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戏

自序

有种学说,称之为:“板块学说”,说地球上的陆地,本来是联在一起的,由于种种缘故,成了四分五裂,乱七八糟糟的形状,而大致上,仍然可以拼起来,例如:亚洲的次大陆,就恰好可以嵌在非洲的东部,等等,看起来,也确然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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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故事,就是在这个说法的基础上发展出来的,故事中提及的,疯狂计划;听起来像是绝无可能,但是在两次世界大战的发生前,谁又会想到,一场战争会死亡几千万人,一些侵略者的心目之中,肯定会有比这个故事更加疯狂的想法。

这或者可以旁证人的欲望无止境。

倪匡

一九九零年一月一日于 香港

一 略谈游戏

自古至今,人类发明的游戏有多少种?

这是一个绝对无法有准确答案的问题。

不论多少种,所有的游戏,都有一个共通点,这个共通点是什么?

这个问题倒很容易回答,所有的游戏,都有规则,没有规矩,不成方圆,没有规则,游戏也就不称其为游我,只是乱来,所以,参加游戏的,从一个人到一千万人,不论是什么种类的游戏,参加者必须尊从为各种游戏而设的不同规则。

游戏是有目的有对手的游戏,目的是胜过对方,没有对手的游戏,也有一定的目的要达成,游戏才会完成。

世上很多事,其实全是游戏,所以有,游戏人生的说法。

游戏人生,并不一定快乐,正如有许多游戏,实在十分之乏味,叫人一点劲都提不起来一样,如果人生从头到尾,参加的是一连串乏味的游戏,那么,这个游戏人生,自然也乏味之极。

游戏的规模可大可小,最少,自然至少要有一个人,最大,人类历史上的几场战争,又何尝不是游戏,可以牵涉到全人类的一大半。

在地球上来说,规模最大的游戏,自然是全人类都参加的那一种,这种大规模的游戏,如果一旦开战,在结束之后,是不是有胜方和负方呢,那是没有人知道的事,大家只好推测,而普通的预测结果是,到时,根本没有胜方和负方,因为所有的游戏参加者,都不存在了,还有什么胜负。

也有的推测是,就算还有点游戏的参加者,在游戏结束之后,仍然存在,他们也不会再有兴趣去计较游戏的胜负了,游戏开始时,自然人人关心胜负,一到结束反而全然无人关心,这现象相当奇特,这是否说明,那些人以后再也不会参加任何游戏了呢,当然不,人总是要参加游戏的。

不论你愿意也好,不愿意也好,各种各样的游戏,像许多大小不同的漩涡一样总会把你卷扯进去。

既然如此,大家不妨积极一点,起劲一点,来玩玩游戏,别去理会游戏是乏味还是有趣,而且,记得,要格守游戏的规则。

游戏,还有一个大特点,就是,如果游戏要动用到什么道具的话,那么,道具越是简单,游戏反而越是复杂,战争游戏的道具极其复杂,但战争游戏反而倒是很简单的,男女之间的爱情游戏,动用到的只是各自的身体和思想,可是复杂程度已到了无可描述的程度。

可称为游戏之王的一种,道具更简单,只是形状相同,大小相同,但被分为黑白二色的棋子,游戏的过程是黑的努力要围住白的,白的同样也努力要围住黑的这种游戏叫,围棋。

看起来十分简单是不是?

但是一旦玩起这个游戏来,千变万化,自古至今,同样根据简单规则在进行的这种游戏,竟不可能出现一局相同的结果,究竟有多少变化,在可见的将来,人类的电脑计算科学再发达,也无法作一个约略的统计。

只是黑的想围往白的,白的想围住黑的,已经有那么多变化了,可知越是简单的游戏,就越是复杂。

这,好像是很有点哲理。

自然,这只是故事的,引子,故事是故事,在故事中是不是有哲理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故事必须动听,能叫人听下去,这是故事的规则。

 

二 死因研究

以下一段刊载在苏联真理报并不显著版位上的讣告,曾经删略。

删略的部分是人名,因为俄国人的全名十分长,先是自己的名字,再加上父名再加上姓,一大串,引述起来十分麻烦而且毫无意义,所以从略。

讣告的内容,是千篇一律的。

国防部沉痛地宣布,我国优秀的共产主义战士,普罗科夫同志,海军中将维拉斯基同志,海军少将,以及巴曼同志,海军少将,在执行职务时殉职。

这种讣告,十分寻常,真理报的读者,看过就算,不会加以理会,几个将军在执行职务时丧生,和普通百姓的关系,绝比不上严冬时分,暧气供应是不是足够来得重要。

但是,在西方阵营的情报机构来说,却相当重视这一类的讣告,因为在这种小告之中,往往可以发掘出许多军事秘密和政治阴谋。

例如,有一次有相当数量高级军事人员,在执行职务中丧生的讣告,和辐射探测站突然测到高空云层的辐射量突然大量增加结合起来,就可以推定,苏联中亚细亚的一个核子基地,曾经发生过一场不大不小的意外。

又例如,高级空军人员突然在执行职务中丧生,表示某一种新设计的军事用途飞机,并没有通过它的安全试飞,等等。

自然,高级将领如果遇到了意外,例如交通失事之类,只要他当时不是驾着车去私会情妇,通常也会使用,在执行职务中丧生,这样的字眼,而这种情形,又可以引起情报机构进一步的探索,是不是某些高层人员,成了政治阴谋中的牺牲品被暗杀了,这场政治阴谋的程度如何,后果怎样,如果能够预先推测出来,自然大大有利。

所以,每当有这样的讣告出现之后,西方各国的情报机构,都会作死因研究。

由于苏联向例不公开真正死亡原因,死因研究的根据,自然是各国情报人员,各显神通所得回来的资料。

死因研究,因此也分为两个步骤,第一步,各查各的,各自研究各自的,等到有了结论,或是茫无头绪,再由各国的情报人员不定期集会,把各自所得的资料综合起来。

绝大多数的情形之下,各国情报人员的资料,交换综合之后,都可以得出一个结论。

这种形式的情报人员的集会,自然不会公开,通常,都是隶属于北大西洋公约组织中的一个什么小组,随便假借一个名义,以掩人耳目,这是情报人员惯用的技俩,不消多说。

在文首提及的那个讣告发表了十五天之后,英国海军情报局的文逊上校首先向北大西洋各国,发出了要求集会的通知,理由是,对于苏联三位高级海军将军,普罗科夫中将,维拉斯基少将,巴曼少将的死亡,我方未能获得任何正确的资料,推测可能和苏联海军的高度机密有关,请各国集会讨论。

英国情报人员的邀请信,送到各国情报人员手中,各国情报人员也正对这段讣告所公布的死亡,感到迷惑和偶然,如果不是英国先提出,至少有五个国家的情报人员,会同时发出同样的建议。

所以,英国的建议,很快有了回响,所有北大西洋公约组织的国家,都派了高级情报人员,参加了由英国首议,所以在伦敦集会了那次,死因研究。

北大西洋公约的参加国家是,美国,英国,法国,荷兰,比利时,芦森堡,挪威,葡萄牙,意大利,丹麦,冰岛,加拿大,西德,土耳其,希腊等国,之所以不厌其烦地把这许多国家的名字全列举出来,是想说明,虽然事情发生在苏联境内总带有神秘性,但是经过那么多国家情报人员半个月来的努力,这件事仍然一点头绪也没有,那么它的神秘程度,自然十分惊人。

而在那许多国家之中,代表了美国,到达伦敦,参加文逊上校主持的死因研究会议的情报官,是小纳尔逊中校。

小纳尔逊,就是纳尔逊的儿子,纳尔逊是我十分崇敬的一个朋友,早已身故。我和小纳,也曾在不多久之前,有过交往,可是作为一个情报人员,他有着传统的冷酷无情,对职务的无限忠心,和对一切事情太过敏锐的判断以及几乎完全没有人与人之间的信任。

这一切,本来是一个出色优秀的情报人员必备条件,我承认小纳是一个出色的情报人员,但是在私人感情方面,我却又不是很和这种性格的人合得来,所以自那次交往之后,也没有什么联络。

不过,我和现在记述的这个故事,发生了联系,倒是由于小纳的缘故,所以不能不把他提出来,要不是他,苏联死了三个海军将领这种事,绝对不会和我的生活发生任何联系。

集会地点是英国海军部的一间会议室,所有与会的情报人员,都穿着不同形式的便服,会议绝对秘密,每天在英国海军部进进出出的人十分多,多了十多个人谁也不会注意。

而参加会议的人,在进入海军部之后,就有专人引他们去搭乘一架特别的电梯下降到地窖的档案室里,穿过一排一排放满了档案的架子,在一道墙上,有一扇暗门,过了那道暗门,就是秘密会议室。

秘密会议室的设备,极其周全,甚至有着和世界各地情报机构有直接联系的电脑系统,所以,参加秘密会议,要带上厚厚一叠文件的时代,早已过去了,挪威的代表,如果要展示他们找到的资料,只要通过密码操作,挪威的情报机构,立即会通过电脑操作,把所要的资料,展示在会议室的大荧光屏上,或是通过传送机,把资料送到每一个参加者的面前。

会议在正式开始之前,先是一阵七嘴八舌的闲聊,他们之中,有的是老相识有的不经常见面,有的是新脸孔,谁也没有见过。

当然,在进人会议室,在进入那座特设的升降机,之前,各人的身份已经被确定,辨别他们身份的法子,就是每人都交出文逊上校的邀请信,每一封信,不但都由文逊上校亲笔签名,绝难仿效,而且所使用的打字机,每一个字母的字键上,都有着暗记,放大三百倍之后才能察觉,更无法仿造。

所以,与会者的身份,没有问题,虽然,同属一个阵营的国家,也难免有点勾心斗角,但作为一个各国情报人员的大聚会来说,气氛算是十分融洽。

寒暄过后,文逊上校将每一个人向大家作比较正式的介绍。

自然,高级情报人员的身份全是秘密的,他所提到的,不过是一个名字,和那人来自何国而已。

再接着,就是文逊上校的开场白:”大家都知道我们为什么聚在一起,这三位我们要研究他们死因的俄国人,一个是苏联黑海舰队的司令员,一个是黑海舰队的参谋长,而巴曼少将,是黑海舰队的导弹司令,这样三个重要人物,同时在执行职务时丧生,而我们又得不到任何意外事故的报告,这不可思议,请各位尽量贡献各位已找到的资料。“开场白之后,会场中静了片刻,显然是大家并没有什么资料可以提供,而当一部分人的目光,望向一个高瘦英俊,看来有点羞涩,肤色相当黝黑的年轻人时,这个年轻人先是不安地搓着手,然后才开始说话。

大家都在刚才文逊上校的介绍之中认识这个年轻人,他来自土耳其,被介绍给与会者的名字是加丹,没有军衔,这个年轻人的外貌,看来很惹人好感,虽然座间有些老资格的人,认为他太嫩了,不够资格担任高级情报工作。

加丹的声音,和他一头褐粽色的头发一样,十分柔软,他挪动了一下身子我的国家,和苏联隔着黑海的南北岸,遥遥相对。

他才讲了一句,就有一个人叫了起来:“天,请别向我们灌输地理常识,说要紧的话。”

加丹的脸陡然红了起来,有不知所措的神情,那人又叫道:“说啊。”

加丹忙道:“我只是想说,苏联黑海舰队的存在,对我国的威胁最大,所以我国的情报组织,对黑海舰队的一切行动,都加以特别的注意,那三个是苏联黑海舰队的首脑,我们专门有人研究他们的活动。”

加丹这一番话讲得很快,而且也十分有力,土耳其的情报人员,对于苏联黑海舰队高级将领的留意程度,自然在别的国家之上因为在地理位置上,土耳其的伊斯但堡,和苏联黑海舰队的基地敖得萨,隔海遥对,直线距离不过四百公里,土耳其特别留意黑海舰队的活动,理所当然。

所以,当那人又想表示意见之际,在他身边的另一个,用手肘重重撞了他一下也有不少人对之怒目瞪视,那人才不敢再出声。

加丹的神情镇定了不少:“讣告在六月四日刊登,我们最后有司令员和参谋长行动报告,是五月二十九日,而最后有导弹主管巴曼少将行动报告,是五月三十日所以推断,死亡时间,是在五月三十日下午二时之后。”

小纳在这时候,补充了一下:“参谋长还有一项十分重要的职位,他是舰队中潜艇中管,整个舰队中,有三艘核子能潜艇,配有中程导弹。”

加丹道:“是的,苏联对我国的野心之一,是想通过博次普鲁土海峡,打通由黑海到地中海的通道,海上航行是不可能的,所以他们经常进行海底航行,而以小型潜艇进行这项活动。”

一个看来十分老练的情报人员沉声道:“请提供巴曼少将的活动报告。”

加丹挪动一下身子:“这些高级将领的活动,都绝对保密,我无法提出任何确切的证据,例如相片,电影记录来证实他们的行动,我只能提供情报人员的报告。”

所有与会人员都同情和谅解地点着头,因为他们都知道,要拍摄到实际负军事行动之责的苏联将领行动照片,极其困难,能有情报人员的跟踪报告,已经很不错了。

加丹道:“五月三十日中午,巴曼少将到达舰队基地:“昨天,他的两位同僚中午离开寓所,直赴基地,而且一到基地之后,就登上了一艘潜艇母舰:“那是一种可以发射三艘小潜艇的舰只,同时上这艘舰只的,还有相当数量的高级军官,看来有一个相当高级的军事会议,在那艘舰只上进行。”

小纳和几个人点点头道:“推测很合理。”

但是那个神情老练的情报员却不同意:“推测不合理,如果有一个高层军事会议,巴曼少将也应该在,而不会迟一天才到。”

加丹立时道:“巴曼少将在五月二十九日早,乘搭一架专机,飞离敖德萨,目的地不明,方向是莫斯科,假设他紧接奉召到莫斯科去了。”

各人都不出声,每外人都在想着,事情看来越来越复杂了。

通常的情形是,如果有一个军事会议召开之前,司令员和参谋长都参加了,舰队中的一个要员,自然也要参加的,可是,他却到莫斯科去了。

这意味着什么呢,熟悉苏联军事体制的人都可以知道,这种不寻常的情形,不会是莫斯科忽然有什么重要指示需要下达,如果是最高军事当局有指令的话,去接受指令的,应该是司令员或参谋长,不会是巴曼少将。

如今的情形是,会议要进行了,巴曼少将却突然离去,这只说明是他有事要向莫斯科方面请示这种情形,也强烈他说明了一个问题,对于那个军事会议,巴曼少将有着极不寻常的不同意见,而且,他的意见在他的同僚之中,得不到支持,所以他才到莫斯科去,寻找最高军事当局的支持。

一时之间,在座的情报人员,大多数都想到了这一点,各自的神情也凝重起来。

因为巴曼少将的行动,可以牵涉到很多方面,他是黑海舰队的导弹主管,根据资料,黑海舰队配备的各种射程的导弹,不但可以直接从各种类型的舰只上发射而且,欧洲各大城市,都在导弹的射程之内,巴曼少将一声令下,这些导弹一下子发射的话,毫无疑问的结果是,第三次世界大战,立时爆发。

巴曼少将是持有什么独特的意见,因而与司令员和参谋长不能协调呢,弄明白这一点,十分重要,各与会者都决定应该用最快最有效的方法,去获得这一方面的情报,加丹在众人神色凝重,气氛也为之肃穆的情形下继续道:“所有的人,包括司令和参谋长,上了那艘舰队之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舰只并没有启航,可是却采取了空前严密的海,陆,空三方面的保护措施,我方的情报人员,虽然同样有着苏联海军军官的身份,但是也无法接近,而且绝对无法获知在舰只上发生什么事。”

收买对方的军事人员,作为己方的间谍,这是很普通的事,所以加丹这种话一点也没有引起什么惊疑。

加丹又道:“那些高级军官,包括司令员和参谋长在内,聚集在一艘并不重要的舰只上,是相当不寻常的事,我们知道了这情形,就下令加以特别注意,而所有上了舰只的人员,二十四小时一直在舰只上,这表示更加事出非常。”

大多数与会者,都为之动容,因为他们开始研究三个苏联海军高级将领之死并不知道在事前,有过这种不寻常的事发生过。

加丹的语声,也随着非常事态的神秘性而显得有点紧张:“第二天中午,巴曼少将乘原机回来,直接由机场赴基地,一点也没有停留,就上了那艘舰只,他一上船之后,船只就启航,我国情报当局,曾立时要求美国方面,提供人造卫星的侦察资料,要求知道这艘舰只的移动方向的详细情报。”

加丹说到这里,向小纳望去,小纳的神情,略现尴尬,沉默着半晌不出声。

有几个人立时问:“这艘舰只的移动方向如问,它的目的地是什么?”

