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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就是说,即使是小如电子的物体,如果其运行速度达到了光速的话,一颗小小的电子就会超过地球上所有物体重量总和的无穷大倍(无穷大除以任何数,结果仍然是无穷大,这是无穷大理论所得出的结论之一)。那么,总还会有什么东西达到了光速的,例如:光。那么,光是什么?是没有任何质量的一种存在?
实在是无法理解,但理论就是一种理论。
白素所说的话,从理论上来说,也是可以存在的,天下有那么多人,总还可以找到两个相同的天资、有着相同遇合的人,相对于上面所说的两种理论来说,倒要让人好理解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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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更进一步说,我们可以不理会她这种说法的正确与否,只看这种说法是否有利于我们对某一件事的理解。
事实上,白素以年龄论功夫,正有助于对人类武功进界的一种了解。
首先,我们需要承认,武功是有师承的,当然,我这里所说的师承也并非狭义的师傅一说,任何一个武学大师都有一种经验,在精研武学的过程中,其师傅决不仅仅是自己的师尊,如果不是如此的话,也就没有人看到猴子的运动之后创了猴拳,也没有人能够根据鹰的习性动作创出鹰拳。这两种拳法的师承又是什么?除了其师之外,猴或者鹰,也都是其师。自然界的任何物事,都可能成为其师。
庄周梦蝶而得悟大道,那么,蝶也就是庄周的师之一;六祖慧能所言: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看起来所悟之道已至极端的空灵,但究其师的话,那么,真实存在的菩提树、明镜台以及尘埃等,又岂不是他的师尊?
否则,他凭何得悟其道呢?
但是,这里面还有一个最关键的问题,任何一个人,其得道进界将会有多深?
这当然是无法衡量的,如果能从理论上提出一种度量的话,事情便更能够让人理解。
具体到眼前这个怪人来说:如果一个人的最高年龄是一百二十岁,那么,我们也可以将人类武学进界的最高极限设定为一百二十岁。那么,怪人在他的师傅那里所能获得的最高功力也就是一百二十岁,如果他还想有更大的进界,就只可能有一种途径,师从自然。
自然所能给人的启示当然是无极限的,然而,人的领悟力有极限,这也就使得自然的启示有了极限了。这个极限是多少?设定为一百岁。
有了这两项设定,我们便可以知道,那个怪人的武功无论有多高,也只可能是在二百二十岁以内,因为超过了二百二十岁这个极限,他便再没有任何师承。
然而,他的实际功力却超过了三百岁,这又怎么能理解?
这正是白素那段话的意思,解释起来实在可以说是复杂之至,而且,以年龄度量武功似乎实在是很不恰当,却也可以说明问题。
(这个假设也正是在白老大所说再有两辈子也不可能练成的基础上提出来的,再有两辈子,也就是以他现在的年龄乘以三,绝对在二百二十岁以上。)白老大并没有立即回答这个问题,而是看着红绫。
红绫想了想:“如果说那个人是外星人的话,那也就不难理解。”
白素道:“你说清楚一点。”
红绫侃侃地道:“中国武学如此之博大精深,甚至深到了匪夷所思的程度,只能说明一个问题,这种武学并非中国人的创造,也并非地球人的创造,而是来自外星力量;其二,你们是否觉得,中国武学越往后传,便越来只剩下一些皮毛?别说是像姜太公那种天眼通的功力,或者是天遁地遁等高深功夫,就是曾经有许多人达到过的千斤坠、吸魂大法,现在不也一样失传了吗?按说,这种武功如果是地球人所创,应该越来越精深才对,就像科学的发展,是越来越先进一样。”
小郭连忙接过说道:“这只能说明一个问题,武学并非地球人所创,地球人只是按照某种力量的传授照搬而来,在口传身授过程中,由于遗忘以及身体能力等原因,有一些就渐渐失去了。因此,若以武功论,今人绝对不如古人。”
“对,”红绫说道:“古人从外星人那里学得武功的时候,并无文字,且就算有文字,许多功夫都不是地球人自己的,也很难以地球人的文字来记载,全部的传承过程都是通过口传身授,难免会有遗漏。更加上地球人的狭隘,以及其他一些原因,就有了文字以后,武学秘芨也被当作最高机密。历史早已证明,只要发现一本武学秘芨,都会引起一场武林浩劫,这也是中国武学传到后来,竟越来越只剩下皮毛的原因之一。”
这确然是高论,这种高论让我和白素目瞪口呆。白老大却对红绫露出赞许的目光。
红绫得到支持,再继续说下去:“刚才你们以年龄论武功,虽然是一种假设,但也很能说明问题。如果说现代人所能达到的武学极限是二百二十的话,那么,古人所能达到的武学极限显然比现代人要高得多,很可能是三百二十岁甚至更多。如果某一个人直接师承外星人,或许就可以达到四百年了。再进一步,如果此人本身就是外星人,那么,他所能达到的武学进界,则有可能是五百年六百年甚至更多。”
红绫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说完之后便看着她的外公。
白老大最后用一句话进行了总结:“因此,若以武功论,就算是合我们几个人之力,也一定不是那个人的对手。”
听到这里,白素惊叫了一声:“爸——”
她还可以惊叫出声,而我是连惊叫的力气都已经没有了。
原本以为,白老大一到,什么事都会迎刃而解,至少也会找到应对之策,岂料他说出的却是这样一番话,这岂不是说我竟是完全没有一点希望了?
白素之所以发出一声惊叫,道理也正是如此。
白老大接道:“我的意思是说,若仅仅是以武功论,我们根本就不须与他比,胜负早已经见了分晓。但是……”
他刚说了一个但是,我和白素都意识到,这一转折极其重要,是以不约而同问道:“如何?”
白老大说:“人毕竟是血肉之躯,只要是血肉之躯,就会有弱点,任何人的身体之中都会有着致命的弱点,就像任何人的视力范围之内都会有盲点一样。我们只要找到这个弱点,就可以巧取胜。当年,韦小宝的武功怎样?以高手来看,应该只能算是平平,但他却每战必胜,许多人认为那是因为他的运气比别人好,其实大谬不然,真正的原因,就在于他有一种非常的本能,可以在最关键的时刻找到别人的身体弱点。”
他说到那个但是时,我心中实在是充满了希望之光,可现在,见他如此一说,情绪顿时又是一落千丈。
不错,白老大所说,固然是最高深的武学要诀。我也相信,那个怪人身上一定有着极其薄弱的环节,只要找到了这个环节,便可以以巧补拙,这一点谁都清楚。
然而,这里存在一个最大的问题,那就是时间,现在距决斗之期仅仅只有七天了,在这短短的七天之中,我们又怎么能够找到那人的弱点所在?如果找不到,这话岂不是废话?
白素问道:“爸,你已经找到那人的弱点了?”
白老大不答,却对我们说道:“这几天,你们对他的调查一定有些进展,说说看,都找到了些什么?”
我实在是绝望至极,甚至连说话的力气都似乎已经没有。听到老爷子这样问起,我便以目光示意小郭,让他说一说张子龙尸体神秘失踪一事。
小郭还没有开口,却听到门外一声吸气声。那一声吸气也实在可以说是响亮至极,因此,我们坐在家中竟能听得一清二楚。
红绫的反应最快,听到这声吸气之后,便从位子上一跃而起,几步跨到了门前,将门打开。
我们看到了站在门外的曹金福,他并没有看着我们,而是将目光盯着门前的那一个大坑。
熟悉卫斯理故事系列的人,当然对曹金福不会陌生。为了让读者更能明白这个人,在此,我也略介绍一下。
曹金福第一次出现,是在《阴差阳错》那个故事中,后来,在《阴魂不散》那个故事中,他第一次到我家,当时,因为红绫在放着豪迈奔放的打击乐,故而没有听到敲门声,这曹金福急了,敲门时手下得重了些,竟一下将木门敲出一个大洞来,可见此人的力气有多大。
如此介绍法,当然就得说几句曹金福的师从,他的师傅是北中国武林盟主雷动九天雷九天,与白老大是同时代的人,且同在中国武林享有盛誉,当时有南白北雷之称。曹金福正是雷九天的最后一个传人,其武功深得雷九天之精传,加上他祖上的遗传,身材极其高大,力大无匹,在《阴魂不散》那个故事中与红绫相识后,两个人的关系一日深似一日,几次结伴出行,渐渐就在江湖上冒出头来。
红绫与曹金福之间当然有着一些特殊的心灵感应,因而曹金福一出现,红绫便从坐着的位子上一跃而起。
按说,他们两人分别也有一段日子,此时见面,原本应该互相叫对方一声,然后你打我一拳,我还你一拳才对,可是,此时曹金福似乎完全当红绫是个玻璃人,全副身心,都投在了那个深坑上。
红绫倒也没有其他动作,只是往他身边一站。
曹金福似乎长了后眼睛一般,眼睛仍然看着那个坑,嘴里却问道:“这是什么人留下的?”可见,他也一样被这个人的武功镇住了。
红绫一拉曹金福的手:“走,先进去再说。”
曹金福这才抬起头来,看见我们都在以不同的眼光看他,问了声好,走进来。
大家再次坐好以后,小郭便开始介绍张子龙的死亡以及发现他的尸体忽然走出殓房然后消失在人流中的经过。
除了我以外,其他几个人都是第一次听说这件事,是以全都猛吸了一口气。
曹金福因为还不清楚其他一些细节,故而说道:“会走动的尸体倒也不算是稀奇的事,在卫叔的故事中,就有几次出现了这种情形,一次是访客那个故事,一个死了三天的人,坐街车到了另一个人的家里,结果将那个人吓死了;另一个故事是尸谜,一个死了三年的人……”
说到这里,他似乎觉出了屋子里的气氛不对,便收了口,看着红绫。
红绫向他使了个眼色,然后向楼上自己房间走去。
曹金福与我们打了声招呼,也跟了上去。
我当然知道,红绫叫他上去,是要将这件怪事告诉他。因为在坐的所有人全都知道了这件事,不知道的只有他一个,当然不便在这么多人面前再说一次,更何况,再说一次,对我或者白素,多少都会有一些刺激。
他们上楼以后,白老大便问:“关于这件事,你们有些什么设想?”
白素于是应道:“设想倒是有一些,但似乎没有一个更接近事实。”
老爷子鼓励道:“先说出来听听。”
白素说:“最初,我们设想是某一个吃过他的苦头的人或是集团来寻仇。”
“这个设想自然是错了。”白老爷子说。
白素道:“我们也很快否认了这个设想。然后又从另外的几个方面进行了设想。
一个设想与他许多年前一次经历有关,那次的经历你也知道,记在《玩具》那个故事中,我们以为这又是那些机器人的一种玩法。”
“可能性不大。”白老大道:“我不相信那些小机器人能够控制一个武功如此之高的人。你们注意到没有?如果说这个人真是借了那个什么张子龙的身体的话,就说明他有了让灵魂和肉体分离的能力。有这种能力的人,别人是无法将他杀死的,他在感觉到有任何危险的时候,都可以舍弃身体,灵魂独自离开。像这样的一个人,怎么会受那些小机器人的控制?还有呢?”
当初,温宝裕提出这个设想的时候,还被白素认为有一定可能,谁知这个设想在老爷子面前提出来,却p被他一句话给否定了。
仔细想一想,他的话确然是有着大道理,一个人,如果其灵魂和肉体已经可以分离的话,那种只能控制和消灭人的肉体的小机器人,又其奈他何?这原是一个再简单不过的道理,我们却是没有想到。
当时没有想到这一点也还有一个原因,那时并不知道怪人是借助了死人张子龙的尸体一事,这自然是后来的发展才渐渐知道的。
白素于是将温宝裕的第二种假设也提了出来。
我将温宝裕的这两种假设告诉白素时,白素当时便否定了第二种,现在大约因为再没有别的假设,才将这一个提了出来的。关于那个不死人的事,因为是最近才接触到,而且还没有完(但在整理这些经历时,我却是先整理那个故事的,故有了《求死》那个故事在此之先,究其原因,似乎多少与我个人的心理有些关系,我是在犹豫又犹豫之后,经过白素温宝裕等人反复做工作,才决定将这个故事整理出来的,至于这到底是为什么,看完这个故事,自然就明白了。)白老大不知道,当然免不了要略介绍一番。
我们没想到,白老大倒是较倾向于这个假设,他认为这一切只不过是那个不死人跟我开的一个玩笑而已,或许那个人是个老顽童。
听他如此说,我不禁愤愤不平起来:“如果说这只不过是一个玩笑的话,那人也太不是东西了,闹出这样一场紧张来,简直将人的魂都快吓掉了。”
白老大有些不相信地看了我一眼,他显然也已经感觉到了我与平日的大大不同,却似乎又弄不明白我何以会有如此变化,因此才会以那种充满疑惑的眼光看我。
有一刻,我们都没有说话,最后还是白老大说:“还有吗?”
当然没有了,所以,白素才会用目光看我。
我在这件事情上可以说是六神无主,竟完全没有了思维能力,还能有什么好的设想?就是现在这几个设想,也都是别人提出来的。
这时,小郭说道:“我倒是有一个设想。”
我一听他有设想,却一直没有说出来,便没好气地道:“你这家伙,到底是在搞什么鬼?你有设想,早就应该说出来,还等什么?”
小郭道:“我这个设想也是刚刚冒出来的。”
我正要再说他几句,白老大却说:“你的设想是什么?说出来听听。”
小郭于是道:“上次,我们一起到南美洲的时候,他向我提起一段经历,说是太奇特,而且完全没有结果,所以还没有拿定主意是不是整理出来。那段经历中,有一个人竟在同一时间同一空间中有了两次生命,后来,有一些神秘人物告诉他说是搞错了,要将那个人收回去,而他却将那个人送到了李宣宣的阴间,使那些人找不到那个奇特的小女孩多多了。会不会是另外一个阴间因为他做了这件事,便派了这样一个人来对付他?”
