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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了国中
1989的初秋,我进了国中;在还没上国中的暑假,妈妈总是骑着脚踏车载我到学校附近的补习班先预习一年级的功课;妈妈就跟一般的妇女一样,总是希望自己的儿女比别人更强,喜欢拿别人家的孩子来做比较;当时我不了解为什么她们这些妇女都喜欢这样比来比去,后来更大一点时我才了解,原来她们那一代的人,成长在台湾最穷困的时代,成长过成中不一定能做自己想做的,等到现在有些钱了,总是希望儿女好,去完成一些她们以前无法做的事,一方面看着儿女有成就,她们会有成就感;另一方面也补足心中的缺憾。
在妈妈载我去几次后,就换我自己天天骑着那辆买菜用的淑女车,来回家与补习班之间了;后来国中也办了入学前辅导班,妈妈很自然的也把我送去读,提早感受一下国中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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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年,我终于不想弹钢琴,妈妈似乎也放弃让我继续学了;转而逼着妹妹继续学下去。在传统台湾人的心目中,如果有点经济能力,家里的女孩子都送去学钢琴;而娶媳妇若能娶到一个会弹钢琴的,那似乎就是温柔贤慧,幸福家庭的保证。
在九月,正式入了学,许多女孩子也不得不把漂亮的长发给剪短,我也很蠢的剪一个比较好整理的平头。我们这个学校还好,是男女合班的,有些学校是男女分边,甚至在那时候还有纯男生或纯女生的国中。
同学们都来自学区内的不同小学,但也有几个以前就认识的同学幸运被分在同一边,比较特别的是一对双胞胎,张忠仁张忠义同学,因为他们两位是台湾第一对成功分割的连体婴兄弟,所以不管在什么阶段都是社会注目的对象。在小学时他们也跟我同校但不同班,国中时同班;他们两位同学在小学时其实大家并不太喜欢他们,因为总是对别人有不太礼貌又粗鲁的举动,倒是老师或其它同学的家长都能对他们有所理解,而却劝小朋友们多多体谅他们。
而也因为他们的原因,我们班教室从四楼搬到了一楼,方便他们两位行动;不过也因此,教室就在训导处旁边,变成天天被盯的对象。
也因为在训导处旁边,所以天天都可以看到许多惊心动魄的镜头。只要一听到训导主任一广播「某年某班某某人,到训导处报到」就知道有好戏看了;过了不久,就会看到这某某人用”拱”的趴在训导处前走廊,然后接下来就是传来打屁股的声音,响彻整个走廊。
上国中后,可能是认识的人更多,看得更多欲望也更多,有一阵子,我偷父母的钱偷得很凶,偷到妈妈每天早上都要检查我身上有没有多出财物来;我又喜欢摆阔,这些都会拿去买东西请同学吃,交了一堆酒肉朋友。但是后来有一天,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偷钱的欲望整个都消失了。之前跟几个国中同学大家不经意聊起这个话题,才知道大家几乎都偷过父母的钱,以前都很不懂事,都是大了后才去跟父母道歉。
国中的生活不比小学一样那么快乐,经常都是在考试及体罚中渡过的;原来老师也有业绩压力,而的确,那时候玩心也太重,不做点小小的处罚也不会主动去读。其实在那个时候就可以看得出来谁主动谁背动;谁能用功读书谁爱玩;倒是谁未来有出息,这到我们这几年同学会时,才发现这还真的没有个一定。