那几个人这样问的时候,有几个望向加丹,有几个望向小纳,凡是望向加丹的都看到加丹做了一个手势,示意他们去问小纳,所以,一时之间,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小纳的身上。

小纳的神情更尴尬,他吸了一口气之后,才道:“不知道,我们无法提供有关这艘舰只的任何移动方向的资料。”

有人叫了起来:“这是什么话,谁都知道,贵国的间谍卫星的功能,可以把地面上一辆卡车的移动也精确地拍摄下来,何况是一般舰只小纳的神情恢复了镇定:“是,何况这艘舰只,长度达到两百三十公尺。”

几个人又一起道:“请解释原因?”

小纳道:“先从时间方面说,当土耳其情报局,接到巴曼少将登上该艘船只舰只立即启航的情报之际,已是舰只启航三小时之后的事情。”

加丹喃喃地道:“在苏联的海军基地,要把这样重要的情报传递出来,不是容易的事,三小时,已经十分快捷。”

大家对加丹的话都不加以评议,自然,情报传统是一门十分高深的学问,不是简单的事,但如果是重要的战时情报,三分钟尚嫌太久,何况是三小时,但既然是在和平时期,就算三天,也不会有人斥责,小纳继续道:“土耳其方面一通知我们要求协助,我方有关机构,立时开始行动,但又已经过去两小时。”

各人等着他进一步说下去,小纳摊开了双手:“当我们开始行动时,并没有发现黑海苏联海军基地附近,有任何我们要找寻的大型移动目标。”

小纳这句话一出口,会议室之中,传来了一阵窃窃私语声。

有几个人齐声道:“这艘舰只,或者只航行了一个短程,就停下来了。”

小纳道:“自然,这是最大的可能,这艘船只,编号是B3974号,各位请看?馐窃谖逶氯罩埃罱淮挝颐羌涞佬桥牡降恼掌!?

他一面说着,一面来到了电脑控制台前,熟练地按着许多掣钮,巨大的荧光屏上,便立时现出了画面来。

画面看来相当模糊,普通人看了,可能不知那是什么,但是在座的,都是有经验的情报人员,自然一看就可以看出,那是一个海军基地的高空俯瞰图,由间谍卫星在高空摄得。

海军基地岸上的建筑物,以及停泊在基地中的舰只,都显示得相当清楚。

小纳指着其中的一艘:“这就是B3974号潜艇母舰,这是一种十分特别的舰?凰饕娜挝瘢亲魑剿疑钏蓖У哪附ⅲ蠹铱梢钥吹剑橇剿疑钏苯ⅲ皆谒牧较稀!?

各人都看得很清楚,事实确如小纳所言。

小纳又道:“这两艘深水潜艇,何以需要一艘母舰,法国对这方面的研究很有心得,要不要请我们的法国朋友来解释一下。”

各人都向一个金发碧眼,身型十分丰满,约莫三十出头的艳丽女郎望去,那女郎风情十足,声音略带嘶哑:“详细情形不知道,但我们相信,母舰的作用,是补充潜艇体积大小,不能提供太多的空间,去容纳庞大体积的各种仪器或武器。”

法国女郎的话,听来有点含含糊糊,但多半由于她的容貌美丽,体态撩人,她的同行,竟没有提出进一步的责问。

小纳道:“目标如此明显,如果它在黑海的海面上移动,一定可以捕捉到它但是当时,黑海海面上有船只在移动,却不是这艘。”

一个人道:“天,别告诉我俄国人已成功地使一艘舰只隐形了。”

在场的人,又起了一阵小小的骚动。

使舰只,飞机,重要的军事基地,甚至整队开拨的军队,和发射出去的导弹变成,隐形。这正是最尖端军事科学研究的目标。

所谓,隐形自然不是真的隐形,而是一种目的使对方雷达探测不到,使对方的高空摄影拍摄不到等等的一种方法,包括了伪装,干扰对方雷达的探测波等等方法在内。

这种隐形法,目前还正在积极的研究阶段,并未有显著的实用成绩,所以若是俄国人已可以成功地使美国间谍卫星的摄影装备失效,自然又是一项了不起的军事科学的大成就。

小纳笑了一下:“当然不是,我们随即发现,B3974号根本就在它惯常停泊?乃凇!?

各人互望着,加丹道:“这说明,这艘舰只在那几小时之中,已经完成了它的航程,回到了原来停泊的所在,我们无法获知它什么时候回来,所以也不知它航行了多久,但根据资料上,这艘母舰的最高航速来看,它并没有驶出多远,可能只是沿海的一次巡逻。”

众人都皱着眉,心中有着同样问题,其中一个,把众人心中的问题,提了出来这些资料,都没有特别的意义,我们要知道的是,三位地位如此重要的海军将领因什么而死亡。

加丹吸了一口气:“这我们可不知道,知道的是从那天起,再也没有人见过那三个将领,一直到真理报上,突然出现了讣告。”

小纳归结了一下:“所以可以肯定,三个将领是在B3974号上丧生的。”

有一个情报人员闷哼了一声:“不见得是巴曼少将和上司意见不合,在舰上喋血决斗,同归于尽了吧。”

小纳苦笑一下:“当然不是,在那艘舰只上,一定发生了极其严重的事,不然不会有三个高级军事人员丧生,各位,是不是有什么辅助的资料。”

各人都沉默着,不出声,过了一会,那位美丽的法国女间谍才道:“两年之前维拉斯基少将,曾以一个军事代表团团长的身份,访问过法国,当时,他对法国的深水小型潜艇,表示了过份的兴趣,使我们觉得十分奇怪,但是也不知他真正目的。”

加丹苦笑了一下:“黑海舰队中潜艇的数量,多得异乎寻常,目的自然是想利用潜艇打开黑海的航道,主要目标,也就是土耳其的几个海峡,不过在现代深水雷达的探测设备监视之下,没有可能任由潜艇通过,苏联海军也明知这一点,所以不敢贸然行事。”

有两个人表示了不耐烦:“死因不明,就只好再继续留意新的资料,看来我们这次集会,并没有多大的用处。”

小纳吸了一口气:“各位如果没有什么补充,那等到下次再有事发生的时候再见吧。”

小纳在这样讲的时候,语气十分无可奈何,而且他也绝不知道,下一次有事是什么时候,他再也料不到的是:“下一次有事:“就在两分钟之后,那时,大家已纷纷准备离去了,英国情报人员拿着电话,示意小纳去听。”

小纳一接过电话来,只听了一句,就大声道:“大家等一等,有了新的情况。”

各人都停了下来,小纳又听了一会电话,才又到了电脑控制台前,按着按钮不一会,电脑荧光屏上,又亮起了画面,看起来,仍然是海军基地的高空鸟瞰图但是色彩缤纷。

小纳指着荧光屏:“这是金属光谱分析图,各位请注意B3974号。”

大家的视线集中在小纳所指处,看到那艘母舰的左边,有着各种颜色的附属潜艇,但是在右首的那艘潜艇,形状虽然一样,颜色却只是灰白色。

加丹首先问:“这表示什么?”

小纳道:“这是根据土耳其方面的要求之后拍摄到的照片的进一步的分析,说明了两艘潜艇中的一首,也就是右首的那一艘是伪装的,它甚至不是金属制品,是用木板制成的伪装品,目的是不想人知道这艘潜艇已经离开了母舰。”

加丹,啊,地一声:“丧生的三个将领,在那艘已离开毋舰的潜艇上,而那艘潜艇有了意外,所以导致三个将军丧生。”

小纳和好几个人齐声道:“这是最合理的分析了。”

加丹的神情有点疑惑:“可是,我们一点也没有接到有潜艇失事的报告。”

小纳笑了笑:“黑海如此广阔,潜艇可以在任何海域失事,贵国探测不到,十分自然,而且还有一点,似乎苏联军事当局,也未能找到三位殉职者的尸体,我们得到的情报是,三位殉职者的家属,只是应邀到舰队总部进行了三个追悼仪式,甚至没有骨灰,也没有人见过遗体,自然,也有可能,潜艇发生了严重的意外,一切都成了碎片,什么也找下到了。”

小纳的话,得到了大多数的人同意,会议总算有了一定的结果,西方情报人员一致认为三位苏联海军将领,死于一次潜艇的意外事故之中。

至于那艘隶属于黑海舰队的潜艇,负有什么任务,为什么会失事,自然不得而知,或许,在若干时日之后,会有资料显示,也或许,永远不会被其他国家知道只有俄国人自己才明白。

这一类事,并不算什么奇罕,例如三名苏联大空人,由于什么意外,被焚死在未升空的大空舱中,一直到现在,只怕也除了俄国人自己之外,不会再有别人知道真相。

对于,死因研究,这件事,可以说已经告一段落了,而在这次聚会之后的三天在土耳其,黑海沿岸,一处叫锡诺普的地方,发生了一件不寻常的事。

 

三 潜艇之谜

发生在锡诺普的异事,一定要从头说起。

锡诺普,是土耳其中北部沿海的一个海港,只有五万人口,它是一个历史古城城市的历史,可以追溯到公元前八世纪,在建城之后的三百年,锡诺普受雅典人的统治,一度是古代重要的贸易港口,而且,在其后两百年,又曾成为本都王国的国都,这大概是这个都市历史上的黄金时期

可是后来,它又被罗马征服,成为东罗马帝国拜占廷王朝的领土,再后来,又曾被突厥人占领,十五世纪时,又成为奥斯曼帝国的领土,小小的一区城市,在历史上来说,可以说记录了黑海沿岸,欧洲和亚洲的种种变迁和动乱,如果它会说话的话,一定可以告诉人类,许多历史上的秘密。

这个历尽沧桑的城市的最后一劫,是十九世纪时俄国和土耳其的战争,这场俄土战争,把小城的建筑,摧毁殆尽。这实在是人类建筑史上的极大损失,因为在锡诺普变化曲折的历史中,留下了许多有价值的建筑物,许多古希腊,罗马时期的建筑和堡垒,都在这次战争之中,成了废墟。

这个小城市,有着这样辉煌悠久的历史,和这个故事,多少有点关连,所以叙述得比较详细一些,日后事情发生时再提及,就容易明白得多。

锡诺普基本上是一个海港,和内地的交通,因为高山阻隔,所以不很发达,主要的交通,全是海上交通,而它的位置,是在一个突出的小小半岛上,三面环海和海的关系,相当密切。

一座海滨的古城,必然产生一种行业,潜水寻宝,不管是不是真的可以在海中找到古代的宝物,这种潜水寻宝的行为,对于性好冒险,又性好一下子变成巨富的人来说,有着无比的吸引力。

锡诺普有潜水寻宝业,不算太发达,因为多少年来,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发现自然也未曾造成大的哄动,但仍然有不少人坚信,一定可以在这里附近的海域,找到一些古代的宝物,所以,也经常有本地的,来自外地的潜水员在市中,人数不会帮多,大约七八十人左右,都是专业潜水员。

在锡诺普市的市区东北部,可以望到浩瀚海洋的一条小街尽头的海洋酒吧,是这些潜水员最喜欢聚集的地方。

在海洋酒吧,他们谈天说地,交换心得,交换听来的传说或互相出让,沉船海图:“有时,有人自海中找到了一些不知名的物体,也会在酒吧中拿出来传观研究可惜大都没有结论,而那些物体,除了找到它们的潜水员之外,谁都不屑一顾。

到最后,几乎每一晚都没有例外,每一个人都喝得醉醺醺地离去。

酒吧的主人,没有人知道他的真实姓名,大家都叫他老情人,这是一个十分怪异的外号,他老,至少已经七十岁了,可是为什么叫他老情人呢,不可考了,或许早四十年或三十年,他曾是某些女士心中的情人,但现在,他仍然身形高大,骨格粗壮,依稀可见当日的雄风,然而岁月不饶人,在粗大的骨骼之外,不再是结实的肌肉和紧绷的皮肤,而代之以松驰的,但是随时可以剥下来的赘肉的满是皱纹,甚至打着皱叠的皮肤。

他的皮肤上,永远有着肤屑,或许是长期在海边生活的缘故。

不过,如今是单身的老情人,从来也未曾有人见过他曾有妻室,精神还是十分好,不论顾客在他的酒吧中呆到多么晚,只要有一个顾客还能开口说出:“再给我一杯酒。”他决不打烊,而且,寂寞的顾客想要说话,他是最好的对象,他是最好的听众,而且,上至天文,下至地理,他无所不通,最重要的是,他年轻时是一个极其出色的潜水员,他的无辅助工具的深水潜水记录是一百二十公尺,这是一项迄今无人可以打破的世界记录。

虽然,他创造这项记录时,只有他自己一个人,并没有任何人证物证,但既然老情人是一个那么好的酒吧主人,谁会不相信他自己声称的记录呢?

老情人这个人,也不单只是一个小地方的酒吧老板,由于各地有资格的潜水员都曾到过锡诺普,又都曾到海洋酒吧,所以在专门性的,世界性的潜水员杂志中曾有过对他的专文介绍,上面还有他的大幅相片,这些相片,他向杂志社要了几十份,张贴在他的酒吧的每一处抢眼的所在。

总之,老情人是一个十分有趣,值得一记的人,何况他对这个故事,也有一定的关连,所以多花一点笔墨去形容他,也是值得的。

那天晚上,在伦敦的北大西洋公约国家的情报人员聚会的三天之后:“酒吧照例自黄昏起就热闹非凡,老情人相当有诗意,他把酒吧向西的那一面,整幅墙都打掉,而代之以巨幅的玻璃,目的是可以让顾客在黄昏时分欣赏到美丽的,黑海落日可是顾客却显然没有这么诗意,眼睛盯着酒杯的时候多,望着海面的时间少虽然落日的景色,真正是罕见的瑰丽

老情人在酒吧最忙碌的时候,请有四个助手,全是年轻貌美的土耳其女郎,有着蜜色一样的皮肤和同样甜的笑容,周旋于顾客之间,使顾客更轻松快乐。

那个瘦削的,看起来带有神经质的青年人,是在晚上十点钟左右进来的。

老情人特别注意到这一点,并不是在他进来的时候就留意的:“顾客那么多他不可能注意到来来去去的每一个人,老情人是在凌晨两时,整个酒吧中只剩下了那青年人一个人的时候,才想起他是大约十点钟来的,已经四小时了,他翻阅了一下账单,这个青年人已喝了差不多一瓶半威士忌。本地制造的劣质威土忌,酒精成份相当高,一瓶半是一个相当多的数量。

这时,请来的助手早已离去,老情人向那青年人看去,看到那青年人盯着面前的酒杯,缓缓转动,神情并不像醉,可是有一种难以形容的神思恍惚。

前几晚,老情人也见过这个青年人,一个当地的老资格潜水员带他来,介绍时说:“班提斯先生,葡萄牙来的深水潜水员。”

老情人照例和他握手,祝贺:“祝你有很好的成绩。”

班提斯当时的反应就很怪,他神经质地道:“你怎么知道我是来找东西的,对不起,请你别替我宣扬,我想保守秘密。”

这种充满了信心而来,一心以为只要他一下海,就有十艘八艘古罗马载满金银的沉船在等着他的潜水寻宝人,老情人见得多了,自然见怪不怪,为投其所好,老情人当时也压低了声音道:“是,是,要是宣扬出去,大家一窝蜂跟着你,就不好了。”

班提斯满意地向老情人眨着眼,虽然老情人明知道结果一定和今天晚上一样在一些日子之后所有钱都用完了,垂头丧气,最后在酒吧中大醉,明日带着痛得像是要裂开来一样的头,默然离去。

不过潜水寻宝自有它吸引人之处,默然离去的人,在若干时日之后,说不定又辛勤工作而积聚了一些经费,又会兴冲冲赶来。

这一晚上,老情人看到班提斯那种神情,自然而然,想到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了。

他在柜台看了一看,拿了一瓶威士忌,走到班提斯的桌前,坐了下来。

以他的经验,可以判断,班提斯虽然喝了不少酒,但决没有醉。

老情人先替自己斟了一杯酒,向班提斯举杯,班提斯也举起杯来,两人喝了一大口酒,老情人有一套现成的,说过了不知多少遍的,对失望的潜水寻主人的安慰鼓励词,这时,他正准备把这一些安慰鼓励的话从头到尾说一遍,班提斯竟然先开了口,而且,开口就叫老情人吓了一跳。

班提斯呼吸急促,双眼有点发直,声音之中却又充满了兴奋:“你猜我发现了什么,你再也猜不到。”

老情人怔了一怔。

虽然多少年来,并没有人发现过什么,但是锡诺普的历史如此久远,海上交通又这样发达,有满载宝物的船沉在附近海域之中的这种想法,在人们的脑海之中根深蒂固。

老情人年轻时也是潜水人,同样也做过发现沉船美梦,所以这时一看到班提斯的语气和神情如此异样,他也不禁心头怦怦乱跳。

他和班提斯互望了半晌,他又大大喝了一口酒之后,他才问道:“发现了什么?”