他说得非常简单,白老大自然不知道他说的是一件什么样的奇事,白素便只好尽可能简略地向白老大介绍了一番。
(这个故事被定名为《错变》,我最近刚刚整理出来,那确然是一个奇特之至的故事,因为篇幅关系,我不可能介绍太多,读者若有兴趣,可以找来一读。)白老大听过之后,略想了一想,才说道:“你们的设想固然有一定道理,如果真有那样一个阴间存在的话,他们丢失了那个叫多多的小女孩,当然是不肯放过你们的,找你们一些麻烦事也可以理解。但是……”
在这里,他又用到一个但是来转折,我们听到这个但是的时候,禁不住打了个突,心中早已意识到,这一转折定会将这个假设否定了。
他道:“但是,如果是那帮人的话,他们有必要说出什么千年恩怨之类的话来吗?我觉得,这件事的最关键点,还在那人所说的千年恩怨这句话上。”
我对此不以为然:“所谓千年恩怨,只不过是一个形容词而已,指的应该是有着很深的恩怨,总不成真的一千年前的什么恩怨,还没有还清?”
白素此时却大发奇想:“在《秦俑》那个故事中,我们曾经到过秦始皇陵,见到了那个两千年前的古人卓齿,会不会是那一次得罪了什么人?”
如果不是当时心情不佳,我定然会发出一声冷笑来。这样无稽的设想,如果是温宝裕提出来,我倒是认为大有可能,谁能料到,提出这个设想的却是白素。我当然知道,她有着极为丰富的想像力,但也不会是如此的无边无际,在那次得罪了什么人呢?那十个吃了长生不老药的古代人?他们在秦始皇陵中生活得很好,为何要生出这多的事来?如果不是他们,谁又能活几千年?
由此可见,没有一个设想是切合实际的。时间在一分一秒地过去,死亡离我也是越来越近了,我该怎么办?多少年来,我还从来没有如此茫然的时候。
有一阵子没人说话,各人都在想着什么事,但到底在想什么,我心里是一点都不清楚。
这时候,小郭一次又一次看我,他似乎向我暗示什么,我却完全会不过意来。
人与人之间,这种暗示的情形是经常存在的,但有一个前提,那就是你的暗示别人一定要懂,别人不懂,暗示也就没有了意义,这也是心灵共通的一种。他之所以给我暗示,当然是以为我能懂,但实际的情形却是,我完全不知所以。
小郭在暗示几次无效后,便对白素说道:“刚才,我们曾讨论过一下,认为那个人与阴间可能有着某种关系,说不定是多少年前的一个古鬼。最好是能将李宣宣约来问一问。”
多少年前的一个古鬼这种说法真是特别得很,如果是温宝裕在这里,一定又会说这一句可圈可点。
白素听了之后略想了想:“我觉得这种可能性不是很大,如果说这个人或者说这个鬼曾经在李宣宣那个阴间的话,她当然就会知道。但是,在那个阴间的所有灵魂根本不可能离开,正所谓人鬼殊途,即使有着非要离开不可的理由,那也一定要经过阴间主人的批准,由阴间使者带出来,手续繁复得紧。与阴间主人,我们也算多少有点交情的,如果这个鬼是来找我们的麻烦,阴间主人是定不会批准的。”
小郭听了,感到非常失望,暗自说了一声:“闹了大半天,原来又是一条死路。”
白素道:“不管是死路还是活路,事到如今,什么路都得试一试。”
我问:“你还是想与李宣宣联络?”
白素看了看我:“我们总不能坐以待毙,对不对?不管有没有用,只要想到的路,就一定要试试,谁知道哪条路能够走得通?”
白老大说:“这样也好,我们分头行动。”
我们一听白老大说出这样的话来,知道他心中可能已经有了主意,就问他准备怎么行动。
白老大一口喝干了杯中的酒,说:“有什么办法?还不是搭上我这张老脸,去会一会那位大仙。”
白老大以七帮八会大龙头的身份去会一会那个人,倒也不失为一上策,结果不管如果,以他的江湖阅历,总应该看出点道道来,那样的话,我们心中可能会有底得多。
当时已晚,红绫向曹金福介绍了事情的全过程,他们又回到了客厅中,大家再就此事讨论了一回,曹金福便说:“那家伙到底是什么人?不如我今晚先去探他一探?”
白素连忙道:“金福,你千万不要乱来。”
曹金福似乎还有些不服:“这怎么叫乱来?总是要与他交一下手,才能知道他的底细。”
白素道:“交不交手,他的武学修为也已经可以看出来了。至于他在那家酒店里干什么,小郭的手下在那里安了微型摄录系统,他的一切活动,我们坐在家里就可以看得一清二楚。”
“那么,他在酒店里都干了些什么?”曹金福问。
“他什么都没做。”白素说:“他似乎仅仅只是为了决斗而来,除了等待十天之期,他并无任何事可做,所以,一直都躺在床上看电视。”
曹金福道:“这家伙,倒是一心一意得很。”
接下来虽然有很长时间的讨论,但都是一些陈词老调,没有特别的东西,故此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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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部:高手过招
第四天一早,白老大便单独出去了,我们都知道他是去会那个怪人的。
他去见那个怪人的过程比较复杂,先是打电话联络,然后再约见,在之间有一些周折,我下一步再说。
白老大走后,白素便与李宣宣联络,我和红绫、曹金福就坐在书房里,围在一台电视机前。昨天晚上小郭让人来安了一个接收装置,我们就可以坐在这里看清那个怪人房间中的情形,如果白老大与他会见,我们在这里也可以看得很清楚。
我们看到,那个怪人此时躺在房间的床上,双手搭着脑后,正在看着面前电视机上播放着节目,他似乎看得非常入迷,眼睛紧紧地盯着电视屏,有时候因为电视节目有趣,他竟会哈哈大笑起来,甚至是从床上跳起来,手舞足蹈一番,然后再躺到床上,继续往下看。
红绫看到这个情景,一脸的茫然:“他怎么像个孩子?”
白素与李宣宣联络完毕后走进来,正听到她这句话,便问:“谁像个孩子?”
红绫指着电视机:“你看他,像不像当年孙悟空被师傅在后面拍了三巴掌,他因此悟出师傅是告诉他三更时从后门去找师傅时的情景?”
白素盯着电视屏看了几十秒钟:“果然是孩子气很足,不过,大凡武林奇人,都会有一些孩子气的,当年丐帮帮主洪七公,那是一个典型的有着孩子气的人,老顽童就更不用说了,那是真正可以用上一个词,童心未泯。”
她的话刚完,楼下已经有了声音,我们知道是李宣宣来了,红绫和曹金福仍然留在书房里,我和白素迎了下去。
李宣宣是阴间使者,她可以借助一个特殊装置,来去阴阳两间,方便得很,是以,白素才一与她联络,她立即便来了。我们当然知道,她原是可以直接出现在我的书房的,但几个人在一起正专注于某一事时,猛然间不知从什么地方冒出另一个人来,那情形也实在是太骇人了。因此,她每次来,总是出现在某一间没有人的房间中。
这次,我们是想在客厅里与她说话(书房里正在观察那个怪人的行动,似乎有些不方便。那种观察装置,是地球人的一大发明,专为跟踪别人,探别人的隐私而设计的,将这种事展露给一个说不清该不该算是地球人的人面前,那就不仅仅是扬家丑或者国丑,而是扬球丑了),是以专门将这里空出来,留给她的。
我们下去,便见她站在那里,我和白素在楼梯时便与她打招呼。
李宣宣见了我们,自然也是非常的高兴,因为不久前,我们交给她一个奇特的五岁小女孩多多,她自然想到我们是想知道对多多研究的结果,所以见了面的第一句话就说:“你们是不是很想知道那个多多现在的情形?我可以告诉你们,她现在非常好,而且,也不再想家了。只是对她为什么会有那种特殊的记忆,我们始终没有搞清楚。”
她说“我们始终没有搞清楚”,当然是指阴间主人的研究没有任何结果而言。
如果是在几天之前,我们当然就会很有兴趣与她谈论这个话题,但现在却完全不一样,我们的心思被另外的事情占着,简直就没有任何空间来装载其他的事。
白素拉着李宣宣坐下,我也坐在了她们的旁边。
白素道:“宣宣,我们将你请来,是因为有另外一件事想请你帮忙。”
李宣宣非常爽快:“白姐,有什么事你只管说,我帮得上,是一定会帮的。”
这话答得极有水平,帮得上才帮,就如让她带走那个小女孩多多,因为阴间主人对多多脑中的记忆组有着特别的兴趣,她几乎是毫不犹豫便答应下来,那当然就是帮得上了。但如果是别的什么事,而这件事并不能引起阴间主人兴趣的话,她则可以用帮不上来推搪。
他们这种人,自动将灵魂将给了阴间主人,以换取自己的长生不老,对这种做法,我始终都心存不愤,但别人乐意这样做,我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而他们每做一件事都必须要看阴间主人的脸色,这也未免太丧失了自己。
白素将李宣宣当最好的朋友待,当然不会计较这些,她说:“XX,这次的事非常特别,我也不知道你究竟帮得上还是帮不上。不过,正所谓病急乱投医,我也实在是无法可想了,才会急急地将你请来。”
李宣宣听她说得如此严重,神色顿时一凛:“什么事这么严重?我保证尽我所能。”
白素握着李宣宣的手:“有你这一句话,我就非常感激了。”
接着,白素将那个怪人如何上门挑战,如何约定十日之期,以及我们如何对他进行调查却一无所获的事向她说了。
李宣宣听完后问道:“你们需要我做什么?”
我接道:“我们很想了解一下那个人的来历。我们已经多次分析过,这一场决斗,十分的冤枉,但不应战又似乎不行,是以,我们就想在这十天内查出他的来历,找到他的弱点。”
白素也说:“当然,我们并无任何置他于死地之心,我们只是不想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糊里糊涂就被他杀死。”
李宣宣道:“既然你们做了很多工作,那一定有他的照片,可以让我一看?”
这并不是什么过份的要求,而且,我们既然有求于她,当然就会将一切向她公开,完全没有任何隐瞒的必要。
白素看了我一眼,我站起身来,走上楼。
取照片的时候,我问了一下红绫,白老大与那个怪人联系的情况如何。
红绫说:“外公打了一个电话到那个怪人的房间,怪人也接了,他们说了好一会话,但那个怪人却拒绝与外公见面。”
我一听,心中一凛:他是不是知道我们的意图,才拒绝的?难道他竟然连白老大的面子都不肯卖?
我当然不便向他们了解更多,反正这些都是录了相的,待李宣宣走后,我们还有时间回过头来看。
拿了那个怪人的照片,下楼来,交给李宣宣。
李宣宣接过,非常认真地看着。
她要照片的时候,我以为她可能知道些什么,因此心中曾有过一丝窃喜,但见了她现在的情形,似乎又全然不是这么回事,心中不禁有些打鼓。
我的想象其实也是非常的简单,如果她知道这个人,在看了照片之后,脸上定会有讶异的神情,如果看到这样的情形,我便可以知道事情有门。但实际上,她看照片时的表情非常平静,平静得让我心中大为不安。
她看了足有一分钟之久,将照片还给了我,然后问:“他现在在什么地方,你们可是知道?”
白素便将那个人住的那家酒店告诉了她。
李宣宣于是对我们说:“这个人是什么人,我是一点都不知道,能不能帮助你们,我也不是很清楚。不过,我还是准备回去将这件事告诉他们,如果他们能亲自去找一下那个人,可能就会有帮助。但我不能将话说得太死,他们的主,我是做不了的。”
我听过之后,才知道这件事又是白费了力气,她的话说得虽然极好,但实际上是怎么回事,只要稍有点智力的人,都能够听出来。
白素却是好脾气:“大恩不言谢,我也就不再多说什么了。”
我真没想到她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什么大恩不言谢?如果是他们帮过了,那似乎民可以算是有恩予我,现在的情形是,他们到底是帮还是不帮,完全还是没有影的事,她竟将这话也搬出来了。
李宣宣告辞,因为楼上有人,她需要在这客厅里消失,我便与白素一齐向楼上走去,白素还在说着感激的话,我心中不愤,只是冷冷地说了一句:“不送。”但事实上,就在我们转身的时候,她早已在我们的身后消失了,我们所说的一切,她根本都是已经听不到。
我和白素一走上楼,进入书房时,红绫和曹金福一起站起来。
我们坐下去,白素问:“有什么进展没有?”
红绫非常机灵,给我们各酌了一杯酒。
我们坐下后,目光便盯着电视屏。电视非常清晰,房间里的一切全都看得清清楚楚,甚至是电视机中的声音,我们也能够听到。我们听到的是那个怪人在看一部电视剧,里面传来男女主角的对白。那个人对此似乎充满了浓厚的兴趣,就如我们下楼去见李宣宣时一样地躺着,似乎连动都不曾动过一般。
红绫给我们酌过酒之后,便在她刚才坐的那张椅子上坐下来。
白素问她:“你外公给他打电话时,他说了些什么?”
