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我很想有向这位小姐打听点什么,却并没有这样做,因为我知道,我所想打听的事,她绝对不会知道,这是其一;其二,于勒既然是刎颈而死,那就是意外死亡,既有可能是自杀,也有可能是他杀,而那些警察很快就会知道,昨天晚上,我和他在一起谈到很晚,因而会来主动找我,我必须尽快离开这里。

谢过那位小姐之后,我匆匆吃完早餐,迅速结帐离开了这家酒店。

我并非害怕被当地警察当成杀人犯,即使他们将我当作疑犯抓起来,我相信凭着我在国际刑警方面的良好记录,还有国际刑警发给我的特殊证件,也一定会很快获释,但这样一来,我卫斯理在这里出现这件事,就会让桑雷斯知悉,会引起什么后果,我现在实在难以预料。其次,我在这里出现以后,势必引起另一方面的高度重视,我所说的另一方面,当然就是指小纳尔逊所代表的那股势力。

广告:个人专属 VPN,独立 IP,无限流量,多机房切换,还可以屏蔽广告和恶意软件,每月最低仅 5 美元

老大哥对发生在佩德罗和桑雷斯身上的事一直大有兴趣,小纳的手下,目前到底有多少人在这两个国家活动,我虽然不是非常清楚,但也可以想象,那些人加起来,大概就是一个小规模的部队了,尤其在小郭调查佩德罗的事被小纳知道后,我相信,被派入这两个国家的间谍就会成倍增长。

正因为有了这个因素,我和小郭来时,可以说是小心了再小心,最初,我们是直接飞往美国,在美国改变了身份以后又飞往太平洋上的一个岛国,在那里再次改变身份,转道非洲,然后才从非洲来到这里。可以想象,只要我的行迹在这里出现,小纳定会追随而来,事情可能就会起根本性的变化。

有时候,我也会与某一国的秘密力量合作,更多的时候,我会与国际刑警合作,但这次所涉及的事,实在是太奇诡,且涉及迪玛王妃的隐私,小纳等人插足进来,隐私就可能不再是隐私,并且,他们会拿这件事做怎样的文章,实在是一件难以预料的事。当初,迪玛王妃也曾想过向他们寻求帮助(她也是与小纳有过交情的),正是出于这方面的考虑,才决定找小郭的。

另一方面,我与迪玛王妃有过几次见面以后,心中就对她产生了一种非常特别的感情,我相信我们会成为非常亲密的朋友,我不愿我的朋友因为这样一件事闹得身败名裂,甚至是影响到她的整个后半生。

当然,事情后来的发展完全出乎我的意料之外,那时,我就是想将这件秘密一直隐瞒下去,也已经是不可能,事情发展到了这一步,早已不是某一两个人的能力或者愿望所能控制,我相信迪玛王妃也能够理解这一点。这是后话,后面自然会说到。

离开海边酒店以后,我知道当地警方定会四处找我,因为我的突然消失实在是太令人怀疑,但一时之间,他们却也无奈我何。因此,我直接回到了这个国家的首都。路上,我就非常认真地思考着于勒突然死亡这件事,这件事绝对非同寻常,因为在他死去的前一天晚上,我们有过很深的交谈,我知道他一定不会自杀。

那么,他的死,会不会是因为他与我的接触呢?

果真如此的话,岂不是我害死了他?这个念头在我脑中转动了很久,我实在找不出他的死与我之间的太大关联,因为自从我到达南美以来,各项活动没有受到任何方面的注意,没有人对我在这里的行动表示特别的兴趣,也没有人跟踪我。

在否定于勒的死是因与我接触这一点后,我便想到了另一件事,那就是我曾想接触的是三个人而不是于勒一个,但是,另外的两个人在我尚没有想到要与他们接触时,就已经死了,一个死于心脏病突发,一个死于车祸。

想到这一点,我立即便警觉起来。

于勒曾想告诉我一件非常奇特的事,这件事并非他自己的经历,而是发生在他的情妇以前那个情人身上的。我暂且认定,他所说的情妇是指贝思,那么,贝思以前的情人就应该是桑雷斯。

如果这一假设成立,说明了什么?

说明一个事实,贝思的确知道一个大秘密,这个秘密很可能有关桑雷斯的阴谋有关,而这个阴谋正是与佩德罗有关的。

她并没有为桑雷斯守密,因为桑雷斯终于抛弃她以后,她对他已经恨之入骨。她将这一秘密透露给了她的三个新情人,于是也害死了这三个人。

想到这一点,我立即想到,贝思目前的处境极度危险,她将会是桑雷斯的下一个暗杀目标。

这时,我做了一个突然的决定,我要将贝思带走,无论是采取什么方法,我也要将她弄出这个极度危险的国家。

贝思所住的那幢别墅我是知道的,我甚至还暗中去观察过,想通过某种方法接近她,但由于我当时并不清楚她同桑雷斯之间是否仍然保持联络,更不清楚她对桑雷斯是否还存有幻想,所以不敢冒险,才没有更进一步的行动。

到达这个国家的首都之后,我立即便赶去那幢别墅,但是,我仍然是晚了一步,当我赶到时,那里已经只剩一片废墟,一场大火将原有的一切全都烧光了。

而对那一大片废墟,我当时的心情简直就难以形容,这一场大火,显然是不久前烧起来的,除了一些被烧毁的残骸以外,到处都是水,这是消防队救火留下的痕迹,在那座废墟中,还有些人正在忙碌着,他们全都穿着便衣,我无法判定他们的身份,但我可以肯定,他们是在寻找起火的原因,同时我也肯定,他们一定找不到,即使找到,那也决不会是真正的原因,真正的原因是有人纵火。我也能想象,今天的当地报纸定会有关于这场大火的报道,报道说明,在这场大火中,至少有一人丧生,至于起火原因,可能说乃待进一步调查,也有可能结论说是意外起火,例如电路老化,或是煤气泄露什么的。

我当然不能在此久留,那样就可能引起注意,在这种时候,出现在现场附近的每一个人,都可能引起怀疑。

我慢慢地踱过去,见前面有一个老太太正在一步一回头地走着,她显然是在注意那片废墟。我当然不会认为这个老太太会与那场大火有关,她只不过是好奇而已,或者她对忽然起了这么一场怪火觉得不可理解。

我赶到老太太身边,用英语问她:“烧得真够彻底的,有人在里面吗?”

老太太看了我一眼:“你没有看今天的报纸?”

我道:“我是一个旅游者,刚刚到这个城市,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老太太说:“这里住着贝思小姐,真惨,她被烧得不成人形了,报纸上有她的照片。她活着的时候,非常美。”

“愿上帝保佑她的灵魂安息。”我说着,告别了老太太。

虽然我很想与老太太多谈谈,但我知道这是极其危险的,谁都无法预料有没有人正在注视着我们。再说,我也完全没有必要再来弄清起火的原因,因为这个原因我已经知道了。几乎在同一时间两个完全不同的地方,有两个人非常突然地死去了,这两个人又都与一桩秘密有关,难道这还不能说明问题?

我知道我渐渐触及到了事情的核心,可是,就在这时候,我失去了目标。

这时,我非常非常的后悔,如果当初我不是有那么一丝犹疑,而是非常果决地将贝思小姐弄出这个国家的话,我相信第一她不会惨死,第二,我也一定有办法让她说出那个秘密。可是现在,我到哪里去找知道这个秘密的人?

我当然想到了桑雷斯的其他情人。同时,我也想到,这根本就没有任何作用,桑雷斯既然可以将贝思小姐和她的三个情人杀死,当然是因为他们知道了这个秘密的缘故,那么,其他情人之中,只要是知道这件事甚至是可能知道这件事的,他也一定不会将他们留在世上。我甚至可以认定,那些人中,如果现在还有活在世上的,也定然是对那桩秘密一无所知的。这种人,去找他们也没有丝毫作用,反而会暴露了我自己。

可是,除了这条路以外,我还有什么路可走?

登记了酒店房间,我便设法与小郭通了一次电话,因为我担心这里的电话受到了监听,所以我们的谈话用的全部是只有我们两个人才懂的暗语。

我所希望的是小郭那方面能有什么进展,在与他通话之前,实际上我已经认定他的工作是不会有什么进展的,因为我已经确定,这一切都是桑雷斯所操纵,佩德罗确然是被他掉包了,这个掉包行动,当然是在那次会谈中悄悄进行的。

结果正如我所料,小郭没有找到我曾想找到的那种特殊方法或是药物。他的工作当然不能算是白做,因为至少我们证实了,现在的佩德罗并非因为某种药物作用的结果。

接着,我将这里发生的事告诉了他,并谈了我的想法。

这时候,他对我说了另外一番话,他说:“据我所知,现在我们的周围至少有五个国家的间谍组织在活动。”

我当然知道有间谍组织在围绕着这件事活动,但他说的并非围绕着这件享,而是说在我们的周围,这就不能不让我吃惊了。在我们的周围,那其中也就包括我本人在内,但这些天来,我一直都非常谨慎,实际上,我并没有发现有任何人注意到我,难道真的会有人悄悄地跟着我而未能被我发现?

我当然是将这个疑问提了出来:“你是说,我受到了监视?”

小郭接着说:“他们是否注意到了你,这一点我还不能肯定,但我知道,围绕着我们正在调查的事,大规模的间谍活动正在进行,包括了世界上几个著名的间谍组织。而且我知道,我们的朋友小纳,现在正与你在同一个国家,说不定他与你之间的距离非常近。”

小纳尔逊也到了这里?

我当然相信小郭所说的一切全都是真的,他目前已经成为世界最著名的私家侦探之一,在全世界各地,他的耳目甚多,什么地方发生了什么事,要想瞒过他,还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尤其是这件事引起了他的注意之后,那就更难了。

世界上几个军事大国的间谍组织全都云集在这两个国家之中,本身说明一个事实,我们现在所涉及的事,很可能比我们想象中要严重得多。

或许,我应该与小纳尔逊见一见?

这个想法一冒头,我立即就否定了。我如果与他见面,或许他会告诉我一些目前我还不知道的事,但他告诉我这些事也会有前提,那就是以我手中现在所掌握的线索作为交换。这却是我无法做到也不愿去做的,我不愿让一桩与迪玛王妃有关的丑闻在全世界范围内扩散。

既然我不愿与小纳尔逊见面,而他又在这座城市,那么。

为了避免偶然地邂逅,我觉得我再出去活动的时候,还是要化装为妙。

但是,我没有料到,虽然对此早有防备,却仍然无法避免这次见面。晚上,我到酒店楼下的餐厅吃饭时,我对面的座位上忽然来了一个人,这是一个高个子的外国人,约莫四十多岁的年纪,模样极其普通,普通得你就算是见了他十次,第十一次再见的时候,仍然想不起他是谁。

他走到我的前面,却并不问我是否可以坐在我的对面,而是老实不客气地坐了下来。他这一坐下来,我就意识到有什么不寻常的事要发生了,我顿时加强了警惕,暗运起气来,以防任何不测的发生。

但是,他开口说话的时候,我却惊了一大跳,我相信,就是此刻我所在的地方发生了强级地震,也一定不会比他向我说出的第一句话更令我吃惊了。

他说的这句话其实极其简单,就像是老朋友见面后最平常的问候。

他坐下后就道:“卫斯理先生,我可找得你好苦。”

我因为不想迎面碰上小纳尔逊,所以是化了装的,多少年来,我对自己的化装术极其自信,曾经有一度,我认为我的化装术在全世界的排名至少也在五名以内。后来有一次,我遇到一个奇人,他在一见面就指出我是易过容的,而当时,我无论怎么想,也想不起这个人是谁,当然,后来是知道了,这个人的名字叫游侠。从那时候起,我对自己的化装术的自信稍有减少,但也可以肯定,全世界范围内,能认出化装之后的我的人,不会超过三十人。

令人感到悲哀的是,我的自信一次又一次遭到打击,这一次,竟又被人识穿了,而我同样在被人识穿之后,不知道对方是何方神圣。

对方到底是什么人,我不清楚,他要干什么,我也不知道,但有一点我是知道的,我在这里的身份已经有人知道了,这终归是一件极不妙的事。在最初一刻,我想竭力否认,但我还是有那么几秒钟的犹豫,就在我犹豫的时候,那人又说:“这里说话不方便,到我那里去谈吧。”

仅仅是这一句话,我立即知道他是谁了。

这家伙真是越来越精熟了,他的化装术,竟然连我也一时没有认出来。但另一方面,他并没有先报家门,却开门见山,像老朋友一样与我说话,这说明他以为我认出他了。

知道了他的身份之后,我便不再躲躲藏藏,大大方方跟着他走出去,上了停在酒店门口的一辆车,坐上车之后,我才说了第一句话。

他既然说酒店里说话不方便,当然是知道目前这座城市已经成为国际间谍活动最频繁的地区之故,在这样一个地方,或许每一个人全都在极其严密的监视之下。上了他的车子之后我才说了第一句话,那是因为我知道,他的车子对于他来说,是绝对安全的。

我说的这句话是:“小纳,你这家伙,神出鬼没,是怎么找到我的?”

这个人正是我的朋友小纳,中央情报局的一位高级官员,最初与我有交往的是他的父亲老纳尔逊,那段交往追溯起来已经是几十年前的事了,当时,老纳尔逊是国际刑警方面的一位高级官员,而我却是同一个名叫石菊的侠女一起寻找隆美尔宝藏的下落。正因为这次合作,使得我的名字在国际刑警组织之传了开来。当然,后来我们还有过几次合作。小纳是老纳尔逊的儿子,我最初与他交往的时候,他还只不过是一名中级军官,现在的职位却是越来越高了,在中央情报局中,属于那种位高资深人员。

我对他说出上面那句话,当然也是想多少挽回一点面子,说明不仅仅是他认出了我,其实,我也是早认出了他的,只不过不想这么快就将自己暴露在他面前而已。

小纳并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只是说:“我早知道这件事情决不会简单,现在,竟然连大名鼎鼎的卫斯理都出面了,那就说明更不简单了。”

我们之间可以说是非常熟悉的,当然很清楚对方的优势和弱点,他刚才的那句话,其实就是在攻击我的弱点,知道我这人近年来是越来越自大起来,所以一见面就往我的头上扔了一项高帽子。我也知道,越是成功人士,就越自负,他扔给我一顶高帽于,我不回他一招,那就实在说不过去,正所谓来而不往非礼也。

我摊了摊手:“你这句话正是我想说的,连世界上首屈一指的中央情报局都惊动了,我看我完全没有必要再在这里呆下去了。”

这话如果是在我对他完全不了解或是对他们这次行动的进展一无所知的情形下,对他不会有任何效果,但现在,我已经知道,他所了解到的情况一定不会比我更多,甚至可以说是一无所获。我这样说当然有着特别的理由,一,如果他们有了决定性进展,一定不会费尽心思来找我,既然来找我,当然是认定了我比他们知道得更多,并且想从我这里获得一些他们不知道的东西;二,如果他们知道得很多的话,根本没有必要一见面就给我扔来一顶高得不能再高的帽子,扔高帽子的目的当然就是有求于我。

在这种情形之下,我刚才那句话,看起来是对他们的赞誉,实则是对他们的讥讽,别人或许听不出来,他自己心中却是极为明白的。

可我没有料到,这个小纳,他的修为竟已经到了炉火纯青,刀枪不入的程度,听了我这话,脸上竟一点变化都没有,却说:“世界上首屈一指这个评价倒也不为过。”

这家伙,人家给他一支竹杆,他就顺着往上爬,我立即就想到了中国一句俗语:“你怎么不撤泡尿照照自己?”