班提斯先是长长吁了几口气,才道:“我也不敢肯定,我明天还要再会看。”

老情人陡然之间,有被愚弄之感,他发出,哼,地一声,班提斯陡然一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臂:“我不能肯定,其实我是可以肯定的,不过不应该,在海底发现这样的:“东西。”

老情人并没有挣脱班提斯的手,只是道:“你究竟发现了什么?”

班提斯道:“你能保守秘密,在我没有进一步肯定之前,不讲出去?”

老情人哼了一声:“你究竟是在海底发现了什么,一座宫殿,里面住着美人鱼公主。”

班提斯不理会对方的嘲讽,说道:“当然不是,我发现了一艘潜艇。”

老情人一听,陡地站了起来,又坐了去,心中说不出来的气恼。

在海中发现了一艘潜艇,这有什么可以值得大惊小怪的,潜艇本来就应该在海中,就像在天上看到了飞机,要是在天空中发现了潜艇,那才值得这样子神秘。

老情人立刻下了判断,这个年轻人因为失败而酗酒,他还想引起别人对他的注意,可是他已经醉得连编一个像样的故事都不能了。

他拍了拍班提斯的肩头,用充满了同情的语调道:“回去吧,等到有机会的时候再来。”

班提斯一点也没有把老情人的劝慰放在心上,只是自顾自地道:“真怪,一艘俄国潜艇,在这里海底干什么,他们一定也看到我了。”

老情人怔了一怔,道:“俄国潜艇。”

土耳其和苏联,不但隔海遥对,而且陆上也很多接壤之处,土耳其有这样的强邻,自然举国上下,都比较敏感,这是为什么老情人一听到,俄国潜艇。就有异常反应的原因。

这时候,班提斯已经坐不直了,身子伏在桌上,老情人用力推他两下,问:“你说什么,俄国潜艇?你在哪里发现它如果是在离岸不远处,发现有俄国潜艇,那就是苏联潜艘侵犯了土耳其的领海,可以酿成严重的国际交涉。

在老情人的追问之下,班提斯只是含糊地道:“我会再去弄清楚,再去弄清楚。”

接着,不论老情人怎样再摇他,看来不到天亮,他是不会清醒的了。

老情人慢慢呷着酒,把班提斯的话,又想了一遍,潜水人在海中遇上潜艇,当然可能,可是听班提斯所说,他遇到的潜艇,似乎并不是在航行中,而是停在海底的,通常来说,潜艇不会在浅水区的海底停下来不动。

老情人想了一会之后,仍然决定班提斯的话,是酒后胡言,所以,他也未曾在意。

第二天,班提斯是什么时候离开酒吧的,也没有人知道,一切仍和平时一样等到黄昏时分,酒吧中又有人开始聚集,老情人不时同一些进来的人:“见到那个葡萄牙来的青年人没有?”

进来的人都摇着头,只有一个本地的潜水员,发了几句牢骚:“你问的是班提斯,这个人,神秘兮兮,好像他一下海,就会找到所罗门王的海中宝藏,一直只是一个人行动,他发现了什么?”

老情人想起班提斯昨晚所说的话,只觉得好笑,所以他顺口说道:“他说他发现了一艘俄国潜艇。”

随着老情人的话,酒吧中立时发出了一阵轰笑声,看来人人都当作笑话来听。

当晚,班提斯没有出现,也没有人觉得意外,因为很多潜水寻宝人都是这样的大张旗鼓而来,偃旗息鼓而去,见怪不怪,当晚没有班提斯,不是又多了两个才从雅典来的小伙子,在大谈古代海上贸易,必然在锡诺普的海域之中,留下了许多满载珠宝的沉船吗?

可是又到了第二天,事情有了不寻常的发展,先是在中午时分,有人发现一艘无人驾驶的船只,在海上漂流,发现者登上那艘船,发现船上一个人都没有,但是有着相当完善的个人潜水设备,这一类船只,在这个海港中相当多,大都是出租给潜水人出海之用。

发现者把无人的空船拖回海港,和出租公司联络,出租船公司立即就认出,这艘船是租给一个持葡萄牙护照的,名叫班提所的潜水人的。

消息传开之后,聚集在海港看热闹的人之中,也有很多人认得出,过去几天每天一早,班提斯就驾着这艘船,独自一人出海,有时天黑回来,有时就在海上过夜。这是普通潜水寻宝人的活动,十分正常。

但是船在海上漂流,人不见了,这种情形,就十分不正常,于是,在众人议论纷纷之中,有人主张向海上巡逻队报告。

当地的海上巡逻队,隶属于市警察局,在报告了之后,照例有警官上船调查船上没有任何可疑之处,令人不明白的是,除非班提斯另外有一整套潜水装备,不然,在他失踪的时候,根本没有携带潜水装备,因为船公司提供的所有装备,全都留在船上。

海上巡逻队照例派船出去搜寻,到了黄昏时分,海洋酒吧又开始挤满了人之后这件事,自然成为人人交谈的话题,而发现那艘船只的两个潜水人,也自然成了中心人物。

其中一个正大发议沦:“我们发现那艘船的海域,正在魔鬼暗礁的附近,那地方,大家都知道。”

他讲到这里,耸了耸肩,没有作进一步的解释。

听众全都是有资格的潜水人,人人都熟知这一带海域的情形,不必介绍,魔鬼暗礁,是什么,但作为这个故事的叙述者,有必要比较详细地介绍一下。

魔鬼暗礁,名称虽然骇人,但那也不过是在离岸东北方向,约十海哩左右处海中的一大堆暗礁,这一大堆暗礁之所以有,魔鬼,的名称,是因为海水由于礁石分布,而形成许多大小不一的漩涡,究竟有多少漩涡,从没有人统计过,有的大漩涡之中,还套着小漩涡,在海流急骤的时候,漩涡也加急,可以在海水之中,看到黑色的,嵯峨的礁石。

这一带,非但没有潜水人敢下水。那是由于许多年来,在急速的漩涡之中遇难的人大多因而积累下来的死亡经验,而且,船只航行到这一带,也远远避开去免得被突然遇上的漩涡,把船扯翻。这种事情,也不止一次发生过。

所以,魔鬼暗礁是潜水寻宝人一提起,又爱又恨的一处所在。

潜水寻宝人爱这处所在,因为那是他们希望的寄托,在这一带海域,如果有古代沉船的话,那当然魔鬼暗礁一带,是沉船集中处,这给予他们无比的希望。

而恨,是由于没有人敢以接近这处海域而引起的。

这种情形,也使得潜水寻宝人心理上可以取得某种慰藉:“虽然他们找不到什么宝物,但是他们坚信宝物的存在。

这就像一个人肯定他在瑞士银行的密码户口中有大量的存款,可是却记不起密码了一样,在心理上可以好过一些。

所以,当人们听到空船是在魔鬼暗礁附近发现的,人人都发出了,啊,地一声。

那个发现者举起杯来:“如果我们的同业,班提斯先生,是由于勇闯魔鬼暗礁而遭到了不幸的话,大家应该为他的勇气,而敬他一杯。”

在酒吧之中,不论有人为了什么理由提议干一杯,一定有人响应,何况这时的提议又是如此光明正大,酒吧之中,立时人人举杯,把杯中各种各样的酒,向口中灌进去。

老情人在这时,表现了他为人喜欢的特性,他大声宣布:“刚才为班提斯先生干的那杯酒,由酒吧请。”

大家用掌声回报了老情人的慷慨,那发现者向着老情人,大声问:“在魔鬼暗礁遇事的人,尸体被发现的机会是多少?”

老情人也大声回答:“零。”

在魔鬼暗礁遇事的人,从来只被列入,失踪。而不会立刻被列为死亡原因正如老情人所说的,在那里出事的人,尸体被发现的机会,等于零。

因为无数急速的漩涡,会把人的身体,一直扯向海底,而海底的暗礁,由于亿万年来急流的冲击,礁石坚硬锋锐,血肉之躯一被扯下去,撞在锋锐的礁石上,自然无法保持完整,也就很快成为生活在暗礁漩涡一带的海洋生物的食物。

所以,从来也未曾听说过,有什么人在那里出了事,尸体会被发现。

一个潜水员用充满了伤感的声音道:“可敬的班提斯,我们再也没有机会见到他了。”

讲这句话的潜水员,就是第一次带班提斯进酒吧的那个人,他接着,又讲起有关班提斯一切:“他今年二十八岁,但八岁开始潜水,各位如果留意水人杂志的话当可记得有专文介绍过他,他是地中海潜水十杰之一,有过多项的深水潜水记录他曾对我说,他有把握发现前所未见的海底大宝藏。”

他讲到这里,顿了一顿,又无限惋惜地道:“可惜他太神秘了,一点也不肯透露他认为有可能的地点,如果他向我说及那竟是魔鬼暗礁,我一定劝他不要去,不要去。”

几个年老的潜水员大是感慨:“是啊,谁不知道魔鬼暗礁有大量沉船,必然也有大量宝物,但那是属于魔鬼的,不属于人类的。”

有人喃喃地道:“或许,他为了得到宝藏,而宁愿参加魔鬼的行列。”

酒吧中的人,有着各种不同的宗教信仰,在听了这样的话之后,都是低声祷告了几句,一个人问:“他既然是经验丰富的潜水家,应该知道千百个漩涡的危险。”

众人又议论纷纷起来,有的说他太富自信,艺高胆大,有的说他可能获得了十分确切的资料,所以人为财死,等等不一。

在议论到了最热烈的时候,忽然有人大声道:“老情人,再给我三份威士忌加冰,对了,你昨天说,班提斯曾告诉过你,他在海底发现了一艘潜艇。”

老情人一面倒酒,一面道:“是,他还说,那是一艘俄国潜艇,他似乎觉得事情十分怪,所以一再说还要去弄清楚。”

那人道:“这样说,他发现俄国潜艇的所在,就是魔鬼暗礁了。”

老情人把一杯加了冰的三份威士忌递给了那人:“他没有说,俄国潜艇到那里去干什么,潜艇,没有理由被漩涡卷进去的。”

好几个人咕哝着:“难说,在大海之中,什么都可能发生。”

酒吧中的议论,自然不会被列入任何正式的记录文件,但是警方在报告班提斯的失踪事件的文件之中,却提及了班提斯在失踪前一晚,向人提到他曾发现了一艘俄国潜艇这一点。

正由于报告中有这一点,所以当报告上达到了某一阶层时,有关方面认为这一点和国防有关,把报告的副本,呈国防部审阅。

国防部在接到了这样的报告之后,自然转情报机构传阅,对于这种空穴来风式的情报,本来是绝不会引起多大注意,照例,有关人员看了之后,归入档案从此不再有人提起。

可是这一次,却有点例外,因为情报机构中,有一个人,恰好看到了这份报告看到了这份报告的人,正是那个在伦敦的情报人员聚会之中,曾作大量发言的,年轻的土耳其情报人员加丹。

加丹初看这份报告,也抱着不经意的态度,可是他却越看起被吸引,而且,立即和苏联黑海舰队三位将领神秘死亡一事,联系起来。

,不论做什么事,都需要有丰富的想像力,甚至情报工作也不例外。

在卫星相片的色谱反应分析之中,证明母舰在启航前后,有所不同,启航之后有一艘潜艇是伪装的,也就是说,有一艘潜艇,秘密开航,目的地不明。

这艘潜艇,曾被假定为出了意外,所以才使三个将领丧生,但是没有任何潜艇失事的报告。

那么,是不是这艘潜艇带着某种秘密的目的,来到了土耳其锡诺普海域附近呢。

至少,可能性是存在的。

虽然,那份报告中强调,那是潜水员班提斯酒后所透露,可信度不高,但加丹的看法,恰恰相反,他认为可信度相当高。

因为班提斯在海中看到的,并不是什么怪异的东西,而是应该在海中出现的潜艇,这证明他不是有心捏造。

如果他有心捏造的话,应该捏造耸人听闻的,不该在海中出现的东西。

而且,加丹还感到一点,班提斯一定觉得这艘潜艇特异,所以才语为不详,而要去进行进一步的探索,以求究竟。

而他,显然就在进一步的探索行动中出了事,以致失踪,自另一个角度,说明了这艘俄国潜艇,有怪异之处。

至于班提斯如何肯定那艘潜艇是俄国潜艇,加丹倒并不怀疑,因为他知道母舰附属的两艘潜艇都是一样的,他近日已获得了另一艘的照片,艇身上有着明显的五角星,和苏联国家的标志:“CCCP”

令得加丹疑惑不已的是,这艘潜艇,如果好好地在海底的话,何以苏联方面发表了三位将领的死讯,是不是那是一项烟幕,目的是要使西方国家的情报当局,认为这艘潜艘发生了意外,导致三个将领死亡,从此不再追查那艘潜艇的下落。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潜在土耳其领海之内的那艘潜艇,一定在进行着一项重大的阴谋,作为土耳其的情报人员,这是非弄叫白不可的大事。

加丹有了这样的结论,心情又是紧张,又是兴奋,他,作为一个出色的情报人员,这时,在有限资料上,达致这样的结论,相当难能可贵。

当然,后来事情的发展,和他所想的不一样,那也不能怪他,事实上,想像力再丰富的人,也想不到事情会那样匪夷所思。

加丹本来想将这一项新发现通知小纳,可是他想了一想,觉得单凭一个潜水员酒后的话,就惊动友国,未免有点小题大做,所以就取消了这个行动,决定自己先到锡诺普去亲自调查一下再说。

加丹的行事十分慎重,在出发之前,他充分地了解了锡诺普一带的海域的资料也参考了一切有关魔鬼暗礁的资料。

他更通过了葡萄牙方面,获得了班提斯的资料,自信一切准备充分,才请示上级批准,到锡诺普去进行实地调查。

 

四 连续失踪

加丹到达锡诺普时是中午,他在酒店中一放下行李,就到当地的海岸巡逻队总部,和领导人接头,得知了更多在事后搜寻经过的报告。

所谓,搜索行动,遗憾得很,实在进行得十分草率,一则,空船在魔鬼暗礁附近发现,先入为主的观念是,是在魔鬼暗礁范围内失事的。

反倒是加丹,立即想到的是,如果真是在魔鬼暗礁范围内失事的,空船一定在那范围之中,被千百个漩涡扯着打转转,而不会轻易漂出来,一直到有风浪时主船被扯进水底为止。

而海外巡逻队不会冒险驶进暗礁的范围之内去搜寻,只是在发现空船的附近绕了几个圈就了事,自然更谈下上派潜水人员下水去搜寻了。

加丹有点不满意,问了一句:“为什么不派人下水去搜索一下?”