红绫说:“那个人真是好笑至极,他一直都是那样躺在床上看电视的,突然,电话铃声响了起来。他好像吓了一大跳,搞不清是怎么回事。”
曹金福接过去说:“他一定以为是门铃声,所以站了起来,走过去打开了门,向外面看了看。外面当然没有人,他正伸了头去看时,背后的铃声又响了起来,他再次被吓了一跳。”
红绫又接过了曹金福的话头:“他好像从来没有见过电话似的,在房间里转了半天,才搞清楚,声音是从电话机中传出来的,却又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脸上的表情,简直骇人至极。”
曹金福又道:“他将整个电话机拿起来,然后又拿起了话筒,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他顿时就大喜,对着话筒又喊又叫。”
红绫说:“他将话筒拿倒了,你们放出来看一下就知道了,他像是从来没有接过电话似的,那样子真好玩。”
我哪里有心情听这些,便打断了他们:“这些都不重要,还是说他们的对话吧。”
因为所有的全都进行了录像,我们要看的话,当然只需要重放一遍就可以了,但我们知道,白老大的第一次约见失败,他一定还会想别的办法。是以,我们想看下一步的结果。
红绫见我制止了她,便冲曹金福伸了伸舌头。
曹金福接着介绍说:“他叫了半天,又将话筒拿到耳边听了听,然后就将话筒拿开,对着耳机那边说:‘你是何人?’接着,又将话筒放在耳边。”
红绫这时也缓过神来,继续她和曹金福的轮流介绍:“他问那句话的时候,外公就已经回答了他,但他再听时,外公说的却是别的话,外公对他说:‘……有些事,我需要和你见面谈一下。’那人好像有些不快,就将话筒又拿了下来,恶声恶气地问:‘我问你是何人,你为何不答?’外公这时候多半已经知道他是不会用电话,就告诉他,将话筒孔多的一端放在嘴边,将孔少的那一端放在耳边。”
曹金福接道:“他明明是不知道,却还要硬充好汉,拿着话筒看了半天,然后才拿对了,冲着话筒就喊:‘这等事情,我岂不知?何需你多此一举?快说,你是何人?’”
红绫说:“外公对他说了自己的名字,还特别强调说,江湖上都叫他白老大。
可是,那人却说:‘我岂管你是白老大亦或白小大,快说,你有何事?’外公就说:‘有些事,我想与你见面谈一谈。’那人又问:‘谈?你有何事要与我谈?我与你有何关系?’外公说:‘你与我是没有任何关系,但你与我的女婿有关系,所以,我决定先找你谈一谈。’那人就又说:‘你的女婿?你的女婿是何人?与我何干?’外公说:‘小婿姓卫,名叫卫斯理。’那人就叫道:‘卫斯理?原来你是周昌那个恶贼的老泰山?’外公说:‘正是。’那人便说:‘你肯将女儿嫁予那个恶贼,说明你亦非善类,与你等恶人,有何好谈?十日之约还剩六日,你便准备为那恶贼收尸吧!’他说完,就将电话扔下了,然后又躺到床上去看电视。”
听到这里,我真是连嘴都给气歪了,俗话说,士可杀,不可辱,此人竟然一口一个恶贼,试问,我何时做过任何坏事?竟得了一个如此骂名。
我相信,当时白老爷子一定比我更气,他这一生,是何等的威风,何等的受人尊敬,又岂能料到,已经是功成名就的时候,却遇到这样一个家伙,竟然完全不将他放在眼里,我相信,他如果可能的话,定然要去狠狠地将那人教训一番。
这样一想时,我心中便叫苦不迭,白老大一生气,说不定扭头便走,赌气不再去见那个人。事实上,就是他见到了那个人,结果又会怎样?难道不是再受一场恶气?他如果负气而归,我的事该如何是好?
这事实实在是太匪夷所思,从哪里冒出来这样一个绝顶的武林高手?看情形,他是根本都不知道有七帮八会大龙头白老大其人,白老大的名头,对他不起任何作用,就算他同意见白老大,说不定会羞辱白老大一番,那样一来,事情可就更糟了。
我正胡思乱想时,只听得红绫叫了起来:“有门铃声,外公直接闯进去了。”
白老大会直接闯进去?那就说明,为了我,他这次是真的将一张老脸搭上了。
我抬头看过去,那人果然将门打开了,门口站着的那个人,不是白老大是谁?
只听得那人噫地叫了一声,然后问道:“你是何人?有何贵干?”
白老大按武林的老规矩,拱了拱手,算是行过礼,报出自己的名字以及一串名头,然后说道:“晚辈听说大师在此,特来拜见。”
我一听这话,心中便有气,那人分明是一个年轻小伙,白老大怎么以大龙头之尊,竟说出晚辈之类的话来?
那人竟也大言不惭,竟说道:“你认识老夫?”
白老大说道:“前辈乃世外高人,请恕晚辈眼拙,却是认不出前辈的来历,还望能指点一二。”
那家伙说话文绉绉的,白老大竟也与他吊起文来。
红绫这时听出不对头来了,先是叫了一声:“那人也实在是太不要脸了,什么老夫不老夫,看上去,他可比外公年轻多了。他也不怕折了自己的寿。”
白素似乎是听出了一些道道,便制止红绫:“别出声,听下去。”
白老大这次与那个怪人见面,我们是从我家书房中看到的,其间夹杂着一些议论。在同时看这一场好戏的,还有温宝裕、蓝丝和小郭,他们当然没有与我们在一起,他们在小郭的办公室里,参加议论的时候,他们也是有份的,不过,当时他们议论了些什么,我们不知道。后来,温宝裕有过一番介绍。那些议论倒也有趣,且与故事有一定关系,所以,我便在此一并记下来。
需要提醒的是,如果文中提到温宝裕、蓝丝或是小郭所说的话,那就是他们在小郭的办公室中所说的,在此一并说明,后文不再介绍。
温宝裕听了他们的这一段对话,当即就跳了起来:“这个白老爷子,犯了什么糊涂?七老八十的人了,怎么突然就成了晚辈?那人的年纪不大,脸皮老得倒是比长城还厚,他如果也能称老夫,我就是老太爷了。”
小郭也是大发感慨:“在这件事上,卫斯理变成了傻子,现在倒好,又来了个不知大小的疯子。那家伙到底有什么法术?”
蓝丝说的话跟白素如出一辙:“别忙着发议论,听下去,看他们说些什么?”
那人听白老大如此“礼贤下士”,倒也不好一开始就拒绝他,但话却说得极难听:“阁下若是为了你那个恶贼女婿而来,一切免谈。”
白老大是何等样人?大风大浪,不知见识过多少,既然已经到了门前,当然不会因为一两句话便打起退堂鼓:“阁下乃武林前辈,世外高人,当然知道武林中人的脾气。晚辈能与阁下这等高人结交,实乃晚辈之夙愿,至于其他琐事,何足挂齿?
晚辈贸然造访,实因欣闻前辈之超卓,武功之绝世,便冒昧前来。若能与前辈一述,乃晚辈幸之至矣。若能彼此投契,把酒畅谈,纵论上下数百年武林盛事,岂非人生一大快事?”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温宝裕便叫了起来:“屁话屁话。没想到,白老爷子是何等样人,竟也会阿谀奉迎到如此程度,完全是将肉麻当有趣,简直让我们这些人的脸没处搁。”
蓝丝便瞪了温宝裕一眼,温宝裕可不敢再有什么高论,只好闭了嘴。
我和白素等四个人听到这些话时,虽然没有议论,却正是目定口呆。不是我们不想议论,确因这事太奇特太不可思议,竟一时不知如何是好,根本就来不及说出话来。
那人听了白老大一番话,便道:“阁下所说甚是,但老夫却有丑话在先,阁下真不是为那恶贼而来?”
白老大应道:“当然不是。”
那人又问:“阁下保证绝不提及此事?”
白老大又道:“一人之琐事,与数百年武林之盛衰,孰轻孰重,不言自明,何须赘述?”
这时候,温宝裕忍不住又叫了起来:“老爷子,你搞什么鬼?难道你忘了,你的目的是为了你的宝贝女婿卫斯理的生死大事了?什么一人之琐事与数百年武林之盛衰,全都是屁话,你是不是老糊涂了?”
我的心中更是叫苦不迭,真想如温宝裕一般,将老爷子臭骂一番,但碍于白素当面,实在不能开k口,可这一口气,实在是憋得人难受。
那人猛一拍白老大的肩膀,哈哈大笑道:“阁下果然乃一妙人。但我这里无酒,这这这……这如何是好?”
温宝裕听那人有如此一问,立即又叫了起来:“别,老爷子,千万不行。'睄我也禁不住叫了起来:“别干蠢事。”
但我们的话,一是他根本不可能听到,二是就算他能听到,也已经来不及。
老爷子已经说道:“你我二人,一见如故,我们去找一家清静之酒馆,把酒畅谈,如何?”
那人便道:“妙极,妙极。请!”
接下来,我们便看到那房间的门关上了,随后他们做了些什么事,我们是一点都看不到。
我当即便如傻了一般,坐在椅子上,半天没有出声,白素似乎也觉得她父亲这样做不对,急得站了起来,不安地在房中踱步。
红绫似乎要要冷静一些,突然叫道:“应该给郭叔叔打个电话。”
她这话提醒了我们,我于是冲她喊:“快呀,你还等什么?”
红绫拿起话筒,给小郭的事务所打电话,但接电话的却不是小郭,而是他的秘书小姐,那小姐说,小郭刚才与一男一女两个人急匆匆跑了出去,也没有任何交待,不知是急着干什么去了。
后来我才知道,就在白老大和那个怪人出门的同时,温宝裕突然站起来,喊道:“快,跟踪。”说着,自己便向外面跑。
小郭和蓝丝也在那一刻惊醒过来,站起来便向外面跑。
后面所发生的事,我没有亲眼看到,但我还是按事情的发展顺序记录,需要说明的是,下面的记录一方面来自白老大后来的介绍,另一方面乃是温宝裕等人在一旁所见。
他们之所以能很快找到白老大他们,当然是有原因的,这个原因当然是非常的简单,小郭的手下一直都在对那个怪人进行监视,白老大和那个人一起离开,小郭他们冲出了办公室之后,第一件事便是向手下那些监视的人发出命令,跟踪那人以及白老大。
白老大和那人找了一家较僻静的小餐厅,在其中的一个包厅坐了下来。
我想,白老大当然知道他的后面会有小郭的人跟踪,但这种跟踪对他无害,所以他也不管不顾,而那个人似乎根本不在乎是不是有人跟踪,丝毫没有在这方面加以注意,是以,他们到那间小厅,小郭的人看得一清二楚。
小郭和温宝裕等三人赶去时,白老大他们的谈话已经进行了二十多分钟,而在这时,小郭的手下确然是没有束手无策,他们早已将一个由戈壁沙漠设计制作的小巧东西设法送进了餐厅,做这种事正是他们的拿手好戏,其进行的过程我就没有必要详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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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部:一个古鬼当时,两人坐下,服务小姐便上了茶来。
白老大一看那茶,质量非常的一般,他当即大是气愤,将白瓷茶壶往地上一扔,随即怦的一声响,那茶壶便碎了。
白老大叫道:“这种茶也能招呼贵客?叫你们老板来,要上等龙井,用紫砂壶泡。”
服务小姐吓得脸色苍白,哪里还能说出话来?
白老大见她呆在一旁不动,便喝道:“你倒是听到了没有?”
那小姐唯唯喏喏道:“听、听到了。”
“听到了还站在这里干什么?快去办。”
“是是是是……”小姐一连叫了许多声是,退了出去。
没过多久,果然就有人进来,但进来的并非老板,而是两个大汉。
那两个家伙也不看看里面坐着的是什么样的人,大概是平日为非作歹惯了,所以一进来就喊:“是谁在这里撒野?”
白老大也不看那两个人,只是说道:“滚出去。”
那两个家伙的见识实在是太少了,见面前只不过是一个高龄的老人,便以为是好欺负的,当即窜到他的身后,同时出手,以掌向白老大的肩上劈过去。他们显然是有些功夫的,也正因了这种功夫,这家餐厅的老板才会出高价聘请他们。
若以平常人论,这两个的身手当然可以说了得,这也实在是因为当今懂得中国武术的人太少了,只要稍知点皮毛的,便可以大言不惭地称为武林高手,但他们哪里知道天外有天人上有人的道理?不过,这两个家伙总算还多少有点心理准备,他们不是单独进攻白老大,而是一同出手,这就说明他们对面前这个白发白须的老人,多少还有些忌惮。
尽管他们的身手可以称得上快,却没料到,白老大的身手不知要比他们快多少。
也是这两个家伙合该倒霉,此时的白老大,正想试一试那个怪人的身手,并且从他出手中看出点家数渊源来,又不好明来,这两个家伙一出现,却是成全了白老大。
那两个人刚一出手,双掌要向白老大劈过去,但还没有落下,白老大的人虽然仍坐着,身子一动不动,但双手已经扬起。就在这一扬手的瞬间,真正是快如闪电,那两个家伙根本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就觉得有一股大力将他们两个人同样抛了起来,翻过白老大的头顶,直向前面的那个怪人射去。
注意我这里用到了一个射字,这决不是笔误,当时的情形确然如此。
那两个人身材高大魁梧,少说也在二百公斤以上,若是平常人,又如白老大那般坐着,别说是将身后两个加起来二百多公斤的人抛出去,就是隔开他们的两掌,已经是一件非常艰难的事。
但那两个人实在是运气太不好,他们偏偏遇到的是白老大。
白老大是何等人物?他在一出手便将那两个人抛出时,人竟还是端端正正坐在那里的,竟连多一口气都不喘出来。而那两个人从空中飞起,去势极快,身子过处,竟还带出两阵风声,是以,我才会说是射出去。
那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被白老大这一摔,完全没有弄清是怎么回事,更好笑的是,竟连一声惊叫都还来不及叫出,身子已经到了那个怪人的面前。那可真是电光火石的一瞬间,这两个人的去势之快,简直用笔墨无法形容,而其力量有多大,亦是一件可想而知的事。
因为白老大有心要试一试那个怪人,是以,他这一摔,可以说是用尽毕生所学,用足了十成功力。在这种情形之下,那摔出去的简直就不是两个人,而是两颗从炮膛里冲出去的炮弹。
事后,白老大在讲到此处时,我们在一旁听的人全都猛吸了一口气,后来是温宝裕胆子大,竟问白老大:“老爷子,如果当时坐在对面的是你的话,你会怎么办?”
