶,如同冰冻的云雾一般的廉幕,长枪、旗帜和飘浮在空中的堡垒!地下水所构成的湖泊映射著这些奇景,彷佛透过一面漆黑的窗户觑向外面的华丽景象一般;壮伟的都市、拥挤的街道和精致的厅堂,连都灵作梦都无法想像的美景,竟然隐藏在永无光芒照耀的黑暗中。
滴答一声,水滴落下,涟漪让所有的高塔和建筑,如同海面下的珊瑚与海草一般摇曳生姿。夜晚来临,它们闪烁著消失在眼前,火把又通往另一个房间、另一个梦幻。勒苟拉斯,那里有接连不断的房间,绵延数哩的厅堂,接续延伸的圆顶,无止无休的阶梯,而这美景却依旧蜿蜒进入了山脉的核心。洞穴!圣盔谷的洞窟!幸运眷顾我才会让我机缘巧合进入该处,离开那里时,我竟忍不住热泪盈眶。」
「那么我祝福你,金雳,希望能够让你好过些,」精灵说:「但愿你能够从这场战争中生还,活著回来再度欣赏这美景。但不要将这秘密和你的同胞分享!从你的描述中,我可以感觉到这巧夺天工的奇观,已经不再需要斧凿去画蛇添足。或许这里的人们不愿大肆声张是正确的,一群忙碌的矮人带著锤子和凿子,可能会造成更多的伤害。」
「不,你不明白,」金雳说:「没有任何矮人会对这美景无动于衷,即使这里可以开采出钻石和黄金,都灵的子嗣也绝不会冒渎此处。难道你们会在春天的时候砍倒发芽的新木,只为了收集柴火吗?我们会好好地照顾这岩石的花园,绝不可能破坏它。我们会小心翼翼,一凿一凿地开挖,随著岁月的流逝,我们将可以把远处隐藏在黑暗中的洞穴挖掘出来,让人们一睹这隐藏许久的美丽。啊,光明,勒苟拉斯!我们还会制造灯光,就如同凯萨督姆的灯光一样,我们可以用它来驱赶走远古以来就存在的黑暗,而当我们想要休息的时候,我们可以轻易地让夜色重新降临。」
「金雳,你把我说动了,」勒苟拉斯说:「我从来没听过你用这种口气说话,你几乎快让我后悔没有机会见到这美景。来!让我们做个约定,如果我们都能够从眼前的无数危机中生还,我们一起旅行,可以一起拜访法贡森林,而我会和你去参观圣盔谷的奇观!」
「我本来不想这样绕路的,」金雳说:「不过,如果你答应和我一起回到这洞穴,分享它的美景,我就愿意忍耐法贡的景象。」
「我答应你,」勒苟拉斯说:「可惜啊!我们现在都必须暂时把洞穴和森林抛开。你看!我们已经到了森林的边缘。甘道夫,距离艾辛格还有多远?」
「直线距离大约四十五哩,」甘道夫说:「从深溪谷到渡口大约十五哩,从那边到艾辛格的大门大约三十哩。不过,我们今晚应该不需要整夜赶路。」
「当我们到那边时,会看到什么呢?」金雳问:「你或许已经知道了,但我可猜不到。」
「我自己也不太确定,」巫师回答:「我昨天日落之后曾经到过该处,但这段时间中应该发生了很多事情。不过,我想,即使你必须被迫离开爱加拉隆的闪耀洞穴,你应该也会觉得不虚此行的。」
最后,一行人终于穿过了森林,出现在道路的分岔口,往东是通往伊多拉斯,往北则是通往艾辛河渡口。当他们走出森林的蔽荫时,勒苟拉斯停下马,回头遗憾地看著森林,然后他突然间大叫一声。
「有眼睛!」他说:「从树干之间有眼睛看著我们,我从来没看过这样的眼睛!」
其他人也都吃惊地停下来,转过身看著森林,勒苟拉斯则是准备再度策马进入森林。
「不行,不要!」金雳大喊:「随便你要怎么样都行,先让我下马!我不想看什么眼睛!」
「留下来,勒苟拉斯!」甘道夫说:「别走回森林里!时机还没到。」
正当他们交谈的时候,有三个奇怪的身影从树林中走了出来。他们和食人妖一样的高大,每个至少都有十二尺高,他们粗壮的身体看来跟正值壮年的树木一样坚韧,上面披著灰色和褐色的皮或是衣物;他们的四肢修长,有很多只手指,头发看来很坚硬,胡子则是像苔藓一样是灰绿色的。他们用严肃的眼睛看著眼前的景象,但他们并非注视这些骑士,他们的目光抛向北方。突然间,他们将手凑到唇边,发出一连串如同号角般的清澈、悦耳的响声;接著,那呼唤有了回应,骑士们又转过头,看见同样的生物从草原上大步走来。他们从北方而来,走路的姿态如同苍鹭一样优雅,但速度可并不含糊,他们细长的双脚动起来比苍鹭的翅膀还要快。骑士们失声惊呼,有些甚至伸手握住了剑柄。
「你们不需要动用武器,」甘道夫说:「这些只不过是牧人而已。他们不是敌人,事实上,他们根本不会管我们!」
似乎的确是这样,因为当他说话的时候,这些高大的生物对他们并没有多看一眼,只是自顾自地走进森林中就这么消失了。
「牧人!」希优顿说:「他们的牲畜在哪里?甘道夫,这些到底是什么生物?或许对你来说并不陌生,但我们可是一无所知哪!」
「这些是树牧人,」甘道夫回答:「你已经很久没有聆听营火边的传说和故事了吧?你的国家里面有很多孩童,可以用比你更快速的反应找出答案来。国王啊,你刚刚看到的是树人──法贡森林的树人,那座森林在你们的语言中是树人林。难道你以为这个名字是乱取的吗?不,希优顿,那是有原因的,对他们来说,你们不过是历史的一瞬;从少年伊欧到老人希优顿这么长的时间,对他们来说都只是一刹那;你们皇室所有的丰功伟业,在他们眼中不过是过眼云烟。」
国王沉默了片刻。「树人!」他最后终于说:「我想,传说中的事物让我大概理解了树木的神妙,我亲眼目睹的真是奇迹!数百年来,我们只是忙于照顾牲畜、耕种,兴建房屋、打造工具,或者是协助米那斯提力斯对抗邪恶,我们认为这就是人类的一生,就是整个世界运转的道理,我们对于边界之外的事物毫不关心。我们的歌谣中描述了这些生物,但我们却开始忘却这一切,只漫不经心的把它当作童谣来看待。现在,歌谣中的传说活生生地出现在我们面前,在光天化日之下展示他们的力量。」
「希优顿国王,你应该感到高兴才对,」甘道夫说:「因为,此时受到威胁的不只是人类渺小的生命,也包括了这些传说中的生物。即使你浑然不觉,但你并非孤立无援。」
「但我还是应该感到伤悲,」希优顿说:「因为,不管我们的战争多么顺利,总会有很多美丽、奇妙的事物,从此永远消失在中土大陆上,对吧?」
「或许是的,」甘道夫说:「我们无法完全修复索伦的邪恶所造成的破坏,更不可能让它变得从未发生过。但这是我们注定的命运,我们还是继续原先选择的旅程吧!」
众人开始踏上通往渡口的道路,勒苟拉斯不情愿地跟在后面。太阳已经落入地平线下,但是,当他们看著西方的洛汗隘口时,那里的天空依旧是红色的,让该处的云朵彷佛著火一般的鲜红;在这红光中有许多黑色翅膀的飞鸟,发出凄厉的哭嚎声,飞回岩石中的家园。
「这些秃鹰在战场上,可是十分忙碌哪!」伊欧墨说。
他们不疾不徐地继续往前骑,夜色扑天盖地落在眼前的平原上。月亮缓缓升起,在银色辉光中,丰饶的草原像是无际的大海一般上下起伏。当他们终于靠近渡口的时候,已经骑了将近四小时,长长的斜坡通往河流在平坦草原上和缓的滩头,众人从风中可以听见狼嚎的声音,一想到这里曾经有许多同胞战死,他们就觉得心情沉重。
他们所走的道路蜿蜒伸向河边,在河的对岸又再度往上攀升。对岸有三道岩石铺设的阶梯,中间还有专门给马匹通过,经过河中沙洲的渡口。骑士们看著这渡口,觉得有些不寻常;此地原先是河水喧嚣流过的地方,无时无刻都可以听见水花拍击岩石的声音,但现在一切都沈寂下来,河床几乎已经乾了,只剩下灰色的沙洲和乾枯的水生植物。
「这里怎么变得这么奇怪?」伊欧墨说:「这条河到底生了什么病?萨鲁曼已经摧毁了很多美景,难道他连艾辛河都要破坏?」
「看起来的确是这样。」甘道夫说。
希优顿说:「可惜啊!我们一定得经过这里,踏上无数骠骑惨遭秃鹰吞食的战场吗?」
「我们只能走这里,」甘道夫说:「战死者的确让人怀念不已,但至少山中的恶狼不会吞食他们,这些狼吃的是他们的战友半兽人,这邪恶的关系就是彼此吞食啊。来吧!」
他们走入了枯竭的河流,那些野狼也跟著销声匿迹。当狼群看见月光下的甘道夫和影疾浑身染著银光时,感觉到一种无比的恐惧。骑士们走到中央的沙洲上,对岸的阴影中,有许多眼睛依旧在虎视眈眈地注视著他们。
「你们看!」甘道夫说:「友军在这边留下了痕迹。」
在沙洲的正中央堆起了一个坟堆,四周插著许多的长枪。
「在附近阵亡的骠骑都被埋葬在此处,」甘道夫说。
「愿他们安息!」伊欧墨说:「在他们的长枪锈蚀之后,愿他们的英灵继续镇守艾辛河渡口!」
「吾友甘道夫,这也是你努力的成果吗?」希优顿说:「你在一夜的时间内,完成了这么多惊人的事情!」
「当然,是靠著影疾和其他人的协助,」甘道夫回答:「我骑得很快,去到很远的地方。不过,在这座坟堆旁我倒是有话可以安慰你:的确有许多人战死在渡口,但并没有人们想像的那么多。有许多人只是被敌军冲散,我派一部份去和鄂肯布兰德会合,另一部份则是在这边完成了这些工作,他们现在应该已经往伊多拉斯进发了;除此之外,我还派了很多人回去镇守你的宫殿。我知道萨鲁曼派出了他的全部兵力来对付你,他的仆人放下手边所有的工作来攻击圣盔谷,这块大地上似乎所有的敌人都消失了,但是,我还是担心会有狼骑士或是盗匪趁隙攻击梅杜西。不过,我想现在你可以不用担心了,你的宫殿将会完好如初地欢迎你的归来。」
「我看到它也会很高兴的!」希优顿说:「但是,我想,和它相处的时间恐怕不会太长。」
于是,队伍告别了沙洲中的坟堆,越过河流,来到河的对岸,他们继续前进,离开让人哀伤的渡口。此时,狼嚎又再度响起。有一条古老的道路从艾辛格通往这渡口,一开始它随著这河流往东和往北偏移,最后则是直朝著艾辛格的大门而去,从那里开始,距离山谷的入口大约有十六哩左右的距离。他们沿著这条路走,但大部分的时间是在旁边的短草硬地上奔驰。一行人加快了脚步,到了什夜的时候,已经距离渡口大约十五哩之远。由于国王已经累了,他们停了下来,结束今晚的工作。他们已经到了迷雾山脉的山脚,巫师之谷的侧臂延伸出来和他们会合,由于月亮已经西沈,光芒被山丘给遮挡,眼前的山谷中一片黑暗;但是,从那山谷中升起了一道夹杂著蒸气和浓烟的雾气,在月光的折射下,化成一道扭卷著银色和黑色的巨柱伸向天空。
「甘道夫,你觉得那是什么?」亚拉冈问道:「外人可能会以为巫师谷起了大火呢。」
「这些日子以来,那座山谷就是这样被烟雾环绕,」伊欧墨说:「但我之前从来没看过这样的景象,这些大多数是蒸气,黑烟只占极少部分。萨鲁曼多半又在策划什么阴谋对付我们,或许他想要煮沸所有艾辛河的水,也因此河水才会枯竭。」
甘道夫说:「或许吧,明天我们就会知道他在干什么了,让我们把握机会先休息一下!」
他们在艾辛河的河床旁边扎营,一度喧闹的河流如今沉默空旷。有些人把握时间睡了片刻,但到了凌晨,守夜的人一声大喊,所有的人都醒了过来。月亮已经消失了,只剩满天的星斗照耀大地,但地面上有些比夜色还要沈郁的形影在移动著,河流两边都是他们的影子,这些形体似乎正朝著北方而去。
「留在原地!」甘道夫说:「不要拔剑!等等!他们会过去的!」
一阵迷雾笼罩住众人,他们依旧看见天空上有几颗星斗无力地闪耀著,但四周都陷入了无法穿透的迷茫中,他们被困在快速移动的高大阴影之间。他们依稀可以听见一些声音,那是低语、嚎叫和无尽的叹息,大地为之颤抖。他们似乎呆坐了极长的一段时间,心中充满了恐惧,但最后,那黑暗和低语声还是过去了,消失在群山之间。
在遥远南方的号角堡中,半夜人们突然间听到了巨大的声响,彷佛有强风吹入谷中,地面不停的震动;所有人都极为害怕,没有人敢冒险出去察看。但是,到了早晨,他们一出门就看到了让人惊讶的景象,那些半兽人的尸体和森林一起消失了!在谷地开口的地方,草地受到严重的践踏,许多土壤都被翻了起来,彷佛有一位高大的放牧者,驱赶著一大群巨大的牛在原野上狂奔。在距离圣盔渠一哩远的地方被挖了一个大坑,上面用石头堆成了小山。人们相信半兽人的尸体被埋在该处,但之前躲进森林里面的半兽人是否也在一起就不得而知了。那座小山从此之后被称作死亡丘,没有任何的人类胆敢涉足其上,该处也从此寸草不生。这些奇怪的树木再也没有出现于深溪谷中,他们在黑夜中出现,又连夜回到了法贡森林的黑暗深谷中,他们终于报了半兽人滥垦滥伐的深仇大恨。
国王和随从们当夜无法再入睡,但他们再也没有看见任何奇异的景象,唯一的例外,是潺潺河水声似乎突然间清醒过来。他们在半夜听到水流冲上河床岩石的声音,然后,艾辛河恢复了旧观,再度成了一条水流湍急的溪流。
到了黎明的时候,他们已经准备好要出发了。东方泛著灰光,但他们看不见太阳升起的样子,空气中充满了雾气,眼前的大地充斥著烟雾,他们走在大道上,缓缓前进。道路又宽又广,经过相当良好的保养,迷雾中他们依稀可以看见捻苦路纳,巫师之谷的两侧斜坡慢慢升起。这是座三面环山的山谷,只有南方有一个出口,它曾经一度是个美丽、翠绿的地方,艾辛河穿越其中,在流入平原之前已经成了深而有力的河流;因为它沿路吸取了许多泉水和山中与水汇流而下的小溪,它的流域原先是座祥和、富饶的大地。
现在一切都改观了,在艾辛格的墙下,依旧有数亩由萨鲁曼的奴隶所修剪的花园,但大部分的谷地都成了杂草和荆棘遍布的地方。荆棘四处生长,攀爬在灌木丛和河岸边,构成了小动物出没居住的洞穴。此地光秃秃的,没有任何树木生长,但是在杂草之间,尚可看见远古森林惨遭砍伐和烧毁的残桩断木。这是个让人感觉到哀伤的大地,只有河水撞击岩石的单调声响,烟雾和蒸气在云雾间飘移,也在谷地间乱窜。骑士们一言不发,许多人心中十分疑惑,不知道这次的冒险将会有什么样恐怖的结局。
在他们又继续骑了一段时间之后,原先的大路成了宽广的街道,地上铺满了巧匠精心安排的扁平大石,任何的接缝中都没有一丝一毫野草丛生的景象。道路两边的沟渠,有水不停地往外流,一个高大的石柱无声无息的出现在众人眼前,石柱是黑色的,上面有块巨大的岩石,雕刻绘制著一只白掌,它的手指指向北方。众人知道不远处应该是艾辛格的大门了,他们觉得心情十分沉重,但雾气依旧笼罩著未知的前程。