但我还没有说出来,他却说出了下面的一句话:“不过,就算将中央情报局的所有力量加起来,恐怕也顶不上半个卫斯理。”

我于是立即反驳:“就冲你这句话的功力,也说明你那个中央情报局可真是一所培养人的大学校。”

他似乎意识到我有些不愿与他们合作的意思,连忙就改口,说起了另一件事:“老祖母在这里,你想不想见一见?”

听了他这话,我又是暗吃了一惊,老祖母盖雷夫人是一个非常厉害的人物,老得恐怕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有多大年纪了,可她仍然在间谍这个行中有着极高的地位;她属于一个与小纳敌对的阵营,至于是哪一个国家;我也不必细说了,因为能够与小纳的阵营敌对的,全世界并不多。这两个人虽然属于敌对阵营中两个位高权重的人物,绝大多数时候是在勾心斗角,但也有许多次合作。这也正是我不肯与世界上任何间谍组织合作的原因,间谍组织与警察组织绝然不同,警察的宗旨是制止犯罪维护社会稳定,可间谍却是不借一切窃取别人的秘密,为颠覆、控制、打击别人服务。为了达到这些目的,他们什么样的手段都可能使出来,比如昨天是敌人,今天就变成盟友,却又当面称兄道弟,背后刀枪相见。

这次的事情,连老祖母这样的人物都惊动了,可见事情比我想象的,不知要严重多少。知道这个消息后,说我不吃惊是假的,但我也不愿将这种吃惊表现在脸上,所以故意装得很平淡地问:“盖雷夫人?她难道还没有去见老祖宗?好几年不见了,我相信她一定老得走不动路了吧?”

小纳笑了笑:“倒是老了不少,不过要论走路,我相信她定不会比你慢多少。”

他这话明显是双关语,一方面是说她仍然非常健康,另一方面则说她的工作效率仍然一如既往的高,我装着听不懂,说道:“是吗?下次见了她老人家,我一定要祝她老人家长命百岁。”

说话间,小纳的车子开进了老大哥在这里的大使馆,有几个人迎出来,小纳挥了挥手,那几个人又退了回去。

我和他一起走进一间小客厅,我在沙发上坐下,他为我倒了一杯酒,自己也倒了一杯,紧挨着我坐下来。

小纳喝了一口酒道:“卫斯理,你们中国人有个词,叫开门见山,我希望你告诉我,你到底知道多少?”

我当然是不愿告诉我知道多少,其实,要说起来,我知道的也实在是有限得紧,所以我说:“至少,你和老祖母到了这里,我就不知道。你想,我又能知道多少呢?你能不能告诉我,你们到这里来,是为了什么?”“当然可以。”小纳说:“很早以前,我们就感到这两个国家有些变化,但一直不知道这是一种什么变化。直到你派郭先生来找我,我才知道,原来你也盯上了这里的事。我相信你早已经知道,我们对郭先生所说的那一番话,根本就不会相信。我们如果相信那些话,那就说明我们根本就是一邦饭桶。”

他还没有说完,我就笑了起来。

小纳对我的笑感到不解:“你为什么笑?难道我的话很好笑吗?”

我喝了一口酒:“不是你的话很好笑,而是我觉得你们这些人,也未免太神经过敏了。既然你肯跟我说真话,我也不必要说假话,我可以告诉你,我根本就没有让小郭去找你,甚至连他曾经去找过你这件事,我根本都不知道。你能不能告诉我,他为什么去找你?”

小纳听了我这话,显得非常吃惊:“你说的是真话?你肯定没有骗我?”

我应道:“我们之间的交情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我为什么要骗你?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小纳当然不会相信我的话:“你真的不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事?”

我将杯中的酒一口干了,问道:“这里发生了什么事吗?很抱歉,这几天我没有看新闻。”

小纳还是不信:“那么,你到海边酒店去干什么?”

他这样一说,我马上知道他为什么能找到我了。他一定也在注意于勒,于勒死了以后,他们甚至进行过调查,当然就发现有一个很奇怪的东方人曾与他接触这件事,然后,这个东方人又非常神秘地失踪了。于是,他便认定,这个东方人是我。

我原想告诉他,我是到这里来旅游的,但很快便知道,这种话根本不可能让他相信。第一,我如果真是来旅游的,不会只是一个人,至少也应该有白素在,甚至应该是和红绫、白老大几个人一起;第二,我的传奇经历太多,可以说每一次经历都是一次探险旅游,在这种情形之下,我说我的目的仅仅只是为了纯旅游,谁都不会相信。

这想法当然是一瞬间冒出来的。有人将现代电脑吹得怎样怎样,其实,电脑永远不会有人脑快,让一部电脑进行这样的思考,至少也需要几十秒钟,而我当然用人脑思考,估计最多不会超过两秒。实际的情形也不能超过两秒,小纳是何等样人?我思考的时间一长,他马上就会觉察,那么,不论我怎么说,他也定不会相信了。

“不错,我是因为有点事要办。”我答道:“但是,这事与小郭没有任何关系,虽然我知道他现在也在南美,但这完全是巧合。同样,跟你以及你所说的事没有任何关系,我可以肯定这一点。因为我正在进行的事,是一件纯私人的事,不涉及任何国际纠纷。”

他还有些不甘心:“那么,郭先生在这里办一件什么事,你总该有所了解吧?”

我看了看他:“你认为,他在所进行的事情没有最后结果之前,会告诉我吗?那么,你能不能告诉我,你们到这里为了什么?”

小纳听到这里,将酒杯猛地往茶几上一放,站了起来,在房间里来回踱了几步,然后停在我的面前:“卫斯理,你太不够朋友了,你让我觉得,你简直就是一个不讲朋友感情的人,你是一个冷血动物。”

我只是朝他笑,不说话,其实,我又能说什么?

我反问:“你如果够朋友的话,为什么不将你到此的目的告诉我?再说,够不够朋友,那完全是一个私人感情问题,同各自的工作根本扯不上关系。如果按你的说法,你和老祖母能说是朋友吗?但我知道,有许多次,你们合作得非常好。”

小纳很激动地挥了挥手:“你能言善辩,我也不跟你说了。但我可以回答你刚才的话,并不是我不告诉你什么,而是你知道的比我们不知多多少,甚至可以说,我们根本就是不知道任何实际的东西。到这里,我们就像是瞎子一样。”

听他这样说,我站了起来:“那么,我告诉你,其实我也就像是瞎子一样,你相信吗?”

他见我往外走,便在后面喊:“你别急着走,我们还有很多同共的话题,不是吗?”

我站下来,转过身对他说:“或许有,或许没有,现在我还不能确定。如果你正在进行的是一件非常有趣的事的话,我希望你有了任何发现以后,不妨向我透露一点,如果这件事引起了我的兴趣,那么,我们可能就有再一次合作的机会了。OK?”

八、改头换面

回到酒店,立即就接到了小郭的电话,他已经放弃了调查某种特殊秘方一事,来到这里同我会合。

这当然是我们在电话中商量好的,现在,我几乎已经可以肯定,佩德罗是被桑雷斯掉包了,迪玛王妃成了起大阴谋的牺牲品。但是转为谈论玄理,摒弃世务,专谈本末、有无、体用、才性等,桑雷斯到底是怎么做的?我实在是想不明白。

因为此事涉及一个暴君的大阴谋,所以我们目前的处境可以说是极度危险,因此,我和小郭之间便不再一同行动,就连住物辩证法作了重要发展。,我们也是分开的,这样做的好处是遇到什么不利于我们的情况,相互间可以在最短的时间内赶到,以便策应。

如果说此事极度危险,就目前来看,似乎还不能肯定,我一生中,所经历的危险每次都比这次更严峻为特征,力图用儒家文化融汇西学以谋求儒学现代化的一个,有许多次,我都已经做好了必死的准备。但那时,我总还能感觉到危险存在,知道了危险所在,总还能找到方法对付。可这次却全然不同,我的敌人似乎就在我的面前,可我又看不见抓不着。我当然相信,他们正在想什么办法对付我,既然小纳能够知道我在这里,他们也应该知道,他们毕竟不是笨蛋,那么,我在这里对于他们就是一个极大的威胁。身边埋着一颗炸弹,谁能够安然入睡?换了任何人,都会想尽办法进行处理。

但是,就目前来看,他们没有采取任何针对我和小郭的行动,要说可怕,这才是最最可怕的。我知道他们会有所行动JulesAyer,1910—)、纽拉特(O.Neurath,1882—1945)等。,却根本不知道他们会怎样行动。

正因为如此,我们的每一分每一秒都会有生命危险。

更让我茫然无措的是,我目前根本就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走。

小郭给我打来电话,一方面是告诉我,他到了,另一方面当然是问我,下一步怎么走,对此,他似乎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当然,我们的通话,是用我们两个人才懂的暗语在进行,这种暗语是我和小郭自创的,综合了中国两种极难懂的方言和越南话,然后在语序上进行了重新排列,这样的暗语,普天之下,除了两们两个人之外,不可能有人能懂,所以我根本就不担心有人监听。我也知道,我在这里说的每一句话,根本就不会成为任何秘密,至少会有几个国家的间谍听到。但我们所用的暗语,与他们所使用的任何暗语体系没有丝毫关系,就算他们的专家能够破译出来,那也决不会是短时间内的事。

小郭对我说:“我再去找那两个清洁工?”

他的意思当然是继续搞一次监听,想从中得到新的发现。

他这话刚说出来,我便否定了:“这样不好,我们还是要想别的办法。”

他不解:“你说不好的理由是什么?”

我道:“我当然有非常充分的理由。第一,我相信桑雷斯的手下,应该早就开始注意我们了,如果以前还没有发现我们的话,那么,在小纳和老祖母出现在这里以后,这里的间谍战云诡波谲,每一个可疑的人,都会受到他们的严密监视。于勒和贝思的死,似乎就说明了这一点,不然,他们也不会闹出如此之多的大动作。在这种情形之下,我们的监听就没有任何意义。”

我刚说到这里,他便迫不及待地问:“那么第二呢?”

我答:“第二,要搞侦听这一套,小纳的手下和老祖母的手下不知要比我们内行多少。你不要忘了,这里集中了全世界间谍中的精华,这些人的本事,我们绝对不可轻视。何况他们长期以来就在进行着这件事,在这里活动的,不知有多少双料间谍三料间谍,此时各种情报肯定是满天飞,真真假假都有,间谍和反间谍活动频繁。就算我们搞侦听,得到的东西是真还是假,那实在是一件极其难说的事。”

小郭见我这样说,有些急了:“那你说我们该怎么办?”

“除了安安静静地等下去,我目前还没有想出更好的办法。”我答。他显然不同意我的意见:“等?我们等什么?是等那个独裁者派人来暗杀我们?还是等小纳老祖母那些人来告诉我们最后结果?”

小郭很激动,甚至不仅仅是激动,还有急躁。其实,我的心情与他相比,也好不到哪里去,他所说的情形的确是存在的,现在这里云集着各方高手,什么样的事都可能在我们完全没有预料的情形之下发生,别人在紧锣密鼓地行动,而我们却不得不等下去,会等到一个什么样的结果?

但是,除了等下去,我们会有什么更好的办法?