这是几个人都想知道的问题,但是,却没有人敢提出来。
白老大哈哈一笑:“你这个小鬼,倒是会取巧。”笑过之后,他的面色又是一沉,说道:“也不怕告诉你们,如果是我的话,我想我唯一的办法就是向旁边跳开。”
向旁边跳开,白老大说起来够轻巧了,但我们几个却是目定口呆。
这种情形也是可以想象的,当时,两个人相隔尚不到一公尺,而白老大掼出那两个人时,所用又是十成功力,在那种情形之下,能够躲开而不受伤的话,舍白老大,还有其谁?我和白素都自认武功不弱,但当时若是我们之中的任何一个,我们当然也会向旁边让开,但我们却绝难保证在避让的同时不被那两个人的身体所伤。
有一点可以肯定,那两个人定要倒大霉了,经白老大这一掼,待他们落地之后,即使不死,怕也至少得在床上躺许多年。
他这一问,白老大竟是神色一凛,过了足有几十秒,才道:“我也知道他会应手,并且也知道只要他一出手,必然惊世骇俗,但我万万没料到,他竟只是双手一举,叫了一声好身手,然后就将那两个人托了起来。这一托,竟将我的力道全然化解了。天下有如此身手的人,恐再无第二个。”
白老大的反应也是奇快,当即说道:“前辈何须如此?让这两个不识好歹的家伙吃点苦头好了。”
那人哈哈一笑:“阁下出手不凡,这两个恐怕是连魂都已吓掉,从此应是再不敢生事。”说完,又是一笑,竟顺手一放,将那两个人放了下来。
那两个家伙刚才还不可一世,此时正如那怪人所说,全身竟如没了骨头一般,倒在地上就是两堆烂肉,更可笑的是,他们的裤裆处已经湿了一大片,很快便有恶臭在房间里传开,可见两人惊吓之甚,无以言表。
这只不过是一瞬间发生的事,坐在里面的两个人却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
白老大向那怪人说:“阁下的身手,当今无匹,能让晚辈一见,真是三生有幸。”
那怪人却道:“阁下以有生之年,功力能达如此程度,足以令在下信服,曾为七帮八会之首,所言不虚。”
白老大在此人面前,始终是谦逊有余:“与前辈相比,实乃雕虫小技耳,不足挂齿。能聆听前辈教诲,乃晚辈幸之至,还望前辈告之宝号,仙缘何处?”
那人又是哈哈一笑:“相见即是缘,阁下如此问起,倒是俗了。”
白老大哪里肯放弃:“前辈乃世外高人,超然物外,当真可喜可贺,然晚辈乃凡夫俗子,一生羁于凡尘俗世,难免俗胎凡眼,还望前辈不吝赐教。”
那人再次大笑:“难得遇到阁下这等有趣之人,只是贱名久已无人提起,现蒙阁下问起,自当相告。本家姓梁,名伟业字滇,自号啸天。”
白老大再次拱手:“原来是梁啸天前辈,能与前辈有缘相识,乃晚辈之大幸,你我二人,今天当一醉方休。”
说到此时,那两个打手这才悠悠醒转过来,白老大已经闻到从他们身上发出的臭味,且因一时高兴,忘了酒家的老板未来,茶和酒都未来,便一拍桌子,大声道:“老板,老板呢?为何还不送茶和酒来?”
那两个打手进来时,老板原就躲在门外,暗中看着里面的动静,后来发生的事实在是太骇人,那老板虽然没有亲身经历,但也足以吓得灵魂出窍,竟在外面全身发抖,有些支撑不住,只得在旁边的一张凳子上坐了,过了很长时间,竟然还没有回过神来。
此时,听到客人的叫唤,那老板才硬撑着站起来,走了进去。站在两人面前时,双腿还在抖动。
白老大看了他一眼,问道:“你是老板?”
那人道:“是,是,小本经营,还望大仙成全。”
白老大轻轻往桌上一拍:“我们到你这里来喝酒畅谈,岂不是成全你?你却弄了这两个不知趣的来,弄得这屋子里又是屎臭又是尿臊,还让不让人喝酒?”
那老板还算醒目,立即道:“是是是,我马上让人给二位清一间干净的。”
那老板退出来,连忙去安排。
此时,小郭和温宝裕蓝丝都在现场,只不过他们是在外间的,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还不是非常清楚,但老板进去时,门是开着的,是以他们所说的话,小郭等人倒是听得清清楚楚,一听说要换房间,小郭便让手下立即去布置。因此,在白老大和那个怪人到了新的房间时,那里面早便有了另一套小玩意。
老板自然不敢得罪这两个人,十分钟不到,房间准备好了,茶也上了,酒也上了,然后又恭恭敬敬地将两位请过去。
两个人先是喝了一杯茶,那茶一入口,梁啸天便大叫:“好茶,好茶。”一连叫了四五声之多,才停下来。
品过茶之后,他们又开始喝酒。自然,那梁啸天又一连叫了几声好酒。
此时,他们两个可以说是一见如故,仿佛认识了大半辈子似的。
白老大见气氛不错,便问道:“梁老前辈,按说,晚辈在江湖之中也混了几十年了,但说起来实在是惭愧,竟然完全看不出前辈的武功来路。”
梁啸天听说后又哈哈大笑:“这有何奇怪?那个可以说话的东西,便将老夫吓个半死,还有那个小戏台,可真是有趣至极。”
白老大最初并不明白他说的是什么,后来一想,立即便想明白过来。
梁啸天所说那个可以说话的东西,当然就是电话机了,当今世界之上,知道电脑的人或许还不算太多,但不知道电话的人,那也实在可以说是少见了,而所谓的小戏台,当然就是指电视机,这东西就更加的普遍,即使是生活在苗疆那种穷山僻壤的人,似乎也不会不知电视机是何物。
白老大于是向他介绍道:“那个会说话的东西叫电话,中间有电线连接着,只要一接通了电,两个人就可以通话。还有那个小戏台,叫电视机。难道前辈竟没有听说过这两样东西。”
梁啸天道:“我们那个时代,岂有这等稀奇物事?”
白老大趁机问:“莫非前辈并非生活在这个时代?”
梁啸天道:“自然不是。”
白老大实际上早已想到他很可能不是这个时代的人,只不过想再证实一下:“那么,前辈是何时代的人呢?”
梁啸天略想了一想:“阁下还是不问为好,这事恕老夫不便告之,以免阁下受到惊吓,还是不说的好。”
后来,温宝裕在听到这里时,忍不住骂了一声:“这个老滑头。”
是不是滑头,后来自然会明白,至于这个老字,倒是用得极准确。
白老大自然是想到了这一点,是以在他们一见面的时候,便口称晚辈。我们在知道事情的真相以后,才知道,白老大所称的晚辈,那也实在是晚得可以。
这些自然都是后话,当时,梁啸天不肯说出自己的情形,便是对白老大说:“此朝代有趣物事极多,阁下能否再介绍几件,让老夫见识一下?”
白老大此时已经想到,这个梁啸天说不定是个古人,对于古人来说,现代科技的许多创造,是他们想都不曾想过的,例如汽车、飞机之类,小的东西中如照相机,恐怕也是闻所未闻。白老大于是向他介绍了几宗,听得他如痴如醉,竟兴奋得如同孩子一般。
白老大当然不会忘了自己的目的,见梁啸天如此得意忘形,心中便暗自筹算,看情形,他对这些从未见识过的东西有着极其浓厚的兴趣,我何不趁此带他到处游览一番?如果他玩得忘乎所以,将那十日之约抛到了一边,岂不是达到目的了?
两个人把酒畅谈,似乎极为投契,白老大有几次见他非常兴奋,便旧话重提,想摸一摸他的来历,但每当这时候,他便很随意地说道:“不提也罢,不提也罢。”
白老大实在无奈,后来干脆不再提起,一心只想着用什么办法吸引他的注意,使得他忘掉那个十日之约。
后来,他们之间的谈话也没有什么特别之处,是真正的把酒畅谈,所谈之事,天上地下,都是一些现代科技的发明创造,对于生活在今天的人来说,那实在是一些极其普通的东西,故而,就此略过。
这一餐酒,直喝到薄暮时分方散,梁啸天似乎还意犹未尽。
白老大要的正是这种效果,便与他约定,明天再会,由白老大带着他去见识一下各种奇妙的事。
当天晚上,我们便聚集在我家客厅里。
尽管我们基本上已经知道了他们见面的事,但还是让白老大介绍了一遍。
老爷子说完之后,温宝裕首先就叫了起来:“我有办法了,我有办法了。”
所有人全都望向他,异口同声问道:“你有了什么好办法?”
温宝裕说道:“我们已经肯定,这个梁啸天是一个古人,他根本就不知道今天的社会是怎么回事。”
红绫应道:“这个岂需要你说?我们早已知道。”
温宝裕却继续说下去:“如果他对现代的一些新科技不感兴趣,那我们也是无能为力,现在,我们知道他是个老顽童,真正的老顽童,什么新奇的东西都想玩一下,我们正可以投其所好,让他过个足瘾。”
这一点白老大是早已想到了的,是以问道:“你有什么高见?”
温宝裕受到鼓励,于是非常得意地说道:“通过这一天的接触,他与老爷子已经成了忘年交,明天,老爷子可以带他去坐汽车。我相信,他虽然也见过汽车,但一定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所以连上都不敢坐上去。现在,老爷子让他去见识见识,他一定会欣喜若狂。”
其他人都在认真听着,曹金福却有些不以为然:“那又怎样?难不成他看了这些东西,玩得高兴了,便取消十日之约不成?你也知道,从始至终,他根本不提那件事,这说明他是不会放弃的。”
温宝裕道:“我当然知道他不肯放弃,但我们可以设计让他在那一天到不了。”
几个人听出了一些道道,于是一齐鼓励:“说,说下去。”
温宝裕见此,更是得意:“先让他在本地玩几天,尽可能让他玩得高兴,也绝对不提十日之约的事。等到第九天的时候,老爷子便弄出一个新玩法,提议去坐一次飞机,那飞机一起飞,几个小时就到了万里之外,那时,他再要回来,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了。十日之约,岂不是就这样被取消了吗?”
他的话说完,几个人同时叫好。
但是,红绫却似乎没有出声,白素便问她。
“这个方法自然可以试一试。”她说:“不过,如果让他坐飞机的话,不能等到第九天,在第八天就要进行。因为到了第九天时,离十日之约只剩下一天,他可能会警觉,那时,他如果不肯去坐飞机,锃者说等十日之约过后再去坐,我们再有什么好主意,也已经来不及了。再说,如果他知道上当,因此大闹起来,会造成怎样的混乱,现在也实在是难以估计。因此,有些事,我们还是要合计再行动。”
红绫这样一说,我们都觉得此事不可不考虑,万一他发觉我们是有意将他弄走的怎么办?这个办法固然极好,但一些细节却不能不考虑到,特别是假若被他发现,我们怎样应变?这才是关键的关键。
小郭在一旁道:“我倒也还有一个办法,不知可不可行。”
我连忙说:“你有什么好办法?快点说出来。”
白素也说:“现在这种时候,什么办法都可以提出来议论一下的,如果大家都觉得可行,我们倒不妨试一试。”
小郭道:“白老爷子这一趟,虽然没有弄清那个梁啸天的来历,但也不是完全没有收获,至少,我们已经知道了两个非常重要的问题。”
这时候,我们多少有一点云开见日出的感觉,不再如前几天,对此事感到一筹莫展。我的心情略略有些稳定,急性子便再次表现了出来。
我道:“我们是想听你的好办法,你转这么大一个弯子干什么?有什么办法,直接说出来好了。”
小郭道:“在说出这个办法之前,我自然要将道理先说清楚,你们也可以知道,这个办法可行不可行。”
白老大一挥手:“小郭,你别管他,该怎么说就怎么说。”
有了老爷子的鼓励,小郭便说下去:“我说白老爷子不虚此行,是他这次弄明白了两大问题,第一,知道了这个梁啸天不是现代人,是一个古人。”
我道:“我们早已知道,这是废话。”
他不理我,继续说道:“第二,他对现代的一些东西充满了兴趣,而且,对所有稀奇古怪的东西都有兴趣。”
温宝裕道:“这就更是废话了,我们早都已经讨论了千百遍,你又不是没有听到。你到底有什么好主意,快点说出来,好不好?你要把人急死,是不是?你到底安的是什么心?”
白素似乎听出了一点什么,便制止温宝裕道:“小宝,你先听他说下去。”
蓝丝也似乎听出了话音,是以对温宝裕瞪了一眼,温宝裕自然不会再说什么。
小郭继续说道:“小宝刚才的提议,我认为是可行的,这种可行,就在于利用了对于那些他不明白,或者他那个时代的人根本无法想象无法解释的事,有着极其浓厚的兴趣。这是利用了人的心理弱点。我们不是一直都想找到他的弱点吗?我看,这就是他最大的弱点,也正是我们可以大大利用之处。”
他刚说到这里,红绫便惊呼了一声。
小郭于是转向红绫,见她满面红光,便道:“你是不是想到了?你说说看?”