在山脉之间,巫师谷之中,有块经历了无数的岁月,人们始终称之为艾辛格的地方。该处一部是天然的地势,但西方皇族在那边兴建了极为雄伟的建筑;萨鲁曼在那里居住了很长的一段时间,他并没有虚度这些时光。
在萨鲁曼被许多人认为是巫师之长的全盛时期时,这里的安排是这样的:一道由巨大的岩石所组成的高墙从山边来回环绕著这里,唯一的开口是在南边墙上的巨大拱门。在这些黑色的岩石之间开凿出了一道很长的隧道,两边的开口都是由铁门所看守。这两道门都是巧匠竭尽心力的结果,因此,这两扇沉重的大门虽然固定在门枢上,但只要拉开门闩,任何人都可以用双手轻轻一推,无声无息地打开它。当来客穿越一道很长的隧道抵达对面时,他会看见一个广大的平原,一个像是浅底大碗的地形,对角的长度几乎有一哩左右。这里曾经一度长满了奇花异果,由两旁山脉中流下的泉水所灌溉,最后汇聚成一个小湖;但是,在萨鲁曼统治的后期,这里所有的绿意都被破坏殆尽。道路被铺上了黑硬的岩石,在原先生长著树木的地方,现在只剩下许多石柱,有些是大理石打造的,有些则是钢铁或青铜,之间都由沉重的锁练串在一起。
这里有许多房屋和通道,全都藉由隧道和内墙相连,因此,这块圆形的空地,无论日夜都处在无数的窗户和门扉的监视之下。这里可以居住数以千计的居民:工人、仆役、奴隶和战士,以及大量的武器,狼群则被饲养和照顾在地底的洞穴中。地面也被挖得千疮百孔,隧道的开口都被岩石的圆顶所封闭,因此在夜间,艾辛格看起来像是一座不甘寂寞的墓园,大地常会无端震动。这些隧道直入地底,底下有许多蜿蜒曲折的通道和巨大洞穴,萨鲁曼在这边藏放著他的财宝、兵器库、仓库、铁匠和巨大的熔炉,钢铁的轮子在此处日夜不停地转动,铁锤永不止息地发出敲击声。到了夜间,这些隧道会冒出许多的蒸气,被底下的红光、蓝光或妖异的绿光所照亮。
所有锁练所构成的道路都通往中央的一座高塔,那座雄伟的高塔是由远古的工匠所建造,整个艾辛格的围墙也都是他们的杰作。但是,这座高塔却不似人类的创造物,反而像是硬从地面拉扯出的骨架一般。它其实是一座孤立的岩峰,黑色的表面反射著光芒,四座巨大的多面体被强行融合在一起,到了顶端却又枝开叶散,尖端锐利得如同枪尖,边缘锋利得好似刀刃。在这些尖锐的岩石之间有一块平台,打磨光滑的地面上刻画著许多奇怪的符号,站在上面的人可以从距离地面将近五百尺的高度俯瞰地面,这就是欧散克塔,萨鲁曼的要塞。不知是巧合或是刻意,这个名称有两个意思:在精灵的语言中欧散克代表的是牙之山;但在骠骑国的古语中,欧散克代表的是狡诈之心。
艾辛格是个易守难攻的壮伟之地,它一直以美丽的面貌迎接了许多个岁月,这里曾经居住过许多伟大的君王、刚铎的西方诸侯驻跸在此、智者从这里仰观天象;但萨鲁曼利用多年的时间将此地重新改造,在他那被欺瞒的心智中,觉得自己将此地改造得尽善尽美。这里有许多他舍弃了原先的睿智所换来的技术和科技,他原先一直以为都是他自己的创造,但实际上全都是来自魔多。这一切的一切都只是儿戏,只是萨鲁曼对巨大的邪黑塔、要塞巴拉多的模仿和抄袭,他抄袭了那里的兵器库、监狱和地牢,却恍然不觉。邪黑塔则是安坐著在东方,享受著对方的愚行,同时被难以估计的强大力量所护卫著,高枕无忧地面对这一切。
这就是原先人们知道的萨鲁曼要塞在传说中的形貌,因为没有任何洛汗国的人们,曾经活著通过这扇门;或许只有极少数像是巧言这样的人物会悄悄地进入此地,却不敢和其他人分享这里的所见所闻。
甘道夫骑过白掌的高大石柱,同时,骑士们惊讶地发现石柱上的巨掌不再是白色的;上面彷佛沾著乾掉的血迹,靠近一看,他们才发现它的指甲也变成红色的。甘道夫若无其事地继续向雾中前进,众人迟疑地尾随在后面。他们环顾四周,发现这里好像不久前遭遇到洪水,地上一洼一洼的都是积水,所有的空洞中几乎都装满了水。不知来自何处的清水,则是从岩石的裂缝中涓涓淌下。
最后,甘道夫终于停了下来,示意众人靠近。一行人这才看见甘道夫身前的雾气已经散开,苍白的阳光照耀在大地上,刚过正什不久,他们来到了艾辛格的大门。
但大门却被丢在地上,扭曲变形得惨不忍睹。四周散布著许多被打成碎片的瓦砾和碎石,有些还被刻意集中成数堆。高大的拱门依旧存在,整个隧道却被打成了露天的街道,两旁的岩壁上有著纵横交错的刻痕和凹洞,墙壁上的高塔则被搥打成齎粉。即使大海升起,扑向附近的山丘,恐怕也无法造成比眼前更大的损害。
隧道之后的内墙积满了水,看起来像是一个冒泡的大锅一般,水面上漂浮著许多残破的木头和箱子、桶子以及各种家具。断折的石柱只剩下顶端露出水面,底下的道路全都被水淹没了;看来距离很远的地方,则是原先壮伟的岩城。欧散克塔并没有受到暴风的破坏,依旧漆黑地耸立在水面上。
国王和所有的部下全都一言不发地坐在马上,惊讶地明白萨鲁曼已经被推翻了。但他们想破头也猜不出来是怎么办到的。当众人转过头看著破烂不堪的拱门和饱经蹂躏的铁门时,突然注意到一堆瓦砾上躺著两个小小的身影。这两个生物穿著灰色的外衣,在瓦砾中几乎让人无法发现,他们四周有许多的锅碗瓢盆,可能刚刚才大吃大喝了一顿,现在正把握机会休息。一个人似乎睡著了,另一个则是双手交叠在后脑上,好整以暇地翘著二郎腿,靠著大石仰望天空,嘴里冒出一个又一个的烟圈。
希优顿和伊欧墨等人,就这么不知所措地瞪著他俩;在艾辛格的一片残破景象之中,这两人显得格格不入。但在国王开口前,那吐烟的小家伙就发现对方沉默地站在门口,他立刻坐了起来。这人看起来像是名年轻人,但身高却不及一般人的一半;他有一头褐色的卷发,但身上穿著的是和甘道夫及同伴们来到伊多拉斯时一样的灰色斗篷。他将手放在胸前,深深一鞠躬,接著,他似乎没注意到巫师和他的朋友们,转过头对伊欧墨和国王说起话来。
「欢迎大人们来到艾辛格!」他说:「我们是这里的看门人,在下梅里雅达克,是沙拉达克之子;而我的同伴,啊,恐怕已经在休息了!」说到这里,他踢了那名同伴一脚,「他是皮瑞格林,图克家族的帕拉丁之子,我们的故乡在遥远的北方。萨鲁曼大人还在里面,不过,他目前正和巧言被困在里面,否则,我想他一定会前来欢迎诸位这么尊贵的客人!」
「他一定会的!」甘道夫笑著说:「不知道是不是萨鲁曼命你们在吃完大餐之后,分心替他看看门的呢?」
「不,大人,他没想到这一点,」梅里神情凝重地回答:「他太忙碌了,我们的命令是来自接管艾辛格的树胡。他命令在下必须要用最适当的言词欢迎洛汗的国王,我已经尽力了。」
「那你又是怎么对待我们这些一起共患难的朋友?勒苟拉斯和我又怎么办?」金雳再也忍不住了,不禁大吼道:「你这个家伙,你这个毛毛脚,全身长毛、好吃懒做的家伙!你们害我们跑了多远知道吗?整整六百哩!从草原到森林,经历战斗和死亡,都只为了救你们!在我们做牛做马东奔西跑之后,你们竟然还在这边大吃大喝,而且还──抽烟!抽烟!你们这些坏蛋,烟草是哪里来的?天哪,我又高兴又生气,如果我不发泄一下,实在会受不了啊!」
「金雳啊,你把我心里的话都说出来了!」勒苟拉斯笑著说:「不过,我比较想要知道他们的酒是哪里来的。」
「你们追了这么久,有一样东西没找到,那就是更聪明的脑子,」皮聘张开一只眼说:「你们发现我们坐在胜利的战场上,在兵荒马乱之后的废墟中,竟然还问我们,怎么有资格好好休息!」
「有资格休息?」金雳说:「我才不相信哪!」
骑士们笑了。「毫无疑问的,这是好朋友会面的场景,」希优顿说:「甘道夫,原来这些就是你们失踪的朋友啊?今天可真是充满奇迹的一天。在我离开皇宫之后已经见识到了许多奇迹,但现在眼前竟然又出现了另一群传说中的人物。你们是不是传说中的半身人,我们之中有人称呼你们为哈比特兰?」
「王上,请叫我们哈比人。」皮聘说。
「哈比人?」希优顿说:「你们的语言好像改变了,不过,这个名字听起来倒是很恰当。哈比人!果然是耳闻不如一见啊。」
梅里再度鞠躬,皮聘跳了起来,也跟著深深一鞠躬:「王上,您太客气了,我希望您是真心的,」他说:「我也遇到了另一个奇迹!自从我离家之后已经见识过了许多国度,但之前从来没有任何人听过哈比人的事情。」
「我族是许久以前离开北方的居民,」希优顿说:「但我不想骗你们,我们知道的其实并不多。我们只知道在很远的地方,越过许多山脉和河流,有一群矮小的生物居住在洞穴或是沙丘中。但没有任何关于他们的传说,因为据说他们游手好闲,躲避人类的目光,可以在一瞬间消失,而且他们还可以将嗓音伪装成飞鸟的啁啾声。不过,看来似乎并不只是这样。」
「的确,王上,」梅里说。
「就以眼前的景象来说,」希优顿说:「我就没听说过他们会从嘴里喷烟。」
「这可不让人惊讶,」梅里回答:「因为这是一门我们已经有好几十年没有表演过的艺术了。在我们的纪年一零七零年时,是居住在长底的托伯·吹号者,第一次在他的花园中种植真正的烟草。至于老托伯是怎么发现这植物的……」
甘道夫打岔道:「希优顿,你不知道你面对著什么样的危险,如果你表现出一丝一毫的耐心,这些哈比人就会在战场的废墟旁,和你讨论用餐的快乐、他们父亲、祖父、曾祖父或是九等亲的芝麻蒜皮小事。或许你应该利用其他时间,再来听听抽烟这档事的历史。梅里,树胡呢?」
「我相信他应该是在北边吧,他想去喝点乾净的水。大多数的树人都和他一起走了,他们还在那边忙碌地工作著。」梅里对著冒烟的湖泊挥舞著手,当众人转头看去时,他们听见什么东西崩塌的声音,似乎山崩了一样,更远的地方则是传来轰轰,呼姆的声音,似乎有人正吹响著胜利的号角。
「没有人看守欧散克吗?」甘道夫说。
「有这些水就够了,」梅里说:「不过,快枝和其他的树人其实还在警戒中,水里面的柱子其实不完全是萨鲁曼的杰作。我想,快枝就在那个阶梯附近的巨岩旁。」
「没错,那边有个高大的灰色树人,」勒苟拉斯说:「他的手臂插在腰间,直挺挺地像是柱子般矗立在那里。」
「已经过了中什了,」甘道夫说:「我们从一早就没有吃任何东西,不过,我希望能够尽快和树胡见面。他没有留话给我吗?还是这些锅碗瓢盆让你忘记了他说的话?」
「他有留话,」梅里说:「我刚刚正准备要说,你们的一大堆问题打断了我的进度嘛!我正准备说,如果骠骑王和甘道夫愿意骑马到北方的墙边,他们会发现树胡就在那边,他会亲自招待两位。请容我补充一句,你们也可以在该处找到最上等的食物,那是由你们谦逊的仆人亲手挑选的。」他鞠躬说道。
甘道夫笑了,「这样好多了!」他说:「好吧,希优顿,你愿意和我一起去找树胡吗?我们必须绕点路,幸好还不算远。当你见到树胡之后,你会知道更多的。因为树胡就是法贡,也是树人之中最年长的领袖,当你和他说话的时候,你会听见世间最古老的语言。」
「我愿意和你一起走,」希优顿说:「再会了,哈比人!愿我们可以在我的宫殿中再会!那时,你们可以坐在我旁边,告诉我所有你们想说的东西:父祖辈或一切你记得起的小事都可以,我们也可以讨论老托伯和他的草药知识。再会了!」
哈比人深深鞠躬。「这位洛汗国的国王还真好!」皮聘压低声音说:「他人真不错,很客气呢!」
第三章 第九节 残骸和废墟
第九节 残骸和废墟
甘道夫和国王一行人往东骑去,准备绕过艾辛格残破的城墙;但亚拉冈、金雳和勒苟拉斯则留了下来,他们让阿罗德和哈苏风在附近吃草,在哈比人身边坐了下来。
「好呀,好呀!这场追猎终于已经结束了,我们好不容易会面了,却是在一个完全没想到的地方。」亚拉冈说。
「既然伟大的人物们去讨论重要的事情,」勒苟拉斯说:「这些猎人或许可以从朋友身上知道那些谜团的真相。我们一路追踪你们留下的痕迹到森林里面去,但有许多事情让我们感到十分好奇。」
「而我们也有很多事情想要请教你们呢,」梅里说:「老树人树胡告诉了我们一些东西,但总觉得意犹未尽呢。」
「没问题,不过待会儿再说,」勒苟拉斯说:「我们是辛苦出力的人,你们应该先告诉我们之前的经历。」
「这件事也还不急,」金雳说:「吃完饭之后可能听起来会舒服些。我头很痛,时间又过了中什了。你们这些懒惰虫应该找到不少吃的东西吧?如果有好吃好喝的,可以勉强消我心头的怒气啦。」
「没问题!」皮聘说:「你们要在这边吃,还是在萨鲁曼的卫哨室废墟里面吃?它就在拱门底下那边。我们刚刚在这里野餐,因为得注意道路上的动静。」
「恐怕没那么专心吧!」金雳说:「我可不愿意在半兽人的屋子里面吃饭,更别说碰任何半兽人污染过的食物。」
「我们可不敢要你这样做,」梅里说:「我们也已经受够了半兽人。别忘记,艾辛格还有许多其他的种族。萨鲁曼还算聪明,不敢完全信任半兽人,他有人类看守大门,我想这是他最忠实的仆人。反正哪,他们可是相当受到宠幸,拥有很不错的补给品唷!」
「有烟草吗?」金雳说。
「不,我想没有好到那个地步,」梅里笑著说:「不过,那又是另一个故事了,我们可以等到吃完什餐再说。」
「那我们就去吃什餐吧!」矮人这才觉得轻松多了。
哈比人在前面带路,一行人通过了拱门,在左边找到了一连串的阶梯,在顶上有一扇门,那扇门直接通往一个大房间,远端则有其他的小门,甚至还有壁炉和烟囱。这个房间是由岩石所打造的,过去可能十分的昏暗,因为它唯一的窗户是面向隧道的。不过,由于屋顶已经被打破,外面的日光就直接流泄进来,壁炉内还正燃著熊熊的火焰。
「我生了一些火,」皮聘说:「在大雾里面烤火感觉好多了。附近柴火很少,我们能找到的几乎都泡湿了。幸好壁炉里面还藏了不少,而烟囱也没有被堵塞。有火真的很方便,我帮你烤些面包吧!不过,这些面包恐怕已经有点久了,大概做了三四天吧。」
亚拉冈和同伴们在一张长桌的尽头坐了下来,哈比人则跑进另一扇门中。
「这边是储藏室,幸好没被水淹到,」皮聘拿著盘子、杯子、碗、刀叉和各种各样的食物回来。