我有一个设想,目前桑雷斯就像是坐在一只装满黑色火药的大轮船上,这些黑色火药之所以没有爆炸,是因为云集在此的各方神圣还没有找到引爆的方法。桑雷斯当然知道怎样来引爆,但他不会告诉别人。现在,围绕在他身边的有那么多高手,这个秘密也必定不可能是永久的秘密,总有一天会被人发现。在这种情况下,他心中其实比我们更急,火药早已安装好了,想拆走已然来不及,他唯一能做的,就是不让人发现他的秘密,要想不让人发现,当然就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对那些试图发现这一秘密的人采取行动。

我不知道他会采取什么行动,但我相信,他一定会采取行动。

中国兵法中有一条以静制动,仅仅只有四个字,却包容着极其深奥的道理,用在什么时候,都再恰当不过。在我们进行此事之初,因为是极其隐蔽的,我们大肆活动,不会引起他的警觉,当然就不会有问题,现在。他已经知道了我们的存在,至少是知道了他身边有了许多间谍在活动这一事实,我们忽然静下来,就等于夺得了主动权。

这也是物理学中相对运动的原理,我们在动的时候,他们也在动,这时候,我们就不容易看清他们在动。现在,我们静了,他们却不能不动,他们的一切行动,就会暴露在我们的视线之中。

因此,我对小郭说,目前,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什么都不做,静观他们的行动。

小郭听我这样分析,轻轻地叹了一叹:“看来,也只能如此了。这事想起来,真他妈窝囊。”

我同他开玩笑说:“那是因为你经历的窝囊事太少了,所以心里才会不好受,我这一生中,经历的窝囊事不知有多少,有许多次,不知要比这严重多少。”

他也同样给我开了一句玩笑:“那是因为你是卫斯理,你已经修炼到家了,能与你相比的人,这个世界上还的确是不好找。”

所谓以静制动,当然不是静坐在酒店里等消息,那样等,一万年都不会有结果。我所说的静,就是安安静静做个旅游者,旅游者就是旁观者。那些得道高人在修炼的时候有一个讲究,叫做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说的就是做一个旁观者。

只有超脱了所要做的事本身,才有可能看清自己要做的究竟是一件什么事。

旅游是一件非常惬意的事,但如果不是全身心的放松,甚至如我现在这样,还要时时注意点什么的话,这种旅游也就很难说有什么快意可言了。

但是,我至少有一点发现,我发现有人在跟踪我。

那是一个有着明显南美特征的当地人,那个人实在说不上有什么特点,是属于那种你就是看过他一百遍,但在第一百零一遍再看到他时,他忽然钻进一群人中,你却根本无法从这群人中找出来的那种人。

如果是别人,或许不会太注意这样一种没有任何特别之处的人,可我不一样,我最敏感的,可以说就是这样一些人。当然,不仅仅是我敏感,其实那些每天在谍海中滚打的人对这类人全都神经过敏,因为他们全部清楚,任何一个国家在选择培养间谍的时候,这种没有特点的人是首选,正因为他们其貌不扬,才更具有隐蔽性,也正因为他们没有极佳的容貌,才会在其他方面异常特出。

有人说,一个人就是一个平衡体,上帝造人的时候极其公平,给了你出众的容貌,便不会给你出众的智慧,这话虽然不能以偏盖全,但并不是没有道理,我的经验也无数次告诉我,正是这些外表看来毫无特点的人,他们可能会有过人的体能和超凡的智力,谁如果不相信这一点,谁就可能在他们面前吃大亏栽大筋斗。我可以举出一千个这样的例子。

有许多间谍小说中,往往会将间谍写得如何如何的特出,女人美丽赛过天仙,男人英俊倜傥,这多半是小说家的一厢情愿,除非是这些间谍机构选色情间谍,否则,他们一定不会找那些人家看了第十眼还想看第十一眼的人,这样的人太引人注目,绝对不会是一件好事。

闲话少说。正因为那个人的样子太普通,也正因为我对这样有着普通容貌的人极其敏感,我才会注意到他。

那时候我正在一个卖旧古董的地摊前。我其实也知道,像这样的地摊,往往是骗外国人的钱的,很难找到其中有什么真正的古董,道理说出来极简单,现在,古董的价格高得大大出乎人类的想象之外,所以,各种古董全都掌握在那些有权或者有钱的人手中,即使是有极少数流落到了民间,也不可能出现在一个国家的首都这样繁华的地方,那多半是在一些极其偏僻而拥有古董却以为这东西一文不值的人身上。

我有一个朋友,深入到中国的某一个偏僻乡村去寻古董,结果在一家人的猪圈中发现一件价值连城的青铜器,无论是谁都不可能想到,这家人将这件青铜器派上了什么用途。原来他们竟用作了喂猪的食盆。我的朋友问那家的主人,这个食盆卖不卖,那主人看了他一眼,不说话,只是摆了摆头。我的朋友当然不肯出太高的价钱,那会引起警觉,所以他就说:“你需要多少钱才卖?”那主人说:“我还以为你是来买猪的,原来只是要买这个破猪食盆。”他那言语,大有以为我的朋友神经有毛病的意味。我的朋友听了他的话,当即灵机一动,问:“如果我将你的猪和猪食盆一起买下,你卖不卖?”那主人马上有了兴趣,问他:“你出什么价?”朋友报出一个价,是那头猪的市值的两倍,主人立即欢天喜地成交了。

可见在这种繁华街头的地摊上,根本就别想买到真正的古董,我明知这一点,却也要弯下腰来看一看,因为只有这样做,才似乎符合我的旅游者身份。

就在我弯下腰来的时候,眼角的余光看到不远处有一个其貌不扬的人正在注意着我,那个人在另一个地摊前,似乎正对摊主的货物感兴趣,实则是以眼角的余光在看我。

如果我正在进行什么行动,当然会有几十种方法可以摆脱他,但现在我是一个真正的旅游者,他跟踪我不会有任何意义。再说,我早已知道我的行动会受到注意,我突然就冒出一个恶作剧的念头,成心要跟他开个玩笑,看看他的反应。这个念头一冒出来,我也不看面前这些所谓的古董了,干脆走了回去,与那个人并排站在了那个摊前。

那个人当然没料到我会有这样的行动,在最初一刻,他甚至显得极度惊恐,大概以为我发现了他然后要用什么特殊的方法对付他,所以便暗中做了准备。但很快,他便知道我无意于对付他,这时,他定是又有了新的想法,很可能认为我返回来,与他的存在毫无关系,所以整个人才轻松了下来。

我既然是想恶作剧,当然不仅于此,我在他身上做了点手脚,使得一件东西离开了他的口袋,然后啪的一声掉在地上。

当然,那东西绝对不会自己离开他的口袋,而是被我掏出来的。在我还非常年轻的时候,曾用很长时间练过这种功夫,我那时练这种功夫的目的并非为了空手取物,当个妙手神偷。

而是认为这种手段实在可称作一种艺术。虽说我认为这种手段堪称艺术,却也知道这实在难说是一种可登大雅的艺术,所以多年来几乎是没有怎么用过。现在偶而试一试身手,发现这种手段竟然还没有怎么生疏,我敢说,我的这种妙手空空手段。

虽然无法与我曾接触过的天下三大高手之一的古九非等人相比,但如果真来个世界排名的话,我的名字绝对不会排在百名之外。

那人并没有发现我在他身上做了手脚,也没有发现我将他的证件悄悄地扔在了地上。在掏出他的证件然后又扔在地上那一刻,我已经看清楚了,那是一个黑色证件,上面有一个烫金的图案,正是我所在这个国家的徽章。

这个跟踪我的人,当然也是一个高手,不然,他的上司不会将跟踪我的任务派给他。这样一个高手却不知道我在他身上做了手脚,并非说明我的手段就已经出神人化,最关键还在于他为了表现对我的存在丝毫不在意,故意将目光盯着前面的摊子,而所有注意力又要集中在我的身上,以免我会做出什么对他不利的行动。

那时,我如果有什么幅度大一点的动作,他肯定会立即发现,事实上也正是如此。我将他的证件扔在地上以后,便伸出手来,在他的肩上轻轻拍了拍。我说只是轻轻拍了拍,一方面是因为我确然没有想过要使太多的力气,这是全然没有必要的事,另一方面,也因为他忽然警觉地往旁边跳了一下,脸上堆满了惊恐和警惕。

那人的身手确然非常敏捷,往旁边跳的时候快速无比,更快的是他的手。他那一跳,只不过半秒钟的时间,便已经向后跳出了差不多两米,而他的手此时已经伸进了衣服的口袋之中,我相信,他此时一定握着一支枪,随时都准备抽出来对准我。

他往旁边跳开的时候,我原以为他会有一声惊呼,但事实上他没有,一切都悄无声息,甚至除了我以外,在他身边的人,没有任何一个发现他有这样怪异的行动。我当然知道他的手插进口袋中想干什么,我不想他那么快就掏出一个极具危险的东西来,那样很可能会引起一场大乱。

在他的手还来不及抽出来时,我便对他说:“先生,你的东西掉了。”

我这样说时,一面指着地上的那个东西,一面看着他的表情,那一刻,他的表情真是复杂到了极至。他当然不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按说,他的证件放的地方应该是极保险的,绝对不会轻易掉出来,再说,就算真的有什么意外使得这证件掉出来了的话,他也应该有所觉察。事实上,他一点感觉都没有,而看上去,那证件又确然是他的。

看到地上那证件之后,他的第一反应当然以为这只不过是我的一个小小花招,目的是想引他过去,以便用什么办法对付他。他会这样想,那就说明他确然不是普通人,普通人在事情如此突然地发生时,第一想法会与他绝然相反:不错,那证件确然是我的。

我的预料果然不错,他并不是马上过来拾起自己的证件,而是先去摸自己放证件的衣袋。这是可以肯定的,那衣袋早以空了。

我当然不会傻到弯腰去帮他捡起来,只要我一弯腰,他便以为我又是在使什么对付他的手段,说不定就将手枪掏出来了,被枪口对着的滋味并不好受。而且,他将枪口对准我以后,总还得想办法收场,说不定要强行将我逮捕,那岂不是大麻烦了?所以,我便也往后退了两步,站在一旁,看着他走上前,将那证件捡了起来。

这时他已经完全镇定下来,所以向我说了一声谢谢。

我的目的已经达到,当然就不再理他,转身走了开去。

那时,他的神情是极度的尴尬,因为他实在摸不清我到底是发现了他的身份,还是他自己一时疏忽,也就拿不定主意下一步该怎么办。

我也不再理他,甚至根本就不向后看。对于我来说,已经没有必要去理会他是否还会跟着我。

晚上与小郭联络的时候,我将这件事告诉了他,小郭听了,大不以为然,认为我这样做是打草惊蛇了,对我们今后在这里的活动极为不利。

我于是对他说:“我与你的想法刚好相反,他们既然派人跟踪我,就说明他们对我们,至少对我在这里的活动是了如指掌的。经历这次的事情以后,他们只要稍稍分析,立即就知道,我们对此早有准备,那么,就起到了敲山震虎的作用。他们如果不想我们在这里揭他们的老底,就得采取什么行动来制止我们。”

我的意思当然是只要他们找上门来,那么,我们就变被动为主动了。小郭还是不以为然:“但愿如此。”

我是个不肯服输的人,对他的这种态度,感到非常恼火:“什么但愿如此?难道你还会有什么更好的办法?”

有几十秒钟,小郭什么话也没有说,我以为他是不想再说了,正准备将电话挂断,这时又传来了他的声音:“也许,我们应该主动一点,与小纳他们合作。”

他这话一出,差点没把我给气死。

我质问他:“你到底是什么意思?难道你不知道这件事关系到迪玛王妃的名誉以及她整个国家的命运前途?”

“不错。”小郭道:“正因为如此,我才觉得应该这样。”

他明明知道此事关系重大,却还提出这样的建议来,我一下就火了:“你这是混帐话……”

小郭不待我说下去,就打断了我:“你冷静一点,听我把话说完。”我冲着他吼叫道:“我不听,我不用听任何人的混帐话。”

小郭显然也被我激怒了,竟大声地冲我嚷道:“你错了,真正混帐的人是你,是你,是你卫斯理,是你这个平时到处标榜自己用情最专的人。是你想在迪玛王妃面前表现自己有非凡的能力,然后,迪玛王妃心甘情愿投进你的怀里。正是你,想有一个像白素那样美丽聪明善解人意,却又有着豪侠之气的妻子,还想有一个像迪玛王妃这样有着夺人风度和贵族气质的情妇。”

他这话一说,我当时确然是惊呆了,我问我自己,我有吗?我真是这样想的吗?难道我对白素的那份爱,竟是假的?

或者我真是在见过迪玛王妃之后,便被她那夺人的神韵迷住了,以至于有些身不由己?

我想否认小郭所说的一切,因为我可以在任何情形之下向任何人说明一点,我对白素的爱至死不渝,世上没有任何力量可以改变这一点,仅仅如此,便可以证明小郭刚才那一番话,完全是胡说八道。但是,我意识到我在他说出那番话之后的确有那么几十秒的犹豫,同时也有着极度的震惊,这两种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在这几十秒钟的犹豫之后,我再以任何理由来反驳他,都会非常的无力。

正因为我有了这犹豫,小郭也就有了再说话的机会。他说:“你放心,我跟你一样,也是男人,我不会将这些告诉白素的。但是,我可以不再提这件事,而你一定要听我把话说完。”

在这种情形下,我还能说什么?只好扔下一句:“有屁快放。”

小郭说:“事到如今,我们不得不承认一个事实,在这件事上,至少到目前为止,我们没有任何进展,而阴谋却在继续。我们不知道这到底是一个什么阴谋,不知道再往后会怎么发展。在这之前,我们都以为,桑雷斯弄出一个如此惊人的阴谋来,一切都只不过是为了得到迪玛王妃,但是最近,我有一种感觉,我们想错了,根本就是走了一条错误的道路,沿着这条路走下去,我们得不到任何结果。但是,正确的道路是什么?正确的道路在哪里?你别问我,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我们走错了。”

他说这番话,我立即灵感一动,有了一种特别的感觉。前面,我曾经提到过,我原应该想到我们最初的推理根本就不能够成立,但是我没有想到。那时我认为桑雷斯设计这样一个阴谋,完全是为了得到迪玛,可现在,我忽然知道,我想错了,真正是大错而特错。假若桑雷斯真的喜欢迪玛而一定要得到她的话,他的阴谋中会有一个另外一个可以占有迪玛的男人吗?

绝对没有,他只可能杀死这样的男人而不会自己去制造一个这样的男人。可是,这一切并非桑雷斯所为,那又是谁干的?目的是什么?

小郭续道:“我有一种设想,如果这个阴谋不是我们所想的,一切都是为了一个女人,而是别有深意的话,你想想,那将会是一种什么情形?”

听他如此说,我便真想了一想,然后告诉他:“我想不出来。”

他道:“对,我也想不出来。正因为想不出来,这事才极度的危险,危险会波及一些什么人什么国家?我们也想不出来。至少,小纳来了,老祖母来了,世界上一些本来是完全敌对的阵营的一些间谍组织,几乎全都来了。这件事你想过没有?”

他这一问是极有道理的,真正是一语惊醒梦中人。这确然是一件极为严重的事,在这之前,我一直认为除了我们以外,没有人比我们掌握的东西更多,迪玛王妃对佩德罗的怀疑,那是极端的个人隐私,她不说,谁都不可能知道,而且,这种事涉及到她的名誉,她当然不会全世界去开新闻发布会。也就是说,这么一件大秘密,只有我们掌握着,这就是我们的资本。

正因为我们掌握了这一大秘密,所以我认定小纳他们一定不会比我们知道的更多。但小郭一句话,让我忽然想到中国猎人的一句话:不见兔子不撒鹰。小纳是什么人?老祖母是什么人?他们正是这样的一些猎人,而且是猎人中的绝顶高手,他们的手上,如果没有任何的线索,他们会如此兴师动众?

那么,他们手中抓着什么?当然不会是有关迪玛王妃所谈的个人隐私,而应该是从另一方面触及了这个阴谋。

一个事物,往往由多个不同的面组成,我们所看到的只是其中的一个面,现在,我们想找到的却是另外的几个面。而小纳等人看到的显然是另外一个面,如果我们合作的话,岂不是看到两个面了?能看到两个面,再想看清第三个面的话,不是简单许多?