我在心中暗骂了一句。我已经知道了小郭这家伙的可恶之处,他知道我此时的脑子不好用,且又非常急切地想知道他所说的办法是什么。然而,他偏偏要吊我的胃口,就是不肯立即说出来。我便也装着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不再理他。
红绫受到鼓励,便说道:“一个人在见到用自己的知识无法解释的事物时,心理上会有两种完全不同的反应,一种是好奇,想彻底了解。小宝的方法,正是满足他的这一种心理。郭叔叔所说的方法却是利用他的另外一种心理。”
白素此时脸上已经露出了嘉许之色,她显然是已经想到了,却故意不出声,而是鼓励红绫继续说下去。
红绫道:“另一种心理就是恐惧。只要是人,谁都一样,看到了完全不能解释的事情或者现象,第一感觉就是恐惧。那个梁啸天对外公说:‘那个可以说话的东西,便将老夫吓了个半死。’一个电话机便能将他吓个半死,充分说明他的恐惧。
如果我们骗他远游的计划不成的话,便也可以拿一些现代的东西吓他一吓。”
这确然是一个极好的办法,我连忙问道:“你想到了什么好办法?”
红绫还没有开口,小郭便抢过去说了起来,这个办法是他想出来的,他显然不愿让红绫抢了头功去。
小郭道:“那天,他上门来挑战的时候,不是一再要你亮出兵器来吗?他是古代人,思维也都是古代的,对现代的东西一窍不通。古人有一个特点,凡是讲究公平,他让你亮出兵器来,你如果不亮,他也定然不会用兵器。我们就可以利用这一点,弄点现代兵器来,吓他一吓。我们可以告诉他,到了这个时代,我们不再用长矛宝剑,用的是飞机大炮。到时候,我们可以弄一只枪去,只要开几枪,他就可以知道枪的厉害了。”
这显然不错,他既然是古代人而不是外星人,更不是那个不死人,任他有再高的武功,也不能对付枪弹,他作为古代武士,一定讲公平决斗,挑战由他而起,如果我坚持不肯用兵器,他也定然不会用。话说回来,既然他提出用兵器,那么,我用什么兵器,那便是我的事了,他用剑我用枪,对于现代人来说,这自然是极不公道,但他作为古人,他用他那个时代最厉害的兵器,我用我这个时代中的兵器,应该说是公平合理之至。再说,我又不是真的要杀死他,吓他一吓,倒也未偿不可。
但这毕竟是一种使诈的办法,是以,大家都向白老大看去。
白老大想了想:“事到万一,也不妨一试。”
他这一说,温宝裕这家伙可就有了充分发挥的地方了:“我们还可以搞得声势大一些。”
蓝丝此时问道:“怎么个声势大法?”
他说:“明天,你就回苗疆去,将杜令留下的那架直升机驾来,停在穆秀珍公司的房顶上,以备后用。到时候,如果我们逃不过十日之约,那么,我们就驾飞机去赴约,或者,由卫斯理一个驾机去,而我们其他人事先弄几头牛几只羊到那里,卫斯理从飞机上下来时,手上端着一支冲锋枪,对着那些动物一阵扫射。那个梁啸天自然知道他手中的兵器是何等厉害了。”
我道:“这样不好。如果他不管现代武器的厉害,一定要决斗,我们便没有了退路,只有将他杀死一途。”
温宝裕道:“你就不会先将那些东西放在飞机上?他定然会要你亮出兵器来,你在这时也是可以劝他,我们在一旁也可以劝他的。如果他不相信,你再回飞机去,取了那些东西出来。”
小郭也道:“总之一点,我们不能被他杀死,在主观上,我们当然会尽一切努力阻止这场荒唐的决斗,但如果实在阻止不了,我看用枪对付他的宝剑,也没有什么不对。”
这时候,我又想到了小郭的先见之明。
事情讨论到这里,已经起了完全不同的变化,不再是我对付不了他,而是要杀死他实在是太容易了。那么,剩下的关键则是杀死他以后怎么办?法律不会承认这种私自决定的决斗,在现代法律中,任何人都无权杀死别人。
这个问题,早便被小郭解决了,到时候,就算我不得不上法庭,我也可以为自己辩解说,我杀死的并非是人,而是一个不知有着什么怪异的死尸。从法律意义上说,那个人绝对不是梁啸天,而是已经死了的张子龙。并且,也没有任何证据证明我杀死的是梁啸天。另一方面,也没有任何法律规定对着一具尸体开枪必须承担与杀死一个活人同样的法律责任。如果真是如此的话,到时候,这个案子可真是有热闹可看了。
我们都认为这个办法可行,现在的关键就在白老大了,他是一个老派人物,而且在这里有着决定一切的地位。
白老大当然知道大家看着他的原因,是以他说道:“但愿不出现这种情形,如果万一出现,那也是无可奈何的事。”
他这样说,便等于是同意了。当时,我一改多天来的沉闷,心情忽然就开朗了许多,大家似乎也一样,室内的气氛顿时活跃起来。
第五天一早,白老大“全副武装”去会梁啸天,这以后,他们之间便发生了许多极有趣的事。
白老大和梁啸天之间发生的那些事,我自然要作一番介绍,但不是现在,一来,现在事情还有着其他一些意料不到的发展,如果不在这里介绍,后来就没有机会了,二来,说故事是有一些手法的,且毕竟只有一张口,不可能同时说两件事,只得分出一个先后来。
正如古代说书中常用到的一句:“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现在我要表的这一枝是第五天一早发生的,那时,白老大还没有与梁啸天见上面,这也是我先讲这件事而不讲他们见面经过的原因之一。
这一早上,我们可以说有许多事要做,比如温宝裕要送蓝丝去机场,小郭受我之托去找陶启泉借他的豪华游艇,准备安排下一天的日程等。在此不一一详叙。
却说我们吃过早餐之后,便送白老大驾车离开,然后回到家里,走进书房时,却见里面坐着一个人。
红绫是走在最前面的,见了那个人,她便惊叫了一声,跑过去,将那个人抱住。
这时,我们也已经看清,这个人正是阴间使者李宣宣。
在有了昨天的突破之后,李宣宣这么快便从阴间而来,我意识到她至少也是有了某种发现,心中一喜,与她打过招呼,便直接了当问道:“是不是有了发现?”
李宣宣道:“倒是有一点,但不知有没有用。”
白素连忙说:“只要有了发现,总会有用的。”
李宣宣于是介绍说,她回去后,便将此事对阴间主人说了。从某种意义上说,我们与阴间主人也算是有关系的,多多少少也算是曾帮过他们的人,而且,不久前将那个小女孩多多托给他们,他们非常的感兴趣,是以,李宣宣将我现在遇到的情形对他们说过之后,他们也很想帮一帮我。
虽然我很不齿他们的行为,但他们既然肯帮我,我表面上的客气话总得说上几句:“你回去后,替我谢谢他们。”
宣宣道:“这个自然,不过,他们也不知道,这些事能不能帮得上你。”
我道:“你先说出来听一听。”
宣宣说道:“我将你的事向他们说过之后,他们便告诉我一件事,那件事发生在七百年前。”
我们一听是一件发生在七百年前的事,心中兀自惊了一下。虽然我们都知道,梁啸天定是一个古人,但他如果是一个七百年前的人,那也实在可以说是够古了。
我于是问道:“七百年前发生了什么事?”
李宣宣说:“当时,他们还不能肯定是不是与那件事有关,不过,后来,他们又亲自去确认了一下。”
我道:“你先说七百年前的那件事。”
李宣宣道:“因为这件事中,有些细节涉及到阴间的一些秘密,所以有些方面我不可能说得太清楚,先请你们谅解。”
我只需要知道问题的关键,至于涉及阴间秘密的事,我当然不会去关心,是以说道:“这个自然,你只管放心。”
她于是说:“七百年前,我们捉到一个灵魂。或者按照地球的一贯说法是一个死了之后的鬼。但这个灵魂并不是刚刚和身体分离的,到底死了多长时间,我们没有机会知道。”
我忍不住问道:“什么叫没有机会知道?”
她道:“通常情况下,我们将那些鬼魂收到以后,是会知道死亡时间的,但这一个因为发生了一些特别的变故,我们没有时间做这件事,听下去,你自然就知道了。捉到的这个鬼魂因为不是新死的,按照人间的说法,应该是孤魂野鬼。我们捉到的正是这样的一个孤魂野鬼。但是,在将这个孤魂野鬼捉到阴间之后,却出了问题。”
红绫和曹金福都去过李宣宣的那个阴间,不过,人去阴间和鬼去阴间,看到的情形显然是不一样的。此时,曹金福很可能是想到了人们传说中的阴间,这也不难想像,李宣宣刚才的介绍中有捉孤魂野鬼的事,在传说中,天师钟馗就是专职捉孤魂野鬼的。曹金福想到钟馗的时候,自然也就想到钟馗因为被野鬼所害,变得相貌丑陋,然后又因人间天子以貌取人,愤而撞鼎而亡,最后大闹地府的事。
曹金福想到这一点后,便问道:“出了什么问题?难不成是那个野鬼大闹了阎王殿?”
李宣宣道:“正是这样,那个野鬼的本事极高,他将阴间闹得天翻地覆,阴间主人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这种事,在阴间里知道的极少,至少我就从来没有听说过,如果不是阴间主人说起,我就根本不会知道。”
这是自然的,阴间主人需要保持他们至高无上的权威,对一个人间的孤魂野鬼无能为力这种事,怎么能让那些鬼魂知道?这种事知道的人太多,确然是大不妙,人间造反这一类事,从此便可能在阴间重演了。
李宣宣续道:“那个野鬼在阴间大闹,阴间主人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便对他说:‘我不收你便是了,你走吧。’可是,他却不肯走。”
白素也觉得这事实在是太奇特了,这个野鬼大闹阴间,当然是不想受阴间所制。
现在,阴间主人放他走,他应该立即便走才是,可他又不肯走,这是为何?因而,白素便问了一声。
李宣宣道:“他不走是有原因的,他想追查一个鬼的去向。”
听她如此说,我们全都面色一凛,我几乎是问出了声:“他要查的那个鬼是不是叫周昌?”
事情到了这一步,我多少也有些明白过来。第一,我们要李宣宣了解一下那个梁啸天的来历,她却向我们讲这个什么野鬼大闹地府的故事,那么,她所提到的野鬼当然就是梁啸天无疑了。在此之前,我们还以为梁啸天是一个古人,现在总算弄清了一点,他并非古人,而是古鬼;第二,梁啸天来找我决斗,一口咬定我就是周昌,而李宣宣说他大闹地府原是为了找一个鬼魂的下落,那自然便是找周昌了;第三,我们由此知道,他所找的周昌很可能就是我,但并非现在的我,而是我的前世。
或者我的前世做下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他才会一直追着要来报仇,此事发生在七百年前,所谓千年恩仇,便也可以解释了。
一个古鬼,为了报血海深仇,竟找到了几百年之后,这种事实在是匪夷所思之至。
当然,我那句话并没有问出来,原因是白素先问了,白素的问法与我有些不一样,她问:“他要查的那个鬼,生前叫什么名字?”
李宣宣道:“叫袁良。”
“叫袁良?”我们几个人异口同声地问。在我们看来,他要找的那个人当然就该叫周昌,现在,李宣宣却说叫袁良,这又是怎么回事?难道说这是一件与梁啸天完全无关的事?
李宣宣见了我们的神色,便问道:“有什么不对么?”
我正要说点什么,白素却说道:“不,你继续说下去。”
李宣宣便将那个古鬼要找的那个鬼前世的姓名字号全都说了,其中还包括生辰死忌,并且,要知道这个袁良再世投胎没有,如果已经投胎,投在什么地方,叫什么名字,生辰是何时等全都告诉他。
这个野鬼可说是地府瘟神,阴间主人只想早点送走他,便通过那些仪器查了查,却并未发现他要找的那个袁良。他自然是不信,阴间主人便将所有记录全都给了他,让他自己查。他实在查不出来,这才离开。
李宣宣讲到此,我和红绫同时问道:“这就完了?”
“这就是发生在七百年前的那件事。”李宣宣说:“不过,昨天我向阴间主人说过之后,他们又特地到那家酒店去看过,他们后来告诉我,那正是七百年前大闹阴间的野鬼。”
这事实在是太奇特,现在,我们已经知道,梁啸天是一个七百年前的古鬼,但他要与我决斗,口口声声称我为周昌,而他去阴间查的却是袁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宣宣道:“关于这一点,我和阴间主人也讨论过,我们认为,在几百年甚至一千多年前,有人与他结下了血海深仇,他报仇,却一时没有这样的能力。这有几种可能,一种是他太小,根本就没有报仇的能力;第二是他完全没有武功,他仇人的武功却极好,而且根本就不是一个人;第三,他可能是受害人本身,因为已经被害,变成了鬼,人鬼不同途,他无法报仇;第四,或者他当时并不知道仇人是谁,后来才知道的。当然,还有一些别的可能。总之,在当时,他根本就没有可能报仇。
于是,他便将报仇的希望寄托于下一辈子,但是,下一辈子他的仇人投胎后变成了什么人?他根本就不知道,只有去阴间查生死薄才能搞清楚。但是,阴间本来就是专门管理鬼魂的地方,他只要去了,定然出不来,再出来的时候,也是再世为人了。
他想自由进出阴间的话,就一定要学得超凡的武功。他的武功是怎么学的,我们并不清楚,但我们估计,他正是为了去阴间查生死簿,才学了武功的。”
我承认他们的分析极有道理,但似乎也有几个问题,可是,这些问题到底要点在哪里?我却是一点都抓不住。
似乎有一点可以确定,我的前生叫周昌,今生叫卫斯理,我叫周昌的时候,做下了极对不起梁啸天的事,那到底是什么事,我当然是一点都不能记得了,在我投胎重新为人时,某一个阴间便将我有关前世的记忆全都抹去了。
梁啸天要找周昌报仇,却追上了今生的卫斯理。这样的事,真是难以让人接受,但除此之外,似乎又没有更好的解释。
那么,就算周昌杀了梁啸天家的什么人,他的后世是否一定要为其前世承担罪责?这是一个用当今法律根本无法解释的问题。
而且,这个假设如果成立的话,那也就实在是太可怕了,梁啸天本身是鬼而不是人,就算我能用最现代的武器将其杀死,那么,将他杀死以后,他会变成什么?