「金雳大爷,你也不需要闻到味道就皱鼻子,」梅里说:「树胡说,这些可不是半兽人的东西,而是人类的食物。你想喝葡萄酒还是啤酒?里面还有一桶啤酒,味道不错喔!这是顶级的腌猪肉,如果你需要的话,我也可以替你切一些培根,帮你煎一煎。真抱歉没有蔬菜啊,过去几天补给可能稍稍受到了一些影响吧!除了奶油和蜂蜜之外,我也没有别的东西可以让你夹面包,这样满意吗?」
「啊,还算满意啦,」金雳说:「我的怒气一看到食物就阵亡不少罗!」
三人很快地狼吞虎咽起来,两名哈比人也跟著凑热闹似地开怀大吃:「我们可不能坐在旁边发呆,这样未免太失礼了!」他们说。
「你们今天早上可还真是有礼貌啊!」勒苟拉斯笑著说:「不过,如果我们没来,可能你们也会继续再吃下去吧。」
「或许吧,为什么不呢?」皮聘说:「我们可是和半兽人周旋了很久,在那之前又都吃得很少,很久没有开怀大吃了哪!」
「啊,的确是,」金雳从杯边打量著两人:「哇!你们的头发比我们上次看到的时候又浓密了许多,甚至变得更卷了些。我打赌你们好像还长高了一点,我不知道像你们这种年纪的哈比人还会长高啊?这个树胡可没让你们饿著吧?」
「他是没有,」梅里说:「但是树人靠著喝东西过活,光喝东西可是很难让我填饱肚子的。
树胡的饮料可能营养充足,但我们总觉得要有些可以嚼的食物才能够填饱肚子,即使是精灵的乾粮也会吃腻的。」
「你们喝了树人的水,对吧?」勒苟拉斯说:「啊,那么我想金雳没有看错,法贡森林的饮料可是有不少传说的哪。」
「这块土地有许多奇异的传说,」亚拉冈说:「但我却从来无缘亲身一探。来吧,告诉我这些传说,也好好描述一下这些树人吧!」
「树人是……」皮聘说:「树人──树人每个都不一样,但他们的眼睛,他们的眼睛真的很特别。」他嗫嚅了几句,最后又闭上嘴。「喔,好吧,」他继续道:「你们应该已经从远方看过这些树人了,至少他们看见了你们,回报说你们已经在过来的路上了。我想,在你们离开这里之前,应该会看到更多的树人,你们会有自己的看法的。」
「等等,先别急!」金雳插嘴道:「我们说故事的顺序错乱了,我要从一开始来听这个故事,先从我们远征队分散的那天开始说起吧。」
「如果有时间的话,我们会仔细地告诉你,」梅里说:「如果你们吃饱了,可以先把烟草塞到烟斗里面。至少我们可以暂时假装还在布理,或是在瑞文戴尔,好好的轻松一下!」
他掏出了一个装满烟草的袋子。「我们有一大堆喔,」他说:「在离开这里之前,你们爱拿多少就拿多少,皮聘和我今天早上可做了不少资源回收的工作,水上漂著各种各样的东西。我们找到了两个小桶,我想是从某个仓库里面被冲出来的吧,当我们打开桶盖的时候,发现里面装满了这些东西:顶级的烟草,而且还没有坏呢!」
金雳捏了一些,在手掌中揉搓著,又闻了闻。「摸起来很好,闻起来更香!」他说。「这真的很棒!」梅里说:「我亲爱的金雳啊,这是长底叶!桶子上面还有吹号者家的标签,很明显呢!我不知道这是怎么跑到这边来的,我想,多半是萨鲁曼专用的吧。不知道这
东西会运到这么远的地方来,不过,现在正好派上用场。」
「是啦,」金雳说:「如果我有烟斗就更好了,唉,我的在摩瑞亚还是什么时候弄丢了。你们有没有找到烟斗呢?」
「不,恐怕没有,」梅里说:「我们没找到,在这房间里面也没有,萨鲁曼喜欢自己享受。我想,就算现在去敲欧散克塔的大门跟他要烟斗,恐怕也没什么用吧!看来我们得要一起分享好东西啦。」
「等等!」皮聘说。他把手伸进外套的胸前口袋,掏出一个绑在绳子上的小袋子。「我竟然收藏了两个比魔戒还要珍贵的宝物──这是一个,我自己的旧木头烟斗,还有另一个,以前没用过的新烟斗。我带著这两样东西到处跑,连我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在我的烟草用完之后,我也不认为路上还会找到烟草。不过,现在还是派上用场了。」他掏出一个扁扁的小烟斗,递给金雳,「这样你总该不生气了吧?」他说。
「我对你们的不满早就抛到九霄云外去了!」金雳说:「高贵的哈比人,这让我反过来倒欠你们很多哪!」
「好啦,我要回去外面看看状况如何了!」亚拉冈说。
他们走出门外,在大门前的石堆旁坐了下来。现在他们可以清楚地看到山谷的风景,烟雾在清风吹拂下全都飘走了。
「让我们轻松一下吧!」亚拉冈说:「我们可以坐在废墟旁边聊天,让甘道夫在别的地方忙吧,我很少觉得这么累。」他将灰色的斗篷裹起来,藏住身上的锁子甲,双腿一伸躺了下来,接著开始吞云吐雾起来。
「大家看!」皮聘说:「游侠神行客又回来了!」
「他从来没离开过,」亚拉冈说:「我既是神行客,也是登纳丹,我属于北方也属于刚铎。
」
他们沉默地吸了一阵子的烟,阳光照在众人身上,太阳缓缓西沈入西方山谷的云中。勒苟拉斯躺在地上,专注地看著天上的变化,边低声哼著歌。最后,他坐了起来,「可以了吧!」他说:「已经过了很久啦!如果不是因为你们抽烟,雾气也都散去了。你们到底说不说?」
「好吧,我的故事一开始的时候是:我醒了过来,发现自己浑身被绑住,身在半兽人的营地中,」皮聘说:「让我算算,今天是几号?」
「是夏垦历的三月五号,」亚拉冈说。皮聘扳著手指计算著。「才不过九天以前!」他说。
夏尔的历法中每个月只有三十天。
「我还以为我们被抓了一年了咧!好吧,虽然其中有一半像是噩梦一样,但我可以清楚地知道中间过了非常恐怖的三天。如果我忘记任何重要的关键,梅里会提醒我的。我不准备详述所有的鞭打和臭味,那不值得我这么努力去回忆它。」他一说完,就开始仔细描
述波罗莫的最后一战,和半兽人从爱明莫尔赶往森林的过程,其他人在符合他们猜测的地方纷纷点头。
「这里是几样你们弄丢的宝物,」亚拉冈说:「相信你们会很高兴找回这些东西的!」他解开了斗篷底下的腰带,拿出两柄小刀来。
「太好了!」梅里说:「我根本没想到会再找到这些东西!我用我的刀子伤了不少半兽人,但乌骨陆把我们的武器给没收了。他瞪我们的眼光可真是凶狠啊!一开始我还以为他准备要刺死我们,不过,他随即就把这两个武器丢开,彷佛会烫手一样。」
亚拉冈说:「皮聘,还有你的别针,我替你好好保管这样东西,它可是很珍贵的。」
「我知道,」皮聘说:「丢掉它我真心痛,但我有什么选择呢?」
「恐怕你的确是别无选择,」亚拉冈说:「如果不能壮士断腕,恐怕你会遇上更大的麻烦,你的选择是正确的。」
「割断你手上的绳子也真是聪明的一招!」金雳说:「虽然可以说是你运气好,但你也是用双手掌握住了机会。」
「也给我们留下了个大谜团,」勒苟拉斯说:「我还以为你们长出翅膀了呢!」
「很不幸的没有,」皮聘说:「但你们还没听到有关葛力斯那克的部分。」他打了个寒颤,不愿意继续说下去,留给梅里描述那恐怖的一刻:无情的双手、恶臭的呼吸和葛力斯那克拥有怪力的臂膀。
「光是描述这个魔多的半兽人,或是他们口中的路格柏兹,就让我觉得很不安,」亚拉冈说:「黑暗魔君已经知道太多了,他的下人也一样。葛力斯那克很显然在争执之后,设法送了些消息到河对岸去。血红眼将会十分注意艾辛格,萨鲁曼这回可是自作自受了。」
「是啊,不管哪一方获胜,他的前途都十分黯淡,」梅里说:「在他手下的半兽人踏上洛汗国的时候,厄运就跟著降临了。」
「甘道夫暗示我们曾经看过这个老坏蛋,」金雳说:「就在森林附近。」
「那是什么时候?」皮聘问道。
「五天之前的晚上,」亚拉冈说。
梅里说:「让我算算看,五天之前──那就是你们一无所知的部分了。那天早上,我们在战斗后遇上了树胡,当天晚上我们在他的树屋威灵厅休息。第二天早上我们去树人会议,也就是树人集合开会的地方,那是我这辈子看过最诡异的情形了。他们的会议持续了整整两天,我们晚上是和一名叫快枝的树人一起度过的。到了第三天下什,树人们突然爆发了,真惊人!整座森林彷佛有场风暴在累积,然后一切突然间爆发开来。我真希望你们能听听他们在行军时所唱的歌!」
「如果萨鲁曼听到了那歌声,他可能早就跑到几百哩之外去了,就算他得徒步逃亡恐怕也不在乎!」皮聘说:「攻入艾辛格!无论它是否被坚不可破的磐石包围;
我们冲、我们撞,我们终于要宣战,敲破那石头
打开它城门;
歌词并不只这些,这首战歌有一大部分没有歌词,听起来就像是号角和战鼓声,让人十分振奋。我当时以为那只是某种进行曲而已,但当我到了这边之后,我才知道他们真正的实力。」
「我们越过山脉,在天黑之后进入巫师之谷,」梅里继续道:「那时我才第一次感觉到整座森林都在我们身后移动,我还以为我在跟树人一起作梦,但皮聘也注意到了。我们两个都觉得很害怕,不过,要等到后来我们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情形。」
「他们是胡恩,树人用我们的『简短语』这样称呼他们。树胡不愿意多谈,但我想他们是树人几乎退化成树的样子,至少外表看起来是这样的。他们不引人注意地生活在树林中,永远不松懈地照管著森林;在最黑暗的深谷中,我认为有数以千计这样的生物生存著。」
「他们拥有极强大的力量,而且似乎可以将自己隐藏在阴影中,你很难清楚地看见他们移动,但他们的确在动。如果他们生气了,他们可以非常快速地移动,可能正当你在抬头看著天气或是星空的瞬间,就这么无声无息地被树林所包围。他们依旧可以发出声音,也可以和树人对话,根据树胡的说法,这也是为什么他们还被叫作胡恩的原因。但他们的个性变得十分的狂野、危险,如果没有真正的树人约束他们,我可能不敢在他们附近行动。」
「然后,当天晚上我们就悄悄地进入了巫师之谷上方的一座峡谷,树人带著所有的胡恩一起赶了过去。当然,我们看不见他们,但可以感受到空气中无形的压力。天色非常的黑暗,那是多云的一个夜晚,当他们一离开山丘,就开始快速移动,发出类似风吹过的吵杂声。月亮被云朵所遮蔽,在什夜之后不久,整个艾辛格的北边就都被高大的树木给占据了。我们没有发现任何的敌踪或是阻碍,只有高塔上的一扇窗户里面发出明亮的光芒,如此而已。」
「树胡和几名树人悄悄潜到靠近正门的地方,正好可以好好地观察人员的出入;皮聘和我都坐在树胡的肩膀上,我可以感觉到他身体紧张的微微颤抖。但是,即使树人在生气的状态下,他们依旧可以非常小心和有耐心。他们就这么动也不动地站著、喘息著、倾听著。」
「突然间起了巨大的骚动,号角雷动,艾辛格的高墙不停的回响。我们以为自己被发现了,战斗终于要展开了,但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萨鲁曼的所有兵力倾巢而出。我对这场战争一无所知,也不知道洛汗国的骠骑出动了,只知道萨鲁曼这次似乎要给他的敌人最后致命一击,他几乎让艾辛格成了空城。我看见敌人们头也不回地出发,半兽人的长龙延伸到地平线的彼端、还有骑著巨大恶狼的部队,而且,队伍中也有人类组成的战力。许多人携带著火把,在闪动的火光中我可以看见他们的面孔,大部分只是普通的人类,身材很高,头发是黑色的,表情严肃,但并不特别邪恶;不过,也有其他很恐怖的怪物,他们长著半兽人的面孔,和人一样高,一双斜眼瞟呀瞟的。你知道吗,他们让我想起布理出现的那些南方人,只不过他没有像这些人有那么明显的半兽人血统。」
「听你一说,我也想到了他,」亚拉冈说:「我们在圣盔谷对付了不少的混种半兽人。很明显的,那名南方人可能就是萨鲁曼的间谍,但我不确定他究竟是为黑骑士工作,还是为了萨鲁曼工作。这些邪恶的势力彼此之间尔虞我诈、勾心斗角,实在很难确定谁效忠谁。」
「好啦,就我大概推算一下,当时至少有一万人以上的兵力,」梅里说:「他们花了快一个小时才全部走出门外。有些沿著大道往渡口走,有些人转个弯,往东方走。大概一哩之外,在河水特别湍急的地方建造了一座便桥,如果你们站起来,还可以看见那座桥。他们每个人都有说有笑,唱著粗鲁的歌曲,我想洛汗国这次可能要完蛋了,但树胡不为所动。他说:『今晚我的工作是要对付艾辛格的岩石。』,
「虽然我看不见黑暗中的情形,但是我推测大门一关上,那些胡恩可能就开始往南移动。我想,他们的任务是对付留守的半兽人。到了早上,他们就已经到了山谷的另一边,被一种我无法看透的黑暗所包围。」
「等到萨鲁曼把所有的兵力都派出去之后,就轮到我们上场了。树胡把我们放了下来,走到门前,开始敲打大门,大声喊著萨鲁曼的名字。门内毫无回应,只有箭矢和落石从高墙上掷下,但弓箭对于树人并没有效果;当然,他们会觉得疼痛,但也更激起了他们的怒火,就像我们被蚊子咬一样。树人身上可以插满了半兽人的箭,却不会受到什么真正的伤害,对了,他们也不会中毒,而他们的皮似乎非常的厚,比一般的树皮要坚韧多了,得要有极为沉重的一斧,才会对他们造成严重的伤害。他们不喜欢斧头,不过,光是对付一名树人就要有很多持斧战士才行:对树人砍出一斧的人永远不会有机会砍出第二下,树人一拳就可以打穿最坚硬的钢铁。」
「当树胡身上插了很多根箭矢之后,他才刚开始热身完毕,照他的说法,也才真正的『仓促』起来,他发出震耳的呼姆,轰的声音,数十名树人走上前去。生气的树人是个非常恐怖的景象。他们的手指和脚指陷入岩石中,像是撕扯面包屑一样将它们拉碎,这就像是观看一株老树百年的动作,缩短到几秒钟之内一样的恐怖。」
「他们又推又拉、又扯、又摇、又撞;过不了五分钟,就在巨大的轰隆声中,把大门破坏殆尽,有些树人甚至开始捣毁城墙。我不知道萨鲁曼以为发生了什么事情,我只知道他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对付这情况。他或许还是有使用巫术攻击啦,但我认为他实在不是怎么样伟大的人。特别是被困在一个拥挤的地方,没有什么机器、奴隶和军队的时候,更是显得一无是处。他和我们的老甘道夫真是完全不同;不知道他的名声,是否都是来自于躲在艾辛格这地方所造成的。」