可是,迪玛王妃的名誉怎么办?这样的一件事情闹得世人皆知的话,她还能在这个世上生存下去吗?

小郭见我半天没有出声,便说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我要提醒你,你想错了,根本上是错了。一个的尤其是一个女人的名誉固然极重要,但是,如果像贝思那样,还能谈得上什么名誉?何况迪玛与贝思还完全不同,迪玛是王妃;如果她的国家根本是掌握在别人手里的话,她的下场会有多悲惨,你想过没有?沙皇和他的王妃公主就是现成的例子。”

我不得不承认,他所说是极有道理的,可以举出的例子不仅仅限于沙俄王室,这样的例子可以说实在是太多,身在台上的时候,不可一世,但一朝落马翻船,被人掀倒在地,还要踏上一脚,政治史就是一部血淋淋的人吃人的历史,这是一点都不会错的。现在,迪玛还是王妃,当然有着极高的地位,如果有遭一日,她失去了现在的地位变成了平民的话,其结局不知会比平民悲惨多少。

“那么,你准备怎么办?”我问道。

小郭答:“除了跟小纳合作,我们还能怎么办?”

九、频繁外交

我想了想,对小郭道:“这事我们还是先不急着办,我的意思,最好与王妃商量一下,将各种可能性分析给她听,只要取得了她的同意,我们再设法。”

小郭说:“这个自然,我也没有说马上就要有行动。”

结束与小郭的通话,我便到外面找了一个共用电话亭,按照迪玛王妃告诉我的特别方式,与她取得了联络。

迪玛王妃一听到我的声音,便说道:“卫斯理先生,我正想与你联络,你的电话来得正好,有些事,我想与你商量一下。”

我正好也是有事要与她商量,但这样的事,在电话里是不方便说的,所以我对她道:“我们见面再说。”

我又给小郭打了个电话,将我与迪玛王妃联络的经过告诉了他,并说明我立即就赶到她那边去。

小郭这家伙,听了这话,忽然就阴阳怪气地笑了笑,道:“你去吧,这边的事,我等你回来再决定。”

我当然知道他那一笑是什么意思,当时,我也在心中问自己:难道我真是有一种迫切的心情是想多与她在一起?我要见王妃不是因为有重要的事必须与她商量吗?难道我与白素的感情,真的如此经不起考验?回想起来,这几十年中,我不知经历了多少事,见过的美丽女人也可以说是无数了,为什么从没有为哪个女人动心,但在遇到她以后却会出现这样的情形呢?

第二天上午,我便在迪玛王妃的表哥的诊所里和她见了面。

看起来,迪玛王妃此时显得很憔悴,至少比上次我见到她的时候要少了许多的色彩,那时候,她的面色是那么的红润,那么的有光泽,尤其是她的脸部器官,可以说每一处都是活的,哪怕是她的脸部肌肉,都可以传情达意,更不用说那一双顾盼生辉的眼睛了。然而这一次,那种色彩明显地减退了许多,一切都似乎有黯淡下去的迹象。

我这样说,并非说她就不再光彩照人了,不,她仍然是光彩照人,仍然有着惊心动魄的魅力,只是这种光彩这种魅力在渐渐地消失。

是的,她在经受着巨大的煎熬,她甚至因此长时间失眠,真正是寝食难安。任何人遇到这样的情形,一定会比她更糟糕,换了别人,恐怕一千个人中,已经有两千次精神崩溃了。

看到她的这种情形,我只觉得心中一凛,那决不仅仅是吃惊的感觉,我非常清楚,这多年来的冒险经历,我不知遇到过多少次诧异莫名的时候,但那种感觉与现在是完全不一样的,这种感觉比吃惊的更深一层,这是一种有着极其深刻的痛感,同时伴随着眩晕的感觉。

我非常熟悉这种感觉,那次我的女儿红绫忽然在我的家里神秘失踪的时候,我就曾产生过这种感觉,这绝对是属于亲人之间才有的感觉。

“迪玛,你不会有什么事吧?”我非常关切地问。

事后,我在回想这次与她见面的情景时,我清楚地记得,这正是我第一次对她直呼其名,而且,在叫着她的名字的时候,我清楚地知道,我的声音之中充满是情感,那是关切。是爱怜。

那时,她就站在我的面前,就站在我伸手可及的地方,我有一种非常强烈的冲动,想将她搂在我的怀里,尽我一切所能呵护她、安慰她,尽我一切所能要将她从这个巨大的漩涡之中拖出来。

我在这样问过之后,她摆了摆头。接着,她似乎想在我身边的沙发上坐下,但这个动作并没有完成,而是整个人开始摇晃起来。

我能感受到她此时的处境,许多许多天来,她实在是太紧张太疲惫,一直都是以一种极其坚韧的毅力在应付自己遇到的一切,这实在是一种太痛苦太令人心力交瘁的经历,她之所以能够一直支撑着,是因为她有着常人所不具备的坚强的意志力。但是,如果偶而她感到支撑不下去了,全身突然放松下来的话,她就会倒下来,是真正的倒下去,至少会有一个时候昏迷不醒。

不久前,红绫和温宝裕一起去探天一庄园出现仙人的秘密,结果被天一庄园的骷髅人掳去,我和白素赶去救他们,在我们分头行动之后,我又落在了骷髅人的基地中,白素那时所表现出来的,就是这样一种坚韧的毅力。但在我和红绫安全归来以后,她却全身一松,昏倒在我的面前。

此刻的迪玛王妃也正是如此,她所经过的一切,没有人能够与之分担,甚至是最亲近的人,如她的父母她的兄弟她的子女,她都不能将这一切说出来,而她所承受的折磨和痛苦,又实在是太需要有人与她分担了。哪怕是有个什么地方或是在什么人的怀里痛痛快地哭一场,都会让她觉得好过得多。

刚才,我仅仅只是出于真情问候了一声,她就像遭到电击一样,整个人都崩溃了,支撑不住要倒下去。

我立即伸出了手,将她抱住,走近旁边的一张医用小床,放在床上。我原是想让她在床上躺着的,但当我要松开抱着她的手时,她却不顾一切地搂紧了我。

我很清楚她此时的心情,所以,情不自禁也就搂紧了她。

她的双手似乎非常的有力。我知道,像她这样的一个女性,绝对不会有如此之大的力量,此时她的有力,只能说明她心中的一种绝望,就像人们通常所说的,一个溺海的人抓住了一根木头,此刻,紧紧地抓住这根木头,是她唯一可以生存下去的希望,如果连这样一根木头都没有了,那么,她的意志也就最后崩溃了。此时的她,是被一种求生的欲望支撑着,当然会有着常人不可想象的力量。

我在搂着她的同时,看见一串又一串晶莹的泪珠,从她美丽的颊上滚落,那是一个坚强高贵的美人最无助最脆弱的一瞬间,那是最能够让天下男人生出爱心的一瞬间。

在那一刻,我的心都碎了,即使是现在,我整理这个故事在记述这一段时,我的心中都充满着眼泪。我非常清楚,在那一刻,如果让我立即死在她的面前,因此能换来她的快乐和幸福的话,我一定会毫不犹豫就去死。

但在那时候,我唯一能做的,第一是紧紧地搂着她,第二就是不停地替她揩去颊上的泪水。

“迪玛,你一定要振作起来,还没有到最后绝望的时候。”

我对她说。

可是她一动也不动,只是泪水不停地流着。

说实在话,我一生之中,遇到过许许多多难以应付的场面,每一次,我都能找到某种方法应付,虽然那不一定就是最好的办法。我绝对不是一个不善于应付各种场面的人,但在此刻,我真的是一愁莫展,我不知道该怎么劝她,更不知道该为她做点什么,虽然我是那么的乐意为她做我所能做的一切。

在她的面前,我仅仅只会说一句话:“迪玛,你不能这样,你一定要振作起来,还没有到最后绝望的时候。请你一定要相信我。”

我这样说了许多遍,她依然还是她,仍然是不说话,仍然是泪水潸然。

这情形真的让我着急起来,我一急,就对她说:“迪玛,请你一定要相信我,在我的心中,早已将你的事当作了我自己的事,我是定然不会看着你受苦而不管的,请你一定要相信我。”

这种情形大约过了三十分钟,可能还要长,她才将头再往我的怀里埋深一些,说道:“卫,你一定要帮我,如果连你也帮不了我,我就完了。”

我连忙说:“你放心,我当然会竭尽全力帮你,你一定要相信我。”这时候,她的情绪似乎好了许多,便对我说:“卫,扶我坐起来,我有话要对你说。”

我道:“你现在最需要放松,有话,你就躺在床上说好了。”

可是,她却不干,挣扎着,一定要坐起来,我只好抱起她,让她坐在床沿上。她虽然坐了起来,但全身似乎仍然没有大多的力量,仿佛无骨一般,靠在我的肩上。

她伸手捋了捋自己的鬓发,问道:“你不是说有事要跟我商量吗?现在,我没事了,你说吧。”

从她说话的神态来看,她果然是没有事了,一切都似乎过去了。

我心里清楚,在这一切还没有最后完结之前,是根本不可能过去的,目前,她之所以能够表现出如此的镇定,正说明她是一个异常坚强的女性,在她那女性的身体之中,有着一股常人不可想象的力量。这是一股能够震撼人心的力量,也是可能使得任何男人心生爱怜的力量。

我相信,我卫斯理是一个极其挑剔极其尖刻的人,但此刻,在她的面前,我所有的一切,全都化作了一股浓烈的柔情,恨不得以这股浓烈的情感融化她。实际上,真正被一种特别的情感融化的并不是她,而是我自己。

我说:“不,还是你先说吧。”

她靠在我的肩上,一直都是闭着双眼的,这时便将眼睛睁开,就那么泪眼朦胧地看着我。

那时,我忽然有一种触电的感觉,一股特别的情感在我的心中荡开,情不自禁就低下头去,在她的额头吻了一吻。

她的全身震动了一下,有那么一刻,我们什么都没说。

大约是几分钟之后,她说:“最近,他活动非常频繁。”

我当然知道她所指的他是谁,所以就问了一句:“都有些什么事呢?”

迪玛道:“他的事,我是越来越不知道了,他甚至不愿跟我谈这些。但是,知道他正在加紧外交活动,世界上有许多国家,我们以前并没有太多的交往,甚至可以说根本就没有任何共同之处。可是最近,他与这些国家的关系非常好,好得让人不能理解。昨天,他忽然宣布要去东方几个国家访问。”

去什么国家访问,开展正常的外交,这正是一国之君份内的事,任何人上台后,能在外交上打开局面,应该是一件值得大大庆贺的事,国与国之间的友好交往,无论是对人还是对己,都是有益的,历史之上,只有那些暴君才会觉得老子天下第一,死抱着宁可我负天下人,不可天下人负我的观点,不屑与人交往。大凡开明君主,无不是在外交上有着他人无可匹敌的成就。可是,迪玛王妃为什么对佩德罗的频繁外交抱着如此态度?

迫玛显然看出了我的忧虑,所以问道:“你知道一个无核协定吗?”我当然知道,世界之上,几个军事强国拼命搞核竞赛,这几个国家的核实力加在一起,足以毁灭整个地球。只要是爱好和平的人士,无不为此忧心忡忡,于是,就有一些国家提出一个呼吁,坚决不搞核实验。这个呼吁迅速得到了强烈的反应,由此形成了一个无核协定,这些协定签约国纷纷表示,一方面坚决抵制核扩散,同时表明,自己的国家不搞核实验,迪玛的国家也是签约国之一。

听她有此一问,我心中也是疑云大起:“难道他这次亚洲之行,与核实验有关?他该不是想放弃无核协定,加入核军备的竞赛之中吧?”

迪玛说:“这也正是我所忧虑的。我知道,佩德罗是非常爱好和平的,他一直坚决反对进行核实验,他认为这是在对整个人类的犯罪,是一件祸患子孙的事。但是最近,他在频繁活动,所接触的国家,有许多正是与核实验有关的。”

她这样一说,我便想起来了,亚洲有一个小国,也是在一位政治狂人的统治之下,本国国民的生活可以说是水深火热,穷得连一件好衣服都没有。我有一个朋友,受邀去这个国家,当然得到了极高规格的接待,就是那个老得几乎不能行走不能站立的强权统治者,也支撑着接见了他,并且一时兴起,送给他一些本国货币,说是留个纪念。我的这位朋友想,你们的经济到了崩溃边缘,通货膨胀继续加剧的话,这种货币就等于是废纸,连纪念意义都没有,我不如到你的市场上去看看,买点值得买的东西,还真会有一点纪念意义。他最先想到的当然是一些在国际市场上认为有价值的东西。一方面,这些东西贵得根本就不可想象,另方面,这样的东西也实在是凤毛鳞角,难得一见。他于是改变了主意,便想买点家用电器之类,送给当地的一个朋友。在当地最大的一家商场,他倒是见到了这类东西,可是一问,那摆在柜台上的是非卖品,而仓库中根本就无货。我这位朋友弄不懂非卖品是什么意思,想了很长时间,也没有想出个所以然来,就来问我,我想了想,立即就明白了。

大凡这种极权统治者,最乐意做的一件事是让人觉得在他的统治之下,形势一片大好,物质繁荣,人民生活稳定。但实际上是不是这么回事,他可不管,只要外面有人来,觉得是这么回事就行了,所以这非卖品的把戏,实际上是一种粉饰太平的道具。不窥透这个大秘密,根本不可能知道在他的辖下,物质匮乏已经达到了何种程度。

就是在这样一个国家之中,一国之君宁可辖下的臣民吃不饱穿不暖,却一定要搞核实验,提出了一个令人乍舌的核计划。

有关这个核计划,正是此一段时间来国际社会关注的焦点,老大哥已经为此多次前往日本等国,大肆活动,要制止这件事。但这个政治狂人却一意孤行,根本不把老大哥放在眼里,所以这个计划至今乃在紧锣密鼓地进行之中。

迪玛提起此事,是否说明佩德罗此次亚洲之行,是为了去见那个狂人?那么,是去游说他放弃这一疯狂计划还是去对他表示支持?