海岸巡逻队的队长是一个老油条,慢条斯理地回答:“派下水去搜索,我们一共有三个潜水员,你想他们抽签决走谁去送死。”

加丹碰了一个软钉子,作声不得,又道:“既然有有关苏联潜艇的报告,可有加强巡逻观察,监视行动。”

老油条队长呵呵笑着:“小伙子,我管的是属于警察的巡逻队,捉走私船是我的事,捉俄国潜艇,且等我当了海军上将再说,请吧。”

加丹苦笑着告辞,半小时之后,他走进老情人的酒吧。

酒吧中出现了生人,本来不足为奇,可是出现了一个一望而知绝不是潜水人的生人,就引人注目之极,经常潜水的人,尤其是专业的潜水员,有着许多内行人一眼就可以看得出来的特征,最明显的,自然是他们都有着久经日晒的黝黑的皮肤还有是粗壮的小腿,看来有点笨拙的走路姿势,说话间不自觉的口腔呼吸,等等总之,内行人一下子就可以看得出来。

加丹一走进来,人人可以看出这个陌生人不是潜水人,所以,当加丹装着十分熟络,向酒吧中各人打招呼,反应十分冷淡。

加丹看出了这一点,他在柜前坐了下来,老情人来到了他的面前,他就不再充内行,老老实实地问:“我应该叫什么酒。”

老情人先不回答,只是反问:“那要看你到这里来的目的是什么?”

加丹故意提高声音:“我想招请几个有经验的潜水人,工资可以出到一百美元一天。”

加丹的话,立时引起了一片口哨声,有七八个人,向他走了过来,老情人没有说什么,拿了一瓶啤酒,在加丹的面前一放。

加丹也不知道在这里,越是和潜水外行的人,喝的酒就越淡,老情人这是表示看不起他的意思,他不知道,很高兴地喝着啤酒,问那几个围上来的人:“你们都是潜水员,有兴趣应聘。”

那几个人都不出声,只是望着加丹,他们显然对每天一百美元的酬劳有兴趣那兑换起土耳其里拉来,是一笔不少的数目。”

但他们也同样,先要知道他们的任务是什么,一个有经验的潜水员,不会因为高薪而一下子答应,他们一定先要知道任务是什么,因为许多潜水任务,都高度危险,若是有生命危险的任务,一百美元一天,自然不算什么。

加丹不是很懂,一时之间不知如何才好,老情人倒很有同情心,提醒他:“你先得告诉他们,你要他们干什么事情?”

加丹恍然大悟,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摸了摸他柔软的头发:“事情和一个失踪的潜水人有关,这个失踪者的名字是班提斯。”

他才讲到这里,围上来的那七八个人,早已各自走了开去,回到了他们原来的位置,加丹怔了一怔,提高声音:“大家一定还记得他,就在不久之前,他出海他的船被人发现在魔鬼暗礁附近。”

当他讲到这里时,他自己停了下来,因为他发现整个酒吧之中,根本没有人在听他说话。

他停了一下,大声叫:“两百美元一天。”

一样没有人睬他,他再叫:“三百美元”“四百”“五百”最后,他声嘶力竭:“一千”

老情人在他身后叹了一声:“先生,请问,一个人若是死了,一百万美金对他又有什么用处?”

被所有的人,当作透明人,像是根本不存在,这种滋味,不是很好受,加丹有点激动:“不单是酬劳的问题,会发现有俄国潜艇,那是一种入侵行为,多少也该为国家做点事。”

加丹这几句话,才一出日,更引起了轰笑声,有人则道:“有俄国潜艇,叫海军也派潜艇出来对付吧。”

在接下来的时间中,加丹和许多人争辩,威胁利诱,可是一直到午夜,大多数人已经有酒意了,仍然没有人肯应邀去寻找班提斯。

加丹不得不承认失败,他黯然离开酒吧,老情人追了出来:“你是政府工作人员。”

加丹无精打采地点着头,老情人摇摇头:“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既然是政府工作人员,如果要寻找什么俄国潜艇,那就应该动用军队的力量,那地方是魔鬼暗礁,没有人敢去,那地方传说有满载金银珠宝的沉船,也没有人敢去。”

加丹叹了一声,他何尝不知道军队的力量十分有用,可是他不能不顾虑到微妙的局势,要是土耳其的潜艇,真的在领海之中,发现了俄国潜艇,那该怎么办呢?反而更糟,开火吗,可能导致大战,装聋作哑吗,国家的颜面又何存。

若是民间的潜水员发现了,而又有了确凿的证据,通过外交途径,令苏联把潜艇驶走,一场大灾祸,就可以大事化小,小事化无,可是,根本没有潜水员敢去作冒险,这实在令人沮丧。

他在气愤之余:“哼,地一声:“我到现在才知道,土耳其人的勇气,远比不上葡萄牙人,班提斯敢去的地方,我们就没有人敢去。”

老情人炉火纯青,哈哈笑着:“错了,这只证明葡萄牙人的愚蠢,先生你能把一个从三十层高楼向下跳,希望可以奇迹生存的人,叫作勇敢吗?”

加丹眨着眼,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老情人一直笑着,走回了酒吧,加丹走向海边,一个人站着,望着在黑暗之中,闪耀着细小亮光的海面发怔,他无法在当地组成一队潜水员,只好怏怏回到酒店,想来想去,心想要是有设备良好的深水型潜艇,只要会操纵潜艇,一样可以深入海底去探索。

于是,他和海军方面联络,可是第二天,海军方面的答复是:“本部并无此等设备。”

加丹只好暂时离开锡诺普,他是准备去向小纳求助的,美国情报机构,多半可以调动这样的潜艇,在离开之前,他在锡诺普的电讯局中,和小纳通了一个电话,把他的新发现,向小纳说了一遍,也提出了他的要求。

小纳听得大感兴趣,因为在他那一方面,也有了新的情报。

小纳在电话中,并没有向加丹说及新的情况,只是答应加丹尽快安排,并且建议加丹留在锡诺普,尽量留意潜水人在海中的异常发现,并且每天保持联络一次。

加丹当时十分兴奋,答应了留下来,不过,他没有做到,每天联络一次,的承诺,因为在那天早上,他离开了电信局之后,又发生了一些新的情况,使得他无法和小纳联络。

事实上,加丹在离开了电信局之后所发生的事,只是零零碎碎的一些叙述,没有人知道真正发生了什么事,因为,加丹失踪了,和他同时夫踪的,是两个由英国来的潜水专家。

有人见到,加丹在回到酒店之后,在酒店的大堂中,那两个英国潜水人在等他。三个人交谈了片刻,没有人知道他们谈些什么,但是看到的人,都注意到了加丹的神情十分兴奋。

他甚至没有回房间。虽然他才回酒店的时候,看到他的人,都说他倦容满面而这时他突然兴奋起来,自然是两个英国人带给了他好消息。

是什么好消息,倒也容易知道,因为加丹立时用柜台上的电话,向一家租船公司联络,需要一艘船,和良好的二个人的潜水装备可想而知,这两个英国潜水人,是想赚一千美元一天的酬金,答应了加丹的要求。

接下来,三个人一起离开了酒店,他们再被人看到时,是在码头,很多人看到他们登上了一艘设备良好的船只,驶出海去。

由于昨天晚上,加丹曾在酒吧中大发议论,所以码头上很多人都认识他,当船只缓缓驶出海去的时候,还有人在大声问:“真的到魔鬼暗礁去?”

加丹没有回答,看到他的人说他一脸傲然之色,对于人家的问题,不屑回答。

那时,是当天的上午十一时。

这艘船当晚并没有回到码头。这已经成了当晚酒吧中的话题,甚至有好事者穿棱来往码头和酒吧之间,以便看见那艘船一出现,就可以向众人报告,但一直到凌晨两时,酒吧打烊了,那艘船还没有出现。

船,后来被发现了,第二天下午,船被人发现在海面上漂流,是空船,情形和班提斯的船被发现的时候完全一样。

令人不可思议的是,船上供三个人使用的完善的潜水装备,包括新型的水肺水中推进器等等,全都原封不动地留在船上,根据出租这种器材的公司职员称,一定未有人动用过这些器材。

这实在不可想像,在锡诺普的潜水界,渔业界。以及一切和海有关的行业之中,甚至引起了一阵莫名的恐惧。

三个人,或者连班提斯在内,四个人,若是在魔鬼暗礁的海域中潜水而失了踪那绝不足为奇,因为人人皆知那一带海域千百个大小漩涡,每一个都可以把潜水人吞到海底去。

可是,这四个夫踪者的潜水用具却全留在船上。

这说明了什么呢,只可能是两种情况。

一,他们根本没有潜水,他们的失踪,和潜水无关,是在一种不明白的情况下在船上消失的。

二,他们不曾用潜水装备而下水去。

所有的人,宁愿相信第一种情况,因为不用潜水设备而下海,这不能想像,就算是白痴,也不会这样做,所以,才引起了恐惧,因为在魔鬼暗礁的海域中遇险可以避免,只要不到那地方去潜水就是了,但是,如果无缘无故,人在船上会消失的话,那无可避免,这种噩梦一样的事实,可以发生在每一个出海的人的身上。

所以,当那艘空船被拖回码头,消息一传开来,人人大惊失色,接下来的几天根本没有人敢远航,大都离岸三里,就折回岸上。

加丹失踪的报告,很快由土耳其情报机构,转到了小纳的手上。

那是加丹和小纳通过了电话之后的第三天,小纳办事相当快,已经和法国方面联络好,一艘性能极完善的深水小潜艇,已经自法国南部的一处海军基地出海,驶向锡诺普。

从法国到锡诺普的航程,并不算太远,由地中海,经黑海海峡,就可以直接进入黑海。

黑海海峡是由土耳其控制的,但由于这是黑海通向外海的唯一通道,所以订有国际公约,一九三六年订定的,”蒙特勒公约”至今有效,黑海国家的舰只,除航空母舰和潜艇外,可航行黑海海峡。

非黑海国家的限制相当严,只准小型舰只通过,如果在战争时期,限制自然更严。

不过,这艘小型潜艇,通行当然没有问题,是经由土耳其军方特别批准的。

可是,小型潜艇还未进入黑海,加丹失踪的消息已经传到,小纳接到了报告之后,不知该如何才好,他所能做的只是调查和加丹一起失踪的那两个英国潜水人调查的结果是,那两个英国人来自英国的扑茨矛斯港,的确是专业潜水人,如此而已。

或者应该说明,我和这件事发生关系的时候,加丹已经失踪,空船在海上漂流地点和发现班提斯空船处一样,被拖回锡诺普,但是小纳还没有接到加丹的失踪报告之前的某一个晚上。

 

五 盖雷夫人

那时,我在美国有事,小纳神通广大,由于我在美国进行的一些事,必须和一个相当奇特的,专负责追寻许多不可恩议的事有关的一个部门接洽,又和太空总署的官员打了一些交道,所以消息灵通的小纳,知道了我的行踪,硬邀我去参加一次聚会。

这是一个十分特别的聚会,大约有十来个人,每个人见到了我,都表示十分亲热,可是这些人的身份,却一无而知,全是假的,什么,巴黎女服公司营业代表。伦敦拍卖行公共关系经理,之类,鬼才会相信那是他们真正的身份。

自然,他们真正的身份,也不是很难猜,所谓物以类聚,像小纳这样身份的人召集的聚会,既不会是饮食专家的聚会,也不会是音乐家的聚会,那些身份刻意掩饰的人,自然全是各国的情报人员。

这种聚会,我没有什么兴趣,虽然我在美国进行的事已经告一段落,没有什么事在身,但我也宁愿去做点别的事情。

小纳盛意拳拳,我本来准备一到就走的,可是一去,第一个话题,就引起了我相当的兴趣,小纳提及一个名字叫,盖雷夫人,的人,说她是如今华沙公约组织的最高情报首长,并且指着我说:“我和卫先生有幸曾和这位夫人打过交道。”

我才坐下不久,一听得小纳这样说,不禁直跳了起来,抗议道:“小纳,你胡说八道什么,我从来也没有见过这个什么盖雷夫人。”

小纳笑道:“你忘了,那个石矿场开山开出来的石头,显示了苏军在阿富汗的秘密导弹基地,全世界情报人员集中和你打交道的那一次。

那次的事,我自然记得的,那是一桩不可思议的事,全世界特务来找我麻烦却是一场闹剧。

整件事,记述于题名《命运》的故事之中。

可见我仍然想不起什么盖雷夫人。

小纳哈哈笑着:“那个又干又瘦的老妇人,当时她曾使用立陶宛的语言,你用相同的语言回答她,她对你另眼相看,说很希望和你再见。”

我想起来了,那个瘦小干枯,看起来像是风都吹得起的老归人,我在当时就知道她大有来头,但却想不到来头如此之大。

我笑道:“才不想和她再见面。”

由于明知在场的全是情报人员,我自然也不便太直率地表示我对特务的厌恶所以话只讲了一半,就没有再讲下去。

小纳道:“听说盖雷夫人在HGB的地位,更是神秘,有人甚至说她已届一百岁,还有人说她是被处决了的秘密警察头子贝利亚的母亲。”

我听得哈哈大笑,传说之荒谬,莫此为甚了,可是再听下去,更是连笑也笑不出来了,一个中年人喷着烟斗,道:“还有人说,她就是当年革命之后,失踪了的尼古拉沙皇的女儿,恺萨琳公主,为了报仇,她不知用什么方法,打进了秘密情报机构,迭建奇功,在苏维埃内部捣乱,使得许多苏维埃政权的建立者自相残杀。”

我扬起手来,表示投降:“想不到各位的想像力如此丰富,我看再说下去,她会变成观音再世了。”

在场一大半人不知,观音,是何方神圣,缠着要我解释,等到弄清楚了之后小纳已换了一个话题,在说到他向法国方面,交涉借用深水小型潜艇的经过,一个身型高大,显然是法国人的家伙,神气得意非凡,大声道:“这一方面,法国确实是世界第一,没有任何国家,可以有比法国更先进的小型深水潜艇。”

我如果不多嘴,只怕以后也就没有事了,但是我对这种不知天下之大,就以为自己所有的就是天下第一的人,最是讨厌,所以,那法国人口沫横飞,我冷冷地道:“据我所知,世上最佳的小型深水潜挺,可以在南极的冰层之下航行,续航力超过二十天,瞩于著名的南极探险家张坚所有,我从来也未曾听他说过他的潜艇是法国制造的。”

那个法国人,倒也不是无知之徒,一听到我提及张坚和他的深水潜艇,陡地打了一个突,随即,居然脸不红,气不喘,立时转变了话题:“哈哈,法国在酿酒方面的贡献,大抵是人类文明史上值得大写而特写的,酿酒技术如此复杂,真不知首创者是如何想出来的。”

他不再讨论潜艇,我自然也没有理由再使他难堪,可是就在这时,另一个人却笑道:“根据卫先生的理论,人类酿酒技术,只怕也是外星人早年降临地球时留下来的。”

我,哼,地一声:“有何不可。”

那人见我有点来势汹汹,倒也不敢得罪,没有继续再说下去,小纳看出我不是很有兴趣,陪我说了一会话,我提出告辞,他井没有挽留,送我到门口,问:“你还会留多久?”