「你错了,」亚拉冈说:「他拥有深不可测的实力,他的知识丰厚、诡计多端,他可以任意操纵人心;他可以说服贤者,弱小的生物则能加以震慑,这些能力一定还没有消失。如果单独和他对阵,我敢打赌,中土世界没有多少人可以全身而退。或许在他的阴谋被揭穿之后,甘道夫、爱隆和凯兰崔尔可以不受影响,但其他人就没有这么轻松了。」
「树人是安全的,」皮聘说:「他似乎曾经说服过他们,但这状况再也不会发生。反正,他自始至终就不了解他们,忽略他们是极为严重的失算。他本来就没有对付他们的计画;等到他们开始行动,要研拟任何对策也嫌太晚了。在我们的攻击开始之后,艾辛格中残余的爪牙们就开始从每一个树人打出的破洞往外钻。树人们在盘问过这些人类之后,就让他们离开,到目前为止大概也只有发现二三十个。我认为没有任何半兽人活著逃出来,至少胡恩们不会放过他们。那时整个艾辛格已经被一座浓密的森林包围了,连山谷那边都毫无空隙。」
「当树人将南墙的大部分都捣毁,大部分的爪牙也都逃跑之后,萨鲁曼自己就准备仓皇逃跑。我们抵达的时候,他正好站在大门口,我猜他是来视察那壮盛军容的。当树人冲进门内,他匆匆忙忙地想要开溜。一开始我们没有发现他,但随著云朵散开,星光就足够
让树人看清楚附近的环境。突然间,快枝大喊一声:『砍树者!砍树者在这边!』快枝是名很温柔的树人,但这也让他更痛恨萨鲁曼,他的同胞们在半兽人的斧头下吃了不知多少苦头。他从内门的通道上跳了下来,怀著满腔的怒火像是一阵风冲上前。有个苍白的身影,藉著柱子的遮掩差点就逃到门口了,不过,还是功败垂成。动作飞快的快枝冲到塔边,差一两步就把那个家伙给勒死在门边,可惜对方先他一步溜进塔内。
当萨鲁曼又躲回欧散克塔之后,他就启动了那些邪恶的机器。到了那个时候,已经有许多的树人强行进入艾辛格,有些人跟著快枝进来,其他的则是从北方和东边冲了进来,他们在山谷内四处乱窜,造成极大的破坏。突然间,无数的火焰和恶臭的黑烟窜起,整块大地上的各种孔道都喷出了大量的火焰,有几名树人被烧伤了,其中一个,我记得他的名字是柏骨,一名非常高大、雄壮的树人,正好被一团燃烧的液体火焰给淋到了,转眼间就成了一根大火把,让人看了好难过。」
「这可真正惹恼了树人们!我还以为他们之前的举动已经算是激动了,但我错了,我最后才知道什么叫作生气的树人,那真是让人心胆俱裂的景象。他们大吼著四处狂奔,光是那声浪就足以让岩石爆碎;我和梅里只能躺在地上,用斗篷蒙住耳朵。树人们如同狂风般席卷整座山谷,他们打断柱子、用巨石堵塞洞口,巨大的岩石好像树叶一般满天飞舞……欧散克塔成了在飓风中心的唯一建筑。我亲眼看见巨大的铁柱和岩石飞起数百尺,打在欧散克塔的窗户上。幸好,树胡还保持清醒,他并没有被烧伤,也不想让萨鲁曼趁著这一团混乱之间逃跑。许多树人不停地用身体撞击欧散克塔,但却没有多大的效果。建造塔身的岩石又硬又光滑,多半是有什么比萨鲁曼还要古老的魔法在其中。反正,树人们就是无法抓住这座塔,或是在上面造成任何的裂缝,这样冲动的行为只是白白受伤而已。」
「因此,树胡冲进这一片混乱中,开口大喊,他低沈的声音压过了一切的噪音,突然间,一切沈寂下来;我们可以听见高塔上传来尖厉的笑声,这对树人们产生了十分奇特的影响。他们之前被怒气冲昏了头,现在反而冷静下来,安静、严肃地像是冰山一样。他们离开高塔,聚集在树胡身边,动也不动地站著。他用树人的语言对他们交代了几句话,我猜他是在说明一个很早以前就决定的计画。然后他们就这么消失在曙光之中,当时天已经快要亮了。」
「我相信他们派人监视那座塔,但那些监视者隐藏得非常好,让我根本无法发现他们的身影。其他人则是全部都往北走,他们就在那边忙了一整天。那一天我们过得很无聊,只能到处乱逛;不过,我们还是聪明得尽可能避开欧散克塔的窗子,因为我们觉得其中有股非常可怕的邪气。我们花了不少时间在找食物方面,我们也坐下来聊天,讨论不知道洛汗国到底怎么样了,以及我们同伴的遭遇究竟如何。在这段时间中,我们不停地听到远方传来岩石落下和敲打的声音。到了下什,我们绕过去想要看看到底怎么回事,在山谷的开口处有一座胡恩们所构成的巨大黑暗森林,在北墙的另外一边则是另一座森林;我们不敢进去,但远远可以听见里面传来敲打的声音。树人和胡恩携手一起挖掘深坑和渠道,建造巨大的水池和水坝,把艾辛河所有的水流和山中的泉水都集中在一起。我们决定不打搅他们。」
「到了黄昏的时候,树胡回到了门口。他愉悦地发出哼哼声,看来似乎相当满意。他伸展著手脚,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我问他是否觉得疲倦了。
『疲倦?』他说:『不,没有,不疲倦,只是身体有些僵硬啦。我真希望可以好好喝上几口树人的饮料。我们工作得很辛苦,今天所搬运的石头和挖掘的土壤,就远远超过好几千年以来所做的了,幸好已经快完成。在夜色降临之后,千万别靠近这座门或是那些隧道!大水可能会淹过来,那些水可能会暂时染上恶臭,得要把萨鲁曼的臭味给冲乾净才行,这样艾辛河才能够恢复往日的纯净。』他随手从墙上扯下一大块岩石,单纯只是好玩而已。我们还正在思索,应该躲在哪里比较安全的时候,最出乎意料的景象出现在我们面前。我们听见一名骑士快速奔驰的声音。梅里和我悄悄地趴在地上,树胡自己则是躲在拱门下的阴影中。突然间,一匹骏马跑了出来,像是一道银光一样。天色已经渐渐昏暗,但我可以清楚看见那骑士的面孔,他的脸似乎在发光,所有的衣服也都是白色。我就这么站了起来,张口结舌地看著他。我试著想要发出声音,但我做不到。」
「其实根本不需要,他就在我们身前停下来,低头看著我们。『甘道夫!』我最后好不容易挤出三个字,但听起来跟咳嗽一样。他可是中气十足的说啦:『你好啊,皮聘!这可真是让人喜出望外啊!』喔,好啦,我稍微修正一下,其实他是说:『快起来,你这个笨图克人!在这一团废墟里面,树胡到底人在哪里?我想要见他。快点!』
树胡听到他的声音,立刻从阴影走了出来,这可真是场诡异的会面;真令我诧异,因为这两个人似乎一点也不感到惊讶。甘道夫很明显的知道树胡在这里,而树胡躲在门廊附近也是为了等待甘道夫。可是,我们明明把摩瑞亚发生的事情都跟树胡说了,我还记得他脸上露出的怪异表情。我只能说他曾经看过甘道夫,对他的行踪似乎知道得比我们更多,只是不愿意匆忙地将事情说出来。『不要仓促行事!』是他的口头禅。可是,连精灵在甘道夫不在的时候,似乎都不会多提及他的行踪。」
「『呼姆!甘道夫!』树胡说:『真高兴看见你。树木和水流、货物和岩石我都可以处理,但还有一个巫师要对付呢。』
『树胡,』甘道夫说:『我需要你的帮助。你已经做了很多,但我还需要更多的帮助,我大概有一万名左右的半兽人要对付。』」
「然后,这两个人就走到另外一个角落,悄悄地讨论起来。对树胡来说一定觉得这很仓促,因为甘道夫似乎十万火急,边走边说了很多句话。他们离开了大概只有几分钟,或许十五分钟吧,然后甘道夫又回到我们身边,他似乎松了一口气,几乎要露出笑容。那时,他才说他很高兴见到我们。」
「『可是甘道夫,』我大喊著:『你之前到哪里去了?你遇到其他人了吗?』
『不管我去了哪里,现在都回来了!』他用甘道夫惯用的那套说法回答我:『没错,我看到了一些同伴,不过现在不适合聊天叙旧,今晚是危险的一晚,我得要四处赶路。
曙光或许会带来新的希望,如果这样的话,我们将会再见面的。好好照顾自己,不要靠近欧散克!再会!』
在甘道夫走后,树胡开始沉思,他很明显的在短时间内知道了很多消息,正在设法消化这些情报。他看著我们说道:『嗯,我这才发现你们并不像我想的一样那么仓促,你们保留了很多,但也没有把不该说的告诉我。嗯,这可真是一大堆新消息啊!好吧,树胡又得开始忙了。』」
「在他离开之前,我们从他口中得知了一些消息,但并没有让我们觉得多高兴。至少当时,我们比较担心的是你们三个,对佛罗多、山姆和波罗莫,可没有多余的时间去他们。我们知道有场大战将临,而你们也在其中,甚至可能无法生还。」
「『胡恩会帮忙的,』树胡说。然后他就离开了,直到今天早上我们都没有再看见他。」
「当天深夜,我们躺在一堆石头上,由于天色的关系什么也看不见,外面的雾气和阴影像,彷佛一块厚重毯子一样遮蔽了周围所有的景象。空气又热又闷,其中还充满了各式各样的骚动、摩擦和像是呢喃的耳语声,我猜多半有几百名的胡恩出发帮忙战斗了。稍后,南方传来了打雷一般的巨响,远方的闪电照亮了整个洛汗;每隔一段时间,我们就可以看到远方的山脉突然间被闪电照亮,像是黑白的风景一样闪动在天际,然后又刹那消失。在我们身后的山脉中,则传去低沈的声响,但又和雷声不一样,整座山谷也跟著这声音摇晃著。」
「树人打破水坝,将所有存积的水从北方的缺口灌入艾辛格的时候,一定已经什夜了。胡恩的身影都消失了,雷声也渐行渐远,月亮则缓缓地落到西方的群山之后。
艾辛格开始被洪水灌入,一瞬间河水就在平原上四处横流,残余的月光照在四溢的洪水上,反射著微弱的光芒。这些四处窜流的洪水毫不留情的钻进地下的隧道和孔洞,随即就冒出了大量的白色蒸气,白烟也跟著不停涌出。地底传来了沈闷的爆炸声,偶尔还会冒出火光,数道浓密的蒸气一路往天空窜,将欧散克紧紧包围起来,在月光下形成了平地云海的诡异景观。大水依旧毫不留情地持续流入,到了最后,艾辛格看起来像是一个汤碗,各个角落都被蒸气和烟雾所笼罩。」
「我们昨天在靠近巫师谷入口的时候,就发现了一大堆的蒸气从中冒出,」亚拉冈说:「我们还担心是萨鲁曼有什么阴谋诡计要对付我们呢。」
「这次可轮不到他了!」皮聘说:「他可能都快被呛死,连笑都笑不出来了。到了昨天早上,大水都流入了地底,平地则笼罩在大量的浓雾中。我们暂时躲在这边的房间里面,觉得非常害怕,里面湖水开始溢流,沿著旧隧道往上淹。我以为我们会像是半兽人被困在洞穴中一样走投无路,幸好我们在储藏室后面找到了一个楼梯,可以走到拱门上方。由于楼梯之前被树人破坏了一部分,通道也被落石堵塞了,我们花了很大的功夫才挤出去。然后,我们就安全地坐在高地上静观水淹艾辛格的奇景。树人们不停地将大水导入,淹灭所有的火焰和洞穴,大雾慢慢的聚集在一起,变成了一朵巨大的蕈状云,可能有一哩高哪!到了晚上,东边山丘那边还出现了漂亮的彩虹,日落则被山上的一场大雨给遮挡住了,一切都非常安静,只有远方几只野狼嚎叫著哀悼这一切。树人们晚上又挡住了水流,让艾辛河重新复流。故事就是这样啦!」
「从那之后,积水就开始退去,我猜,底下的洞穴中一定有什么可以让水流出去的出口。如果萨鲁曼从他的房间往外看,一定会觉得惨不忍睹。我们在这边觉得很寂寞,在整个废墟中连一个可以聊天的树人都没有。我们一整晚都待在拱门上,那里又湿又冷,根本睡不著,我们有种感觉,彷佛随时会有大事发生。萨鲁曼还在塔里面,到了晚上,有种像是风吹进谷内的声音传来,我想是之前离开的树人和胡恩又回来了;不过,我也不知道他们现在到哪里去了,当我们爬下来察看四周环境时,已经是个又湿又多雾的清晨了。大概就这样了,在那一阵混乱之后,现在感觉起来可以说是十分安祥。自从甘道夫回来后,我甚至觉得更安全了些,终于可以睡觉了!」
众人沉默了片刻,金雳重新将烟草装满烟斗。「有件事我不明白,」他一边点著火绒盒,一边说:「巧言──你告诉希优顿说他和萨鲁曼在一起,这家伙是怎么进去的?」
「喔,对了,我都忘记他了!」皮聘说:「他到今天早上才赶到,那时我们正好生起火,吃了一些早餐,树胡就出现了。我们听见他在外面哼歌,同时叫著我们的名字。
『小朋友,我正好过来想要看看你们过的怎样,顺便告诉你们一些消息,胡恩们已经都回来了,一切都很好,好得不得了哪!』他大笑著,边拍著屁股。『艾辛格里面再也不会有半兽人,也不会再有斧头了!天黑之前就会有人从南方过来,里面有些人你见到
会很高兴的。』」
「他话才刚说完,我们就听见路上有马蹄的声音。我们冲到门前,在那边等著,本来以为会看见神行客和甘道夫带著大军过来。可是,出乎意料之外,从浓雾中出来的是一个骑著老马的人,他自己看起来也是狼狈不堪。当他走出大雾之后,猛一看见眼前的一片残破,脸色刷地一声变成青白色,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他震惊过了头,以致于一时之间没有注意到我们人就在旁边。当他发现的时候,他惊呼一声,试著要转身逃跑。但树胡三步就赶上了他,将他从马上抓了下来。他的马匹吃惊乱窜,而他则是趴在地上不敢动弹,他说他叫作葛力马,是国王的好友和谘询大臣,这次是希优顿派他来送一个重要的口信给萨鲁曼。」
「『没有其他人胆敢冒险穿越到处都是半兽人的领地,』他说:『所以他们才派我来。我一路上突破重重难关,现在又饿又累。我被恶狼追赶,偏离了原先的路径。』」
「我看见他偷瞄树胡的样子,心中暗叫了一声『骗子』。树胡沉默地看著他很长的一段时间,到最后对方已经完全趴到地上去了。最后,他才说:『哈,嗯,巧言先生,我本来就在等你呢!』那人一听到这名字吃了一惊。『甘道夫先到这边,所以我知道很多有关你的事情,也知道该怎么对付你。甘道夫说,把所有的老鼠都摆在同一个陷阱里面,我会照做的。我是艾辛格的主人,而萨鲁曼则被锁在他的塔中,你可以进去把你所有编出来的口信告诉他。』」
「『让我去,让我去!』巧言说:『我知道怎么走。』」