迪玛王妃续道:“对这件事,我已经不知道他的态度了,但我有一种忧虑,他最近与一些极权国家领导人接触频繁。这种一反常态的行为让我非常担心,我个人会有什么后果,这倒还在其次。我怕的是他将我们的国家带到一个极其可怕的漩涡之中,只要我们的国家加入到了核竞赛之中,那就真正可以说是国无宁日了。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她这话提醒了我,在此之前,我绝对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那么,这两个国家的一些事情,之所以引起小纳和他的国家机器的大为关注,是不是与迪玛刚才所说到的事有关?我相信一定是这么回事。但也有一点不明白,如果桑雷斯或者佩德罗要加入这样一个阵营,他们最大的同盟军应该是老祖母盖雷夫人所在的国家,他们才是与老大哥相敌对阵营中的大哥大,是与西方相互对峙阵营的总舵主。

这就像一个家庭中出现了两个势均力敌的家长,所有的孩子,必须在这个家长中选择其一,要么心甘情愿受A家长的庇护并向A称臣纳贡,要么向B家长山呼万岁,除此以外没有第三种选择。如果有谁异想天开,要在这两个家长之外另立山头,占山为王,与他们分庭抗礼的话,其下场的悲惨可想而知。

现在的事态,不仅仅是老大哥极为关注,就连老祖母也大为紧张,这到底是为什么?难道真的有人竟然敢冒天下之大不韪,要组织第三种力量不成?

任何一个大家庭之中,都可能会有几个不那么安份的孩子,对家长的话阳奉阴违,当面一套背后一套。这个世界也正是如此,这种不听话的孩子还不是一个两个,而是有一群,仅仅是海湾地区就有几个,桑雷斯当然也是一个,前面提到的亚洲那个坐井观天的小国君主也是一个,这些人中,最狂的有三个人,一个是卡扎菲,一个是萨达姆,还有一个就是桑雷斯了。

难道佩德罗也想成为这样一个人?或者是他受桑雷斯之命与这些人周旋,要将这些人组织起来?想到此处时,我立即就知道,这根本就是一件滑天下之大稽的事,那些人一个比另一个更狂,心中全都抱着老子天下第一的观点,连两大阵营的总舵主都不太放在眼里,又怎么可能在桑雷斯面前俯首称臣?如果桑雷斯真有这种愿望的话,那可真叫狂到了极点。

难道他们想到了一种什么很好的办法可以联合起来,与两大阵营抗衡?这个念头一冒出,我立即就想到,这绝对是一件不可能的事,这些政治狂人之所以成为狂人的最根本原因在于他们那极度膨胀的权力欲,这正如希特勒发动第二次世界大战,目的当然是为了统治全世界。他也知道仅凭他一个人的力量,不足以达此目的,所以不得不联络了墨索里尼和东条英机,这三大狂人组织一个阵营。这时,我们可以进行一个假设,如果第二次世界大战是以轴心国的胜利而告终的话,这三大狂人果真统治了整个世界,会是一种什么样的情况?这个世界从此便由这三个国家轮流坐庄?绝对不可能,那么,是不是由此形成三足鼎立?这种可能固然存在,但我相信仅仅是有百分之三十的可能,另外百分之七十的可能是这三个狂人再来一次龙虎相斗,最后才是胜者为王。

就如中国历史上的秦始皇帝,他在施展自己的政治野心之时,也是玩的同盟军游戏,后来,他是将那些为他统一六国立下大功的同盟军全都消灭了。这样才可能有一统天下。

这些政治狂人联合之时,绝对是第三次世界大战到来之日。

难怪迪玛王妃会为此忧心忡忡,她担心佩德罗将她的国家带进一场毁灭性战争灾难之中。

在问清了佩德罗出访的时间和具体日程安排之后,我心中有了一个决定,我要跟着他,最好是能弄清他这次出访的真正用心。

迪玛听了我的计划,说道:“我也正有此想法,从此以后,你的调查面恐怕更要放宽一些,因为我发现他最近与非洲那个政治狂人也非常密切,与海湾地区的一个狂人也有许多来往。这些国家和这些人,我们以前是从不交往的。”

在此之前,如果说我对小郭提出的与小纳和盖雷夫人合作还不是十分热心的话,这时,我就觉得这件事势在必行了。

当我思考怎样向迪玛提出这件事时,她倒是先问了起来:“现在该你说了,你说有要事与我商量,那到底是什么事?”

我于是告诉她,关心这件事的,不仅仅是我们,这件事早已引起了世界两大阵营的关注,同时,还有世界上另外几个大的间谍机构,也派出了最强力量在此活动,他们显然并非无目的而来,事情发展到了这一步,我们应该在某种程度上与他们合作。

迪玛王妃听了这话,反应之强烈,大大地出乎我的意料之外,她非常坚决地说:“不行,这件事不能告诉他们。”

我原以为,在如此严峻的局势下,迪玛王妃会赞同我们的意见,没有想到结果却是坚决拒绝。我看了看她,足有几分钟,然后问:“我想知道你坚决反对的理由。”

王妃的态度显得很犹疑,足足过了三分钟之后才道:“卫,在郭先生介绍了你之后,我曾很认真地研究过你的资料,我知道你们中国人有一句话,叫做天下没有白吃的晚宴,对不对?”

不全对,但意思正是这样,任何人,投资的目的是为了收获,不收获让他白投资,这个人不是傻瓜就一定是神经不正常。

我问道:“你想说明什么?”

这次,迪玛没有丝毫犹豫:“我的国家不想做别国的奴隶,更不愿做那些大国的子弹。我们虽然不是非常富裕也不是非常先进,但我们是完全独立的,我们可以享受我们自己的主权,我们也有权决定我们自己想做的一切事情。”

我不解:“难道他们曾经有过什么损害你们的主权的建议?”

王妃冲我笑了笑:“卫,跟你谈话是一件非常轻松的事,你有着极其让人吃惊的理解力,如果不是在这样一种情形之下,我真想有机会与你长时间交谈。”

我相信她此时所说的完全是出于真心,但我此时,可能比她更心急,她显然知道一些我所不知道的东西,而这些东西又是极为重要的,对我今后的决定非常有用。我因此道:“我相信以后定会有这样的机会,现在,请你告诉我,你到底忧虑什么?他们曾经做过一些什么?”

“是的,他们做过。”她表情严峻地道:“你应该已经知道,我与老大哥的私人感情是很好的,尤其是与第一夫人的关系,我们一直都以姐妹相称,每周我们都会通一次电话,有时候是我打给她,也有时候是她打给我。”

我是一个性急的人,不习惯她这种优雅的叙述方式,所以打断她说:“是的,这些我都知道。”

“但也有许多事是你不知道的。”她说:“她曾向我建议,派一个最现代化的特种师到我的国家。”

我大吃一惊:“千万不能答应,那样一来,就等于在自己的身边放了一颗定时炸弹。”

她苦笑了一下:“你一下就知道了他们的意图。当时,他们提出这项建议是非常有诱惑力的,因为那时候正是我们与桑雷斯的关系开始逐步恶化的时候,继续发展下去,结果谁都无法预料。桑雷斯是个狂人,他可能因为做了一个梦,梦中因为我们有什么对他不利的情况,在第二天醒来之后便命令向我们发起攻击。说实在话,我们虽然决不惜为了自己的主权和自由而战,但与桑雷斯相比,我们的实力是要弱一些。”

我于是明白了她下面所要说的话:“老大哥于是提出派兵来保护你们?”

“正是。”迪玛王妃说:“他们说派出一个师的兵力来支援我们,我们那时候也的确是动心了,我和佩德罗与他们的私交都非常好,所以,我们相信这一行动绝对是善意的,便要求他们将这个师的配备情况告诉我们。最初,他们不肯,但因为我们坚持,才得到同意,当我们看了他们的配备情况之后,马上意识到,问题决不会如此简单。”

“他们总不至于以一个师的名义派出三个师的兵力来吧?”

我问。

迪玛王妃看了我一眼:“看来,你对世界各国兵力配备的情况还不是很了解,比如像我们,一个师的配备,在有的国家,可能仅仅只够装备一个团,那么,就算我们派一个师出去,跟派一个团也没有太大区别。”

她这样一说,我便明白了,老大哥要派出的这个师,力量极其强悍。迪玛进一步说:“他们这个特种师总共有四个团,其中一个坦克团,一个飞行团,一个炮兵团,和一个侦察团。这四个团的装备全都是世界一流,简直就可以说是一个特种师团,他们所拥有的核装备,多得我们难以想象。”

我暗自惊呼了一声:“这根本就不是一颗定时炸弹,而是一颗原子弹。”

迪玛再看了我一眼:“现在你该知道了,他们这一个师的兵力,简直就比我们四个师还强,我们如果让他们进来,请客容易送客难,实际上,我们就不得不受他们控制了。”

我道:“我相信,你们当然是拒绝了。”

她轻轻摆了摆头。

我惊道:“你们没有拒绝?”

“当然不是。”她说:“但是要拒绝他们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在很多方面,我们受着他们的制约,所以,我们并没有最后拒绝,只是答复说此事还需要征得国民大会的同意,便拖了下来。”

我承认,这是唯一可行的办法,面对一个强国,弱国所能做的就只能是尽可能地拖延,拖到国际局势发生了变化,比如与桑雷斯的关系出现了缓和,他们也就再没有理由提出派兵了。

可迪玛却挥了挥手说:“事情远不是这么简单,在这时候,另一个集团又来拉我们,他们提出的条件是派一个军事顾问团过来,帮我们训练军队。”

我立即说:“这更不行,有了这样一个顾问团,你们的军队就不得不受他们摆布了。”

“我们也知道事情越来越复杂了,却又感到非常难办,这是两个军事强国,我们都不能得罪,而且,我们国内也出现了几种完全不同的观点。”

一个国家在受到外来威胁的时候,如果内部失去了团结,那可真是一件极为严重的事。

十、亚洲之行

听了迪玛的一番介绍,我意识到,世界上这些军事强国之间,可真算是无所不用其极,为了巩固自己的霸权地位,什么样卑劣的手段都使了出来。更可怕的还不是他们的这些手段是否能够达到目的,而是由此引起别国内部的矛盾以至于分裂,这才是最阴险的一招。

“后来,你们是怎么处理的?”我问道。

迪玛王妃说:“虽然我们内部有了不同的观点,但是,一切力量当然还掌握在王室之中,我们国内虽然也有着各种不同的派别和势力,但王室的地位是不可动摇的,所以,亲王作出决定以后,其他势力也只好服从了。再后来,我们与桑雷斯的关系有所缓和,这事自然就搁了下来。”

我明白了,是真正的明白了。

由于王室的绝对权威地位,这件事最后是不了了之。但并不等于说是完全彻底的了结,因为那些不同的观点还仍然存在,国内仍然有人主张投靠两个军事集团之中的某一个,并且,这些人的势力还决不可忽视。另一方面,这两个军事集团一直都没有放弃努力,并且正在不遗余力地做着工作。

迪玛说:“现在,你应该是明白了,如果这件事让那两个军事集团的任何一个知道以后,他们就可以利用这件事大做文章,使得我们的王室完全失去现有的地位,那时,我们国内的政治势力就会出现大分裂,后果怎样,现在实在是无法预料。我个人的处境怎样还是其次,最关键是这个国家,那些不同观点的政治势力在两个军事集团的支持下,发动战争也是完全可能的。真是那样的话,我们就成了毁灭这个国家和残害人民的千古罪人。”

道理不说是不明白,一个国家的内部事务竟会有如此复杂的内幕,的确是让人不寒而栗。按此分析,迪玛王妃何止是站在一颗原子弹之上?她和她的国民,简直就是坐在一个活的火山口上,随时都会喷发而出的岩浆,可能将他们现有的一切粉碎。

离开王妃之后,我立即与小郭通了电话,告诉他,事情有着我们无法预料的变数,就目前的情形来看,无论如何不能同小纳等势力合作。

小郭对我的突然变化大不以为然,甚至有些恼怒。在他看来,我所做的一切全都是出于为迪玛考虑,完全是被个人感情蒙住了眼睛。

(后来,我在向白素讲述这个故事的时候,将这所有的一切全都告诉了她,希望她以一个与我有着特殊感情的人的身份帮我分析一下,我这样做是对还是错。这之中因为涉及到我与王妃之间那种非常特别的感受,白素在听了之后,有好一刻什么话都没说。)(我心中大急,问道:“难道你也认为我会是那样的人吗?)(白素摆了摆头:“当然不是,在那种情形之下,我相信任何人都会那样做,如果在王妃那么需要你的支持和安慰的时候,你反而置之不顾,我会觉得你这个人未免太冷血了。”)(有她这一说,我便安下心来:“那么,你到底认为我的做法对还是不对?”)(“当然是对的。”她说:“只不过,这件事对于我来说,毕竟有些不好受,因为我是你的妻子,而且又是那么的爱你。”)(当时,我暗自庆幸,我没有做出任何对不起白素的事。

这正是对我的感情的一次考验,一次非常有益的考验。)小郭毕竟不是白素,我和白素之间可以心灵相通,有许多时候,白素所思所想,要比我深远得多,这也是我在许多事上都习惯听一听她的意见的原因。但要让小郭知道我当时的心态却是一件极难的事,除了感情的因素以外,还因为我们是在两个不同的国家,正通过国际长途电话,利用自创的暗语交谈,正因为这种暗语是我们自创的,所以有许多并不完备的地方,且国际长途电话根本就不是交流任何重大秘密的所在。

最后,我只好对他说:“这事非常复杂,在电话中我无法让你理解。”

小郭也是非常固执的人,他说:“那么,你快点回来,或是我赶去见你?”