当时,我们是在华盛顿,我道:“明天我会到纽约去,过两天就回去。”

小纳和我握手,想不到,第二天我一到纽约,机场上就不断在叫我名字,说有人在等我,我走过去一看,等我的就是小纳。

在我愕然之际,他已经先道:“有一件事,相当怪异,我想,你既然在这里要是不听听你的意见,那未免大笨了。”

人总是喜欢听恭维话的,反正我也没有事,于是,我们一起到酒店,一起进晚餐,餐后又在酒店高层,一个相当幽静的酒吧喝酒。”

而小纳在这个过程之中,就向我讲述着那件事,从真理报上刊出了三个苏联海军将领的讣告开始讲起,一直讲到加丹的失踪。

由于事情确然相当曲折离奇,所以我也听得兴趣盎然,而小纳是在接到了加丹失踪报告之后,才想起要来听听我的意见。

最后,他讲到的,是他获得的新情报,神情有点紧张,声音也压得相当低,一有人走过,立即警觉地住口。

小纳提到的新情报,和黑海舰队前导弹主管巴曼少将有关。

五月二十九日,黑海舰队的司令,参谋长兼潜艇主管上了潜艇母舰,巴曼少将却于同日,搭乘专机,飞往莫斯科,到五月三十日才回来,也登上了那艘母舰。

小纳获得的最新情报,就是巴曼少将在莫斯科一天的活动。

自然,苏联高层军事人员的活动,外国特务再神通广大,也不可能获知详细的内容,只是约略的,已经很不容易。

巴曼少将的活动是,由军事机场,直赴国防部,国防部似乎有一个紧急会议在等着他,参加者有国防部长本人,和最高级的几个飞弹指挥官,可知讨论的问题和导弹有关。

会议进行的时间十分长,至少六小时,巴曼少将离开,迳赴近郊的一个导弹工厂,这个导弹工厂是绝对的军事秘密,里面在生产什么类型的导弹,西方特务费尽心血,无法得知。

推测巴曼少将将探访工厂的目的,是在视察一种新型的供海军使用,更有可能是供潜艇使用的导弹的制造工程,这种导弹,被推测是小型的,可在海中发射,射程超乎想像之远,而且可以携带核子弹头的新品种

这是美国军事专家作出的推测。

事实上,各种类型导弹,在近三十年来,发展之迅速,匪夷所思,已经成为各强国的最佳玩具,玩这些玩具的地点,已经由地面,空中而迅速发展到了太空和星际,这是人类科学的大跃进,可惜是战争的科学。

情报人员的推则是,一种早已装置在潜艇上的导弹,可能发生了某种问题,而且十分紧急,所以巴曼少将才来莫斯科谋求紧急解决办法。

真正的情形如何,当然不得而知,情报指出,巴曼少将的神态,极度焦躁和着急,一定有大问题,这可以肯定。

在工厂逗留了两小时,巴曼少将十分怪异地,进入了一家守卫严密,专供高级将领疗养围的军事医院,有两个中将衔的医官迎接他,巴曼少将的外形,看来十分健康,他入院,推测是作健康检查:“但是他显然极度忙碌,在那样情形之下,好似有暇地去作身体检查,真不可想像。”

但是巴曼少将硬是在医院耽搁了四小时之久,才又回到国防部去,又有一个异常的现象,两个高级医官,陪着巴曼少将一起去。

在这次离开国防部之后,他直接到机场,上机,直飞龙德萨,一到之后,就登上了潜艘母舰,据报,母艘曾立即启航。

小纳在说完了之后,望着我:“卫,你有什么意见?”

我不禁有点啼笑皆非:“我不是情报专家,哪有什么意见。”

小纳道:“你不觉得事情有难以解释的地方吗,潜艇在土耳其,苏联已宣布了三个人的死亡。”

我摇头:“潜艇在土耳其,是未曾证实的一种说法,正常的推测应该是,那艘潜艘出了意外,三个将领丧生了。”

小纳又道:“那么,加丹和其余人的失踪呢?”

我摊手:“我不知道是为什么?”

小纳望向我:“我准备自己去,你?”

我摇手不迭:“我没有兴趣。”

小纳谅解地笑了一下:“如果法国提供的潜艇不够好,你是否能借你提到过的那艘潜艇。”

我哈哈笑了起来:“我看,那比向一个人借他的头用一用更难。”

小纳听我说得那么严重,吐了吐舌头,没有再提到向张坚借潜艇的事,只是讪讪地道:“我看法国的深水潜艇大概也够用了。”

我一时好奇心起,问:“你们究竟在怀疑什么,三个海军将领,在执行职务时殉职,这并非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

小纳吸了一口气:“他们在执行的是什么职务。”

我道:“可以是任何职务。”

小纳望了我半响,才道:“卫,你缺乏一个情报人员应有的敏感。”

我没好气地道:“我才不要情报人员那种疑神疑鬼的敏感,苏联部长会议主席一个星期没有公开露面,你们就可以敏感为苏共内部,正在展开大斗争。”

小纳闷哼一声:“不知有多少事实,证明这种敏感是对的。”

我摊了摊手,不准备和他再争辩下去,小纳喝干了面前的酒:“这次,不但是我,人人都敏感到有非凡的事发生,可是没有人知道是什么,我们已动员所有在莫斯科的人员,尽可能去打听这项秘密。”

他讲到这里,在我的肩头上用力拍了一下:“卫,我们有可能揭穿一项大阴谋这阴谋,或者可以使人类历史改写,卫,别瞧不起情报工作,情报工作做得好,可以防止惨剧的发生。”

小纳的话当然有道理,可是我就是不喜欢这种一头栽进了情报工作,就六亲不认的态度,所以我的话仍然不免带点嘲讽的意昧:“是啊,如果美国方面早知道日军会偷袭珍珠港,如今冤沉海底的一千六百多名阿利桑那号官兵,也不会丧生了。”

小纳却一本正经地道:“当然,许多惨剧,都可以防止,情报,是事前的信息预知会发生什么事,除非那是人力所无法挽回的,不然一定可以防止灾祸发生,替人类带来幸福。”

我只好一面喝酒一面道:“真伟大。”

小纳居然当仁不让:“由于工作的性质如此重要,所以有时,手段超出一般道德标准的范围之外绝对不能非议。”

听他讲得这样极端,无法和他进行辩论,我也很本不想和他再争下去,只是道祝你到了土耳其会有进一步的发现,可以挽救人类不发生第三次世界大战。”

小纳有点酒意,他长叹,声:“那只怕做不到,至多,推迟第二次世界大战发生的日子,人类太喜欢玩战争游戏了。”

我纠正他:“不是人类,只是人类中的少数野心分子,才喜欢战争游戏。”

小纳大播其头:“不,是全人类,从小孩子打架,到家族与家族之间的纠纷一个村和邻村争夺水源或是林木,国和国之间的界限甚至虚无飘渺的思想意识形态的不同,人类就诉诸武力,人类喜欢玩战争游戏,这是人类的生物本能。”

他陡然之间,简直像是在发表长篇大论的演说,我又替他斟了一大杯酒,要一个已有了酒意的人免开尊口,最好的方法是再给他喝多一点酒。”

果然,他大口喝酒,没有再发挥下去,我趁机提出要休息,他挥着手,叫我别再理他,只是大着舌头道:“卫,若是我有疑难,我还要来找你。”

在这样的情形下,我自然没有拒绝之理,只是随口答应着,他十分满意,拿起酒杯来,走向一个红发女郎,我只得笑笑,向他作了一个手势,就回到了房间。

一打开房门,就看到地上有,只相当大的信封,向上的一面,写着,卫斯理先生。我不禁怔了一怔,我到纽约来,并没有通知任何人,只是在离开华盛顿的时候,曾和白素通了个电话,这信是谁送来的?

我先关上门,然后取起信封来,信封没有封口,打开,里面是一张普通的问候卡,这种问候卡,在美国到处有售,问候卡上,并没有我的名字,也没有送卡人的名字,竟然是一张无头卡。

我闻哼一声,性格使然,我喜欢明来明去,最不喜欢这种藏头缩尾的行为,所以,我顺手准备将那张问候卡抛进废纸篓去,但就在这时,我看到,问候卡上的图画,看来是取自童话故事”小红帽”的

戴小红帽的女孩子去探望她的祖母,狼扮成了她的祖母躺在床上准备把小女孩吃掉,小女孩凭自己的机智,战胜了恶狼。

小纳的话不错,即使在童话故事之中,也充满了你死我活的战争游戏。

那是十分普遍的一个童话故事,本来也不会引起我的注意,画上有小女孩,有狼,还有一个老妇人,当然是小女孩的祖母。

令我陡然一怔的是,画上的那个干瘦的老妇人像谁,至多只觉得她面熟而已可是就在昨天,一群情报人员,才向我提起过传奇性极浓的俄国特务,盖雷夫人所以这时,我一看到问候卡上的老妇人,立时就打了一个颤,像极了,这老妇人像极了盖雷夫人。

我着亮了大灯,再仔细一看,就可以肯定,相似,绝不是偶然,而根本那是一个极出色的人像画家,根据盖雷夫人的样子画下来的。

而且,我也进一步肯定,这张问候卡,根本不必署名,因为它本来就只是盖雷夫人的专用品,因为在卡上印着的字句是:“狼能扮成老祖母,老祖母也可能扮成狼,小心,老祖母向你问候,多半会给你带来极大的麻烦,但如果你有小红帽的机会,那也可以使你有一次惊险难忘的经历。”

我看了之后,咕哝地骂了一句,心想,这倒好,才和一个美国特务在酒吧大谈人类劣根性,又接到了俄国特务的问候卡,那我算是什么,是国际特务争取的对象。

当然我不会因此觉得飘飘然,我的宗旨不会改的,不论是哪方面的特务,我都敬鬼神而远之,如果他们真要缠上身来,我忽然有了一个顽皮的主意,不妨把一个传奇人物介绍给他们,这个传奇人物我有一面之缘,他是外号亚洲之鹰的罗开。

这位罗开先生的花样,可能比我还要多,不久之前,就曾听说他曾和苏联的一个女特务,当然不会是盖雷夫人那样的老妇人,一起驾驶太空船,到太空去寻找失了踪的人造卫星。

让各地特务去和他打打交道,应该是很有趣的事,只可惜这位先生独来独往他的外号是”鹰”,行踪飘忽,全然无法与之联络。

想法归想法,眼前的事实,也不能不顾,我必须郑重考虑,盖雷夫人这样身份的人,何以会向我致送了一张问候卡。

正如问候卡上所印着的文字一样,她的问候,可能给我带来绝大的麻烦,至于什么惊险难忘的经历云云,我不希望,我的惊险怪异的经历之多,大抵是天下第一的了。

最乐观的设想,自然是这个老牌俄国特务,恰好在纽约有活动,知道我也在这里,就念在曾我见面之情,来问候一下,就此而已。

实在一点的设想是,她有事要找我,多半是有求于我,不然,她才不会那样客气,而且,她留意我,或是她的手下留意我,已相当久了,更可能从华盛顿跟踪来纽约,那么,我和小纳的会面和交谈,一定也全在她的监视范围之内,一想到了这一点,我像是全身爬满了毛虫一样地不舒服,觉得无论如何,有必要通知一下小纳。

所以,我立即离开房间,又走进了酒吧,一进去,就看到小纳和那个红头女郎搂作一团,小纳的手,正从那红头女郎的低领衣服之中伸进去,那红头女郎陡然一震,小纳的手也缩了回来,在他的手中,多了一支如同普通唇膏大小的东西。

同时,小纳的酒意,也在刹那之间,陡然消失,警惕矫健得像一头猎豹,先向我使了一个眼色,然后目光如炬,盯着他的猎物。

那红头女郎不知所措,我在他们身边坐了下来,小纳道:“这位女士玩游戏的本事不够大,虽然我相信她把我们刚才的谈话全部录了音。”在我的房间中,已经有了盖雷夫人的问候卡,我为了要警告小纳而再走进酒吧,所以眼前发生了这样的事,对我来说,一点也不觉得奇怪,我只是佩服小纳的机警,他假装有酒意,过去撩拨那红发女郎,早已知道那红发女郎曾做过什么,可是我自始至终和他在一起我就没有这份”敏感”。

我冷冷地问:“这位女士犯了什么错误。”

小纳高兴地笑了起来:“她竟然从头到尾,不向我们看上一眼,她装成是在酒吧中找寻异性伴侣的单身女郎,这本来是好主意,酒吧中有的是这种人,谁也不会加以特别的注意,可是一个不向两位英俊男士望上一眼的单身女郎,那就有问题了。”

我不禁失笑,小纳说得有道理,这位红发女郎太小心了,为了怕引起我们的注意,不敢看我们,可是事实上却恰好相反。

我道:“或许,她对我们没有兴趣。”

小纳点头:“也许,但既然认定了她值得注意,就很容易发现她的发夹的一端太大了一点。”

他一面说,一面伸手,绝不客气地,就从那红发女郎的鬓边,把她的发夹,取了下来,交在我的手上:“你以为现在的偷听,把偷听到的记录下来,还要在我们的桌子下面放偷听器吗,那是十多年之前的事了,定向声波搜集仪,可以在一百公尺之内,把我们的谈话,一字不漏地记录下来。”

小纳讲到这里,陡然站了起来:“小姐,你被捕了,请别拒捕,结果一样,只不过使你当众出丑。”

红发女郎脸色煞白,嘴唇掀动了几下,没有发出声音,她的神情楚楚可怜,但是”余本佳人,奈何作贼”自然也不值得同情,在游戏之中,她已经是负方,不能再玩下去了。

她犹豫了一下,也站了起来,就在这时候,女侍突然走过来,满面笑容,道:”各位的账项,已经由各位的朋友付掉了。”

小纳怔了一怔,我也一怔,在这时候,我只能肯定一点,付了账的,朋友同时一定给了女侍可观的小账,不然,她不会笑得如此灿烂。

女侍又道:“那位老先生说,等你们两个人站起来时,我就可以过来告诉你们。”

小纳的声音像是在呻吟一样:“老先生,什么老先生。”

女侍作了一个,谁知道,的表情:“老先生有字条留交给你,先生。”

女侍取出字条来,小纳一伸手,抢了过来,打开,字条上写着:“对,人喜欢各种各样游戏,小孩子有小孩子的游戏,所以小孩子只注意小孩子,忽略了老祖母也一样参加游戏,把已吃到手的棋子放回棋盘吧,吃了一只棋子,绝不代表赢了棋戏,相信老祖母的忠告。”

小纳立时抬头向我望来。

我的声音,听来纵使不像呻吟,也不会好听到哪里去,我只说了一个人名字:”盖雷夫人。”

 

六 魔鬼暗礁

小纳用力握着拳,挥了一下:“该死,老妇人扮成老头子,自然再容易不过。”

我摇了摇头:“别告诉我你曾注意到酒吧中有一个老头子。”

小纳坦然道:“没有,她是真正的情报工作者,在任何场合,就像沙滩上的一粒砂,有着天然的保护色,使人家发现不了,你怎么一看字条,就知道是她。”

我把问候卡的事说了,小纳咬着唇,向那红发女郎看去,红发女郎已经镇定了下来:“老祖母说,很多时候,不一定敌对,可以合作。”

小纳幸然道:“什么意思。”

红发女郎耸了耸肩:“我也不明白,她只是说,至少目前,没有敌对的情形出现。”

小纳冷笑:“那么偷听我和卫斯理的谈话。”

红发女郎道:“只是为了进一步的合作,她说,如果我失了手:“她料定了我失手,老祖母往往料事如神,就把这份文件给你,你会有兴趣,而且,一定可以交换我的自由。”

她说着,已取出了一只信封来,把信封交给了小纳,信封上有俄文打字机打出来的一行字:“中央最高军事学院对巴曼少将检查的报告。”

小纳在一看之下,几乎连眼珠都凸了出来,打开信封,里面是极小的一片微型软片,要通过特殊的仪器,才能看到它的内容。

小纳连犹豫都没有犹豫,就挥了挥手,那红发女郎笑了一下,摇曳生姿地走了出去。

我道:“你怎么知道底片上一定是信封上所写的那份文件。”

小纳吸了一口气:“游戏有规则,我相信盖雷夫人不会违反规则,我所不明白的只是,她为什么要把这份文件给我。”

我一点头绪也没有,只是道:“那,应该就是巴曼少将五月二十九日在莫斯科时进行的检查。”

小纳道:“当然是,卫有兴趣和我一起去看看这份报告?”