「『我可不怀疑你知道怎么走,』树胡说:『但事情已经有了转变,自己去看看吧!』」
「他让巧言走了。这家伙一跛一跛地穿越拱门,我们则是紧跟在后;最后,他终于看见里面一片水乡泽国的情形。他转过身面对我们。」
「『快让我离开这里!』他哀求道:『让我离开!我的口信现在一点用也没有了。』」
「『的确,』树胡说,『不过,你只有两个选择:留在我身边,直到甘道夫和你的主人抵达为止,或是越过这些积水。你选择哪一个?』」
「一提到他的主人,那人开始浑身发抖,一只脚踏进水中,但随即又抽了回来。『我不会游泳!』他说。」
「『水并不深,』树胡说:『水很脏,不过不会伤害你的,巧言先生。快下去!』」
「话一说完,那个落魄的家伙就跳进水中。他走了不远,水就快淹到他的脖子,最后,我看到他抱著桶子还是什么东西开始漂流。但树胡涉水靠近,监视著他的进度。」
「『好啦,他已经进去了,』当他回来的时候描述道:『我看见他像是只溺水的老鼠一样趴了进去,塔上还有人,有只手把他拉了进去。现在他到了目的地,希望人家会好好欢迎他。
我得先去找个地方洗乾净身上的污泥,如果有人想要找我,我就在北边。这里的水都不够乾净,没办法让树人饮用或是沐浴。所以,请你们两位小朋友注意靠近的人物,请注意,会有洛汗的国王喔!你们必须用周到的礼仪欢迎他,他的部下刚和半兽人打了一场恶战。对啦,你们对人类国王所喜欢的尊称和礼仪,应该比我们树人懂得多了。在我小时候,大草原上到处都是王公贵族,我从来记不起他们的称呼和语言。他们会想要一些可以让人吃的食物,我想你们也都知道。所以也请你们找一些适合国王吃的东西吧!』故事到这边告一段落啦,不过,我很想要知道巧言是谁?他真的是国王的谘询大臣吗?」
「他是的,」亚拉冈说:「同时兼任萨鲁曼的间谍和洛汗的公仆。这家伙的命运实在不好,无敌壮丽的王国在他面前毁于一旦的滋味恐怕就够受了。但是,我想,塔里面可能还有更可怕的遭遇在等待著他。」
「没错,我并不认为树胡让这家伙进入欧散克塔是出于同情,」梅里说:「树胡似乎自得其乐,当他去喝水和洗澡的时候还在傻笑呢。在那之后我们花了很大的功夫搜寻漂在水上的残骸。我们在附近的几个地方,找到了几间在水线以上的储藏室,但树胡还派了一些树人过来,带走不少东西。」
「『我们需要二十五份人吃的食物,』树人说,由此可见在你们到之前,就有人仔细的数过你们的人数了。你们三个人很明显是该和大人物们一起走的。不过,你们在那边也不会吃得比这边好,我保证他们拿到的不会比我们丰盛,这儿的佳肴或许更好,因为我们没把酒给他们。」
「『饮料怎么办?』我问树人说。」
「『艾辛河的水就够了,』他们说:『对人类或是树人都够好了。』不过,我还是希望树人们可以酿出他们爱喝的那种饮料,这样一来,我们就可以看见甘道夫翘著胡子回到我们面前。在树人走掉之后,我们觉得又饿又累,但我们并没抱怨,实际上,我们的努力换来丰富的报酬。在那一阵忙乱之中,皮聘发现了这些残骸中的宝物,吹号者牌子的烟草,『抽烟比吃东西爽多了!』皮聘说,所以最后就变成这个样子了。」
「我们现在都了解了,」金雳说。
「只有一件事情例外,」亚拉冈说:「夏尔南区的菸叶怎么会来到艾辛格,我越想就越不对。我之前没有来过艾辛格,但我曾经到过附近,对于在夏尔和洛汗之间的荒地相当了解。已经有许多年两边没有任何货物的往来和贸易,至少不是公开的。我猜,萨鲁曼应该和夏尔的某个人有秘密的往来,巧言或许不只出现在希优顿的皇室中。桶上的制造日期是什么时候?」
「我看看,」皮聘说:「这是一四一七年份的,是去年的──不,应该说是前年的,那年的烟草很不错。」
「啊,好吧,我希望邪恶的事情都已经告一段落了,再不然,其他的状况我们可爱莫能助了,」亚拉冈说:「我认为等下应该把这小事告诉甘道夫,枝微末节往往会影响大局。」
「不知道他在忙些什么,」梅里说:「下什都快过完了。我们四处逛逛吧!神行客,如果你想的话,现在可以走进艾辛格了,只是,风景并怎么不漂亮喔!」
第三章 第十节 萨鲁曼之声
第十节 萨鲁曼之声
一行人穿越了几成废墟的通道,站在一堆石块上,眺望著欧散克塔和上面的无数窗户。依旧有股邪气笼罩在整座塔的周围。积水现在几乎已经全部消退了,不过,放眼望去依旧有许多的水洼还装满了水,上面漂著各种各样的残骸。里面整块平原是已经乾了没错,但
地面上还是盖满了泥泞,露出许多黑色的洞穴,到处都可以见到东倒西歪像喝醉酒一样的柱子。在这个巨大破碗的边缘,有许多地形被彻底改变的斜坡和小丘,像是经历过一场巨大的暴风雨一样。在那之后,则是树人们入侵所选择的翠绿色山谷。他们可以看见,荒原上有许多骑士小心翼翼地从北方走过来,他们已经逐渐往欧散克塔的方向靠近。
「那是甘道夫,还有希优顿和部下!」勒苟拉斯说:「我们过去和他们会合吧!」
「小心走!」梅里说:「如果你们不小心,可能会摔到洞穴里面去。」
他们勉强跟著残破不堪的道路走向欧散克塔,脚步一时间快不起来,因为地上所铺的岩石都破碎不堪,布满了泥泞。骑士们看见他们正在靠近,在岩石的阴影之下停了下来,等待他们一起会合,甘道夫骑向前去和他们打招呼。
「好啦,树胡和我刚刚讨论了一些有趣的事情,也做了几个计画,」他说:「我们也好好地休息了一下,现在我们必须要继续任务了,你们也都已经休息和用过餐了吗?」
「是的,」梅里说:「不过,我们可是边讨论边吞云吐雾,但是,我们依然觉得这样对付萨鲁曼不够狠。」
「是吗?」甘道夫说:「我并不这么认为,在离开之前,我还有最后一个任务要做:我得要拜访一下萨鲁曼。或许这会很危险,甚至是徒劳无功,但这还是必须要做的。愿意的人可以和我一起去。但请千万小心!也不要松懈!这可不是放轻松的时候。」
「我要去,」金雳说:「我希望见见他,看看他是否真的和你长得很像。」
「矮人先生,你要怎么分辨呢?」甘道夫问道:「如果他觉得有必要,萨鲁曼在你的眼中或许会看起来和我一样,经过了这么多,难道你还不能够了解他的邪恶吗?好吧,或许我们到时候就会知道了,等下他搞不好不敢在这么多人之前露面。不过,我已经说服所有的树人离开他的视线,或许我们可以让他走出来。」
「到底哪里危险?」皮聘大惑不解地问道:「他会用箭射我们?还是往窗户外面丢火焰?或者是他可以从远距离对我们施法?」
「如果你们不小心提防的靠近,最后一个是最有可能的,」甘道夫说:「但我们实在无法推断他到底能做什么、会做什么。被逼到角落的野兽是最危险的,萨鲁曼还拥有许多你们连猜都猜不到的力量──小心他的声音!」
一行人终于来到了欧散克塔之下,整座塔黑漆漆的,岩石闪著光泽,彷佛是潮湿的一般。这里的岩石拥有许多面锐利的边缘,彷佛刚经过斧凿。在树人的怒火爆发之下,欧散克塔唯一受损的痕◆,只有塔底附近的几个裂缝和几块碎片。
在塔的东方,两块巨岩交会之处,有一座巨大的门;该处离地相当的高,门上则是一扇紧闭的窗户,俯瞰著一座被铁条所封闭的阳台。通往大门的则是二十七阶宽大的石阶,是用同一类黑岩雕凿出来的。这是高塔唯一入口,上面的许多窗户从远方看来,像是兽角之上的许多小眼。
在楼梯前甘道夫和国王双双下马。「我先来,」甘道夫说:「我曾经来过欧散克,知道这里的危险。」
「我也去,」国王说:「我已经很老了,不再惧怕任何的危险,我希望能够和折磨我这么久的敌人谈谈。伊欧墨可以跟我来,免得我这双老腿不争气。」
「就这么办!」甘道夫说:「亚拉冈应该跟我来,其他人都在楼梯口等。如果发生任何事情,相信他们都可以看得很清楚。」
「不行!」金雳说:「勒苟拉斯和我都想要一起去。我们分别代表的是各自的种族,我们要跟在你们后面。」「那就来吧!」甘道夫话一说完就爬上了阶梯,希优顿走在他身旁。
洛汗的骑士们不安地坐在马上,将阶梯团团围住,边用担忧的眼神看著高塔,害怕国王会遭到什么危险。梅里和皮聘坐在楼梯口,觉得不被重视,而且还不怎么安全。
「从门那边一路踩烂泥就走了快半哩路!」皮聘嘀咕著:「我真希望可以悄悄地溜回守卫的房间!我们来这边干嘛?又不需要我们。」
甘道夫站在欧散克塔的门口,用手杖敲打著大门,门上传来空洞的声音。「萨鲁曼,萨鲁曼!」他用十分威严的声音大喊道:「萨鲁曼快出来!」
有一段时间毫无任何的回应。最后,门上的窗户打开了,但里面看不到任何的人影。
「是谁?」一个声音说:「你们想要干嘛?」
希优顿吃了一惊。「我听过那个声音,」他说:「我诅咒我听到它的每一天。」
「巧言葛力马,既然你已经变成萨鲁曼的跑腿,就快去把他找来!」甘道夫说:「不要浪费我们的时间!」
窗户关上了,他们静静地等著,突然间,另一个低沈优美的声音说话了,它的每字每句都如同音乐一般魅惑人心,不疑有他的人聆听这个声音,稍后多半什么也记不起来;即使他们听得懂,也只能发呆,因为浑身上下几乎都没了力气。大多数时候他们只记得很高兴听见那声音,只要是他说的话都一定无比睿智、极端的有道理,他们内心的欲望逼著他们必须立刻同意,才显得自己很聪明。当其他人说话的时候,后者的声音相较起来就显得沙哑、粗鲁不堪;而如果旁人胆敢指责萨鲁曼的声音,他们心中就会不由自主产生一股怒气。对于某些人来说,这效力只有在萨鲁曼说话的时候才会持续,当他对其他人说话时,他们会露出微笑,就像人们看穿魔术师的诡计时一样。对于大部分人来说,光是听过一次那声音就足以让他们迷失自我,对于被这声音征服的人来说,不管他们走到天涯海角,那温柔的声音都会一直跟随著他们,不停地低语、不停地呢喃……没有任何人能不受到这话音的影响,只要话声的主人还能控制这声音,单单只是拒绝这声音所下的命令,就必须要极强大的意志力才能办到。
「怎么样?」那声音问了一个非常有礼貌的问题。「你们为什么要打搅我的休息?难道你们无论黑夜白天都不愿意放过我吗?」那声音听起来,彷佛是心地善良的人,因为受了无故的骚扰而感到悲伤。
众人惊讶地抬起头,因为他们都没有听见任何人靠近的声音;接著,他们才发现有一个身影站在阳台上低头看著他们。那是一名披著厚重斗篷的老人,旁观者很难判断那斗篷到底是什么颜色,因为它的色泽会不断变幻。他有一张长脸和饱满的额头、一双极难测度的深邃黑眸,但从他的眼神中,可以看出他似乎受到极为不幸的对待和遭遇,还有些疲惫。他的须发全是白色的,但在嘴唇和鬓角边,依旧有著黑色的发丝。
「看起来很像,却又有所不同,」金雳嘀咕著说。
「不过你们毕竟都来了,」那温柔的声音说:「这其中至少有两个人我认识。我太了解甘道夫了,他绝对不会来这边寻求帮助或是解惑。但你就不同了,骠骑王希优顿,从你身上飘散的睿智风范和聪敏的外表看来,你依旧是个不辱及伊欧皇家的伟大君王。喔,伟大的赛哲尔之子啊!你为什么以前不以朋友的身份前来?我非常想要见见你,亲眼目睹这位西方最强大的君主,特别是在这几年,我更是想要将你从那邪恶的馋言和误解中解救出来!难道这已经太晚了吗?即使我已经受到了这么重的伤害,洛汗国的子民们也在其中出了不少力,但我依旧想要拯救你,让你从不可避免的灭亡末日中逃出。不要再继续执迷不悟了,只有我可以帮忙你啊。」
希优顿张开嘴,彷佛想要说些什么,但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抬头看著萨鲁曼的面孔,和那双幽深的黑眸,接著又看看身边的甘道夫,似乎迟疑了一下子。甘道夫没有任何的动作,只是沉默地站著,彷佛某个演员正在静悄悄地等待上场表演的机会。骠骑们起初开始骚动,纷纷大声赞扬萨鲁曼所说的话,但随后也像是一般中了魔法的人一样,沉默下来。在他们眼中看来,甘道夫就从来没有这么尊敬、睿智的对王上说过话,甘道夫对待国王的态度实在傲慢自大又不敬。一道阴影划过他们心中,他们对未来极大的危险感到忧虑,或许骠骑国正在甘道夫的带领下踏向灭亡,而萨鲁曼则提供了一个救赎之路,让他们沐浴在希望之光的怀抱中。气氛越来越沉重──
打破这沉默的是矮人金雳,「这个巫师所说的话都是谎言!」他低吼著,边握住腰间的斧头。「在欧散克的语言中,协助代表的是破坏,救赎代表的是屠杀,任谁都看得出来,我们来这边可不是为了向你卑躬屈膝的。」
「不要激动!」萨鲁曼说,在那一瞬间,他的声音似乎开始动摇,他的眼中有道光芒一闪即逝。「葛罗音之子金雳,我不是在对你说话,」他说:「你的家园在远方,当然对此地的动汤不安不屑一顾。但你并不是自愿要卷入此地的危机当中,所以我也不会责怪你在这场战争中所扮演的角色;事实上,我还很敬佩你的勇气。但是,我请求你,请先让我和洛汗的国王,我的好邻居、以及过去的好友谈谈。」
「希优顿国王,你的想法呢?你愿意和我和解,接受我多年累积的知识所能够带来的好处吗?我们是否可以一同携手对抗邪恶,让双方的善意开出和平之花,给这块土地带来更美好的未来?」
希优顿依旧没有回答,没有人看得出来他是在强忍怒气还是起了动摇。伊欧墨开口了。
「王上,请听我一言!」他说:「我们总算体会到之前人们警告的危险。我们历经血战,终于获胜,为什么要站在这边,听任一个油腔滑调的老骗子卖弄言词?被困住的猎物当然想要和猎人讨饶。他能够给您什么样的帮助?他唯一想的就是从这危机中逃出。您怎么可以向这个出卖同伴的杀人凶手让步?别忘记死在渡口的希优德和圣盔谷中的哈玛之墓!」
「邪恶的毒虫,如果我们要讨论油腔滑调,恐怕阁下才是其中的佼佼者,」萨鲁曼说,现在众人都可以明显地看出他的怒气。「但是,别这样,伊欧墨!」他又换成温柔的嗓音:「每个人都必须扮演自己的角色,你的责任是舞枪弄剑,你也因此获得了极高的荣誉。请你服从王上的命令,砍杀那些被认为是敌人的对手,政治是你不能理解的复杂事务。或许,等你将来继承了王位,可能会知道国王必须要慎选朋友。萨鲁曼的友谊和欧散克塔的力量,是不可以被轻忽的宝物,不管我们之间有多少误解、冲突都一样。你赢了一场战斗,但并非整场战争,而且这次你获胜的关键是下次不会再出现的。或许,下次这幽暗的森林会出现在你家门前,它们漫无目的、毫无理智,对人类一点好感也没有。可是洛汗王哪,难道因为英勇的战士求仁得仁,在战场上牺牲,我就得背负杀人凶手的罪