这当然是让他明白的最好办法,但我没有时间,我必须跟着佩德罗去亚洲,同时还要抽时间回家一趟,设法与勒曼医院联系,问一问他们,是不是有关复制人的研究取得了突破性进展。

在所有的努力都无法证明佩德罗的变化之后,我自然就想到了勒曼医院,他们曾进行过一项实验,利用人的细胞成功地将人进行了复制,那复制出来的人,他们虽然一直认为只不过是一种实验室产品,但我却认为那是人,是与被复制的人一模一样,一毫不差的人。那情形就像当今最先进的彩色复印机复印出的彩色图案一样。当然,复制品会与真人有一定的差别,关键一点就在于复制品没有人的思维。我知道,多年来,勒曼医院都没有放弃对此进行研究,他们努力想使这种制复人与真人一样有思想和灵魂,也就是我一贯所说的具有人的记忆组。

如果他们已经达成了此项目的,那么,佩德罗只不过是一个通过最尖端的现代科技复制出来的人,一切就都可解了。

在电话中,我简要地将我这次亚洲之行的目的告诉了小郭,然后对他说,一切都等我回来之后再决定,在我没有回来之前,他所要做的事就仅仅只有一件,那就是观察桑雷斯,其中如果能够搞清小纳以及盖雷夫人等在于些什么或者已经掌握了些什么的话,那当然是再好不过了。但有一个大前提,就是决不与他们正面接触。一直到我从亚洲返回。

佩德罗的亚洲之行刚好要在我所居住的城市停留一天,趁此机会,我回到了家里。

我回去的时候,白素和红绫都不在,这是因为事前我并没有通知她们。如果我想通知她们的话,就一定得通过越洋电话,而且,她们并不懂我和小郭之间的暗语,在电话中,我和白素之间的心灵感应以及唇语等手段全都用不上,只能用我们所熟悉的语言交谈,那样一来,马上就有人知道了我目前所在的位置,同时也知道了我要到什么地方,这对整个事情不仅无补,而且很有可能威胁到我的安全。

回到家以后,我首先就走进了楼上的书房,因为在家里我差不多有十个小时的时间,这些时间足够我非常从容地处理许多事情。

第一件事当然是看一看有没有必须要看的信件。这一看,就让我与另一件非常奇特的事扯上了关系,并且应白素的要求,我到了日本之后,这抽空进行了一番调查。当然,这是另个一个故事,此处略过。

看过那些信件,我便找到了勒曼医院的电话号码。

“请找亮声医生。”电话接通后,我对着话筒说道。

那边接电话的是一个声音非常动听的年轻小姐,但显然不是我曾经熟悉的那个,勒曼医院似乎总在换接线生,或者他们的电话非常忙碌,接线生非常多,是以我每次给他们打电话,接电话的都不是同一个人。

年轻小姐听到我的要求之后,非常轻柔地说:“好的,卫斯理先生,请稍候。”

对他们的这种态度,我是早已熟悉的,既熟悉他们在一拿起电话就知道打电话的人是谁,也熟悉他们所说的稍候的确可以算是稍候,最多不会超过十秒钟。

果然,很快便传来了亮声的声音。

亮声当然不是他的真名,他是一个外星人,真名是什么,我根本不知道,也无法知道,因为他的名字是用他们那个星球的文字来书写的,用地球人的文字根本无法表达。我叫他亮声先生,是因为他的声音很宏亮。

通话之初,我问了一些别的事,因为与这个故事无关,所以不赘。

很快,我便切入了正题:“有个问题,我想向你了解一下。”

亮声很爽快地答:“只要我知道。”

我说:“就是有关复制人的事。在你还没有到勒曼医院之前,你们就已经开始了这项研究,我想知道,你们最近有没有什么进展?”

我这样问当然太笼统,所以亮声才会问:“你是指哪一方面的进展?如果你是指所有方面,在电话中我恐怕无法一一回答,那实在是太复杂了。”

“那当然没有必要。”我说:“我记得;你们所制造出来的复制人是没有记忆组的,也就是说,这些人全都是白痴。”

亮声应道:“可以这么说,但也不全是如此。”

我道:“是的,不全是如此,他们有一些最简单的智力。我想了解的是,有关这一项研究,你们是不是取得了进展?比如是不是已经可以使得某一个人有了记忆组?”

“没有。”亮声说:“虽然我们在这方面投入了很大的力量,但是到目前为止,我不认为我们有了任何进展。”

我知道勒曼医院每个人研究的项目都不同,而且相互之间并不一定知悉对方在研究什么,所以进一步问:“会不会是有别的人在这方面取得了进展,你还不知道?”

亮声答说:“从理论上来说,这是不可能的,因为这项研究正是我负责的。”

我当然注意到了他的用词:“你说理论上不可能,那么,是不是还会有别的可能?”

亮声笑了笑:“你总也改不了喜欢钻牛角尖的习惯。这项研究是我负责的,如果我下面的人有了什么突破的话,我会第一个知道。当然,也有一种可能,他们有了这种突破却并不告诉我。我之所以说理论上不可能,那是因为我们这里都是一些非常严谨的科学家,他们不会那样做,也完全没有理由要那样做。”

这个回答我并不满意,但也无可奈何,于是,我只好提出了另外一个问题:“按照你们所掌握的科技以及现在研究的结果,你认为让复制人获得记忆组的可能性有多大?”

亮声几乎没有怎么考虑就回答了我,而他这个回答或许对我正着手调查的享有用,或许一点用都没有。

他说:“我个人认为,在百分之七十以上。”

“这也就是说,即使你们在这项研究上没有丝毫的突破,但并不等于说别的人就一定不能突破。对不对?”

亮声又一次笑了起来:“你也知道,我当然无法否定这种可能。卫斯理,你到底想知道什么?是不是有人已经在这方面取得了进展?如果有这方面的消息,请你务必在第一时间内通知我们。”

我道:“当然,但是目前,我还不能肯定。等我有了进一步发现的时候,一定会的。”

我刚刚结束与他的通话,白素就回来了,我原想与白素讨论一下这件奇事,转而一想,这件事的涉及面实在是太大了,她晚一点知道总比早知道好,所以就拿定了主意不说。

白素当然知道我心中所想,便笑了笑道:“如果你觉得目前还不便告诉我,那我也不想知道。”

接着,她就问我:“你看了那些信件没有?”我知道她所指的是那些信件中有一些各地的剪报。

我应道:“那些东西简直无聊至极。”

但我没料到,她却坚持要我将那些东西全都看完以后再发表意见,并且告诉我,这样的事在我所居住的城市也有发生,有一个人从七十九层楼上跳下来,竟然没有死去,而且从所住的医院中离开了,更奇的是,温宝裕竟将他离开时的情景进行了录像。最后,那个人甚至还对温宝裕说过一句话,那是一句极其奇怪且让人无法理解的话。

这就是白素要我看那些剪报的原因,我当时完全没有料到,这件事会有出人意料的发展,而且简直是与我现在所进行的事在交叉进行着,以至于后来我和小郭还闹了一次大误会。

当然,因为这是另外一个故事,我原也不必讲得太过详细,只是因为后来会出现一次大误会,不讲详细怕到时候弄得人莫名其妙,所以才多花了点笔墨。有关这件事,记在《求死》那个故事中,若想知道得更不,不妨找来读一读,那是一个十分奇特的故事。

在家里呆了十个小时之后,我便按照原计划到了日本。

当时,日本正有一场大地震,且这场大地震与《求死》那个故事多少也有点关系,我也因此作了些调查,在此略过。

我到日本的目的主要是跟踪佩德罗,在这方面,我抓得十分紧。

日本是佩德罗亚洲之行的第一站,通常情形下,这样的国事访问都会有非常紧凑的安排,所要进行的活动,也都由被访问国作出安排之后通告访问者。但与其他访问者绝然不同的是,佩德罗并不住在日本方面为他安排的房间里,却坚持住在本国大使馆,并且拒绝了所有安排在晚上的日程。

这是一件让人无法理解的事,宁愿住本国大使馆而不接受对方的安排,这似乎说明他极其不信任对方,在这种缺乏基本信任的情形下,他的访问又会有什么结果?或者说会起到什么作用?既然没有作用也不会有结果,那么,这种访问就实在是一件无更甚于有的事。

正因为他的行动极其古怪,我所以尤其注意,在那时,我曾有许多设想,第一个设想是,他的这次访问,只不过是一种形式,是以这样的访问掩盖什么真实的目的,但他的真实目的是什么?我无从知晓;第二,我想他坚持要住在本国大使馆定然有着非常重要的目的,这目的是什么呢?这才是他匆匆进行这项访问的真正目的。我想,他定然是在大使馆中秘密会见什么人,而这个人又定然是他不能以任何公开方式会见的。

就他可能在大使馆中秘密会见什么人这件事,我也曾有过设想,我曾想到这定然与那不死的军国主义幽灵有关。产生这一设想,当然与迪玛的分析有着重要的联系,迪玛怀疑他们正试图在这个世界上建立一个足以与两大阵营抗衡的第三势力,这个所谓的第三势力,会不会与希特勒的第三帝国相似?如果这种假设不错的话,他到日本来,目的是想见什么人,也就有一个大致的方向了。

佩德罗在日本总共有四天时间,在这四天中,我一直都在对他进行监视,当然,我无法说明我这种监视是否能起到任何效果,首先,他在与日本的高层官员会晤的时候,我就无法知道他们谈了些什么东西。然后,他回到了大使馆,我就更加无法知道他是否曾出去过,或者是否有什么人赶到这里来会他。

我唯一知道的是,大使馆的车辆出入非常频繁,但这些出入的车辆之中,是否有他本人或是他要会见的人,我根本就无从知晓,因为进入大使馆的车辆全都受到了最严格的保护,从外面根本无法看清车中坐着什么人。

他的行动异常诡秘,我相信日本方面也一定大为注意。我也曾找日本的朋友打听过,但不得要领。

四天后,他离开了日本前往新加坡,我也跟着他到了新加坡。

与在日本时一样,他同样不接受新加坡政府的安排而住在本国领使馆。

如果说佩德罗在日本是为了秘密会见军国主义幽灵的话,新加坡是二战时的受害国家,而且,他们也不是一个有着扩张野心的国家,这是一个与强权统治挨不上边的国家,在这个国家里,他能做什么?

当然,我不是一个想象力不丰富的人,此时,我的想象力简直可以说丰富到了极至。我首先想到的是佩德罗在这里也同样住在本国领使馆之中只是做出一种姿态,让人觉得他就是这样一个性格古怪的人,由此可以多少消减他在日本时给人们所留下的诸多疑团。这似乎是最接近事实的解释。

这次亚洲之行开始以后,因为考虑到我们的敌手很可能从频繁的电话交往中查出什么线索,所以我决定不再与小郭联络,但在此之前,我要求他给我派了一些最得力的手下,供我驱策,我指挥着他们,对领使馆进行了最严密的监视,并且对驶离此地的每一辆车进行了跟踪。

但是,他们的几次跟踪全都失败了,每次都会出现一些极其意外的情形,就在这种意外之中,他们跟踪的目标突然消失了。

这事让我对小郭的这些所谓得力手下大不以为然,只好自己出马,跟踪了一部从领使馆驶出来的林肯轿车。

这辆车是拉着布帘的,我根本着不清车中坐着的是什么人,但我可以肯定,各种车辆如此频繁地出入,里面一定有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我对自己的跟踪能力可以说非常自信,如果没有这种能力,多年来我的冒险生涯也不至于会如此丰富多彩。当时,我驾驶的是一辆租来的汽车,这是一种牌子不怎么硬但性能极好的日本车,正因此这种车并不出众,所以不大容易引起别人的警觉。

我跟着那辆林肯车在市区中行驶,那辆车似乎并没有发现后面有人跟踪,也并不有意要避开什么,始终保持着同样的速度向前行驶,但是,当我跟到一个环形立交桥的时候,却出了问题。

这种立交桥第一次出现在人们生活之中时,当然是显得非常特别,但现在几乎世界上每一个大城市都有了这种立交桥,也就没有任何特别之处了。平常,我经过的立交桥不知有多少,但却从来没有认真想过,要摆脱跟踪,在立交桥上可是再方便不过。

立交桥所占的面积通常都会非常大,而且桥面上四通八达,不熟悉的人,只要在上面转几个圈,便会失去方向。当然,我还不至于会有如此狼狈的时候,但实际情形与此也相差无几,因为我在立交桥的第二层转了一圈之后,有那么几秒钟,我找不到跟踪的目标了,他既有可能转弯走向了某一个侧面,也有可能一直向前走了,还有可能上了第三层或者下了第一层。

当然,我不至于如此不顶用,在一走上立交桥时就失去目标,只是当然有了几秒钟的犹豫,就在这一犹豫之间,我猛然发现,那辆林肯车已经驶上了第三层。而夹在中间竟已经有了差不多十辆车。

我猛地惊了一下,本能地觉得要坏事了,很想加快车速赶上去。但所有人都有这样的经验,在立交桥上如果想超车,那实在是一件极难的事,那地方之所以要建立交桥,根本问题在于途经那里的车流量极大,在这种情形之下超车是根本不可能的。

那时,除此祈祷上苍保佑之外,我不知道还能有什么别的办法。

待我终于驶上第三层,却发现我的目标又下了第二层。这时候,我多半已经知道,目标将要在这里摆脱我了,而我明知很快就会有另一次失败经历,却是半点办法都没有。

那辆车似乎很善于在这里摆脱跟踪,从第三层下到了第二层之后,立即又下了一层,而当我赶到第一层时,已经彻底失去了目标,再也找不到它了。

跟踪失败之后,我便想,我去领事馆门前等你,看你究竟何时回来。见我独自灰头灰脸地回来,小郭的那些手下大有兴灾乐祸的意味,脸上挂着一种得意而又狡黠的笑,恨得我几乎想动手将那儿个家伙痛殴一顿。

我当然不会这样做,这是在领事馆门前,闹出事来迅速会招来大批的警察,我可不想在这时候节外生枝,这样的理智,我还是有的。

我在这里呆了不过十来分钟,却见那辆林肯车回来了,大摇大摆驶进了领事馆,似乎是知道我定然在不远处用一种非常仇恨的眼光盯着它似的,开亮了尾灯,那似乎是一个得意而又讥讽的笑容。

在新加坡,除了玩这种几近无聊的游戏之外,我简直可以说一无所获。

开始这次亚洲之行以前,我曾有一个大致的设想,对前面的四个国家,我其实也不抱任何希望,而且,在这一点上我与迪玛王妃的想法一致,佩德罗的真正目的是去那个极权国家,在去那个国家之前,顺便也访问一下另外四个国家,这完全是一个幌子。因此,我将所有的希望寄托在那个极权国家之中,希望在那里得到我最想得到的证据,从而揭开整个秘密。在这种不抱希望之中,我怀疑他到日本是为了与某个好战集团联络,倒成了意外收获。