那年我小学六年级,在那一天之前,我只知道 "匪区大陆"有大学生在展开民主运动,在政策性的宣传下,仿佛有种大陆的民主之春就要到来的期待,台湾的大学生们也聚集在中正纪念堂前广场,与毛泽东纪念堂前天安门广场的学生相呼应当初这些声援活动是有官方在主导,一方面是民气可用,基于反共立场要声援一下;另一方面也怕活动失控,因此介入主导,在活动一开始是不能贴海报了,所以有人质疑啦!连天安门那都可以贴海报了,台湾不能贴海报岂不是比共产党更不如,政府为了表现开明,只好摸摸鼻子给贴海报。
五月底之后,形势更加严峻,各种流言四起,什么某某民运领袖饮弹自尽啦(吾尔开希、王丹、柴玲任一人请自行代入),什么某某领导人脑溢血啦!某某部队起义啦!一直传个不停,现在才知道,流言越是严重的,形势才是最危险的时候。那几天,两个广场间总是做"联机"互相声援;在天安门,几年前逃到大陆的侯德健俨然成为联机的代言人,两边相互呼应高唱龙的传人那个情景到还真是让人感动。
那一天是星期天,在这一天之前,我对这件事并不那么关心。早上我照例到楼下早餐店吃早餐,拿起那时候还算有guts的中国时报,头版的一张照片,让我把早餐都吐了出来:那是一张头被压扁,脑浆四溢的照片,对于小学六年级,十二岁的我来说,那远远超过了我心灵所能承受的范围。
于是,社会整个都沸腾愤怒了起来,声援活动也更多。
社会上展开了捐血活动,要捐血给天安门上的那些受伤学生,不过这让人越想越匪夷所思。
你想,这血怎么可能真的送到北京去,不过就是民众头脑发热一厢情愿会做的举动,有人登高一呼,大家就跟着响应了。但倒也解了每年六月几乎都会有的血荒小学作文课里,老师也很煽情的将作文题目改为"给天安门大学生的一封信"说是要统一寄给他们,但是人都已经跑光了,没跑光的也被杀光了,难道要烧给他们喔?反正,小朋友们各各都很矫情,用着超出自己年龄层理解范围的煽情词汇来写这封信,旁边感性的女生,写着写着就流下眼泪,沾湿了纸,我还在想,天安门的大哥哥大姐姐们看到这泪渍会不会感动,想到这,我也忍不住流下几滴感动的泪水。
我也很用心的写这封信,用得辞藻之奢侈华丽,可能连六朝骈文都相形失色。但一个星期后,那些信被老师用红毛笔批改完,打上一个大大的分数以及挑出错别字要我罚写,以后那老师讲得话他马的一切都变成屁了。
当时学校还要我们剪报,搜集8x8的新闻,说可以空飘到中国,「让全中国的同胞都知道这件事」,小学生个个热血无比。
再来,众艺人又来了一次band aid,很激昂的大合唱《历史的伤口》,我也在爱国热情的感召下,饿了好几天省下饭钱也要买这专辑。课堂上,老师一句一句的教唱这首曲子;早上朝会时,全校也会大合唱,那种悲壮的场景只有前一年蒋经国过世能够比拟。学校无时无刻都在教唱这首歌,也无时无刻不在放这首歌,可惜那时候没有MUST,不然业绩肯定很好那是我上国中前的最后一件大事。毕业之前大家拿着小本毕业纪念册互相签名,许多的同学居然都在最后祝福的地方加上一段"勿忘8x8",离情依依不忘忧国。
随着进入暑假,那种忧国忧民无处发泄的激情很快的就被接着而来的一连串补习课程所消灭89年后,全世界都抵制中国,中国旅游业一落千丈,只有台湾的旅行团仍然情义相挺,不断得出团到大陆去玩。
据说顶新康师傅在中国真正的发迹就在89年,当年事件过后大批外商逃离北京,离开北京的班机一票难求;反而往北京的班机一个人都没有。据说魏应行当年在8x8后,因为担心在北京的生意受影响,硬着头皮就往北京去了。这没想到在空荡荡的班机里遇到一个解放军高干,高干问他怎么大家都烙跑只有你还去北京,他不知道回答了什么让此高干龙心大悦,从此康师傅在中国发展得一帆风顺,无往不利。真他马的无良康师傅,还我味全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