名吗?如果你们单方面宣战,即使我不愿意,人们也会因此而死。如果这样就算是杀人凶手,伊欧的皇室岂不是满手血腥;在过去的五百年中他们不是杀死了无数敌人、征服了许多对手?但是,他们稍后也和许多的对手签订和约,一切都不过是政治的问题而已。希优顿,我俩之间是否能化干戈为玉帛?毕竟这是我们两人的责任。」
「我们可以从此和平相处,」希优顿最后终于口齿不清地勉强回答。几名骠骑大声欢呼。希优顿举起一只手说道。「我们可以和平相处,」他话声一凛道:「在你和你所有的计谋和努力全都被摧毁之后,在你的邪恶主上赐给你的一切全都被铲平之后,我们可以拥有和平。萨鲁曼,你是个骗子,是个玩弄人心的毒蛇,你伸出友谊之手,我却看到魔多的利爪在其后。你这个冷血的禽兽!即使你是为了正义对我宣战,你要怎么解释被烧得漆黑的大地,和孩童的尸体?况且,就算你比我睿智十倍,也不代表你有资格为了自己的利益夺人国家!你的部下在圣盔之门杀死了哈玛,并且践踏、破坏他的尸体。当你被吊在窗外,任由秃鹰蹂躏的时候,我才会放过你们。我真是有辱伊欧一族,虽然我是个不肖子孙,但我也不需要向你低头。放弃吧,你的欺瞒之声已经失去了魅力!」
骠骑们如梦初醒地看著希优顿,他们主人的声音在萨鲁曼的乐声之后,听起来沙哑而粗鲁。萨鲁曼一时间被怒气冲昏了头,他靠在栏杆上,彷佛想要用拐杖击打希优顿。许多人突然间看到了一幅毒蛇袭人的景象。
「秃鹰!」他嘶声说,众人都因为这瞬间的转变而打了个寒颤。「混帐!伊欧皇族算是什么东西?他们不过是一群骑马强盗,住在稻草屋里、喝著肮脏的水,孩童和畜生斯混在一起!你们自己已经偏安太久了。绞刑索已经渐渐靠近、慢慢地收紧,最后会把你们通通都勒死!」他的声音又变了,彷佛正慢慢的压抑自己的怒气。「我不知道为什么要浪费时间在你身上,马王希优顿,我根本不需要你和你的这些小丑,你们逃得快,冲得慢。我很久以前就给予你超过你身份地位的赏赐,但你拒绝了。为了你好,我又再度提出,却反而遭到你的恶言相向。罢了,罢了,回去你们的茅草屋吧!」
「但是,甘道夫!我最替你感到可惜,替你觉得丢人。你怎么能够忍受这样的同伴?甘道夫,你至少是有尊严、自傲的人物,拥有高贵的心肠和远见,难道到了现在,你还是不愿意听我的忠告吗?」
甘道夫动了动,抬头看著:「有什么话,是你在我们上次见面的时候还没有说的?」他问道:「还是,你有什么话要收回?」
萨鲁曼楞了片刻。「收回?」他似乎有些迷惑。「收回?我这都是为了你好,你却不领情。你太过自大,不听外人的建议,只是一意孤行。但是,你偶尔还是会犯错,误解了我的用意。在上次的会面中,恐怕是我太过急躁了,失去了耐心,我真的很后悔,因为我对你并没有恶意,即使现在你带著这一群无知的暴力之徒来拜访我,我还是不会怪你的。为什么呢?我们不都是最古老的人种,是中土世界最优秀的生物吗?我们的友谊可以替大家带来许多的好处。我们现在携手,还是可以共创美好的未来,挽救这个脱序的世界。让我们敝开心胸,不要理会这些下等生物的干扰吧!就让他们等待我们的决定!因为,我愿意尽释前嫌,重新接纳你,你愿意听我的话吗?你愿意上来吗?」
萨鲁曼这最后一搏,几乎投注了他所有的力量,四周围观者无不动容,但这次的影响完全不了──他们听见的是一名国王和蔼地责备一名偶尔犯错、却依旧备受敬爱的宰相,但他们却被关在门外,倾听著一扇不会对他们打开的大门,像是淘气的小孩偷听父母之间的对话,在旁边思索著到底会有什么影响。这两个人的确是超凡脱俗的一对,他们本来就该结盟,甘道夫应该走入高塔,在欧散克塔的房间中讨论著凡人无法理解的事务。门会关起来,他们就会乖乖地在门外等待,等候交办的工作或是处罚。即使在希优顿的脑海中,这个想法也像是霉菌一样的落地生根,让他开始怀疑:「他会出卖我们,他会抛弃我们一走了之。」
然后,甘道夫爽朗地笑了,这些幻觉全都于瞬间消失。
「萨鲁曼啊!萨鲁曼!」甘道夫笑著说:「萨鲁曼哪,你真是选错行业了,你应该去当国王的弄臣,模仿他的谘询大臣,相信这样可以骗到一些东西餬口。哈,还对我来这招!」他停了下来,喘口气道:「了解彼此?恐怕我已经超越了你的理解范围了。至于你,萨鲁曼,我太了解你了,我会清楚地记住你的说法、你的论点。上次我和你见面的时候,你还是魔多麾下的狱卒,我本来会被送到那边去,幸好,客人从屋顶逃了出去,他下次再从大门进去的时候会更加小心。不过呢,我想我应该不会上去。萨鲁曼,听我最后说一次!你愿意下来吗?艾辛格比你幻想中的要弱多了。离开这里会不会比较好?或许转而帮帮另一边?萨鲁曼,好好想想!你愿意下来吗?」
萨鲁曼的脸上掠过一道阴影,然后就变得死白。在他来得及隐藏之前,围观的众人都看见了他面具底下的恐惧和担忧,不敢离开这个自认为安全的地方。他迟疑了一瞬间,众人也跟著屏住呼吸。然后他开口了,声音冰冷凄厉,他已经被骄傲和仇恨给征服了。
「我会下来吗?」他模仿著对方说的话:「手无寸铁的人会打开门和强盗谈判吗?我在这边就可以听清楚你要说什么。我可不是笨蛋,我也不相信你,甘道夫。他们不在我看得到之处,但我知道那些木头恶魔们随时准备等你的号令。」
「狡诈的人本身必定多疑,」甘道夫疲倦地回答:「但你不需要担心自己的小命。如果你真的了解我,就会知道其实我并不想要杀死你,也不想要伤害你,只有我才能够保护你。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如果你愿意的话,你可以自由地离开欧散克。」
「这听起来真不错!」萨鲁曼轻蔑地说:「听起来真像是灰袍甘道夫的说法:那么包容、那么体贴。我知道你会喜欢上欧散克塔的,当然,我能够离开这里对你来说是更好的。但我为什么要离开?你所谓的『自由』又是什么?我想应该有条件吧?」
「离开的原因,你应该自己看得很清楚,」甘道夫回答:「其他的你则可以想得到。你的仆人全都被消灭了,你的邻居和你反目,你试著想要背叛新主人。当他的眼睛下次转到这里来的时候,将会是被怒气所充满的血红眼。但是,当我说『自由』的时候,我的意思就是『自由』;你可以不再受到束缚、不再受到牵绊,自由自在地去你想去的地方,甚至是魔多。但你必须要先将欧散克塔的钥匙和你的手杖交给我。这就当作是你善意的抵押品,稍后会再归还给你。」
萨鲁曼的脸孔因为愤怒而扭曲,眼中闪动著红光。他狂笑著说:「稍后!」他大喊著,声音变成嘶吼:「稍后!是啊,我想应该是等到你也拿到巴拉多的钥匙之后吧!还有七王之冠、五巫之杖,以及比现在伟大多了的称号。这可真是个谦逊的计画啊。这里面根本不需要我的帮助嘛!我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忙,别傻了!如果你想要把握机会对付我,还是等你清醒一点之后再来吧!带著这些跟屁虫到处晃吧!再见!」他转身离开了阳台。
「回来,萨鲁曼!」甘道夫用极富威严的声音说。众人十分惊讶地发现,萨鲁曼竟然真的转回头,彷佛被硬拖回来一样。他靠在栏杆上气喘吁吁地看著外面。他的脸上遍布皱纹、脸颊凹陷,握住手杖的双手变得跟爪子一样狰狞。
「我还没准你走,」甘道夫严厉地说:「我还没说完。萨鲁曼,你变成了一个无知的人,让人同情。你还有机会改过向善,但你竟然决定留下来,为了自己的错误而感到悔恨。那就留下来吧!但我警告你,你要出来就没有这么简单了,除非等到东方的邪恶之手过来抓你。萨鲁曼!」他的声音变得更加严厉与威严:「看清楚了,我不再是被你出卖的灰袍甘道夫。我是死而复生的白袍甘道夫。你现在什么颜色都不是了,我在此剥夺你巫师的身份和参与议会的资格!」
他高举起手,用清朗的声音大声说道:「萨鲁曼,你的手杖将断折……」喀拉一声,萨鲁曼手中的拐杖断成两截,杖头落在甘道夫的脚下。「去吧!」甘道夫说。萨鲁曼惨叫一声,狼呛地倒退离开。就在那一刻,塔上丢下来一个沉重的闪亮物体,它撞上铁栏杆,差点打中甘道夫的脑袋,最后将他所站的地板附近砸凹了一块。栏杆发出一声巨响,跟著掉了下来,但那圆球却毫发无伤,它一直沿著楼梯往下滚。那是颗黑色的水晶球,球心彷佛著火一般,在它滚到楼梯之外前,皮聘跑去捡起那水晶球。
「该死的家伙!」伊欧莫大喊,但甘道夫不为所动。
「不,这不是萨鲁曼丢的,」他说:「我猜,这也不是他授意的,那是从上面的一个窗子丢下来的,我猜是巧言先生没瞄准的临别
礼物。」
「或许瞄得很不准,但那是因为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恨你,还是比较恨萨鲁曼,」亚拉冈说。
「或许是这样吧,」甘道夫说:「这两个家伙不会过得太舒服的,他们会彼此猜忌、互相攻击。这也是相当不错的处罚,如果巧言可以活著走出欧散克塔,就算是他赚到了。来,小朋友,让我拿!我可没叫你动手啊,」当甘道夫一看见皮聘似乎抱著沉重的东西走
上阶梯时,立刻转过身大喊。他走下阶梯,匆忙地自哈比人手中接下黑球,小心翼翼地包在斗篷中。「交给我来处理,」他说:「这可不是萨鲁曼会随便丢弃的东西。」
「不过,他可能还有别的东西能够丢,」金雳说:「如果我们辩论完了,最好先离开他们的射程!」
「已经都说完了,」甘道夫说:「我们走吧。」
众人转过身,准备离开欧散克塔。骠骑们对国王欢呼、对甘道夫敬礼。萨鲁曼的魔咒已经被解除了,他们清楚地看见他听话的前来,又挟著尾巴乖乖离开。
「好啦,都忙完了,」甘道夫说:「我现在得赶快去找树胡,告诉他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应该猜得到吧?」梅里说:「难道会有别种结局?」
「的确不太可能,」甘道夫回答:「但也不是完全的绝望,我有理由还是要试试看,有些是出自于同情,有些则不是。首先,萨鲁曼必须了解到他自己声音的力量已经渐渐减弱了,他不可能同时扮演暴君和顾问的角色。在计画成熟时,他就刚好掉入陷阱,试著对眼前的敌人个个击破。然后,我给了他最后一个相当公平的机会,请他舍弃魔多和自己的计画,并且藉著协助我们来补偿这一切。他当然知道我们的需要,他本来可以给我们相当大的帮助,但他选择袖手旁观,选择躲在欧散克塔中,他不愿意服务,只愿意指挥。他现在只能活在魔多的恐怖阴影下,但他还梦想著可以乘势而起。真是愚蠢!如果东方的邪恶势力蔓延到艾辛格,他会被活活吞掉。我们不能够从外面摧毁欧散克塔,但谁知道萨鲁曼在里面可以做些什么?
」
「如果萨鲁曼不屈服呢?你会怎么对付他?」皮聘问道。
「我?什么也不做!」甘道夫说:「我完全不会对他怎么样,我不想要压制谁,他会怎么样呢?我也不知道,我惋惜的是有那么多好的东西被困在塔中衰败,不过,幸好对我们来说情况还不太坏。命运真是个有趣的东西!仇恨经常会反而伤到自己。即使我们真的闯进欧散克塔,恐怕也不会找到什么比巧言刚丢下来的宝物更珍贵的东西了。」
一声突然被阻断了的尖叫声,从上方的窗户中传了出来。
「看来萨鲁曼也是这样想,」甘道夫说:「我们离开吧!」
一行人转身回到已成废墟的大门。他们还没走过拱门,树胡和几名其他的树人就从阴影中走了出来。亚拉冈,金雳和勒苟拉斯惊讶地看著他们。
「这就是我的三位伙伴,树胡,」甘道夫说:「我已经和他们谈过了,但你还没见过他们。」他一个接一个的介绍这三人。
老树人仔仔细细地打量每个人,并且和每个人谈话。最后,他对著勒苟拉斯说:「你是大老远从幽暗密林来的啊,亲爱的精灵?那里以前曾是座很大的森林呢!」
「现在还是,」勒苟拉斯说:「但还没有大到让我们会厌烦新的树木。我很想要去看看法贡森林,之前我曾经走入它的边界,差点就不想离开。」
树胡的眼中泛著满意的光芒:「我希望在不久之后你可以得偿所愿!」他说。
「我会的,如果我有这个荣幸,」勒苟拉斯说:「我已经和朋友打赌了,如果一切都很顺利,我们将在您的允许之下拜访法贡森林。」
「任何和你一起来的精灵,我们都欢迎!」树胡说。
「我说的朋友不是精灵,」勒苟拉斯说:「我指的是金雳,这位矮人。」金雳深深一鞠躬,但他的斧头偏偏不巧地匡当一声掉落在地面。
「呼姆,嗯!啊,」树胡面露不豫之色看著他。「拿著斧头的矮人!呼姆!我对精灵很有好感,但你的要求未免过份了些。你们之间的关系真少见!」
「或许很少见,」勒苟拉斯说:「但只要金雳还活著,我就不愿意孤身进入法贡森林。他的斧头不是用来砍木头,而是用来砍半兽人脖子的。喔,法贡,法贡森林的主人哪,他在战场上砍了四十二名半兽人!」
「呼!真不错!」树胡说:「这就好多啦!好吧好吧,事情还没发生呢,我们也不需要提早担心吧。不过,我们得要先分手了。甘道夫说你们天黑之前就要走,骠骑王也急著回家了。
」
「是的,我们必须现在就走,」甘道夫说:「很遗憾必须把你们的看门人一起带走,希望没有他们你们也不会有问题。」
「应该没什么问题啦,」树胡说:「但我会想念他们的。我们在这么短的时间就变成了朋友,几乎让我以为自己又变年轻、变仓促了。不过也不能怪我,他们可是我好多年以来第一次看到的新鲜事。我不会忘记他们的,我已经把他们的名字放进列表中,树人会记得他们的。
大地生出大树人,寿命可与山脉齐,
四处漫游,大口喝水;
哈比孩子们饿得像猎人,
爱笑的小小人!