接下来的两个国家中所经历的情形与在新加坡如出一辙,没有必要重复介绍,就此一笔略过。

结束对第四国的访问,我知道下一个国家就是那个极权国家了,我让小郭的那些手下先行去了那个国家。那个国家还没有正式与佩德罗的国家建交,这里有一个原因,这个极权国家在很久以前一分为二,虽然他们都不承认这种分裂状况,但世界上大多数国家却承认了这两个国家的存在,而且,与之相对的那个国家属于西方阵营,经济非常发达,在亚洲以至于世界经济中有着很重要的地位。与佩德罗的国家建交的正是这个国家。佩德罗这次竟会访问一个并没有与之建交的国家,势必会影响到他们与另一个国家的关系。在迪玛以及我看来,他这种做法,完全是丢了西瓜捡芝麻,得不偿失。可他却偏偏要做这种得不偿失的事,这也正是引起我们大大疑心之处。

我之所以将所有的希望寄托于此,关键也正在这里,因为没有互派使节,没有领事馆,佩德罗到了那个国家之后,就得住进某一家高级酒店之中,而那个国家是一个极穷的国家,可以称得上高档的酒店就只有那么几家,即使他们的保密工作做得再好,我们要找到那家酒店,也可以说是轻而易举的事,再要在酒店里玩点手脚,用上戈壁沙漠替小郭设计的那些小巧实用的东西,对于我们来说,那本不是一件难事。

正因为我担心万一出现麻烦,所以才会要小郭的手下提前行动,事先在几家有数的酒店中做好安排。

然而,我的算计再好,却也还是棋差一着。接下来的变化是我万万没有料到的。

第二天,正是佩德罗要启程去那个极权国家的时候,我也做好了一切准备,可就在这时,我从新闻纸中得到消息,佩德罗已经取消了这次访问,直接回国了。

这一变故真正让我诧异莫名,当时,我以为是他们国内出了什么突发事件,所以立即与迪玛王妃取得联络。

我刚刚接通迪玛王妃的电话,她就对我说:“卫,你快点回来,这里发生了一些非常特别的事,我又不好主动跟你联系。你现在马上去机场,我设法派了一架飞机去接你,你一定要快点赶来。”

她这样一说,我马上意识到大事不好。我知道,迪玛王妃是一个极其严谨极其镇定的人,可在这时,她说话竟已经没有了条理,而且,语气也是极其惊恐慌张,那时,我所能想到的是,她所说的非常特别的事一定与佩德罗改变行程有关,却根本没有料到,事情比我所预料的要严重得多。那并不是一件与佩德罗改变行程有关的事,而是一件与小郭的生死有着重大联的事。

十一、灰飞烟灭

迪玛王妃派出专机是在我打电话给她以前的事,实际上,我给她打电话的时候,她的一名手下正设法与我联络,我于是坐着这架专机紧跟佩德罗之后到达他的国家。但是,我到的并不是这个国家的首都,而是第二大城市。

刚下飞机,便有一辆车停在机场等着我,我坐到车上后才发现,原来到机场来接我的,竟是迪玛王妃。

上车后,我正要问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却做了一个让我不要出声的手势,我只好将快说出口的话收了回来。

接下来有差不多二十分钟,我们坐在车上,你看着我我看着你,没有说出一句话。虽然我们是对望着的,但我与她之间,并没有像与白素之间的那种心灵相通,所以,我们的目光并没有太多的交流。

当然,我们的目光也曾交流过一些信息,但那仅仅只是一种非常简单的交流,根本无法达到完全心灵相通的程度。

二十分钟后,汽车停在一个古老的庄园之中,我随着王妃下了车,向庄园走去。

迪玛边走边对我说:“这个庄园是我祖上的遗产,通常情况下只有几个下人在这里打理,很安全。”

我听她这样说,便迫不及待地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她说:“事情非常奇怪,我们进去后再说。”

我们走进那幢大房子,直接上了二楼,进入一间非常古老的书房之中,迪玛吩咐下人给我们倒来了两杯酒,我们便在一张沙发椅上坐了下来。我喝了一口酒,然后对迪玛说:“现在你可以说了。”

迪玛并没有马上说出一切,而是喝了一口酒,她那一口很大,将杯中的酒喝去了三分之一,即使是这三分之一的酒,似乎也不能平复她胸中的激动和不安,于是又喝下了一半,这才说道:“郭先生忽然跑来找我联络。”

小郭受理了她的委托,是在代她办事,找她联络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我非常奇怪她为什么要这样说,所以问道:“你为什么觉得这件事很奇怪呢?”

“当然非常奇怪。”她说着,一口将杯中的酒喝干,然后叫下人给她再来一杯酒。

我觉得这气氛太让人压抑,也非常需要有些酒来平抑一下,便也将杯中的酒干了,连同她的杯子一起交给下人。在下人倒酒来之前,我们没有再说话。

王妃拿到了第二杯酒,先喝了一口,才道:“卫,你知道应该怎么与我联络,对不对?”

我不知她何以有此一问,但见她的目光非常坚定,我也就很自然地回答了她:“是的,我知道,总共有五种完全不同的联络方式。”接着,我将这五种不同的联络方式说了出来。

我说完后,迪玛便说:“是的,是这五种联络方式,只有听你一丝不差地说出这五种联络方式之后,我才能够相信你就是卫斯理,就是我将所有的秘密甚至是我本人以及我的国家的命运委托给的那个人。”

她竟会说出如此的话来,让我诧异莫名,难道我卫斯理也会被人假冒不成?

我问道:“何出此言?”

“事情的确非常严重。”她道:“其实,我以前也没有想过要用什么特别的联络方式,我与佩德罗之间的感情是那样的好,我们之间,不存在任何的秘密。后来,是那个与我姐妹相称的第一夫人提醒了我,她说,像我们这样的人,谁都无法预料会有些什么样的特别时候,如果在任何人面前,完全是一个玻璃人的话,那将会是一件极其危险的事。”

她的话的确很有道理,我原想将这话说出来,后来见她的神色,知道定是有着什么特别的事情,才没有说。

她续道:“我将如此重要的事委托给你和郭先生,所以,我和你们之间的联络方式是没有第四个人知道的。可是,就在昨天,忽然有一个人跑到了我的家里,说是有事要见我。以我所在的地位,根本不可能会有什么人不经任何预约就能见到我的,而我也根本没有约见什么人。当时我感到非常吃惊,所以,我打开了闭路电视,这时,我看到了站在门外的那个人。”

她这种叙述方式太让人紧张了,我忍不住就问了出来:“谁?这个人是谁?”

迪玛说:“我怎么都没有想到,站在我的门前求见的人,竟会是你的朋友郭先生。”

她这样一说,我也是大吃了一惊:“什么什么,是小郭?怎么会是他?”

那时候,我已经想到,这件事绝对非同一般,因为小郭根本不应该在这种时候出现在这样一种地方,这件事本身大有古怪之处。

迪玛说:“你也想到了,是不是?当时,我简直就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我急急地说:“你不能见他,一定不能见,这里面有问题。”

迪玛说:“是的,我也知道这里面一定有问题,但我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因事,所以,我当时就将他在门前的情形录了下来。”

我一听她将小郭在她门前的情况录了下来,便说:“你录了下来?在哪里?快放给我看看。”

她从包中拿出一卷录像带,放进面前的一部录像机中。

荧光屏闪了几下后就出现了小郭站在门前的情形。是的,那确然是小郭,我不会看走眼,不可能会是别人。小郭站在她的门前,似乎显得非常烦燥,向左踱了几步,然后又向右踱了几步,抬手看了看表,然后伸了一只手来,将五指分开,再捏拢,在做出这个动作的时候,他的手指用着极大的力,这正是他的习惯动作。

“是他,正是小郭。”我脱口而说。

迪玛问道:“你没有看错?你能够确定,那一定是他吗?”

我不明白她何以有此一问,便拿眼去看她,见她也正拿眼看我,那眼中尽是迷惑和不解。这次,我从她的眼中读懂了一条信息,她不相信那是小郭,认为那只不过是又一人冒牌货。

忽然之间,我恍然大悟起来,难怪刚才她要问我那五种联络方法,原来是在确认我是不是卫斯理,因为她已经发现,她的身边有了一个冒牌丈夫,现在竟然又发现了一个冒牌的私家侦探。如果这两件事都是真的,那么,这件事背后的那个组织到底可以推出多少个真人的替身来,就是一件谁都无法说清的事情了。

在明白她所怀疑的事情之后,我还有点不肯相信,这实在是太匪夷所思的事情。但是,我再一次看到了她的表情,然后我想到了她不厌其烦讲到她安排特殊联络方式的过程。

是的,无论在何种急切的情形之下,小郭都不应该放弃那五种秘密联络方法而直接跑去找她,这不合规矩,太不合规矩了。不合常规的事,本身就一定有着非常特出的变数,迪玛王妃由此怀疑那个人是个冒牌货,并非她神经过敏,换了是我在她这种情形之下,我也会这样做。

“你该不会同意见他吧?”我非常忧虑地问。

迪玛摆了摆头:“卫,你知道的,我已经没有了本钱,我输不起,所以,我让人将他赶走了。如果他真是郭先生的话,以后,希望你能向他解释。”

我将手一挥:“如果是他,根本就不应该向他解释,这是一个极其低劣的错误,你没有将他当作杀手抓起来,就已经是够对得起他的了。下次如果他再以这种方式与你联络的话,你就将他扣起来。”

迪玛犹豫了半天,问道:“关于这件事,我想听听你的看法。”

我承认,这确然是一件极其严重的事,如果我们的感觉不错,那个以非常手段来见迪玛的人是个冒牌货的话,那么,小郭此时很可能就落在了他们的手中,而且处境多半不妙。

如此说来,佩德罗忽然放弃去那个极权国家,并不是因为国内忽然发生了什么变故,那么,他为什么要取消这次访问呢?要知道,这样的访问,在许多天以前就已经做好了一切安排,现在忽然取消,实在是太出人意表了。

这两件事有没有联系?联系在哪里?

我想,首先需要证实,小郭是否真的遭到不测,要证明这一点并不难,只要我与他联系上以后,通过暗语交谈,他如果懂得我的暗语,就说明他没有出事,如果不懂,我很快就可以认定了。

我将这个想法告诉了王妃,她又向我提供了两种新的秘密联络方法,然后对我说:“今天我不准备回去,你如果有什么新的发现,可以随时到这里来找我。”

离开王妃以后,我找到街头的一个公用电话亭,给小郭的公司打了一个电话,他们告诉了我一个号码。我换了一个电话亭,拨通了他们给我的电话,几乎是在电话铃响起时,就有人抓过了话筒。

这人绝对不会是小郭,因为我们之间有约定,电话振铃的时间和次数都是有讲究的,他不可能在电话响过一声之后就接听电话。

既然已经知道他不是小郭,我也就没有必要用暗语与他交谈,所以,我说出第一句话就是谁都可以听懂的。

我用英语说:“我找郭则清。”

那人答道:“我就是,你是谁?”

这时,我已经肯定,接听电话的人绝对不会是我所熟悉并且熟悉我的郭大侦探,而是有一个人在假冒他之名,而小郭此时多半已经遇到了什么不测。

尽管我已经确定了这一点,但还是要试一试,再确定一下。在他问了那句话之后,我便答:“我是卫斯理。”

当然,我并不是用我们通用的语言说的,我说的是暗语。

如果他是小郭,只要听到这句话,马上就会明白过来。

但是,那个接电话的人并没有明白过来,他反问了我一句:“你说你是谁?”

我将同样的一句话,再说了一遍,我知道,他当然不会懂,因为他根本就不是小郭,正如迪玛所料,我所知道的小郭出了意外,而现在这个以小郭的名义活动的人,是一个冒名顶替者。

为了敷衍那个假冒者,我用平常的语言告诉他,我是一个小郭所不熟悉的人,因为有一件极为私人的事,我想找个私家侦探,所以就去找我的一个朋友白素,白素介绍我来找小郭。

话我是这样说了,至于他相不相信,那就不是我的事了,我知道他也不会再去管这件事。果然,他对我说,现在他正有事忙着,分不开身,如果我要委托他的话,可以直接去他的公司,定会有人接待他的。

现在我已经知道小郭出了事,但他到底出了什么事,我一点都不清楚。

我也曾想过,小纳他们一定在注意着小郭,说不定他们会知道小郭出了什么事。同时,我在想,如果不到万不得已,这件先还是不找他们为好。

如果不找他们,我该怎样才能找到小郭?

我独自想了很久,忽然想到,在这整个事件中,我们甚至至今还不能确定,桑雷斯是在扮演着一个什么样的角色,而且,我们的一切行动只不过是在暗中进行,几乎没有取得任何实质性的进展。

那么,会不会是我所走的路根本就是错的?这时我才想到,在我接触到这件事之后,我所做的一切,全都是小郭做过的,本来,小郭已经用他的行动证实上此路不通,而我却仍然固执地往下走。

现在,所要确定的全都确定了。我的对手确然有一种特别的手段,他们手中不仅有了一个假冒的佩德罗,甚至还有了一个假冒的郭大侦探,那么,下一步,他们会弄出一个假冒的什么人来?

想到这一点后,我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这个问题在我的心头冒出来时,连我自己也被吓呆了。

我想到的是,假如桑雷斯或者其他什么人,果真突破了勒曼医院所没有突破的研究,真的有办法能使复制人获得正常人的记忆组的话,那么,他们就可以复制世界上的任何一个人,这个被复制出来的人因为是取得他本人的细胞而复制出来的,所以相貌上与他本人一模一样,只要对这种复制人进行训练,让他知道他所要扮演的角色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有些什么样的习惯,周围有些什么关系,那么,他就可以成功地充当这个人而出现在世人面前。

但是,这毕竟是另外一个人,所以他并不知原来那个人有些什么样的性习惯,因为这实在是一件太隐私的事,任何人通过任何先进的手段都无法知道,所以迪玛王妃发现她的丈夫被人掉包了。

如果制造这一切的人,设法将那两个敌对阵营的首脑人物也给掉包了,那会出现一种什么样的情形?

我简直就不敢再想下去了。

这时,我突然冒出一个念头来,我应该正面接触佩德罗,我应该让他知道,我已经知道了他的秘密,虽然我还不是非常清楚他们的行动究竟到了哪一步,但我至少知道,这是一个打草惊蛇的行动,这个行动能够起到一种敲山震虎的作用。如果我再晚一步的话,他们将一些主要经济强国和军事强国的首脑全都掉包了,那么,这个世界就会出现大混乱了。

这事刻不容缓,我必须立即行动。

我立即赶到王妃家的庄园里,向守门人报了一组数字。守门人立即进去通报,然后出来对我说:“王妃在书房里等你。”

我随着守门人来到书房,守门人将门打开,我跨了进去,他将门关上,退走了。王妃早已坐在里面,她的面前早放了两只酒杯和一瓶好酒。

我在王妃身边坐下来,王妃早已将酒杯酌满,拿起其中的一只,递到我的面前。问道:“你有了计划?”