人死了变成鬼,鬼死了变成什么呢?
在这件事上,我也知道阴间主人根本帮不了我,因为他们对梁啸天怕之已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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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部:人间旅游因为白老大,我们知道了那个怪人名叫梁啸天,在那时,我们认为他是一个古人。这种想法看起来是非常可笑的,因为人的生命虽然有长短,但都有着极限,不可能长得无法想象的程度,也就是说,任何一个古人,都不可能仍然活着。
这当然是一种非常普通的观点,但世上的事,有着许多的因缘遇合,很多用实用科学无法解释的事,正因为有了某种因缘遇合,便成为了可能。这种事,我可以说是见得最多的了,随口便可以举出几十个这样的例子来。
一个叫卓齿的人,因为秦始皇想长生不老而找到一些术士炼成一种丹药,但秦始皇又不敢亲试这些丹药的性能,便找来十个手下先试,这其中便有卓齿;卓齿等人试过之后,并无任何效果,秦始皇便认为那些术士犯了欺君之罪,将其杀死。但秦始皇死后,卓齿等自愿陪葬,那些丹药忽然发生了作用,于是,他们便在秦始皇陵中活下来,一活便是数千年。
一个名叫刘根生的人,因为遇到了外星人留下的特殊容器,这个容器有一项作用就是可以令时间静止,从而使人获得间歇式生命。他在那容器中遇到一个二八佳人,其实已经是一个百岁以上的老人,两人结合生下一个孩子。而当他再次见到自己的孩子时,当年的那个孩子已是八十多岁高龄,而他看上去似乎才只有三十多岁。
远的就不用再说,我的身边也有这样的事发生,白素的母亲就是因为特殊的遇合变成了外星人,而白素的表妹高彩虹和我一个研究欧洲历史的朋友王居风因为特殊的遇合,至今还在时间隧道中旅行,不知所踪。
有了这样一些神奇经历的人,当然不会对突然出现在自己生活中的某一个古人产生怀疑,这是很自然的事。
但紧接着,事情便有了进一步发展,通过李宣宣,我们更进一步知道,那个梁啸天并非古人,而是一个古鬼,那就更不是什么稀奇的事了。
稀奇的是这个古鬼竟是为了七百年以前的一件什么事,来找我报仇的,我们约下了十日之期,要在市郊的一个地方决斗。
当然,现在离十日之期还有五天,在这五天中,这个古鬼将由我的岳父大人陪同尽情地游玩,且我这个即将被他杀死的人还要尽量为他们提供方便,世事之奇,这一件真是奇得到了极点,不是我亲身经历,杀我一刀,我都不肯相信。
闲话少说,却说现在,古鬼梁啸天正由白老大陪同,尽情地享受现代文明给人类带来的意外惊喜。
白老大驾驶着我的车子,来到了梁啸天所住的酒店,在大堂给他的房间打了一个电话。
当然,这次电话再响起时,梁啸天不再感到恐惧莫名,他倒是早便等在电话机旁,电话一响,他便抓了起来。
但是,他还是发生了一点小小的错误,虽然白老大已经教过他,他仍然将话筒拿倒了,对着话筒喂了几声,才发现这个问题。
通过电话之后,白老大便坐在大堂中,眼睛一直看着电梯,但看了几次上下,也没有见到梁啸天下来,他心中正在疑惑,却忽然听到身后有人叫他,他大吃一惊,转过头来看,不是梁啸天是谁?
白老大大是惊讶,问他:“你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将人吓了一大跳。”
梁啸天顺手一指楼梯,白老大顿时明白了,竟差点笑了起来,这家伙,十几层楼,竟不坐电梯而甘愿走楼梯。不过转而一想,他定然是对那东西感到恐惧,不敢坐。
于是,白老大给他上的现代生活第一课便是乘电梯。
昨天,他们一起去喝酒的时候,也乘过一次电梯,那时候,梁啸天磨磨蹭蹭不肯上来,后来是白老大催了几次,他才战战兢兢上来了。但那时候,白老大并不知道他对这东西感到恐惧。当然,跟着别人一起乘电梯,与自己独自一人又不一样,至少见了里面的许多按钮会感到无所适从。
白老大带着他向电梯走去,他小心翼翼地走了进去,却缩在一旁,动都不敢动。
白老大问他:“你怕什么?”
他道:“这东西会不会摔下去?”
“当然不会。”白老大说。
他又问:“是否能升到天上去?”
白老大听了,直觉得好笑。他当然不是笑这个问题,而是觉得这件事情本身,电梯一直往上升,有可能升到不可知的高度,这是任何乘上电梯的人都可能产生的想法,而且,也确然曾发生过这种事。
听了他这句话,白老大灵机一动,便对他说道:“你说的这话倒不假,真有人乘电梯到了天上的。”
梁啸天顿时瞪大了眼睛:“真的?到了天上,岂能再下来?”
白老大于是跟他讲了一个故事,有一个人去看楼,那是一幢只有一架电梯的楼,结果,那个人乘上那架电梯后,那架电梯却升到了不可知的高度,他走出电梯一看,那幢楼竟悬在半天上,下面全都是云,除此以外,什么都看不到。他吓得半死,又乘电梯下来,下来后便开着车逃走了,结果却撞上了白老大的一个熟人。那个熟人是一个私家侦探,姓郭,私家侦探不相信有这样的怪事,约了一个朋友去,结果,私家侦探便非常神秘地消失了。
这个故事实在是太离奇,白老大虽然只是介绍了前面的一部分,却深深地吸引了梁啸天,结果,白老大给他介绍电梯的用法,他竟是一点兴趣都没有,要听白老大讲完这个故事。
白老大说:“可以,走,我带你去一个地方,我们在路上的时候,正有时间给你讲这个故事。”
梁啸天言听计从,跟着他走到了外面。
白老大走到汽车边,打开了车门,坐上去。
梁啸天吃惊得眼睛瞪得比鸡蛋都大,半天没有说出说出话来。
白老大说:“你还愣着干什么?快上来啊!”
“这,这是何物。”他问。
白老大问:“可曾坐过马车?”
梁啸天道:“莫非是马拉的战车?可是,马在何处?”
白老大大笑起来:“现在早已不用马拉车了,现在都用这种车,自己可以跑的,而且比马车不知要快多少。”
给一个古代人介绍汽车,当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白老大知道这一介绍下去,那就是一件没完没了的事,所以便以最简单的方法,告诉他这也是一种车,以前是马拉车,而现在的车不用拉了,里面有一种机器,可以让车自己跑。
梁啸天坐上车,白老大开动了,这车当然比马车要快得多,梁啸天顿时兴趣大起,要自己来试试。
白老大说:“我驾了这车来,就是为了让你试试的,但这里不行,弄不好要撞死人的,我们到了一处空旷的地方再说。”
梁啸天听说自己有机会驾车,当然是高兴。不过,这时候也没有别的事可做,便要白老大继续讲那个升天电梯的故事。
白老大于是便给他认真地讲起来,那个私家侦探失踪以后,他的一个朋友便四处找他,经历了许多危险,终于找到他的时候,却发现他被困在另外一个空间里,为了能够突破那个空间,回到自己现在正在生活的空间,这个朋友抱着一块门板跳了下来,差点才没有被摔死,然后再次带了降落伞上去,才将那个私家侦探救了下来。
要跟一个古代人讲这样的故事,真正是一件极不容易的事情,因为他们根本不可能理解四度空间以及五度空间的概念,甚至连降落伞是怎么回事,也要费好大一番功夫介绍。
有许多地方,梁啸天虽然不明白,但有一点他是清楚的,那就是救私家侦探那个人是一条好汉,真正是为朋友赴汤蹈火,两肋插刀,所以他就感叹了一句:“人生如果能交上这样的朋友,真正是一大快事。”
到达目的地的时候,白老大的故事还没有讲完,他于是将车子停下来,又讲了一个多小时,才总算这将这个离奇之至的故事讲完。然后,他对梁啸天说,有关这个人的离奇故事还有很多,以后有机会慢慢再讲。
梁啸天听说还有很多离奇之至的经历,当即就要白老大再讲一个。
白老大说:“再讲一个也可以,你还要不要开车?”
对于他来说,开车又是一个极刺激的事。一个古代人到了现代,能够给他刺激的东西实在是太多,几乎每见到一件东西都是新奇无比的,当然是眼前的最好的了。
白老大带他来的这个地方是市郊的一块大空地,所有权是大富豪大亨的,昨天晚上由我打电话向大亨暂时借用。城市发展还没有到这里,所以,这块地暂时还没有开发,只是圈了起来。在这里行车当然是最安全的,正好我的车是经过戈壁沙漠改装的,越野性能极好,在这种草地中行驶,没有任何问题。
梁啸天和白老大换了位子,在白老大的指导下,梁啸天开始驾车。
第一次学驾驶的经历,绝大多数人都有,这里也不必太详细介绍,只有一点需要说明,梁啸天毕竟是第一次坐车,简直是兴奋不已,尤其是发现这东西竟可以随心所欲地掌握快慢,就更是高兴。
当然,学车也是一件极累的事,当然,主要还是精神上累,没有多久,他便是满头大汗。
他们于是将车停下来,白老大从车上拿出早已准备好的午餐,又拿出酒来。
梁啸天正吃喝起劲时,白老大又从车上拿出一部照相机,对准梁啸天啪啪啪照了几张像。
梁啸天不知他手中拿的又是什么新奇东西,便问道:“那是何物?”
白老大走上前来,将三张照片递给他。
梁啸天接过照片一看,全身猛地一震,将那照片扔了开去:“这、这、这……”
他这了半天,竟说不出一句话。
白老大便说这是照片,就像古代人的画像一样。
“画像?”梁啸天指着照相机问:“那可是神仙的东西?为何画得如此之像?”
白老大当然就会很耐心地向他作一番解释,然后对他说,这还不能算是最神奇的,现在,已经有人可以复制一个真的人出来。
“复制?真人?”梁啸天不能理解白老大所说的全部意思。
白老大将照相机放下,然后端起酒,便对梁啸天说:“也行,我们玩得也差不多了,正好我们一边喝酒,一边谈天,我可以给你讲两个复制真人的故事。”
梁啸天一听说又要讲故事,兴奋得就像一个孩子。
白老大说讲两个故事,这两个故事可长得很,我不可能全部介绍,只是约略一提。
他所讲的第一个故事是一个摄影记者在某地发现了一件极其奇特的事,一个绝对不可能在那里出现的神奇人物齐洛将军非常传奇地出现在那里,那个摄影记者在了解这件事后神秘失踪,五年后发现了他的尸体。他的一个朋友为了查明真相,替他申冤,结果在一家医院里发现了很多大人物,最后才弄清楚,那些并非大人物本人,而是他们的复制品。
第二个故事是南美一个国家的王妃发现自己的丈夫很可能被人掉包,便找到姓郭的私家侦探去调查此事,私家侦探又拉上了他的一个朋友,两个人调查时发现,被掉包的不止一个亲王,甚至还包括其他几个国家的元首,原来,一起大阴谋正危及全世界。
这两个故事,白老大给梁啸天讲时,当然都非常的详细,我之所以说得如此简略,是因为有许多读者都知道这两个故事。
梁啸天听说有一个姓陶的大富豪在那家勒曼医院复制了一个身体,大感兴趣,问了很多问题,白老大也都一一解答。
讲这两个故事,用了很多时间,讲完时天已近晚,梁啸天又开了回车,他们便返回。
按照我们的计划,第二天是休息。但白老大此时忽然对计划进行了修改,决定第二天给梁啸天讲一天故事。当然,他并没有将这个计划说出来,而是告诉他,明天早晨一起去喝茶。
这一整天,开始是他们两个人去了茶楼,品尝着各种各样的茶,尤其是日本茶,梁啸天当然是闻所未闻,真正是大开眼界。
喝完茶,接着就是喝酒。这一餐酒,直喝到下午六点才散。
当然,这一整天,白老大给梁啸天讲了五个极其离奇的故事。
转眼离十天之约还剩下三天,梁啸天玩得极尽兴,白老大也不再提起梁啸天的身世以及十天之约的事。这一切原是我们商量好的,要尽量冲淡这件事,以免谈起反倒是提醒了他。这样做虽然显得有些卑鄙,但也实在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第七天,白老大驾驶着陶启泉的豪华游艇出海。
梁啸天听说这艘游艇属于那个由勒曼医院换过身体的陶大富豪,大感兴趣,一定要B老蔡介绍他认识陶启泉。
这一天,大部分时间都是由梁啸天在驾驶游艇,白老大在一旁指导,一面给他讲故事。
一切都按照我们的计划在进行,就是第八天,白老大带他去乘飞机,他也没有表示任何异议。飞机下午三点起飞,途中飞行总共十八个小时,在飞机上,白老大给他讲了三个故事。
降落后,梁啸天发现自己到了一个陌生的环境,大是吃惊,便问白老大。
白老大便如实告诉他,现在离我们所在的城市已经非常之远,如果坐船,差不多要航行两个月才能到。
梁啸天一听,立即大惊,以一种极愤怒的目光看着白老大,过了好半天才说出一句话来:“你……你……你原来是在欺骗老夫?”