只要我们的树叶还会换新,我们就还是朋友。再会了!如果你们在那块美丽的夏尔听说了什么消息,记得告诉我!你知道我的意思,就是树妻的踪影。假如可以的话,最好自己来。」
「我们会的,」梅里和皮聘异口同声说,他们匆忙地转过身。树胡看著他们,沉默了片刻,若有所思地摇摇头。然后,他转向甘道夫说:「那么,萨鲁曼不愿意离开罗?我想他也不会,他的心地和邪恶的胡恩一样黑。不过,如果我被打败,所有的树木也都被摧毁,只要还有一个小洞可以躲藏,我也不愿意出来。」
「是的,」甘道夫说:「但你又没有计画想要用大树征服全世界,奴役所有的生物。也就这样了吧,我们就让萨鲁曼在这边疗伤止痛,编织仇恨的罗网。欧散克塔的钥匙在他手中,千万别让他逃走。」
「绝对不会!交给我们树人就好了,」树胡说:「萨鲁曼没有我同意,绝不可能踏出塔外一步,树人会好好看著他的。」
「好极了!」甘道夫说:「这也正是我的希望,我可以减少一个担忧了。不过,你们必须小心。水已经退了,守卫的数量可能无法严密地看守这座塔。我认为欧散克塔底下可能有很深的隧道,萨鲁曼或许会想要利用那些隧道悄悄地离开。如果你们愿意的话,我请求你们再度将水导进来,直到艾辛格变成湖泊,或是你们找到水的流出口为止。在你们把所有的地底隧道都淹没、堵住出口之后,萨鲁曼才会愿意乖乖地躲在楼上,看著窗外的风景。」
「都把这些交给树人吧!」树胡说:「我们会仔仔细细地搜索整座山谷,检查每颗石头,会有许多树木回来居住在这里,老树、野生的树。我们会把它们称作监视之森。就算只是一只松鼠经过我也会知道。都交给树人吧!就算过了七十年、七百年,我们也不会松懈的。」
第三章 第十一节 真知晶球
第十一节 真知晶球
当甘道夫一众从艾辛格出发的时候,太阳已经落到山脉的臂弯之后。甘道夫载著梅里,亚拉冈则是载著皮聘。两名禁卫军先行出发,侦察前方的山谷中有无异状,其他人则是好整以暇地跟在其后。
树人沉默地站在门前,每个都高举双手动也不动。过了不久,梅里和皮聘往回看,天空依旧还是亮的,但阴影已经慢慢的渗入艾辛格,灰败的废墟开始沈入黑暗中。
树胡孤单地站在那里,和哈比人初见面时一样像棵老树桩,哈比人不禁回忆起在法贡森林高地上的初次会面。他们接著来到了白掌之柱。柱子还矗立在该处,但刻在上面的白掌则已经被丢在地上,打成碎片。在道路中央只剩一根手指躺在暮色中。
「树人真是钜细靡遗!」甘道夫说。
他们继续往前,暮色缓缓的将山谷包围。
「甘道夫,我们今天晚上会骑很远的路吗?」梅里过了一阵子之后问道:「我不知道你对我们这些跟屁虫有什么看法,但是跟屁虫们都觉得很累,暂时不想跟屁,想要躺下来休息。」
「你也听到啦?」甘道夫说:「别太在意!你应该很高兴那些话都不是对著你说的。他之前从来没有遇过哈比人,因此不知道该对你说些什么,希望这能够挽回你的自尊心:你和皮聘现在是他脑中最忧虑的两个人。你们是谁?是怎么到这边的?又是为了什么?你们知道些什么?你们是否真被俘虏过?如果是这样,又是如何在半兽人全员阵亡的状况下逃出来的?萨鲁曼聪明一世的脑袋里面,全都耗费在担心这个东西上。梅里雅达克啊,如果你对于他的关心感到骄傲,那么他轻蔑的笑容其实算是对你们的赞美。」
「多谢啦!」梅里说:「不过,甘道夫,能够跟在你屁股后面到处转才是真正的荣耀。举例来说,像我在这个位置就有机会可以把问题再重复一次,我们今天晚上会骑很远的路吗?」
甘道夫笑了:「真是紧追不舍的哈比人哪!所有的巫师都应该随时带著哈比人在身边,一方面可以教导他们用词遣字,一方面还可以纠正巫师。真抱歉,但我连这些细节都已经想好了。我们可以比较轻松地骑几个小时,到了谷口就休息,明天比较需要赶路。当我们来的时候,我们本来想要直接从艾辛格跨越平原到伊多拉斯的宫殿去,这会花上几天。但我们仔细考虑过后,更改了这个计画,我们已经派了信差去圣盔谷通报国王明天将会回来,他会从那边带领许多人从山路前往登哈洛。从现在开始,不管白天或黑夜,超过三人以上的团体最好不要公开同行。」
「你要嘛就不说,不然就说上一大堆!」梅里说:「我其实只是担心今天晚上睡哪里而已。圣盔谷还有什么其他的地方在哪里啊?我对这个国家可说是一无所知。」
「如果你想要了解发生了什么事情,最好赶快学著点。但,不是现在,也不是找我,我有太多事情要忙了。」
「好吧,我会在营火旁边缠著神行客不放,他可没有这么忙碌。可是,为什么要这么隐密呢?我还以为我们赢了这场战争呢!」
「是啊,是赢了,但这只是第一场胜利,这场胜利还会为我们带来更多危险。魔多和艾辛格之间必定有某种联系,我还没有搞清楚。他们到底是怎么交换情报的呢?我还不知道,但他们彼此之间确有往来。我想魔王之眼一定会更加频繁地注视巫师谷和洛汗,让它看见越少越好。」
他们停了下来。稍后离开了大路,走上斜坡。道路蜿蜒地往谷外伸去,经过一番跋涉,众人来到了靠近艾辛河的地方。夜色悄悄地从山中靠近,之前的迷雾都消失了,只剩下阵阵冷冽的寒风。半圆的月亮让东方天空洒满了苍白的光泽,右方的山脉则是缓缓沈降,最后变成低矮的山坡,大平原在他们的面前开展。最后,一行人往西走了不到一哩,就来到了一个山谷中。山谷的开口朝向南方,靠著圆形的山丘,那也是北方山脉的最后起伏。草地的边缘因为去年留下的枯草而起伏不平,今年刚冒出来的新芽则显出一副欣欣向荣的样子。
在靠近河岸的地方,荆棘长得十分茂盛,什夜之前两小时左右,他们就在附近扎营。众人在谷地中点燃了营火,坐在一株茂密的山楂树下,这棵树虽然经历了不少岁月,但每个枝干依旧十分硬朗,上面几乎都长满了花苞。
他们安排好了守卫,每一班有两个人。其他人在用过晚餐之后,用斗篷盖住身体,开始睡觉。哈比人躲在角落,躺在一堆蕨类植物铺出来的床垫上。梅里觉得昏昏欲睡,但皮聘却似乎显得精神旺盛,他不停地翻来覆去,让那些蕨类被压得发出怪声。
「怎么搞的?」梅里问道:「你躺在蚂蚁窝上吗?」
「不是,」皮聘说:「但我觉得不舒服,不知道我已经有多久没在床上睡过觉了?」
梅里打了个哈欠。「你自己用手算!」他说:「你一定知道我们离开罗瑞安有多久了。」
「喔,你说那个啊!」皮聘说:「我指的是卧室里面一张真正的床。」
「好吧,那就算是瑞文戴尔罗,」梅里说。「管那么多干嘛啊,今天晚上在哪我都睡得著。」
「梅里,那是你运气好啊,」皮聘停了片刻,柔声说。「载你的是甘道夫。」
「那又怎么样?」
「你有没有从他口中,获得任何的消息或情报?」
「多得很,比平常要多很多。不过,其实你也都听到了;我们又没有小声讲话,你也刚好在附近。如果他愿意载你,你又觉得可以从他口中弄出更多消息,那么明天可以换你跟他走。」
「真的吗?太好了!他嘴还是很紧吧?一点都没变。」
「没错!」梅里稍稍清醒了一些,开始担忧到底是什么让伙伴辗转反侧。
「他似乎成长了些,他可以同时更体贴,又更警觉;他变了,但我们还没有机会了解到底变了多少。你想想上次我们对付萨鲁曼的状况!萨鲁曼以前是甘道夫的上级长官,他可是议会议长,管那是什么意思。他曾经是白袍萨鲁曼,但现在白袍的称号被甘道夫继承了。萨鲁曼听话的过来,让人夺走他的手杖,最后也听话乖乖地离开了!」
「好吧,如果甘道夫真的改变了,那我看他更是守口如瓶了,」皮聘争辩道:「特别是──那个玻璃珠。他似乎很高兴可以拿到这东西。他已经知道了一些有关它的事情。但他有没有告诉我们?没有,一个字也没有。是我把它捡起来,免得它掉进水池里面。[HTH]来,小朋友,交给我──就这样而已。不知道那究竟是什么?那感觉起来好沉重。」皮聘的声音越变越低,彷佛在和自己说话。
「醒醒吧!」梅里说:「原来你就是挂心著这个东西啊?皮聘老友,别忘记吉尔多所说的话,山姆最爱引用的那句:不要插手巫师的事务,他们心机深沈,易动怒。」
「可是,我们过去好几个月的生活,几乎都和巫师密不可分,」皮聘说:「除了分享危险之外,我也应该有资格可以获得一些情报吧!我想要看看那个水晶球。」
「快去睡觉!」梅里说:「你迟早会知道消息的。亲爱的皮聘,在好奇心方面,图克家的人从来没胜过烈酒鹿家的人,但是,我请问你,这时机是正确的吗?」
「好嘛!就算告诉你我只是想看看那水晶球,应该也无伤吧?我知道甘道夫抱得死紧,好像母鸡孵蛋一样,我拿不到它。但你也只会告诉我拿不到所以去睡觉!这也没屁用啊!」
「啧!不然我该说什么?」梅里说:「真遗憾,皮聘,你一定得等到早上了。在吃完早餐之后我应该会跟你一样好奇,我也会尽量帮忙你套巫师的话。但我现在实在撑不住了,我再打哈欠嘴巴就要裂开了。晚安!」
皮聘没有再说什么,他躺著不动,但就是睡不著。梅里躺下去不久就开始发出均匀的呼吸声,这也没有多大帮助。那颗黑球的影响似乎随著四周越来越安静,也变得愈加强烈。皮聘可以一直感受到它在手中的重量,再度看见其中旋转的红色光芒,他翻来覆去的想要把思绪转到别的地方去。最后,他终于忍不住了,他站了起来,看著四周,天气有点冷,他只能裹紧斗篷。月亮散发著冷白的光芒,四周则被树木的黑影包围,显得黑漆漆的。皮聘在一种自己也无法理解的意念驱使下,蹑手蹑脚地走到甘道夫的身边。他低头看著对方。巫师似乎睡著了,但他的眼睛并没有完全闭起来,从睫毛之间还可以看到他的眼珠。皮聘慌乱地退后几步,看到甘道夫没有反应之后,哈比人觉得自己被不属于自己的意志推动著,从巫师脑袋的方向靠近。甘道夫裹在毯子里面,外面则盖著斗篷,在他身边,右手旁有一团东西,好像是什么圆圆的物体被包在黑布中,他的手似乎刚刚才滑到地面上。
皮聘屏住呼吸,悄悄地靠近。最后,他跪了下来,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将那一团东西拿起,这东西似乎没有原先以为的那么重。「或许只是个包裹吧!」他心里其实感觉松了口气,但手却没有将东西放下来。他抱著那东西发呆了片刻,然后突然想到了一个点子。他又蹑手蹑脚地溜走,找到一颗大石头,再无声无息走回来。
他很快的将外面的布抽掉,将石头包进去,跪下来将布包放回巫师的手中。这时,他才有时间仔细打量他刚发现的东西。就是这个,一颗光滑的圆球,现在看起来显得死气沈沈。皮聘举起圆球,很快地用自己的斗篷遮住他,转过身准备走回床边。就在那时,甘道夫动了动,嘟哝了几个字,似乎是种奇怪的语言;然后他伸出手,摸到了布包,就满足的叹口气,没有再做出任何动作。
「你这个笨蛋!」皮聘对自己说:「你会惹上大麻烦的,快把它放回去!」
但他这才意识到自己两腿发软,不敢再回到巫师身边拿布包。「我这次一定会把他弄醒的,」他想,「最好等我冷静一些再说。既然这样,我不如就先看看吧。
当然不是在这里!」他在距离自己的小床不远的地方找了块岩石坐下来,月亮俯视著山谷的边缘。
皮聘用膝盖夹住水晶球。他低头看著,像是饥饿的孩子找了个角落打量著汤碗一样。他掀开斗篷,仔细地看著水晶球。四周的空气似乎突然间变得十分沉重,一开始水晶球黑得像墨水一样,月光反射在它的表面;然后,球心似乎发出微光,起了一阵骚动,而有种力量让他无法移开双眼。很快的,里面似乎陷入了火焰,不知道是球本身在旋转还是里面的光芒在移动。突然间,光芒熄灭了,他吃了一惊,开始挣扎,但身体姿势依旧是弯腰盯著水晶球,双手抱著不放。他的头越来越靠近,最后僵硬得不能动弹;他的嘴唇无声地移动了片刻,然后,突然间喊了一声,动也不动地倒在地上。
这声惨叫惊醒了众人,守夜的人马上赶了过来,全营区的人不久全都醒了过来。
「原来这位就是小偷啊!」甘道夫说,他匆忙地将斗篷遮住那水晶球。「皮聘,这对你来说实在是很糟糕的状况啊!」他跪在皮聘的身边,这名哈比人双眼圆睁,动也不动地看著天空。「这是诅咒!他到底对自己做了什么,又对我们做了什么?」巫师的神情苍白而忧虑。
他握住皮聘的手,弯腰倾听著他呼吸的声音,然后再把手放到他的额头上。这名哈比人抽搐了一下,他终于闭上了眼,大喊一声坐了起来,看著四周月光下的众人。
「这不是给你的,萨鲁曼!」他用尖利的声音大喊,躲开甘道夫的碰触。
「我会马上派人去拿。你明白吗?明白吗?」然后他就挣扎著想要站起来逃走,但甘道夫温柔地抱住他。
「皮瑞格林·图克!」他说:「快醒过来!」
这名哈比人松了一口气,躺了回去,紧抓著巫师的手不放。「甘道夫!」
他大喊著:「甘道夫!原谅我!」
「原谅你?」巫师说:「先告诉我你到底做了些什么!」
「我,我拿了这颗水晶球,而且还往里面看,」皮聘结巴地说:「我看到了让我很害怕的东西,我想要走,但是走不了。然后他就过来质问我,他看著我,我就只记得这么多了。」
「这样不够,」甘道夫严厉地说:「你究竟看到什么,又说了什么?」
皮聘闭上眼,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但什么也没有说。每个人都专注地看著他,只有梅里不忍心地别过头去。但甘道夫的表情依旧不为所动。「快说!」他大喊著。
皮聘用迟疑、缓慢的语调再度开口了,他的声音慢慢的变得清晰、有力。
「我看见黑色的天空,和很雄伟的堡垒,」他说:「还有小小的星辰,它看起来似乎很远、很古老,但又十分的清晰。然后,那些星辰开始闪烁,似乎被什么有翅膀的东西遮住了。我想那些东西真的很大,但从水晶球里面看起来像是蝙蝠绕著高塔在飞。我想应该有几只,有一只直接朝向我飞过来,变得越来越大。它有种恐怖的──不,不行!我说不出口。」
「我以为它会飞出来,所以试著想要逃开;可是,当它遮住水晶球的时候,就消失了。然后它来了。它没有开口,没有说出任何我了解的语言。它只是看著我,我就知道他的意思。」
「『你回来了?为什么这么久没有向我回报?』」
「我没有回答。他又问:『你是谁?』我依旧没有回答,可是我觉得好痛苦,它又步步进逼,最后我只能说:『我是哈比人。』」
「然后,突然间它似乎看见了我,对我哈哈大笑。那是种残酷的笑容。好像用刀子刺我一样。我挣扎了片刻,但它说:『等等!我们不久之后会再见的,告诉萨鲁曼这不是给他的,我会派人立刻过来拿。你明白吗?就这样告诉他!』」
「然后他就低头看著我,我觉得自己彷佛碎成片片……不,不行!我不能再说了,后来我什么也不记得了。」
「看著我!」甘道夫说。
皮聘直视著他的眼睛。巫师沉默地瞪著他。然后他的表情和缓下来,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他轻轻地将手放在皮聘的头上。