我好奇心相当浓,实在想跟他去看一看,可是我同时也想到,我现在的处境已经相当古怪,几乎已经不能退出,但还是可以不参与他们之间的所谓游戏。

但如果我跟小纳去,看了这份报告,那等于又跨进了一步,再要退出,就不可能了。

所以,我想了一想,故意大声道:“不,我没有兴趣。”

我故意说得十分大声,是我相信,酒吧中,还有盖雷夫人的人在,那个酒吧正在弹奏,昨天的黑人钢琴师,两三个女侍,七八个顾客,其中任何一个都可能是盖雷夫人的手下。

我说得太大声了,引得所有人都向我望来,这也正是我的目的,不但要告诉小纳,我没有兴趣,重要的是,也要让盖雷夫人知道,我没有兴趣。

小纳还想说服我,我神情十分坚决地挥了一下手,再表示拒绝,小纳无可奈何:”事情很怪,卫,你觉得不觉得,对方竟认为在这件事上,可以和我们合作。”

我立时打断了他的话题:“不是我们,是你,我和你不是同一方面的。”

小纳道:“好好,不必再咬文嚼字了,我知道在中国话中”我们”和”咱们”是有分别的,但是英文中没有,刚才我是说”我们”不是”咱们”你不必太敏感,你不觉得事情有点怪。”

我由衷地笑道:“怪不怪,都不关我事,而且我有事在身,我这次到美国来要探索研究的这件事更怪,你要不要听一听。”

小纳一怔之间,我已经道:“有一个世界知名的职业杀手,外号叫”要命的瘦子”他死在澳洲的沙漠中,临死之前,留下了一个地址,一柄钥匙。”

小纳忙道:“对不起,我没有兴趣,我脑子中已被黑海舰队的怪事塞满了。”

我道:“是不是,这件事,其实比你现在想弄明白的事,有趣不知多少,可是你没有兴趣,而我,对你的事,也同样地没有兴趣。”

小纳无可奈伺,他显然心急着要找地方去看那份有关巴曼少将的医学检查报告这份报告竟会由盖雷夫人交到他的手中,实在不能不承认有点怪。所以我们一起走出酒吧,一起进入升降机,我到达房间的那一层,就和他握手告别。

回到房间,我收拾了行李,离开酒店,直赴机场,搭乘最早的一班飞机东归,因为我料到小纳一定还会来烦我的。

我料得不错,小纳果然在两小时之后来找我,但我早已上了飞机,他找不到我这是后话了。

小纳找不到我,依照他原来的计划,到土耳其的锡诺普去,亲自去调查神秘的连续的失踪事件。

在这里,由于叙述到小纳的行动,所以有些要补叙出来,首先,自然就是他到手的那份”顶级绝对机密”报告的内容。

小纳和我分手之后,立时前往纽约的一个情报站,应用了可以观看微型底片的仪器,也看到了这份报告的内容。

报告的题目相当长:“最高中央军事学院对海军少将巴曼的检查报告“又有一连串,绝顶机密,等字样,又有七八个人的职衔和签名,可是报告的内容,却只有一句话。

小纳对着这一句话,足足有半小时之久,心中不住在想,什么意思,什么意思。

报告的那句话是:“经过详细检查,巴曼少将的精神状况,完全正常。”

五月二十九日,巴曼少将在极其匆忙的行程之中,到军事医院去,他看来不像有病,是去作健康检查:“这种推测,本来已难以接受,而更料不到的是,巴曼少将是去接受精神状态的检查。”

这真叫小纳百思不得其解,难道巴曼少将的神经有问题,如果他神经有问题他怎能担任黑海舰队导弹主管这样重要的职位。

而精神检查,一般来说,绝少由神经病患者自己主动去做,都是在他身边的人觉得他的行为多少有点问题,才会要他去做,巴曼少将是不是也是如此,他做了一些什么事,使人几乎可以肯定是国防部的高级将领的主意,要他去作是不是神经有问题的检查。

再引伸开去,难道检查结果说他没有问题是错误的,巴曼少将真的有问题,所以才出了意外,连累了他两个同僚也丧生。

简简单单的一句报告,牵涉到的疑问,排山倒海压过来,最后,小纳的问题是:老奸巨滑的盖雷夫人,为什么要使自己看到这份报告。

不但让他看这份报告,而且还提及了了”合作”。

想破了小纳的脑袋,也想不出他和盖雷夫人之间,有什么合作的可能。

小纳百思不得其解,又曾来找我,但我有先见之明,已经先行离去。

我离去的目的,是不想卷入特工行动的漩涡,但正合上了一句话:“人算不如天算”。

又像是武侠小说中常见的情形一样,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结果,还是卷了进去,不过那留侍以后再说。

却说小纳装了满肚子的疑问和上级联络,上级给了他独立行动的全权,而两天之后,他就到了土耳其。

在伊斯坦堡,小纳和土耳其的情报机构,商议了一天,加丹仍然影讯全无,驾驶潜艇自法国前来的,是一个十分年轻的海军军官,法国军方曾特别声明,韩因中尉可付以极度信任。

小纳本来还考虑,要土耳其情报机构也派出一个干练人员,一起进行活动,可是韩因中尉却表示,潜艇只能容纳两个人。

所以,土耳其方面虽然还是派了人,但是在到了锡诺普之后,就留在岸上,作接应联络工作。

小纳和韩因,决定就用潜艇,沿黑海海岸,驶向锡诺普,估计行程要二十小时小纳也正好趁这个时间,熟悉一下潜艇中的一切设备。

作为一艘深水探测潜艇,这艘小潜艇可以说应有尽有,极先进的小型核子动力装置,使它有五年以上的续航能力,也就是说,只要有足够食量和水,小潜艇可以一直在海底五年之久,不必浮出水面。

潜艇全长十三公尺,不像想像中那么小,但由于各种各样的装备,所以,真正可以客人的空间,只有普通两人座的跑车那么大,这个驾驶舱中,座位的两旁,是观众窗,前面,是无数的仪表和控制按钮,操纵着潜艇上的一切设备。

他们的食物,和太空船中的飞行员所用的一样,也是为了节省空间。

潜艇开始航行,韩因一直在向小纳解释它的操作法和性能,小纳问了不少问题包括在急速的漩涡之中,潜艇是不是保持稳定等等。

韩因的回答是:“不知道漩涡的牵引力是多少,潜艇设计,所能发出的最高动力,是一万八千匹马力,我想足以应付任何漩涡了。”

小纳心中嘀咕了一下,魔鬼暗礁的漩涡虽然出名,但是由于从来也没有人敢接近,其中最强的牵引力究竟若干,也没有人知道,不过推想起来,一万八千匹力绝非筹闲,应该可以应付了。

不过他也想到,任何人工产生的力量,若是和大自然产生的力量相比较,都微不足道,所以,他叮瞩了几遍,要韩因在接近魔鬼暗礁时,千万小心。

韩因的态度十分态恳,上了航道,在水面下三百公尺的深度航行,把驾驶工作交给了电脑控制的自动驾驶系统,韩因和小纳,有更多时间交谈,小纳说明了此行的任务,韩因听得兴致盎然:“这次任务完成了之后,我要向军部申请调到情报部门去。”

小纳说了几句鼓励的话,韩因道:“上次苏联军事代表团来法国,维拉斯基少将对于这种小潜艇兴趣极高,但是据我所知,苏联黑海舰队有一种十分特殊的潜艇称为,海底工程船:“可以在海底进行十分艰苦的工程。”

小纳,嗯,地一声:“我也听说过,可是却没有进一步的情报。”

韩因道:“当然,那是苏联最高军事秘密,”他忽然兴致高起来:“要不要在归途,接近一下黑海舰队的基地,或许可以窥察到这种特殊潜艇的活动,可以把它的活动,记录下来。”

小纳不禁怦然心动,他甚至不由自主,咽了一口口水:“好主意,你不怕被发觉之后,挨深水炸弹。”

韩因笑:“要有收获,总要冒点险。”

小纳对这个年轻法国军官的好感越来越甚,也不再去多想想他们这种行动,若是付诸实行,会产生什么样严重的后果,居然道:“好,等完成这次任务,再来计划。”

韩因由于他想出了这个新游戏来而高兴,接下来的时间中,他们轮流休息,在接近锡诺普时,正是清晨时分。

通信仪中已可以收听到在岸上的土耳其情报人员传来的声音:“锡诺普的潜水人,一致认为魔鬼暗礁,最多接近暗礁,如果是在暗礁的范围之内,那么他在见到了之后,根本没有机会离开。”

小纳回答道:“谢谢你,这一点,十分有用。”

这一点,真的十分有用,一个普通装备的潜水人,不可能潜进暗礁的范围之内那么,班提斯发现俄国潜艇的所在,当然是在暗礁的范围之外,这是一个十分简单的逻辑推理。

于是,小纳和韩因,采用,蜜蜂回旋搜寻法,--昆虫有许多本能,值得人类仿效,这种搜寻法,就是蜜蜂要寻找一个目的物,而不能确知这个目的物的所在时采用,不断地绕圈飞行,而每一圈都扩大或缩小,直到遇上了目的物为止。

现代的”运动学”已经用数学定理证明了这是最节省时间和最有效的方法。

魔鬼暗礁所在位置的资料,已经输入电脑,这时,在他们面前萤光屏上,清楚地显示出来,在潜艇来到距离暗礁三海里,也就是两次发现空船的附近时,他们开始绕着暗礁打转,而且,开动了一切探测仪器,一列十二幅荧光屏,一起亮起,潜艇也开始下沉到一千二百公尺,接近海底,以利探索,海底十分平静,从两岸的观察窗望出去,可以直接看到海底的情景,两条巨大的鳇鱼,拖着长长的尾巴,跟在潜艇旁游着,像是将这艘小潜艇当作他们的同类。

两小时之后,他们开始更接近暗礁,海底已经出现了礁石,那并不是珊瑚礁,而是亿万年之前,地壳变动之际,留在海底的岩石,在经历了亿万年的海水冲击之后,岩石可以被海水冲走的部分,早已成了海沙,而留下来的,全是最坚硬的岩石屹立在海底。

岩石上自然附满了各种海洋生物,看起来,色彩缤纷,并不单调,在开始的时候,暗礁一簇一簇分散,到了更接近之际,看起来,暗礁根本就是在海底拔地而起陡上陡下的山峰,奇形怪状,但是无数亘古以来就在海中生了根的魔鬼,狰狞可怖气象阴森。

这一带的海流,相当湍急,黑海的海流,十分奇特,由于欧洲的许多大河,河水都注入黑海,所以黑海的水位高,而大量淡水的注入,也使黑海的海水,含盐量比较少。

而地中海水位底,海水中的盐分较高,所以黑海的海水,在流向地中海之际出现了二股奇特的海流现象,上层的水流方向,和下层的水流方向,恰好相反。

由于这种奇特的海流现象,再加上无数耸立着的暗礁峰,阻挡着海水,所以形成了海水翻滚,出现了无数大大小小的漩涡。

当潜艇进入魔鬼暗礁的范围之后,在荧光屏上所看到的海底奇观,令得小纳和韩因两人,瞠目结舌。

这时,他们还未曾进入漩涡的范围之内,但是暗流已令得潜艇震荡不已,韩因要加大马力,和暗流的力量对抗,他们看到的,是不计其数的漩涡,自海面上,直通海底,激起汹涌的水花,这情形,就和陆地上的龙卷风,完全一样。

,龙卷风的形成,是由于气流,漩涡的形成,是由于水流,道理相同。

漩涡在海水之中的形状,上面大,下面小,不断地旋转着,整个漩涡区的面积相当大,他们至少用了一小时,才绕了一个圈,没有什么发现。

韩因问道:“要不要驶进去看看。”

小纳想了一想,苦笑道:“不必了,倒不是怕冒险,而是潜水人,绝无可能潜到这里来的,就算我们现在的位置也不能,何况进入漩涡。”

韩因也不由自主,吐了吐舌头:“真的要驶进去,非千万小心不可,倒不是怕潜艇的马力不够,而是怕万一有一股极大力量的水流,突然而来,艇身只要在那些礁石上碰一下,我们只怕就再也上下去了。”

小纳给韩因说得有点不寒而栗,深深吸了一口气,他们已经把探索装置的性能发挥到了极致,但是看到的,除了翻腾的水花之外,什么也没有。

小纳感叹道:“要是有什么人能进入其中的话,倒是一处最隐蔽的基地,谁也发现不了,就算发现了,也无可奈何。”

韩因道:“在我们经过之处,决没有潜艇,声纳探测全然没有金属反应。”他说着,又尽量将潜艇再向前驶近了些,距离前面一个大漩涡,不到一百公尺,可以清楚地看到,大漩涡的底部,在海底漩出一个极深的深洞,还有不少海沙,被急骤的漩涡水流带出来,像烟花在四下飞溅。

就在这时候,在一幅荧光屏上,突然亮起绿色的一点,同时,发出了轻微的滴滴声。

韩因失声道:“才说没有,就有了,小纳,前面有金属物体。”

小纳也陡然紧张了起来:“能不能再接近一些,或者加强探索能力。”

韩因调节了几个掣钮,一咬牙,道:“再向前驶出些,我看不成问题。”

他说着,已操纵着潜艇,再向下沉,漩涡在越接近海底时就越是细小,贴着海底向前驶,比较容易在两个漩涡所形成的急流之间穿过去,但是困难的是,这一带的海底,已全是高低不平的礁石,贴得太近了,若是擦上了锋锐坚硬的礁石,只怕特种合金铸造的艇身,也经受不起。

韩因驾驶得极其小心,潜艇的震荡也更甚,令得他们不但头晕目眩,而且还有气血翻涌的感觉。

可是他们的冒险,并不是没有收获,金属探测仪的反应,越来越是强烈,电脑立即开始闪出探测所得的资料,主要是铁,大量的铁金属,在前方四百五十公尺处。”在前方四百公尺处”、”在前方三百五十公尺处”。一直到在前方两百公尺处他们已无法再前进了,前面是大堆暗礁,阻住了去路。

估计至少要升离三百公尺,才能越过暗礁,但是暗礁之上,却有几十个漩涡急流挤在一起,情形就像几十株巨大无比的大树,密密地生长在一起,绝不容任何物体通过去。

小纳吸了一口气:“如果前面的大量金属是俄国潜艇的话。”

韩国接了口:“我不以为潜水人可以在这种地方发现它小纳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如果俄国潜艇可以到漩涡中心,别人也应该可以进去。”

他在说这话的时候,虽然未曾直视着韩因,但是话中却有着明显的挑战意味韩因挺了挺身:“我也可以到漩涡中心去,办法十分简单。”

小纳扬了扬眉,韩因道:“升上海面去,驶进漩涡,由漩涡的力量直扯进海底去,只要你能忍受急速的旋转,就可以达到目的了。”

小纳道:“我猜我可以忍受得住。”

韩因陡然笑了起来:“不过有一点,只能进去,无法出来,第一,在急速的旋转中,潜艇必然会碰上礁石,第二,我不以为凭一万八千匹马力,就可以挣脱那么多漩涡的束缚,进去容易出来难,小纳,你的意见怎样?”

小纳狠狠瞪了韩因一眼,但是他接着,叹了一声:“你的意思是,就算有一艘俄国潜艇在,也一点害处都没有。”

韩因道:“当然是,它根本出不来,又会有什么害处,它等于是一堆废铁,而且,艇内也不会有什么活人了。”

小纳,啊,地一声,隐约地形成了一个概念,假设真有一艘俄国潜艇在那里当然应该是黑海舰队中消失了的那一艘。

再假设这艘潜艇,原来在土耳其沿岸,进行秘密活动,但是却意外地被漩涡卷进了海底,苏联方面可能收到过最后的求救信号,所以知道艇上人员已然丧生,而三位将军恰好在艇上,自然也发出了他们的讣告。

这样的推测,可以说合情合理之极。

但是,加丹的失踪,班提斯的失踪又怎样解释呢,除非说失踪事件和潜艇失事全然无关,不然,这样的推测,还是不够完美。

小纳想了一会:“我们升上水面去,看看情形如何,再作决定。”

韩因答应着,他先令潜艇后退,然后再升上海面,出了海面,向前看去,所见的海水,更是奇观,就像是海底有许多漏洞,海水咆哮着,打着转,一起向漏洞之中泻下去。

小纳把舱盖打开了一点,海水因为急速旋转而发出来的声响,震耳欲聋,骇人之极,海面在漩涡之外,也是波涛汹涌,艇身的动荡,令人有全身骨骼都散开来的感觉。

这是全然无法接近的一片水域,谁最早把这里定名为”魔鬼暗礁”真是再贴切也没有,他们现在所操纵的,是走在人类科学最尖端的产品,可是比起海洋疯狂的力量,实在不算是什么,坚硬的合金钢的艇身,是不是可以经得起漩涡大力的挤压,真是大大疑问。

小纳的脸色一定十分难看,韩因显然也有同样的感觉,他喃喃地道:“看了这样的海洋,才明白当年美国巨型核子潜艇长尾鲛号,何以会在海底神秘失事。”

他一面说着,一面要操纵着潜艇,发出极大的动力倒退,才能免于被漩涡的吸力吸向前去,而在仪表板上,动力发挥早已到了红线,也就是说,如果这种情况持续下去,十分危险。

韩因刚才,提起了”长尾鲛号”失事,令得小纳的心中,又打了一个颤。

这艘有着上千官兵的巨型核动力潜艇,当年在大西洋深海处神秘失事,至今原因不明,而且失事潜艇的残骸,也一直未能发现,小纳意识到自己如今身在一艘小潜艇中,实在无法和大自然的力量相抗衡。

他按钮,合上了舱盖,听不到海水咆哮的声音,多少使他的心境比较平静了一些,他吸了一口气:“趁还能后退的时侯,快后退吧。”