我说:“是的,我决定去见一见佩德罗。”

王妃听说我要去见佩德罗,显得非常吃惊:“你去见他?你是怎么想的?”

我将我的想法告诉她,她思考了片刻,然后轻轻叹了一声:“难道没有别的办法吗?”

我说:“别的办法我和小郭都已经试过了。除此以外,我还想到一个办法,那就是与小纳他们配合并且交换情报。但是,不是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我不准备用到这个方法。”

“那么,你见他,想达到什么目的呢?”

这些都是我早已想好的:“制止他们,至少在一段时间内,他们得停止计划的执行。这样可以为我们争取到时间。其次,我告诉他我已经知道了他们的计划,他们因此可能不会太为难小郭。”

我这话说过之后,迪玛有很长一段时间的沉默,我知道她是在做什么抉择,所以也不打断她。

大约是十几分钟后,她抬起头来,看着我,这时,她眼中所流露出的是让人震惊的坚定:“好,我带你去见他。”

她这样一说,我立即知道她刚才做出了什么决定。“不。”

我道:“如果这件事是以牺牲你为前提的话,那么,我宁可放弃这个计划。”

王妃似乎不解:“可是,你怎么能见到他呢?”

这一点,我早已经想好了,我问王妃:“有没有什么人去见他的时候不需要通报不需要检查,也不会引起他的警觉?”

迪玛立即说:“有,这个人就是我。”

我摆了摆头:“除了你以外。”

王妃再说:“他的私人秘书冬妮小姐。”

她这样说,我知道我的计划可行了。我在考虑这个计划的时候,最担心的就是她说出来的这个人是一位男性,因为南美的男人普遍比我们东方人高,即使我的易容术再出神入化,只要身高不对,马上就会引起别人的怀疑,但现在这个人是一位小姐,身高的出入并不大,再利用一些外在的手段,总还有些办法可想。在我的计划中,只要能够接近佩德罗,就一切万事大吉了。

因此,我对王妃说:“你马上设法给我弄到一张冬妮小姐的照片,然后设法搞一张王宫的通行证。”

迪玛说:“这个不难,我很快就可以给你办好。”

然后,我们又商量了一些有关细节,就开始分头行动了。

所有一切都准备好后,我躲在王宫对面的一家酒店房间里,用一只高倍望远镜观察着王宫的大门,按照约定,迪玛将设法让冬妮离开王宫,我就可以乘虚而入。这家酒店离王宫虽然有一定角度,但望远镜质量很好,王宫前面卫兵的头发我都能看清楚。

果然,冬妮小姐匆匆离开了王宫,我等了五分钟,或者更短一点的时间,然后就听到了敲门声,我喊了一声请进,冬妮小姐便推门而入。

我非常突然地从旁边站出来,她还没有看清面前要对付她的是什么人,就已经昏了过去。我曾经受过非常严格的中国武术训练,要在一击之下让她昏倒,那实在不是一件难事。

冬妮小姐倒地后,我立即伸手捏住她的两腮,将一颗白色的药丸塞进她张开的口中。那并非什么毒药,而是最普通的安眠药,有这颗安眠药,她就会老老实实睡上几个小时。

我将她抱上了床,脱下她的外套,迅速穿在身上,再拿过她的包背了,大大方方走出酒店,来到王宫。

王宫门前的警卫一见是刚刚离去的冬妮小姐,果然没有要求出示证件,甚至连问都没有同一声。由此可见,世界防卫最严的地方,往往也是最容易被忽视的地方。我非常清楚,自从我一走进王官,就有许多电视摄像机的镜头对准了我,我也知道,他们看到的只是冬妮小姐,而不是卫斯理,就算他们发现有什么不对,那也不会是短时间内的事。

我乘电梯到了五楼,整幢大楼似乎没有任何异动。我知道,我成功了,至少在我走进佩德罗的办公室之前,这位大楼的警卫人员不会发现有什么异常。

迪玛早已告诉我佩德罗办公室的准确位置,我走到那扇门前,也不事先敲门,一转门上的把手,门便应声而开。我走进去,随手将门关上,然后非常突然地出现在佩德罗面前。

佩德罗一直没有发现有任何异常,她仅仅只是抬头看了我一眼,便继续读着他面前的一份文件。

我绕过办公桌,靠近了佩德罗身边,这时,他似乎才有了一点吃惊的表情,间我:“冬妮,有什么事吗?”

我说:“是的,有些非常重要的事,我必须跟你谈谈。”

佩德罗绝对没有料到,他的面前站着的分明是冬妮小姐,但与之谈话的却是一个男人,惊恐得顿时张大了嘴,半天没法合拢。

我再一次用同样的声音说:“我们最好去旁边那间小客厅谈,据我所知,那里是不受任何监视的。”说这话时,我随手抓过他桌上的镇纸,那是一种中国瓷器,我抓在手中以后便暗暗用力,镇纸便在我手中碎了开来,一些碎屑顺着指缝落下。

佩德罗看得目定口呆,不知如何是好。

这时,不知什么地方有人在问:“亲王,发生了什么事?”

显然,警卫人员比我所想象的要机敏。

佩德罗看了看我,然后对着桌子道:“不,没有发生什么事,我很好。”

我向他摆了摆头,他很听话地站起身来,领头走进了那间可以称作密室的小客厅,待我将小客厅的门关上时,他便问道:“你到底是谁?”

我非常从容地打开酒柜,倒了两杯酒,递了一杯给他,在沙发上坐下来。

这时,他的惊恐似乎已经到了极至,再问了一句:“你到底是什么人?”

“这话正是我要问你的。”我抿了一口酒道:“请问阁下,你到底是什么人?”

佩德罗脸上露出一种讪讪的表情:“笑话,谁不知道我是佩德罗亲王?”

我向他举了举酒杯,然后喝了一口:“非常的不幸,至少世上有一个人知道你是一个冒牌货,这个人就是在下。当然,如果我愿意的话,我有方法证实这一点,不过那时候,知道你这个冒牌货的人可就多了,很有可能,你现在的那些忠实的大臣们在知道他们受了骗以后,会将你送上电椅。你敢同我打这个赌吗?”

佩德罗听了这话,有那么几秒钟异常紧张,然后又忽然镇定下来,装着极其愤怒地站起来,指着我质问:“我不知道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你到底有什么目的,你可以说出来。”

他似乎很想对付我,但因为我刚才故意在他面前表现了中国武功的神妙,所以心有所忌,不敢妄动。

我道:“你不必激动,我可以告诉你,有一个外星人的基地,对外的公开名称叫勒曼医院,我同他们已经有了几十年的交情。至于你知道不知道这个地方,我不清楚,不过,不知道也完全没关系,我可以简略地向你介绍。”

佩德罗的声音提高了一倍:“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不理他,继续说下去:“这个勒曼医院是由二十九个我们根本从来就没有听说过,而且科学技术不知比我们先进多少年的星球以及一些地球上最杰出的科学家共同创办的,在很多年前,他们对地球人生命的研究就获得了非常伟大的突破,他们可以取得一个人的细胞,然后将这个人复制出来,复制出来的人,跟他本人一模一样,外貌特征的差别,比自然产生的双生子还小。但是,复制人毕竟是复制人,而不是自然生成的人,两者之中,有着绝然的区别,他们有办法分清,谁是自然生成的人,谁是复制人。”

说这些时,我非常注意佩德罗的表情。我心中非常清楚,我与他的交锋,是在绝对不平等的情形下进行的,这种不平等就是我对他一无的知,而他却具有极强的免疫力,我并不知道我所发出的哪一种武器会对他产生作用。

我之所以说出上面的一番话,完全是基于一种设想,我假设眼前的佩德罗是一个复制人,而且是一个突破了勒曼医院的局限而生产出的新型复制人,这种人已经具有了人的记忆组,能够像正常人一样思维。这种复制人或许还在实验阶段,或许已经可以大批量产出,但无论如何,制造他的人有些事不会告诉他,他只不过是某一个制造他的狂人手中的工具,这个工具的使用是为了达到某种不可告人的目的。

佩德罗在听了我的话以后,面上的惊骇简直就难以形容,我从而知道,我这一串炮弹有了效果,他被我打中了。

我于是继续说下去:“你大概知道,因为复制人是从自然人的身上所取出的细胞复制而成,所以,复制人的血液、指纹和自然人是一样的,因为本来就是自然人的复制品。但是,这并不是说复制人就真的可以乱真,有些东西是根本无法完全复制的。我不清楚你是否知道,人除了年龄以外,还有骨龄的区别,通过检查一个人的骨骼,可以知道这个人的准确年龄。而生产一个复制人仅仅只需要五年左右的时间,在这五年中,复制人的生长速度十分惊人。但是,其骨骼的生长却根本不可能与自然人一致。”在我说上面这段话时,佩德罗的手一直都在发抖,当我将这些话说完,他再也拿不住手中的酒杯,那酒杯就从他的手中滑了下去,跌落在地上,迅速碎了。

这时,他的恐怖已经达到极至,说话的时候,声音都已经不能连贯:“你,你是卫,卫斯理?”

他知道我,这一点却让人感到意外:“不错,我正是卫斯理,我相信你的主人对这个名字定然不会陌生。”

他于是又问:“你,你到底,想,想达到什么目的?”

我想达到什么目的?除了面前这个复制人以外,我甚至根本不知道我的敌人是谁,在这种情形下,我又能有什么目的?

但这场戏既然已经开演了,我就得像所有第一流演员一样,将这场戏演好,甚至是超过所有的成名演员。

我道:“至于我想达到什么目的,你暂时也完全没有知道的必要。你可以去告诉你的主子,就说我知道了他的所有目的,他如果不想那么快就毁灭的话,那么,他必须做三件事。”

说到这里,我故意停下来,注意观察佩德罗的表情。

他迫不及待地问:“哪三件事?”

我道:“第一,立即停止一切疯狂行动;第二,命令所有复制人回到他的实验室去,然后放出所有被他扣押的人;第三,叫他回到他应该去的地方,他可以继续他的研究,但从此不再为害人间。”

他惊恐地看了我一眼,过了片刻之后,似乎余悸未了地问我:“我答应将你的话转达给他。你还有什么要求吗?”

后面,他显然还有半截话没有说出来:“你的目的如果已经达到了,那么,你也就可以从这里离开了。”他的算盘打得不错,如果我从这里离开的话,他立即就可以命人对付我,他现在还是一国之君,要对付我那是轻而易举的事。

这一点我当然也考虑到了,所以对他说:“是的,我要说的话暂时就只有这些,不过,还有一件事,你必须和我一起离开这里。”

他听我这样说,以为我想对付他,脸上的惊恐达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我道:“你放心,暂时我是不会对付你的,何况第一,我需要你去给你的主子传递消息,第二,这件事与你的关系也不是非常大,你只不过是你的主子的工具而已,在你还没有做下更大的罪恶之前,我并不准备让你代他受过。我所需要的,只是由你将我送到一个安全的地点。”

他听我这样说,脸上顿时松驰下来。

我挽着他的手,一齐走出了他的办公室,然后乘着他的专用电梯下楼,坐进了他的罗斯劳斯汽车。

一路上非常顺利,丝毫没有任何麻烦。

我要他送我出来,除了这样做能使我安全退出以外,我还有另一考虑,我不想他很快将这里的事告诉他的主子,因为我还有下一步行动,我必须为下一步行动争取时间。

下一步行动是秘密扣留那个小郭的假冒者,这同样是我手中的一张牌,有了这张牌,我就可以取得主动。

因为这是下一步行动,我留到下一步再说。

却说佩德罗与我分手以后,并没有立即回王宫,而是命司机将车直接开到了机场,到了机场以后,他命司机返回,而他却坐上了他的专机。那架飞机除了驾驶员以外,仅仅只有他一个乘客。

空军的雷达当然发现了这架飞机的异动,但因为这是亲王的飞机,所以没有任何人干涉,直到这架飞机飞出了国境,一直向北飞去,空军地面监控站才觉得有些不妥,将消息通报给了国防部。国防部接到这一消息,顿时慌了手脚,想与亲王本人取得联系,却已经不可能,佩德罗非常神秘地失踪了。

这个消息被很快报告到了王妃那里,王妃因为得到了我的报告,所以告诉国防部,亲王有一次非常重要的活动,很快就会回来的。

迪玛对国防部所说的话,当然只是我的一种设想。

我原以为,佩德罗离开,肯定是匆匆去见他的主子,这是毫无疑问的。那么,在见到他的主子以后,当然会将我的话全部告之。那时,如果我的话起了作用,他的主子就会将真佩德罗放回来,即使那个阴谋设计者仍然一意孤行,也还是会向佩德罗面授机宜,然后让假佩德罗继续回来主政。

可事实上,这件事比我预想的不知复杂多少倍。

第二天,一直都在密切注视领空情况的空军地面监控站发现了亲王的专机,专机正由北而南返回,这个消息当然很快就通报给了国防部,然后又由国防部告诉了迪玛王妃,国防部部长和迪玛王妃一起坐在部长办公室中,通过部长办公室的一部电话与空中亲王专机联系。

这种联系当然是通过空军的地面监控站完成的。

他们很容易便完成了与佩德罗本人的通话,佩德罗甚至告诉他们,他的情况很好,很快就可以降落。

部长还想向亲王说话时,通讯突然中断了,部长大吃一惊,立即打电话向地面监控站询问。

地面监控站告诉部长,亲王的专机在降落前二十五分钟发生了爆炸。事后,他们找到了专机爆炸后的部分残骸,也找到了一些因爆炸而变得支离破碎的遗体,这时,他们已经无法分辨这些碎裂成许多块的遗体是不是亲王和他的专机飞行员,他们当然将这些碎块进行了检验,结果证实其血型与亲王以及专机飞机员一致。

血型以及指纹全部一致尚且不能认定是不是其本人,仅仅是血型又怎能认定佩德罗就一定死了?

何况,这死去的,到底是假冒的佩德罗还是真佩德罗?

这件事至少在一段时间之内,将会成为一个无法解开的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