白老大一听,知道此路不通,当然不能惹翻了他,便道:“前辈,此话怎讲?”
梁啸天道:“老夫与周昌约定明天上午十点决斗,现在,现在如何是好?”
(此段中决斗时间“上午十点”原文如此,可能为笔误或排版时出错。)白老大道:“这也无碍的。”
梁啸天大是y恼怒,真正是将白老大骂得狗血淋头。
白老大拿出两张返程机票,对他说:“这也是我给你的一个惊喜,我们现在便可以返回。”
当天,他们坐上了返程飞机,到时已经是中午十二点了。
下飞机后,梁啸天可能是默算了一下时间,觉得此时应该已经是第四天了,便大是愤怒,在机场便冲着白老大大喊大叫起来。
白老大也无法向他解释,便掏出机票问他:“你记得我们走的时候是几号吗?
你看,这机票上写得清清楚楚,是十七号,你再去问一下别人,今天是几号,你去啊?我敢保证,所有的人全都会告诉你,今天是十九号。”
梁啸天道:“你骗不了我,我会算,我们去了四十多个时辰。你骗不了我。”
白老大也火了:“我骗你干什么?今天正是你十天之约的时间,你去问别人啊?
你不相信我,这里有那么多人,难道你也不能相信他们?”
他自然是不会相信的,白老大也知道他不会相信。在他们争吵的时候,有一名警察走了过来,问他们有什么事。白老大便问:“请你告诉他,现在是几月几号。”
那个警察说:“现在是十九号。”
白老大于是喊道:“你听到了没有?现在是十九号,几个小时之后,正是你十日之约的时间,你听到了没有?”
梁啸天听了,根本就不相信。
白老大说:“你知道不知道?现在离你那个时代已经过去了多少年?现在的变化有多大,难道我陪着你玩了这么多天,你一点都不清楚?”
梁啸天道:“即使变化再大,时间也不会变。”
“是的,时间不会变。”白老大道:“但你知道不知道,飞机会飞,我告诉你,你一时也不会懂的,飞机在长途飞行的时候,会有一个时差,你知道时差是什么吗?
就是你看起来过去了四天,其实只过去了三天,飞机为你抢回了一天,你懂不懂?”
梁啸天哪里会懂,但那个警察也说今天是十九号,他却不知该信还是不该信。
白老大知道再怎么说,他也是不会信的,便对他说:“信不信由你,我告诉你,我也要去赶你的十日之约。你不要以为只有你那个时代的人才会守约。对不起,我还得去做些准备,没有时间在这里跟你吵了。”
白老大当然知道他定会找人证实现在到底是十九号还是二十号,他也不管梁啸天,独自来到了我的家里。
虽然我们非常希望就此错过十天之约,但我们在计划的时候还是做了一些准备,因此,这天自早晨起,所有人便全都聚在我的家里,蓝丝、温宝裕和小郭也都是一早便赶了来。约莫一点左右,我们看到一辆出租车驶过来时,便知道这场决斗是无可避免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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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部:血海深仇十日之期最后一天的上午,对于我们来说,是一个从未有过的狰狞的上午,偏偏这样一个上午,竟然是阳光明媚。
很早,我们就起来做着准备。我们虽然寄希望于白老大的成功,同时也做了最充分的准备,比如时差问题就是我们早就考虑进去了的,因此,我们在购买机票时,同时也买好了返程机票。这一点如果不做好,那个古鬼如果恼怒起来,觉得现代人全都狡诈阴险,然后大开杀戒,那可就要天下大乱了。
在我们的计划中,白老大原是要及时提醒他返回的,我们最好的打算就是他玩得得意忘形,不肯回来,那样一来,误了十日之约,便不再是我们的责任了。
计划虽好,但最终还是功亏一匮。
我们当然知道计划如果失败,白老大回来的大致时间,是以,临近中午时,我们便不断注意着门外那条上山的路。所有的人,没有一个是心情好的,因此,没有任何人说了一句话。
温宝裕最先发现了那辆驶过来的出租车,因而轻轻地叫了一声。
随着温宝裕的叫声,我们一齐向外面看去,见到了那辆出租车,立即便知道,这场决斗无法避免了。
白老大铁着脸进来。我也知道,这些天来,他实在是吃了不少苦头,以他七帮八会大龙头的身份,到了晚年,竟还要吃这样的一些苦头,也太难为他了。
当时,他简要地向我们介绍了一下事情的经过,然后拍了拍我的肩膀,说道:“看来,只能按第二方案了,你自己好好地拿准。”
我当然知道,他说的第二方案便是以枪来对付梁啸天。
但是,第一方案失败,第二方案到底有没有作用,我心中实在是没有半点底。
如果说他仅仅是一个古人,那我也不担心,不论他是什么人,哪怕是神仙,也没有能跟枪对抗的。然而,我们已经知道了他并非古人,而是一个古鬼。鬼不是人,并不具备人的身体,而仅仅只是一个灵魂,我用枪所能杀的,只不过是身体而已,那具身体本来就是死的,杀或者不杀,意义都一样。就算是我杀了那具身体,他的灵魂也还可以去找到另一具身体。枪只可以使用一次,下一次,他就知道怎样的对付了。
但除此以外,我们还能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只能不得已而为之了。
眼看时间也已经差不多,我们便兵分两路,其他人驾车先去决斗地点,我和白素去穆秀珍的公司,直升机便停在那间公司的天台上。
坐上飞机后,白素便开始操纵,而我则拿起了两只冲锋枪中的一支,仔细检查了一遍,知道弹匣里填满了子弹,然后又检查另一支,同样是完好的。其实,我一生是个极不喜用枪的人(虽然也有几次万不得已时用过),这次,拿起枪时,我却觉得极为狼狈,心中真说不清是一种什么滋味。
白素将一切都调试好了,却没有立即起飞,而是转过身来,对我说:“我的意思,不到最后,我们还是不要用枪的好。”
此时我真可以说是心乱如麻,完全不能理解白素的意思,便道:“不用枪用什么?难道等着他来杀我不成?”
白素苦笑了一下:“我的意思,这毕竟是一次误会,我们总要想办法化解才是,你说呢?我怕将他惹翻了,终究不是一件好事。”
我颇不耐烦地说:“那也要他愿意才行。”
白素有一段时间没有说话,默默地坐着,有好几分钟,也可能更长,然后便启动了飞机。
飞机到指定地点非常快,我们到达上空时,那块被梁啸天选作决斗场的平地上还没有人,却见有几辆车正在往这边驶过来,那显然是白老大等人到了。
白素没有立即降落,而是在那里盘旋了几圈,然后才降落在那块平地上。
这时,其他的人已经到了。
我们原是计划了早到的,因为我们必须做些必要的准备(需要说明的是,昨天,我们其实已经过来过一次,当然是观察这里的地形,做到心中有底)。
我们见其他人已经到了,便将飞机降落下来,停稳以后,我和白素仍然坐在飞机上,并没有立即下来。
在那块平地上,温宝裕和曹金福等人正从车上弄下六只羊来,分别拴在相距约二十公尺远的树上。他们在做这件事时,小郭和白老大便站在平地中间的某一处,看着两处拴羊的地方,以目光测试角度。
事实上,在布置这些活靶子之前,也就是在我们昨天从这里离去之后,他们并没有马上离开,而是在那两棵树下安放了一些可以遥控的炸药,他们原想,到时候,我按计划行动,向拴在那两株树旁的羊射击,他们同时操纵遥控装置,使得那些炸药爆炸,以壮声威。事实上,后来的发展大大地出人意料之外,他们的这个小计谋根本就没有用上。当然,这些我当时并不知道,是事后才听红绫提起的。
他们做好这一切,便站在一旁。我看了看时间,离日落还差二十分钟,估计那个古鬼梁啸天也该来了。
事实上也正是如此,白素先叫了一声:“来了。”
我向飞机上的几个电视屏望去,果然见梁啸天提着一把剑正向这边走过来。这架飞机因为有特殊的装置,是以当他离此地还有一段距离时,便已经看到,但站在平地上的人,因为视线被树木所阻,直到梁啸天出现在离此地仅仅三四十米时,才一齐暗吸了一口气。
这些人中,最冷静的要算是白老大,他在梁啸天快接近时,便拱了拱手,道:“前辈,我所言怎样?你并未误十日之约,对不对?”
梁啸天也冲他拱了拱手:“阁下果然乃至信至义之人,只可惜,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将女儿嫁给了一个恶贼。ZX那个恶贼呢?为何至今不到?”
白老大道:“你放心,时辰一到,他自然会露面。不过,晚辈有一事想问一问。”
梁啸天此时对白老大的印象非常好,便道:“所问何事?但讲无妨。”
白老大问:“今日之事,前辈有何打算?”
梁啸天一时语塞,抬头看着白老大,竟是半天没有说出话来。
白老大再问:“前辈曾几次提到想结识那个陶大富豪以及两个大侠士,不知还有此打算不?”
梁啸天叹了一叹:“人生不如意事常八九,不谈也罢。”
白老大道:“你我之间,年龄差距虽然极大,但你我一见如故,堪称世间美谈。
前辈若有何心事,不妨告诉晚辈,说不定,晚辈能助前辈一臂之力也未可知。”
梁啸天又是叹了一叹:“日后若还能有机会,老夫定当直言相告。”
说到此,他看了看天,又对白老大道:“时辰已到,那个周昌为何还不来?”
白老大看了看表,道:“前辈,看天识时辰,现在已经早不兴了,现在有了更准确的计算时间的方法。时辰一到,他自然会出来。在他未来之前,晚辈可以给你介绍一位新朋友,他就是我数次与你谈到的私家侦探小郭。”
白老大将小郭喊过去,向他们作了介绍。
梁啸天见了小郭,似乎非常高兴,相互拱手为礼,然后梁啸天又说了几句话。
他到底对小郭说了什么,我没有听清楚,因为这时候,白素对我说:“时间到了,我们下吧。你一定要记住,不到万不得已,千万别走最后一步。”
白素在我前面走下了飞机,我跟在她的后面也走了下来。她一直走到梁啸天面前,同样拱了拱手.
她道:“梁老前辈,小女子这厢有礼了。”
白老大便向梁啸天介绍说:“小女白素。”
梁啸天赞道:“颇有令尊之风,惜乎竟与虎狼为伴,此是为何?”
白素再说道:“梁老前辈,近日家父每提及前辈,赞不绝口,说前辈乃旷代奇人,盖世英雄,小女子也是仰慕不已。然而,有一事始终不明白,小女子自幼家教甚严,辩物识人,虽不如梁老前辈万一,却也自认不会差到将豹狼当铮友的程度,所选夫婿,虽然不可与老前辈这等大英雄相提并论,却也一直以为是一条响当当的硬汉子。然而,老前辈却一口咬定,小女子的丈夫是一嗜血恶贼,不知何故?还望老前辈明示一二。”
白素不愧为女中俊杰,说出的话,有礼有节,滴水不漏,如若不是在这种场合,我定会大声叫好。
事实上,当日之后,温宝裕便不知赞叹了多少时日。
梁啸天先是大叫了一声好口才,然后便道:“周昌,你且前来,老夫且让你死得明白。”
我听他如此之说,心中还略存了一线希望,因为从目前的形势来看,这个梁啸天虽然怪僻,但与白家父女的关系似乎不错,且有相互欣赏之意,这或许就是我的转机。
在他这样说过之后,我自然便走上前去,拱了拱手道:“但请梁老前辈指教。”
我这原不过是一句客气话,却没料到竟惹恼了梁啸天,他大叫一声:“闭嘴!
梁老前辈,岂是你这等恶贼叫的么?”
听了这话,我心中暗自一凛,此人行为乖张,还是少开口为妙。
他却接道:“周昌,你这无耻小人听真。老夫为了寻你这恶贼,已经寻了两千余年,今日终于将你找到,你却是再也别想逃走。”
以前,他数次提到千年恩怨,我们还一直以为这只不过是指恩怨的深浅,却没料到他此时说出为了寻仇竟追了两千余年的话来。这话一说,谁都料到,他今天要解决的事,说不定是一桩数千年前的旧案了。
白老大一听此说,便挥手道:“前辈请慢。你说这件事是两千年前的事?那岂不是秦汉之时?”