韩因一面大声答应着,一面令潜艇后退,仪表上的指针指出,要动用一万五千匹马力,才能使潜艇脱出漩涡的牵引力。

这时,他们还只不过是在漩涡的边缘,若是再接近漩涡,一万八千匹马力,绝无法和漩涡对衡,正如韩因所说,潜艇会被漩涡直卷向海底,然后,再也无法离开。

潜艇挣扎后退,小纳利用无线电通讯仪,和在锡诺普的土耳其特工联络,简单地报告着他们此时的情形,并且道:“我们已准备离开,仍然会用回旋法再搜寻一遍,估计在下午六时左右,可以回到锡诺普,随时保持联络。”

那土耳其特工也回了一句:“随时保持联络。”

他的声音,听来有点含糊不清,那是由于他当时一方面守在通讯台之前,一方面正在大吃而特吃当地的一种特别的海产”醋渍凤螺肉”的缘故。

这个土耳其特工是一个大胖子,体重超过一百五十公斤,他可以二十四小时不断进食,派他来到盛产各种海味的赐诺普,对他来说,真是再好不过,而且这个叫作即格的老牌特工,已经将近退休的年龄,这种在岸上的联络任务,对他来说,十分轻松,他甚至不顾当值时不能喝酒的禁令,早已经灌了不少酒下肚了。

他所在之处,是锡诺普一个军事基地中的通讯室,就利用了基地上的通讯设备和小纳的潜艇联络,在那次通话之后,他令自己坐得舒服一些,小纳在潜艇中,不断把看到的情形向他报告过,录音带已用了将近两小时,看来接着来的报告,还是一样,没有什么新奇之处。

他打了一个呵欠,赶走了在他面前嗡嗡飞着的苍蝇,又把螺肉放进口中,起劲地嚼着,一面就着瓶口,大口喝着酒,歪着头,睡着了。

等到他一觉睡醒,睁开眼来一看,和上一次小纳与他通话,已过了一个半小时他连忙开始和小纳联络,可是十分钟之后,他还是无法听到小纳的声音。

即格开始有点着急,他知道通讯仪不可能出毛病,除非小纳的潜艇,驶出了有效通讯距离之外,但那也不可能,因为他知道有效通讯距离是一千公里。

他只好设想,是不是小纳把通讯仪的操作停止了,他无法和小纳联络,自然只好等小纳和他联络,肥胖的人,大多数容易心情宽慰,一想到这一点,他就耐着性子等着,当然免不了吃东西和喝酒。

一直等到小纳说过的预计可以回航的下午时,仍然音讯全无,他觉得事情不对头了,在又经过了一番努力,仍然无法联络到潜艇,他向土耳其情报总部,发出了”小纳,韩因,失去联络,”的报告。

六小时之后:“失去联络”的报告,改为”失踪”。

当地军方派出了三架搜索水上飞机,和九架搜索直升机,进行搜索,都无法在海面上发现那艘潜艇的踪迹。

”失踪”报告,在十分钟之内,由土耳其情报机构,传送到了美国和法国的情报当局。

当然,世界各国的情报网,消息灵通,别的国家,也立即可以知道有这样一件事发生,与这件事无关的,不会深究,与之有关的,自然要深究。

尤其,小纳是一个地位十分重要的人物,无缘无故失了踪,自然会引起震动。

这些事,本来和我无关,在小纳和韩因失踪的第五天,我仍然不知道这个消息在忙我自己的事,告诉我这个消息的,是一个我怎么也猜不到的人。

 

七 顶峰机密

电话响起,我拿起电话来,是一个老妇人的声音:“卫先生,拜访你之前,先来一个电话,是不是比较妥当一点。”

我一听就怔了一怔”盖雷夫人”

是她,她要来见我,不论为了什么,自然都要拒绝,立时道:“如果是你,由于我根本不想见你,打不打电话,都是一样的。”

那老妇人,当然就是有,东方第一特务,之称的盖雷夫人,她吸了一口气:”卫先生,你这样说,那一定还未曾知道小纳在魔鬼暗礁附近失踪了。”

我又怔了一怔,的确,我不知道这件事,我忙道:“那,那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

盖雷夫人十分狡猾:“是不是要见见面,我可以详细告诉你。”

我笑着:“不必了,我可以向美国方面去询问经过。”

盖雷夫人道:“恐怕不能,美国方面觉得事情十分严重,小纳是个要人,他的失踪,已列为绝对的机密,而且,我还有点事要请你帮助。”

我仍然拒绝:“找不能给你以任何帮助,你有一个超级大国的力量作后盾,我有什么能力帮助你,小纳失踪的事,自然也有另一个超级大国去作调查,谢谢你告诉我这个消息。”

我说着,已准备放下电话,那边,盖雷夫人忽然叹了一声:“有一项顶峰秘密,难道你没有兴趣听。”

我自然有兴趣,我好奇心极强,一听到盖雷夫人说有事要我帮助,我已经极想知道那是什么事,以她的神通,居然无法成功,还要我的帮助。

但是我又实在不愿意和这种人打交道,所以这时,我一听得她这样问,连想也未曾想,立时硬着心肠道:“一点也没有兴趣。”盖雷夫人吸了一口气:“我可以算是一个传奇人物,你也是,我认为我们两人之间,多少有一点共通之处。”

我的语气变得严厉:“我和你绝无共通之处,你是什么身份,你自己清楚。”

她的声音,居然也十分严峻:“当然清楚,我是一个地球人,你也是,卫先生。”

她竟会用这样的回答,这倒是我未曾料到的事,我呆了一呆:“是不是事情牵涉到了外星人。”

盖雷夫人苦笑了一下:“不能肯定,所以才想和你谈谈,与你商议,纯粹是我个人的注意,上头绝不同意,但我坚持如此,请不要令我失望。”

我冷冷地道:“我以为你已经是最高级的了,你也有上司。”

盖雷夫人道:“请停止没有意义的对话,如果你肯见我,我立刻就来,我们上次曾有十分谅解的交往,为什么你不给我一个机会。”

想起上次见她的情形,她的确是一个行事很果断,而且十分明理的人,不然就是上次的事,她要和我纠缠起来,我还真要大伤脑筋才能应付。

上次的事,十分复杂,已记述在”命运”这个故事之中。

而且,她简直已经在向我哀求了,所以尽管我仍然十分不愿,却也不便坚拒何况我也极于想知道小纳是如何会失踪的。

我有点勉强地道:“好吧,你来,但是如果我对你所说表示没有兴趣,会立刻下逐客令。”

盖雷夫人居然不失幽默:“好,那我尽量拣你有兴趣的说。”

她放下了电话,我离开了书房,下了楼,在门口等着,下到两分钟,门铃响起我打开门,看到盖雷夫人已站在门外了。”

无论从哪一个角度来看,她都只是一个干干净净,瘦小的老妇人,甚至面目慈样,怎么也料不到她在,特务界,的地位会如此之高”人不可貌相”这句话,用在她的身上,真体现到了极致。

我请她进来,她甚至走路的行动,也有一般老妇人的迟缓,可是她的思路,显然清晰之极,还没有坐下之前,她已经十分简单扼要的告诉了我,小纳和韩因两个人失踪的经过。

她甚至下了一个结论:“小纳的失踪,你也多少有点责任。”

我干笑了两声,表示对她的话,不屑置评,她道:“小纳在看了我给他的文件之后,自然由于解不开的疑团,曾再去找你商量,而你已经离开了,不然,事情或者有点不同。”

我闷哼了一声:“谁知道,一个人每天出门,靠右走或者靠左走,就有可能影响他的一生。”

盖雷夫人说话极直接,她打开了她带来的一个相当大的手提包,拿出一个文件夹来,抽出一张纸给我看:“这就是小纳当时看到的报告。”

那正是巴曼少将在医院中作精神状态检查的报告书。

报告书的内容很简单,只有一句,已如前述。

我看了之后,刹那之间涌上心头的疑问之多,实是无出其右,而最后,我把所有问题,归结成为一个,我直视着盖雷夫人:“为什么要把这份报告给我和小纳看。”

盖雷夫人眨着眼:“我是在寻求我们之间合作的可能性。”

我挥着手:“请说得具体一些。”

她坐了下来,神情变得十分严肃:“巴曼少将,我以下所说的,是顶峰机密,巴曼少将,自两年前开始,一直在作一个疯狂的计划,他秘密进行这个计划在整个黑海舰队中,除了为数不足一百个,他绝对信任的军官和士兵之外,没有人知道他的秘密。”

我装着若无其事,但已经隐约地感到,事情一定非同小可,我道:“哦,他这样的行动,在任何制度之下,都构成叛国罪了吧。”

盖雷夫人点头:“当然是,可是他的动机,却出自狂热的爱国。”

我皱了皱眉:“爱国,这种行动,可以衍变出任何其他的行动来,这本是不足为奇的事,可是巴曼少将,做了一些什么呢?”

我把这个问题,问了出来,可是盖雷夫人并没有直接回答,只是反问:“如果当日,你不是离开了,小纳拿着这份报告来找你,你是不是会和他一起来找我。”

我想了一想:“也许。”

盖雷夫人没有再问什么,道:“俄国是一个大国,有一大片土地,在黑海之滨可是黑海却是一个内海,四面全是陆地,唯一通向地中海的黑海海峡,却是土耳其的领土,苏联舰只,固然可以根据国际公约出入,可是却大受限制,没有充分的自由。”

我听到这里,已不禁骇然:“巴曼少将的疯狂计划,是要进攻土耳其,把土耳其作为苏维埃加盟共和国之一。”

想不到盖雷夫人听了我的话之后,瞪了我一眼:“如果是这样,那只是正常的计划,说不上疯狂。”

我真正有点张口结舌,但是继而一想,盖雷夫人的话,大有道理,为了自己国家的利益,用各种手段,去并吞另一个国家的土地,这种行为,人类历史上一直在进行着,虽然不能说”正常”但也不能说是”疯狂”。盖雷夫人又道:“事实上,在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不久,斯大林确然有这野心,要把黑海海峡据为己有,替苏联打开通向地中海的通道,就像当年,彼得大帝的地图上画了一条直线,直线变成了西伯利亚大铁道,替苏联打通向远东之门,多了海参威这个东方港口一样。”

我感到胃部有点抽搐,用力拍了一下桌子:“海参威,本来是中国的领土。”

盖雷夫人冷然道:“现在它是苏联在东方的唯一港口,这个事实,只怕再也不会改变。”

我闷哼一声,无话可说,历史上的一些变化,在变成了事实之后,再要去改变它,唯一的方法,似乎就是大规模的战争。

盖雷夫人忽然又转变了话题:“我十分欣赏一种游戏,源自中国的围棋,那是一种巧妙地运用力量以扩展自己势力的游戏,在开始时,双方的实力完全一样,可是在逐步的运用过程之中,就出现了高下强弱之分。”

我心绪十分乱,只是,嗯,了一声。

盖雷夫人继续发挥她的理论:“说起来很公平,一局棋,如果到了中途,一方觉得自己输了,把棋局搞乱,再来一盘的话,输的一方还是输,不会有什么奇迹出现。”

她的话,不论她是在为什么行为作辩论,都难以听入耳,我立时不客气地道“当年德国的纳粹党,没有请你去替他们作宣传,真是可惜。”

盖雷夫人没有说什么,只是向我望了一眼,在她眼色之中,大有,你怎知我没有帮纳粹做过事,的意味,这不禁令我怵然,由于他的身份是如此神秘,她的过去做过什么事,只怕世上没有人确切知道。

我吸了一口气:“言归正传吧。”盖雷夫人道:“好,由于俄国国土虽大,但是海路出口却不多,许多爱国者,都一直在这方面动脑筋。”

我不得不大声提出抗议:“请注意,用任何借口,侵夺他国的领土,都是丑恶的行径,有这种想法的人,不能称为'爱国者'。”

盖雷夫人闭上眼睛一会:“好,不论称他们什么,他们的计划,有的十分可笑有的十分疯狂,巴曼少将一直在秘密进行的计划,就瞩于疯狂这一类。”

我道:“总算说到正题了,他的疯狂计划是什么?”

盖雷夫人用十分镇定的语气道:“他计划,在黑海海峡的海底,部署超过足够力量的核爆装置。”

我才听到这里,已经禁不住机伶伶地打了一个寒战,失声道,制造一场核子战争。”

盖雷夫人摇头,声音一样镇定:“不是核子战争,因为没有战争的对方,巴曼少将进行的游戏,对手是大自然,他要为被陆地包围的黑海打开一个大缺口,根据他的计划,核爆装置的力量:“如果核爆发生,那么,由于地壳断层因为猛烈的爆炸而变动,一大片土耳其的欧洲和亚洲部分,会在地图上消失,黑海和地中海,会在两百公里阔的海域,联成一气。”

我用心听着,听到这时,反倒笑了起来,这种计划,确然想像力非凡,但是我立时问了出来:“有可能实现吗?”

盖雷夫人抿着嘴,不出声。

我仍然笑着:“这位巴曼少将,应该改行去写幻想小说,或者,把世界地图制成拼图,随便他喜欢拿掉哪一块,这种人,在疯人院中,倒也并不少见。”

盖雷夫人沉声道:“别忘记,他的精神状态,经检查之后,绝对正常。”

我大声道:“想出这种计划来的人,就是疯子。”

盖雷夫人想:“如果真有力量可以使他的计划实现,只能说他行为疯狂,不能说他是疯子,因为他想到的,是一个可以付诸实现的计划。”

我的声音有点梗塞:“可以付诸实行。”

盖雷夫人道:“事实上,他的计划,两年来,已经实现了一半。”

我陡然跳了起来:“什么意思?”

盖雷夫人虽然力充镇定,但是我可以看出,她其实也极其紧张,她的声音也有点干涩:“海底核爆装置已经完成了。”

我在一怔之后,哈哈笑了起来:“不可能,绝无可能。”

盖雷夫人重复着:“海底核爆装置,已经完成,一旦爆炸,就可以使他的计划实现。”

我则仍然重复着:“不可能,绝无可能。”

在我们各自重复了五六次之后,我才喘着气:“就算计划经过苏联最高当局批准进行,也无法在神不知鬼不觉之间,完成这么巨大的海底核爆装置,何况只是巴曼少将那小集团在进行。

盖雷夫人道:“如果是国家力量在进行,东西方情报战激烈,一定有消息泄漏反倒难以全然不为人所知,正由于巴曼少将用小集团方式,极之秘密地进行,所以才不为人知。”

我仍然道:“不可能,你是在对我说一个神话,这样巨大的海底核爆装置,要动用多少人力物力,巴曼少将算得了什么,把他属下,黑海舰队所有的导弹的核子弹头拆下来全用上,引爆之后,只怕也不能使黑海海峡增阔半分,要达到他的目的那场核爆的规模之大,足可以毁灭地球了。”

盖雷夫人不出声,我又道:“就算是地壳断层,核爆力量也必然是不可设想的大,你编了这样一个神话,目的是什么。”

盖雷夫人忽然现出十分疲倦的神态来,那是一个老妇人的疲倦神态,盖雷夫人这样的人,现出这种神态,那证明她真的心力交瘁了。

她停了片刻:“全是真的,不是神话,这有全部有关的文件,你一面看,我一面向你解释,这件事,我们自己也认为不可信,但却实实在在是事实。”

她把那手提包,放到了我的面前,我先不去看里面的文件,只是盯着她问一个问题就够了,他的核爆装置,自何而来,要明白,那绝不是海底试爆那么简单而是要把接近五十万平方公里的陆地,在地球表面消失。”

盖雷夫人的声音也透出疲倦,挥着手:“你先了解事实,再追究原因,好不好?”