「好啦!」他说:「不用再说了!你没有受伤。幸好,你没有说谎,但这是因为他没有和你接触太久。皮聘,你是个笨蛋,但至少还是个诚实的笨蛋。更聪明的人或许会在这样的遭遇中犯下大错。不过,给我记住!你和所有的朋友可以逃过一劫,单纯的只是好运而已,这不会发生第二次。如果他在当下就质问你,那你一定会把所知全部告诉他,让我们全都身陷险境。但他太急躁了,他不只想要情报,更想要快点得到你,这样,他才可以在邪黑塔中慢慢对付你。别发抖!如果你想要介入巫师的事务,就必须准备好面对这样的状况。来吧!我原谅了你,别担心,事情没有想像中那么糟糕。」
他温柔地抱起皮聘,将他带回床边。梅里跟在后面,在他身边坐了下来。
「皮聘,把握机会躺著休息!」甘道夫说:「相信我,如果你以后又觉得手痒,可以告诉我!我可以治好这种病。亲爱的哈比人,请你记住,不要再把石头放在我臂弯里了!来,我让你们两个独处吧。」
甘道夫话一说完,就回到其他人身边。众人依旧心事重重地站在那水晶球旁边。「在我们最没意想到的时候遭遇了危险,」他说:「那真是千钧一发!」
「皮聘怎么样?」亚拉冈问。
「我想应该都没事了,」甘道夫回答:「他并没有受到太久的影响,哈比人的恢复力又十分惊人,这个记忆和恐惧感可能会很快的消退,或许还太快了些。亚拉冈,你愿意收下这个欧散克塔的水晶球,好好保管它吗?这是个危险的任务。」
「或许危险,但并非对每个人都危险,」亚拉冈说:「至少有个人是理所当然该继承它的。这一定是伊兰迪尔宝库中的真知晶球,是由刚铎的国王们安置在这里的。既然我的时机已近,我愿意收下他。」
甘道夫看著亚拉冈,在众人的惊讶表情中,他掀起盖布,鞠著躬将晶球献给亚拉冈。
「请收下,王上!」他说:「这不过只是物归原主罢了。但请容我补充一句,你还不能够使用它!千万小心!」
「我已经等待、准备了这么多年,怎么会急于一时呢?」亚拉冈说:「这是说不准的,行百里者半九十,许多错误常常是在最后犯下的。」
甘道夫回答:「至少请你不要大肆宣扬,不只你,还有在座的诸位!尤其不能让哈比人皮聘知道它在何处。因为它的诱惑或许会再度施展,因为他根本不该去用它,甚至是碰触。他在艾辛格就不应该碰触它,我的动作应该更快一些的。
但当时我只顾著监视萨鲁曼,最后才发现这是什么。到了现在,我才能够绝对确定这块石头的真正来历。」
「是的,不会再有疑问了,」亚拉冈说:「至少我们知道艾辛格和魔多之间的联系方式了,许多谜题都获得了解释。」
「我们的敌人拥有诡异的力量,但也同时拥有诡异的弱点!」希优顿说:「古谚有云:[HTH]恶有恶报[HT]就是这样的。」
「这已经证实了许多次,」甘道夫说:「但这次我们的运气实在太好了。或许这名哈比人替我阻挡了一次极大的危险。我之前本来想要亲自测试这枚石头,看看它的用途,如果我这样做了,可能就在他面前展露了行踪。就算这是不可避免的,但我还是没准备好面对这样的考验。即使我拥有力量逃脱,光是被他在时机到来之前发现,就是极大的危险。」
「我想,时机已经到了。」亚拉冈说。
「还没,」甘道夫说:「他正好处在短暂的疑惑中,我们必须好好把握。
魔王还以为这枚水晶球还在欧散克塔中,当然了,他没有理由怀疑。因此,哈比人是被关在那边,在萨鲁曼的逼迫下使用那颗水晶球,是种对他的折磨。魔王的心中将会充满了这哈比人的声音和影像,可能要一段时间之后才会发现他的错误,我们必须把握这段时间。我们之前已经太松懈了,现在必须快点。艾辛格的邻近地带已经不再适合久留,我会立刻带著皮聘往前走。这比让他一个
人躺在黑暗中安全多了。」
「我会留下伊欧墨和十名骠骑,」国王说:「他们明天一早就和我一起出发,其他人则可以跟随亚拉冈,任何时间都可以出发。」
「就照你说的做,」甘道夫说:「但你们必须尽快躲进山脉的掩蔽中,前往圣盔谷!」
就在那一刻,阴影笼罩了他们,原先明亮的月光突然间被遮蔽了。几名骠骑惊呼一声,抱住脑袋,彷佛想要躲避天空降下的袭击。他们觉得无比的恐惧和冰冷,有个巨大的有翼生物飞过月亮,像是块巨大的乌云。它盘旋了片刻,又往北飞去,速度比世界上任何的狂风都要快。星辰也为之失色。最后,它消失了。
众人浑身僵硬地站起来,甘道夫抬头看著天空,双手紧握著拳。「戒灵!」他大喊著:「这是魔多的信差。风暴将临了,戒灵已经渡过了大河!快点出发!快!不要等天亮了!全速进发!」
他立刻跑开,召唤著影疾前来,亚拉冈跟在他后面。甘道夫一把捉住皮聘,扛著他说:「这次你和我走!」他说:「影疾将会让你看看它的脚步有多快!」
然后,他就跑向他就寝的方向,影疾已经在该处等候了。巫师背起一小袋行李,跳上马背。亚拉冈将皮聘抱起来,放到甘道夫的臂弯中,将他包在斗篷和毯子里面。
「再会!快点跟上来!」甘道夫大喊著:「出发,影疾!」
骏马头一扬,尾巴在月光下甩动著,然后它就一跃向前,掀起尘土,如同北风一般地消失在群山间。
「这还真是一个祥和的夜晚啊!」梅里对亚拉冈说。「有些人的运气可真好。他睡不著,想要和甘道夫骑马遛遛──咻!现在他不是走了!却没人主持正义,把他变成石像以儆效尤!」
「如果是你先拿起那水晶球,而不是他,现在又会怎么样?」亚拉冈说。
「你搞不好会惹上更大的麻烦呢。谁知道呢?你能跟我走搞不好算是走运哩。我们马上出发。快去准备好,把皮聘没带走的东西一起拿来。快点!」
影疾奔驰在平原上,不需要引导也不需要催促。还没过一小时,他们就越过了艾辛河渡口。身后就是骑士的墓冢和那些冰冷的长枪。
皮聘已经慢慢恢复了。他觉得很温暖,吹在他脸上的风则是相当提神醒脑。
他和甘道夫在一起。水晶球和那月中黑影所带来的恐怖正渐渐消退,那些都被遗留在山中的迷雾或是噩梦中。他深深吸了一口气。
「甘道夫,我不知道你不用马鞍的,」他说。「你没有马鞍,也没有马嚼!」
「若不是因为影疾,我也不会用和精灵一样的方式骑马,」甘道夫说:「影疾不愿意承受任何鞍具的负担。不是你骑影疾,而是它自愿载你。当然,得要它愿意才行。除非你自己跳下去,否则它会让你一直留在马背上。」
皮聘问:「它跑得到底有多快?从风声感觉起来非常快,但又很平稳。脚步好轻喔!」
「现在的速度是世间马匹的极限了,」甘道夫回答,「但这样对它来说还不算快。地形在这里有些倾斜,也比较崎岖。你可以看看白色山脉在星空下靠近的速度有多快!山峰像是黑色的枪尖一样朝我们逼近。不多久,我们就会来到分岔路口,进入深溪谷,也就是前天晚上的战场。」
皮聘沈默了片刻。他听见甘道夫柔声对自己哼著,用许多语言唱著同样一首歌,两旁的景物飞快的往后逝去。最后,巫师换了一首皮聘听得懂的歌:在风声中有几行字清楚的飘进他耳中:
高大的船和伟壮的国王
共有九名,
是什么让他们越过大海
来到此境?
为了和七星、七晶石
一树圣白相逢。
「甘道夫,你在说些什么?」皮聘问。
「我刚刚在背诵一些歌谣,」巫师回答,「我想,哈比人可能连曾经知道的这些歌谣都忘光光了。」
「这可不见得,」皮聘说。「我们也有很多自己的歌谣,或许你不会感兴趣。但我从来没听过这首歌。这首歌的内容到底是什么?什么是七星、七晶石?」
「这是有关于古代的国王和[HTH]帕兰特里[HT]的故事,」甘道夫说。
「那又是什么东西?」
「那个字代表的是『可以望远之物』。欧散克塔的晶球就是其中一个。」
「那这其实不是,不是──」皮聘迟疑了,「不是由魔王所打造的罗?」
「不,」甘道夫说。「也不是萨鲁曼作的。这超越了他的能力,也超越了索伦的能力。[HTH]帕兰特里[HT]是来自于西方皇族之前的种族,艾尔达马大陆上的诺多精灵所创造的,甚至是法诺王子亲自打造的,距今的年代久远到无法用年月的单位来度量。很遗憾,没有什么东西是索伦不能够拿来供作邪恶之用。萨鲁曼也真是不幸,我现在才推测出来,这颗真知晶球多半就是他堕落的根源。任何胆敢使用超乎自己力量的装置,都会身陷危险。但真正该怪的其实还是自己。愚蠢!竟然将这样东西密藏起来,希望藉此获益。他对议会的成员从来没有提过这样东西。我们根本不知道有任何的帕兰特里躲过了刚铎古代的大战。在议会之外,人类和精灵甚至都已经忘却有这样东西的存在,只有在亚拉冈的同胞所拥有的历史歌谣之中才代代相传。」
「古代的人类拿这个东西来做什么?」皮聘兴奋的发现,自己竟然一次获得了那么多问题的解答,不禁好奇这样的好运究竟会持续多久。
「可以看见远方,利用思想和对方交谈,」甘道夫说。「因此,这些法器才能够在漫长的历史中守卫刚铎、并且让刚铎团结在一起。他们将这些真知晶球置放在米那斯雅诺、米那斯伊希尔,以及艾辛格墙内的欧散克塔。统御这所有晶球的宝物则是被保管在毁灭之前的奥斯吉力亚斯的星辰圆顶下。其他则是在很遥远的地方。由于没有任何的歌谣流传下来,因此没有多少人知道这晶球所藏放的地方。不过,在爱隆所保存的记载中,据说这些宝物藏放在阿努米那斯、阿蒙苏尔以及俯瞰卢恩海湾的塔丘上。」
「每枚真知晶球都可以和彼此交谈,但在奥斯吉力亚斯的那一枚则可以同时监控所有的晶球。看来,欧散克塔不只不受岁月的侵蚀,连其中的晶球都依然留了下来。如果只有这一枚,其实只能看见远方的事物和过去的影响,并不能有什么特别的作用。毫无疑问的,这样对于喜欢研究历史的萨鲁曼来说,就已经非常足够了。但是,似乎他并不觉得满足。他越看越远,直到他的眼光来到巴拉多,在那边他就落入了陷阱!」
「谁知道其他的晶球现在何方?可能被埋在地底、海中或是藏在深山里。但至少索伦弄到了一枚,用在他的邪恶大业上。我猜那应该是伊希尔的那一枚,因为他许久之前征服了米那斯伊希尔,并且将该地转变成为米那斯魔窟。综合以上种种推断,很容易就可以知道四处窥探的萨鲁曼被困在该处,从那之后就受到魔王持续的影响,当说服无用的时候,对方就用恐吓的方式。一寸一寸、一尺一尺,他就这么落入了魔王的掌握中!我不知道他已经在这里接受了魔王多久的指示、命令,在这么久的影响之后,这枚真知晶石除非遇到拥有钢铁般意志的人,否则都会不由自主的转向巴拉多。而且它又拥有这么可怕的吸引力!难道我会没有感觉吗?即使是现在,我的意志都必须不断抵抗挑战自己的诱惑,看看我能不能够和魔王的意志相抗,将这枚晶球导入正道;让我可以看看无尽之海彼端的美景,看看费诺王子所创造出来的仙境,看看圣白树和黄金树辉煌灿烂的年代!」他叹了一口气,沈默了片刻。
「我真希望早点知道,」皮聘说。「我对此根本一无所知。」
「喔,不对,你知道的,」甘道夫说。「你其实知道自己正在做错事,犯愚蠢的错误,你也告诉自己了,但你就是不听。我之前并没有告诉你这回事,但这是因为我掌握了所有线索之后才知道了这么多,也不过就是刚刚在骑马的时候才将它们联想在一起。但如果我早点跟你说,这也无法降低你的欲望,或者让你更容易抵抗它。正好相反!不,不经一事,不长一智。人要受过教训才会记得住。」
「你说的没错,」皮聘说。「现在,即使七枚晶石都放在我面前,我也只想闭上眼睛,双手插在口袋里。」
「很好!」甘道夫说,「这正是我所期望的。」
「但我想要知道……」皮聘又开口道。
「求求你!」甘道夫大喊道,「如果和你分享知识只是为了治好你的好奇心,我这辈子恐怕都得和你说不停了。你还想知道什么?」
「所有星辰和生物的名字,以及整个中土世界的历史和天外、海外的故事,」皮聘开玩笑的说道,「当然罗!我一定得把握机会才行!呵呵,其实今晚没有那么急啦!我真正想要知道的是那道黑影。我听你大喊『魔多的信差』。那是什么?它会对艾辛格造成什么影响?」
「那是名拥有翅膀的戒灵,」甘道夫说:「它可以把你抓去邪黑塔。」
「但他不是来找我的,对吧?」皮聘结巴的说:「我是说,它不知道是我……」
「当然不知道,」甘道夫说:「从巴拉多直飞欧散克塔也要六百哩,即使是戒灵也要花上几个小时才能够飞得到。我猜,萨鲁曼在派出半兽人之后一定曾经用过这晶石,而他内心的想法都已经在不知不觉中被人所知。那个信差是来搞清楚他到底在做些什么。在今晚的意外之后,还会有另一名戒灵飞快的赶过来。如此一来,萨鲁曼就会对著陷阱踏出最后一步。他手中没有俘虏,又没有真知晶球可以使用,更无法回应魔王的召唤。索伦将会认为他把俘虏藏起来,并且拒绝使用真知晶球。即使萨鲁曼对信差说实话,也不会有什么帮助。虽然艾辛格被毁了,但他依旧安全的躲在欧散克塔中。不管他怎么做,看起来都会像是一名背叛者。但是他竟然还拒绝我们,想要躲过这危机!连我都无法猜测在这状况下他会怎么做。只要还在欧散克塔,我想他还是拥有抵抗九骑士的力量。他可能会尝试著这样做。他可能会试著困住戒灵,或至少杀死他们所骑乘的座骑。如果那样的话,洛汗国就必须小心的看管马匹了!」
「但我无法预测最后的结果会如何,对我们到底有什么影响。或许魔王依旧十分困惑,会被对萨鲁曼的怒气给蒙蔽了判断力。或许他很快就会知道我曾经在那边,身后还跟著哈比人。甚至还能够得知伊兰迪尔的子嗣还活著,就在我身边。如果巧言没有被那洛汗国的盔甲所欺瞒过去,他应该还记得亚拉冈的称号。这才是我担心的。因此,我们才必须赶快动身。不是为了逃跑,而是为了迎向更大的危险。皮聘,影疾的每一步都让你更靠近魔影的根据地。」
皮聘一言不发,只是紧紧的搂著斗篷,彷佛突然间感到极度的阴寒。灰色的大地不停的往后掠去。
「你看看!」甘道夫说:「西洛汗的山谷就在眼前。我们终于又回到了那条路上,眼前就是深溪谷的入口。里面就是爱加拉隆的闪耀洞穴。不要问我有关那里的问题,如果你再遇到金雳,去问他;这次你搞不好会获得意料之外的冗长答案。你这次恐怕没办法亲眼欣赏那个地方。很快的,我们就会越过该处。」
「我还以为你要去圣盔谷!」皮聘说:「你到底要去哪里?」
「在战火包围米那斯提力斯之前,我要去那里。」
「喔!那里有多远呢?」
「很远很远,」甘道夫回答。「大约是希优顿王宫距离这里的三倍;我们从这边到希优顿的王宫大概要一百多哩。影疾得要好好跑上一程。不知道它和魔多的信差究竟谁快?我们要一直骑到天亮,看来还有一段时间。到时,即使是影疾都必须找个谷地休息。我希望会是伊多拉斯。趁著你有机会的时候睡觉吧!你或许可以看见第一线曙光照耀在伊多拉斯黄金宫殿上的美景。两天以内,你就可以看见明多陆安山和迪耐瑟的白色城墙。影疾,快跑!用你从未有过的速度快跑!我们现在已经到了你生长的地方,你该知道此地的一草一木。快跑吧!我们的希望和你的速度息息相关!」
影疾一昂首,大声嘶鸣,彷佛被号角声召唤投入战场一般。然后它一跃向前,四蹄冒出火花,夜色化成劲风不停的流动。
皮聘慢慢的陷入梦中,同时却有种奇怪的感觉:他和甘道夫像石像一样僵硬,两人正坐在一匹作势欲奔的骏马雕像上;整个世界则是夹带著强劲的风声不停后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