我望了她片刻,心中乱成了片,但是想来想去,觉得以她这样身份的人,绝没有理由编一个神话来说给我听,天下岂有这样吃饱了饭没事做的人。

于是,我把手提包放在桌上,把文件全取出来,一面看着,一面听着盖雷夫人的解说。

整件事,实实在在,不可相信,但是却偏偏有着极其确鉴的证据,而且事情发主的经过,也堪称奇绝。

当然,要把整件事详细记述出来,那至少要五十万字,我采用最简略的方法把这个”顶峰机密”中发生的事,记述下来。

事情确切从哪一天开始,自然是从巴曼少将动了意念,想要替黑海打开一个大缺口,使黑海成为真正海洋的一部分,改变黑海是一个内海的现象开始。

巴曼的这个意念,可能他在少年时期就已经有了,少年人十分喜欢幻想,他早有此念,也大有可能,所以确实的发现日期,已经不能寻。

事情发生的日子,倒有确切记载,是今年三月二十日那一天,有一份报告,放在黑海舰队司令员,普罗科夫海军中将的办公桌上,报告是司令部直属办公厅拟上来的,普罗科夫中将翻阅这份报告,一直皱着眉,报告的内容是:“根据巴曼少将的命令,不按照正常程序用舰队所属两艘属于绝顶军事秘密的,海底工程船,进行特别任务,已属两年来的第九次,以往八次,皆有报告呈上。”

中将之所以皱眉,是第一次接到这样的报告,他就会把巴曼少将召到办公室来向他当面质询,巴曼少将年纪并不大,作为一个海军少将,他年纪甚至可以说是相当轻,英俊挺拔,而且和中央,最高领导阶层的关系,好得异乎寻常,目前罗科夫虽然是他的上司,但是也不敢太得罪他,因为说不定什么时候,一项发自中央的任命调动,上下级关系,就可对调,普罗科夫是一个老资格了,自然深通为官之道。

第一次,他只能把报告推到巴曼少将面前,让他自己去看。

巴曼少将傲气十足地翻了一翻,就把报告推了回去:“导弹有紧急工作,所以未曾采取正常步骤,我以为我有权调动这些工程船。”

普罗科夫道:“当然有,但最好按照程序。”

巴曼少将更傲慢:“最好叫办公室别再打这种报告。”

普罗科夫心中相当生气,但是却打着哈哈,他没有叫办公室不打这种报告,这种报告两年来连续在他桌上出现,他却也没有采取什么行动。

这一次,他实在忍无可忍了,通过副官的联络,半小时之后,巴曼少将又进了他的办公室,中将注意到了巴曼少将容光焕发,有一股难以遏制的兴奋,看起来趾高气扬。

中将指了指报告,等待巴曼的解释,巴曼放肆地笑了起来:“要改变人类历史谁去斤斤计较规章。”

中将忍着气:“工程船进行的是什么任务,请你交一份报告上来。”

巴曼少将立正,挺胸,他身形本就高大异常,这时看来,更是英姿勃勃。

巴曼少将响亮地回答着:“是。”

巴曼少将的报告,在第三天就送到了普罗科夫中将的手上。

 

八 疯狂计划

这份报告,就是盖雷夫人的说过的,巴曼少将的”疯狂计划“普罗科夫中将?吹揭话耄负趺挥谢韫ァ?

这份计划,也在盖雷夫人的手提包中,文字图片均经过了缩小,但还有厚厚的一大叠,计划十分详细,把巨大核爆的一切,都计划得清清楚楚,连如何在事先假借一个借口,要先令该计划中爆地区的所有人遣散,都计划在内。

如果这个计划真的付诸实行,需要迁移的人,超过一千万,那将是人类历史上最大的一次迁移。

当地的地层结构,也在计划之中,还有图表说明,地壳断层裂开之后,整个陆地所发生的巨大变化,可以使黑海和地中海联成一气,自然,受影响最大的国家是土耳其,它的欧洲精华部分,要完全消失,保加利亚,罗马尼亚濒临黑海的部分也会受到影响,计划书中并且指出,罗马尼亚和保加利亚也受牵连,是一件好事这两个国家,一向听命苏联,如果大规模的迁移运动,先从这两个国家开始,土耳其不得不跟着进行,而运用什么借日,来逃避制造这样一场大核爆的责任呢,巴曼少将的想像力,真是丰富之极,他的计划是,在大爆炸引爆的一年之前,就由苏联国防部不断向全世界发布消息,说已有极可靠的情报,某外星的侵略先头部队将要进攻地球。要制造一些假证据,十分容易,而进攻地球的第一个目标,会是黑海海峡,估计地球上还没有足够的防卫力量,所以必须把这一地区的一切撤走,依据外来侵略者第一次进攻时所使用的武器,破坏力量,再来商议对策。

这种借口,虽然有点匪夷所思,但却并非不可实行,巴曼少将甚至计划了进行的步骤,首先使在太空轨迹中航行的若干人造卫星爆炸,当作是外星侵略者的所为。

把一切全部推在虚无缥渺,无可追寻的外星侵略者身上,巴曼少将无疑是幻想的天才。

这个计划,如果用苏联这样超级大国的国力去逐步进行,可以进行得天衣无缝。

我看到一半时,虽然心中在告诉自己,只不过是计划,不可能实行的,苏联领导层,不可能被巴曼的疯狂计划打动,可是一面在这样告诉自己,一面已然冷汗直流,连手心也全是冷汗。

计划还估计了核爆之后,福射尘的扩散程度,和黑海,地中海一带可能发生的海啸,也估计到了至少要十年之后,一切才能恢复正常,那当然是一场人类有史以来最大的人为灾难,但是计划说:“为了我国长远的利益,完全值得执行,云云。”

普罗科夫中将当时看这份计划,看了一半,就几乎昏了过去,不是吓昏,而是气昏的,这样荒谬的计划,却花了不少人力物力,精心地,一本正经编出来。

我匆匆看完了计划,把其中详细列明,有关数据的部分全部略了过去,只注意到了有些数字,竟然精确到了小数点以后的五位数。

我合上了计划,吁了一口气:“司令员其实不必生气,他应该知道这个计划绝无被批准执行的可能,虽然贵国真要疯狂起来,这计划并非不可行。”

盖雷夫点头:“当时中将的态度确然如此,他立即召见巴曼少将。”

司令员召见巴曼少将时,自然怒气勃发,拍着桌子,吼叫着:“这是什么,国家电影制片厂请你协助编写剧本。”

巴曼十分严肃地回答:“这是有关国家前途的计划,司令员同志。”

司令员气得更大声:“你以为上头会同意你的计划吗,你这个,”他接下来,骂地一连串的脏话,巴曼少将只是挺立着,等司令员骂完,他才道:“有人帮助我,我可以在某些帮助之下,完成这个计划,事实上,计划中的一切,一直都在秘密进行,进度超乎理想,所以我才连续动用工程船,而且,我认为计划可以在内部极机密的情形下公开了。”

司令员真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他连声问:“谁,谁在帮助你完成,进行这个计划。”

巴曼少将的回答是:“关于这一点,目前还必须是绝对的机密。”

司令员自然更怒:“什么意思,我是司令员,保密,对谁保密。”

巴曼少将没有回答。

以上的经过,是在一份由普罗科夫中将签名的报告之中,司令员向上司报告的情形,当然是事实,这份报告的副本,也在众多的文件之中。

司令员几乎要动用权力,把巴曼少将军法处置,他办公桌上,直通莫斯科的直线电话,响了起来,司令员清了清喉咙,才拿起了电话来,电话中传来的是一个他熟悉的大人物的声音,他,作为黑海舰队的司令,也必须听这个大人物的命令。

大人物直截了当地告诉他:“巴曼同志的计划,最高方面正在研究,他有一切行动自由,从现在起,他的职务有新的调动,不再隶属黑海舰队,但是有权动用黑海舰队的一切资源,你作为司令员,必须尽全力协助他。

司令员听得目定口呆,他想争辩几句,可是却说不出来,而大人物已挂上了电话。

巴曼少将的态度,倒也没有再特别倨傲,当司令员挥手请他离去之际,他还是行了一个军礼。

我听盖雷夫人说到这,不禁更加骇然:“贵国的领导层,居然会同意这个计划。”

盖雷夫人吸了一口气:“事后证实:“出了事之后才证实,那位大人物,并没有打过这个电话。”

我越听越是奇讶:“那么,当时这个电话,是巴曼安排的?这确然不是难事,但是,如何模仿大人物的声音呢?”

盖雷夫人道:“这一点我们不知道,巴曼一再提及他有外来的助力,这一点最可疑,你再详细了解下去,就会明白了。”

我想了一想:“是不是贵国权力中心的最高层,已经同意了他的计划,在暗中给他帮助。”

盖雷夫人望着我,也显示了一丝疑惑,但是她立即又摇了摇头。

我补充着我的意见:“贵国近年来有不少行动,十分古怪,例如瑞典领海不断出现神秘的潜艇,又例如一枚导弹,忽然飞入了芬兰的国境等等,这种种行为自然都受最高权力中心的指挥,也可以说是在进行巴曼的计划,造成一种已有外星侵略者开始向地球进攻的假象,那枚射向芬兰的飞弹,就有传说,是为了对付一架不明飞行物体。”

盖雷夫人又呆了半天才又摇着头:“不可能,除了另外有一个秘密权力中心存在,可是,可是事情又实在十分奇怪。”

她讲到这里,想了一想,才又道:“事实是,巴曼少将已经取得了他所需要的一切。”

她陡然之间,讲出了这样一句话来,我不由自主地喉间发出了,咯,的一下声响:“请你说得具体一点,什么意思。”

盖雷夫人苦笑了一下:“他已经在不知不觉间,完成了核爆装置,在博斯普鲁斯海峡,马尔马拉海峡,达达尼尔海峡,都完成了核爆装置,可以同时引爆,才达成他的计划。”

我又呆了一呆,才笑了起来:“我想这是他在骗人,他哪里来的所需的一切贵国的核武器储备,虽然相当丰富,但只怕全给了他,也还不够。”

盖雷夫人沉吟着:“我国的核武器,要动用的话,有一套极严密的规章和制度决不是一个小集团所能随便接触。”

我道:“这就是了,其他国家,当然也不会给他帮助,所以,他在骗人。”

盖雷夫人深深吸了一口气:“如果他骗人,我也不必把这些事告诉你了,事实是,五月中,巴曼少将向司令员提出,说按照他的计划,一切都已部署妥当,核爆随时可以进行。”

我有点慌乱地挥着手:“司令员会相信吗?”

司令员自然不相信。

普罗科夫中将,接到了巴曼少将的报告,嗤之以鼻,自从接到命令,上头允许巴曼少将有行动自由,尽量去发挥他的,天才计划,之后,司令员十分不满,也通过了各种渠道,向高层反映这种情形的不合理,也有了一点反响。

据司令员官场的经验,他估计在不久的一次高层会议之中,可以来一次反扑,反扑如果成功,不但可以使巴曼少将职务不保,也可以使他的后台靠山,从高位上垮下来。

所以,司令员对巴曼的行动,暂时采取冷眼旁观的方法。

不过,作为黑海舰队的司令员,听到了,一切部署完成,的报告,也不免暗暗心惊,在为他懂得那需要多少核武器才完成,如果没有最高当局的全力支持,巴曼少将如何有能力完成部署。

所以,当巴曼少将请他和参谋长,一起去观察一下那些已完成的装置之际,他和参谋长商量,带着极度疑惑的心情答应了,出发之前,他的准备功夫也相当充分带了超过十个专家,所有人利用潜艇观察,行动高度机密,因为苏联潜艇,驶入黑海海峡,是违反国际公约的,一给土耳其方面知悉,立时会形成巨大的国际纠纷所以,在潜艇上,装设了”隐形”装置,一种复杂的反探测系统,可以避过深海声纳探测和雷达探测的设备。

那艘潜艇,就是黑海舰队潜艇母舰所附的两艘其中之一。

这次视察,历时二十八小时,视察的结果,令得司令员,参谋长和他们带去的专家,目定口呆,而且的确,恰如巴曼所言,在黑海的三个海峡的海床之上有着巨大到不可思议的核爆装置。

我听盖雷夫人讲到这里,大声打断了她的话:“证据只是表面的,有装置,但一定没有真正的核子弹,就像是一柄只有空弹壳的手枪,只能起到恫吓作用。”

盖雷夫人脸上的许多皱纹,挤在一起:“任何人都但愿如此,可是科学上的证据,却一应俱全,专家甚至可以肯定,巴曼少将的呈报数据,完全正确,核爆装置一旦引发,产生的威力,足以造成他预期的效果,那是三万倍超级氢弹的威力。”

我立时,哼,地一声:“贵国所拥有的超级氢弹,总数不会超越一百颗吧。”

盖雷夫人吸了一口气,才道:“是,所以在证实了核爆装置确然已部署完成之后,巴曼少将的帮助,究竟来自何方,就成了最难理解的事。”

我保持着沉默,因为事情实在太不可思议,也太紊乱了,甚至无法提出任何问题,过了一会,我才道:“贵国最高层反应如何,难道他们也不知道巴曼少将的助力,来自何方。”

盖雷夫人叹了一声:“证实了巴曼少将所说属实,最高领导层的震惊程度,在任何人之上,自然立即召开了紧急会议,我也是这次最高层的紧急会议的参加者之一,因为在决策方面,随时都会应用到情报资料。”

我点头,表示理解以她的地位,确然有资格参加这类最高层的重要会议。

会议的形态,可以说奇特之极,只怕是苏联自从十月革命以来,从来也未曾出现过的怪现象,最高权力中心,在巴曼少将的面前,全然无所发挥权力的作用,当那个电话,当时打到普罗科夫中将办公室中的电话,被揭穿并无其事,权力中心严厉地要求巴曼少将解释,巴曼少将只是轻描淡写地道:“这只是我所获得帮助的一部分,以便我的计划顺利进行。”

权力中心的责问更加严厉:“你的帮助,是来自哪一个外国。”

以巴曼少将的身份,他如果接受任伺外国这种形式的”帮助”,那是极其严重的叛国罪,可是巴曼少将仍然若无其事,他的回答是:“接受帮助的条件之一,是要严守秘密。”

他的这种态度,令得所有参与会议的人,忍无可忍,在一片责斥咆哮声中,普罗科夫中将当时就出手,揭下了巴曼少将的领章和军事,而且也决定了要把他军法从事,立时处决。

可是这群情汹涌之中,巴曼少将说了几句话,却又令得整个会议室,在突然之间,变得雅雀无声。

巴曼说的是:“不论你们怎样对付我,我要指出一个事实,装置已经完成,控制发射的所在,只有我个人知道,你们不能拆除装置,一动手拆除,爆炸就会自动发生,爆炸已开始倒数,时间是一年,三百六十五又四分之一天,关于外星侵略者要进攻,地球的某一部分,必须进行大撤退的宣传,应该立即开始,换言之,人类历史上最伟大的计划,必须一丝不苟,按章进行。”

巴曼说出如此之斩钉截铁,神态自若,任何权力,在他身上都不发生作用,就算当时把他大卸八块,也难以阻止他疯狂计划的实现,所有参加会议者,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才好。

最后,还是由一位大人物,把肩章和领章,送给了巴曼,巴曼在接下去的时候冷笑着:“少将的军衔,算是什么,我可以作全人类的总司令。”

所有人啼笑皆非,先劝巴曼回敖德萨,巴曼离开之后,激烈的争论又开始,在几小时之后,总算有了一项决议,这件事,必须按照最高机密来处理,绝不能有丝毫外泄,其次,再派一批专家,到黑海海峡去观察那批核爆装置。

再一次观察,巴曼少将有恃无恐,合作之极,把专家所需要的资料,尽量供给。

十天之后,视察结氟专家的结沦这样说:“要复核巴曼提供的资料上的数据我国现有大型电脑,不能负担操作之责,估计美,苏,英,法等国联合,也未能胜任,暂时无法知道这批数据如何计算得来,但却有强烈的说服力,证明一切事实。”

机密会议再次召开。

 

九 大祸临头

会议并没有巴曼参加,巴曼只是在,等会议的决定,会议中议论纷纷,最后的决定是,赞成黑海舰队司令员和参谋长,说服巴曼少将取消他的计划。

司令员普罗科夫中将和参谋长维拉斯基少将,明知道那不可能,不肯接受这个任务,可是会议却除了他们两人之外,一致议决通过,并且授权他们两人,可以采取任何方法和手段。

两人无可奈何地接受了这个任务,回到黑海舰队的基地,他们采取了一个十分特殊的方法来对付巴曼少将。

在只有他们三个人参加的秘密聚会上,普罗科夫中将一面笑着,一面对巴曼道:”你的游戏玩完,而且,这是一个失败的游戏,开始倒真能使人大吃一惊,但等到人人镇定下来,就拆穿了你的恫吓,因为你根本说不出,你从何得到那么巨大的核爆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