梁啸天道:“正是秦代。”
众人猛抽了一口凉气,大家心中当时都暗自叫了一声:“天,这人犯了什么毛病,为了寻仇,竟追到了二千多年之后来,天下哪有这等奇事?这也实在是太匪夷所思了。”
正因为此事实在是太怪异,所以在场的所有人,一时全都没有反应过来。
梁啸天便在这时讲起了二千多年前的那一桩血案,那是一桩与我有关的血案。
不,这样说似乎不对,应该说是与我不知多少辈子的前世有关的血案。梁啸天找上我的门来,竟是为了这样一桩千古积案,这实在是我怎么想都想不到的。
其时,他介绍那桩血案时,非常的详细,但因是用那种半文半白的话说出来的,让现代人听起来确然是怪模怪样,但因此案确可称重大,故我稍作整理,便录于此。
(需要说明的是,这本是一次决斗场面,双方可谓剑拔弩张,当时的气氛是何等的紧张?但我却忽然将笔锋一调,一下子跨到了二千年前,似乎多少破坏了这种气氛。但对于写书者来说,后来的紧张是后来的事,且古人与今人完全的不同,即使是决斗这种你死我活的关头,却也是义字当先,有礼有节,因而,要说当日那决斗场上,有着怎样浓厚的死亡气氛,倒也并非是实。)梁啸天所说的那一桩血案,正是发生在秦始皇当政的时候。
秦始皇帝因为听信了方士徐福之言,深信东海之上,有三座仙山,山上树木葱茏、紫气萦绕。而在这仙山之中常住着神仙,历时千年,炼成了不老仙丹。
为了求得长生不老丹,秦始皇便命人造了一艘大船,称为楼船,并选派了五千名童男童女,交给徐福带领,乘坐这艘楼船出海,去寻长生不老丹。
(据后人记载,这徐福带着五千童男童女乘船出海之后,便不知所踪。有史学家称,这徐福自知犯了欺君之罪,难免一死,便干脆带着那五千童男童女落脚于一个大岛上,那五千童男童女便在岛上生息繁衍,由此形成了日本国。但另有史料记载,自秦代始,与日本之间已经有外交及商务上的往来,似由五千童男童女形成日本国之说不确。)
梁啸天所说的千年血案,正是发生在那艘大楼船上。
据他所说,当年,秦始皇确曾选派五千童男童女交给徐福带领去寻长生不老丹,但是传说中有许多不详之处,例如,船上仅仅徐福一个大人,其余全都是小孩,这五千个孩子难道没有人照顾不成?徐福本事再大,何以能同时照顾五千个孩子?
事实上,那艘大楼船上,总共有五千五百人之多,除了五千童男童女之外,另外有五百人,分别是保护这些孩子的兵卒、照顾这些孩子饮食起居的佣女以及负责驾驶这艘楼船的船工。
当时,在船上总负责的并非徐福,而是一名叫赵新的将军。
秦始皇在选派护送童男童女的兵卒时,想到海上并不安全,担心还没有到达目的地,这些童男童女便被海盗所害,便从军中选了一百名武功最高且对秦始皇最忠心的兵卒,然后决定选派一名将军带领他们护送这些孩子。
这件事原也可说做得非常细致,但错就错在秦始皇不该错信了一个人,这个人便是赵高。
赵高可以指鹿为马,深得皇帝的宠信,绝对不会像别人所说的完全是个草包,无可否认,他定有着非凡的本事。
事实上也正是如此,他在听说皇上选派将军带队护送五千童男童女一事后,立即想到这件事无论做成做不成,都可以说是大功一件。
怎么叫做成做不成,都是大功一件?
其实也不难分析,此事如果做成了,大功自然不必多说,即使是徐福本人,也定不敢将所有功劳独吞,甚至会将大头算在带队将军的头上,这当然好理解;如果事不成呢?那么,徐福便是犯了欺君之罪,带队将军将他抓住,带回交给皇帝,岂不又是一件功劳?
正因为如此,赵高自然便想到了他的堂兄之子赵新。
这个赵新也不算是完全没有本事,也可以说是骁勇善战之士,但以他这样的本事,要说年轻轻便能当上将军,那倒也不太可能,这里面自然与赵高的刻意“栽培”
大有关系。
赵新的手下有一名武士周昌,本人的武功确然是非常之高,但为人极其阴险狡诈,且极善阿谀奉迎,因此深得赵新宠信。
赵高在为赵新谋到这个肥差之后,赵新便将周昌也带上了船。
因此,船上的兵卒实际上就有了一百零二名。
后来,整个事情,正坏在这个周昌身上。
船行三个月后,有一天见前面有一个岛,大家都以为是到了仙岛,当时是群情振奋,以为很快便可以大功告成。
但没料到,那个岛是被一群海盗所占据,当他们的船向那个岛驶去时,岛上忽然杀出了十多只海盗船。
也是该那群海盗倒霉,他们怎么都没有想到,这艘楼船上是当今皇帝的钦命大臣,而手下的一百名武士,全都是从各兵营中优中选优,精挑出来的绝顶高手。这样的高手,如果是让他们去对付一般的人,一个人对付一千都还绰绰有余,就是对付那些普通的武士之类,十个八个,决不在话下。
那些海盗虽然在海上横行无阻,但哪里会是这些人的对手?
这是他们出海以来的第一场大战,也是最后一场大战,那可以说是一场真正的大战,这场战斗,如果真要论功行赏的话,周昌功不可没。
当时,见有十二艘海盗船攻来,赵新可真有些手足无措,因为他知道,自己的船上虽有一百名绝顶高手,但这些人大多数不太善于海战,尤其是在那个以快和小为特点的海盗船上,能不能充分发挥自己所长,那就是一件更加难说的事了。
周昌见状,便向赵新献计说:立即将所有童男童女集中在几个大舱中,派船工守在外面,所有兵卒,全在船上埋伏,待那些海盗攻上来后再动手。
楼船上的一百名武士,虽然不适应在小船上作战,但在这大楼船上,毕竟是已经生活了三个多月,早就已经适应了,要将功力发挥出来,却也不是一件难事。
赵新对周昌的话当然言听计从。
结果,这一战真正是大获全胜,仅仅有不足十分之一的海盗,逃回了那岛上。
这时,又是周昌献计说,岛上可能有更多的海盗,那些逃走的海盗回去报信,如果其他的海盗攻来,这艘大楼船可就危险了,不如趁此混乱的机会,让所有兵卒全部化装成战败的海盗,趁机攻上岛去。这些兵卒上了岛以后,便可以一当十当百,那上面的海盗自然不可阻挡,从而可以彻底绝了后患。
赵新一听,此计可行,便立即行动,让周昌带了八十兵卒和几十个会些拳脚的船工,穿上海盗的衣服,攻了上去。
岛上的海盗虽然还有两百多人,但他们没料到攻击会来得如此之快,被打了个措手不及,结果便被全部杀死。
取得胜利以后,周昌自然是迎赵新上岸,将岛上的财物一清理,几乎所有人全都傻了眼,金银珠宝之多,令所有人瞠目。
也就是在这时候,周昌见财起心,动起了歹念。
梁啸天介绍至此时,尤其详尽,而我在整理时却要尽可能地简略,这并非是因为他所说的事涉及到了我的两千多年前的那个前世(知道自己的前世曾是一个沾有血债的人,确然是一件不那么痛快的事,但正所谓人无完人,在更长的历史上看一个人,岂不是更有意思),关键一点,还是由于太长,我如果将这个故事完整地记下来,那可能需要二十万字。
话说周昌当时起了歹念,便在水中下了药。
周昌这家伙也确然是够狠毒,他当然知道,如果下在别的地方可能起不到太大作用,但在海上航行与在沙漠上行走一样,水是最重要的东西,没有人不喝水。他只要在水中下了药,全船五千五百人就无一能够幸免于难了。
在下药之前,他藏了很多淡水,然后假装自己也中了毒,先是疼得在地上打滚,然后又装死。
这件事发生得实在是太突然了,他所下的药又是一种缓发性毒药,待发现事情不对时,几乎全部中毒。绝大部分人当场死亡,只有那一百个武士中,有十几个功力超卓的,发内力抗毒,因此还有最后一口气。
周昌一见大功告成,便从地上一跃而起,手起剑落,一剑一个,将那十几个未死的武士全都砍下了脑袋,然后,他便提着那柄带血的剑,在岛上四处奔走,只要见到有未死的,便一剑砍下去。
他杀光了所有活着的人之后,便将那些财宝搬上了一艘海盗船,再将他藏好的淡水搬上船去。装好所有东西之后,他上了楼船,在楼船上凿了几个大孔,使得那艘楼船入水沉没,他则驾着海盗船,带着满船的财物,离开了那个孤岛。
梁啸天介绍到此,温宝裕首先叫了起来。
“那时候,你是活着呢还是死了呢?”
梁啸天道:“老夫自然是活着。”
曹金福问道:“既然所有人全都喝了药,你为什么没喝呢?”
梁啸天说道:“那几天,老夫害了一场怪病,不吃也不喝,因而没有喝下那有毒的水。后来,老夫听到外面惨叫不绝,便爬出来,见到周昌那恶贼正提着剑在四处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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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部:决斗那时候,梁啸天才只有十二岁,他爬出来见周昌提着一柄带血的剑,见到没有死的人便一剑刺去,连双眼都杀红了。
梁啸天见势不好,便往死人堆中一钻,这才逃过一劫。
这一劫虽然是逃过了,但岛上没有淡水,所以,他在岛上活了七天便死了。
梁啸天死了,但他死不瞑目。别人死后去了那里他不清楚,他却离开了那个岛,到了陆地上。从此,他便成了孤魂野鬼,四处流浪,要找周昌报仇。
但是,他很快便知道这是根本不可能的,人鬼不同途,这种报仇的愿望根本都不可能实现。
也就在这时候,梁啸天认识了一个老鬼,那个老鬼告诉他,要想找阳间的人报仇,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练成一种功夫,使得自己的灵魂可以进入人的身体,这样,就可以利用人的身体来报仇了。
梁啸天听信了那个老鬼的话,到处拜师学艺。几十年后,他不仅学到了这种灵魂附体的本事,而且也学得了一身的功夫。据梁啸天说,在孤魂野鬼之中,有很多生前的武林高手,在他们生前,因为杀人太多,且生性不肯受管束,顾虑太多,因而死后不肯到阴间,便成了孤魂野鬼。
要练成这两项功夫,当然不是一朝一夕的事,等梁啸天练成后去找周昌时,才知道周昌在两年前死了,灵魂不知所踪。
为了找到周昌报仇,梁啸天又找到自己的师傅,让师傅告诉自己该怎么办。
师傅对他说:周昌既然已经死了,恩怨也就一笔勾销了,劝他不再提报仇的事。
梁啸天却异常坚决,表示一定要报仇,求师傅给他指一条路。
师傅便告诉他一种方法,不再躲着阴间的差役,让他们捉到阴间,然后大闹阎王殿,查生死簿,便可以知道周昌的来龙去脉。但这样做必须有一个前提,那就是得有非凡的武功,不然,被抓到阴间之后,不仅不能大闹阎王殿,反而被阎王制住。
梁啸天听了这话,便苦练了一千五百多年,然后依师傅之计而行,先后查了许多个阴间,终于查清,周昌已经是几生几死。他曾经去李宣宣那个阴间查袁良,那已经是周昌的第三世了。
最后,他才知道,那个周昌,再次投生后名叫卫斯理,那便是我了。
曹金福听完梁啸天的话后,当即气得大叫起来,伸出一指,指着梁啸天说:“我本还尊你是前辈至尊,却没料到,你竟是一个糊涂蛋。”
梁啸天倒也不恼,问道:“曹壮士何出此言?”
曹金福道:“你听谁说过,一个人必须为他前世甚至是前几世所做的事负责的?
如果所有人全都要追几千年报前几世的仇的话,那世界还不大乱了?”
梁啸天却道:“不论是前几世,血海深仇总是血海深仇,这仇难道说便不报了不成?那五千多性命,难道便这样白死了?”
白素道:“前辈,既然那个周昌已经死了,这当然就是命运对他作恶多端的惩罚,要说报仇,这仇已经由命运替你报了。若说一个人在几千年前做下的事,需要在几千年后对此负责的话,这个责怎么负?就算前辈现在将他杀了,那就算报仇了?
他死了之后,还可以再托生,前辈是不是还要赶去杀他一次?就算他不想再托生为人了,成为与前辈一样的生命形态,那么,前辈是不是连他的灵魂也要杀死呢?”
梁啸天道:“只要杀死了这恶贼,仇也就报了,至于他再托生与否,那便与老夫无关了。”
白素又道:“对,他死了,前辈的仇便也就报了,再托生便与前辈无关了,这话说得好。但前辈想过没有?他早已死过许多次了,这仇,难道不是随着周昌的死而消失了吗?”
梁啸天非常的固执,且不可理喻:“虽说周昌已经死了多次,但那终究并非老夫亲手所杀,岂能算是报仇?”
红绫在这时说道:“前辈真是好糊涂,当年,周昌杀死了五千五百人,难道他的后世就该被杀五千五百次?”
梁啸天却道:“别人的事与老夫无关,总之,老夫这仇一定是要报的。二千余年来,老夫之所以一直不托生为人,就为了这血海深仇未报。你们也不必多言,一切待我与周昌这恶贼了断之后再说。周昌,恶贼,老夫追你几千年,今日终于将你追到,快亮出你的兵器来,我们以决斗了断那桩千年血案。如若老夫被你所杀,那是老夫学艺不精,从此再不与你为难。若是你死在老夫剑下,那也怨不得老夫,是你命该如此,再世为人时,记住不再为祸人间便是。”
这个古鬼梁啸天真是不可理喻,我知道多说下去也是无益,这场决斗,看来是不打不行了。在这时,因为知道他要了断的,原来竟是这样一场没来由的糊涂案,我的心情反而是平静下来。
白素等似乎想说点什么,我却一步走上前,对梁啸天道:“梁老前辈,既然阁下一定坚持,在下恭敬不如从命。”
“那你还等什么?还不快点亮出你的兵器来?”他道。
有些话,我当然要说清楚,我伸出一只手:“慢。这场决斗,虽然是非打不可,但有些话,我也还是要说一说。”
梁啸天冷冷一笑:“也罢,你有什么遗言,说出来也好。”
我道:“前辈,如果我有遗言,当然是早说了。倒是前辈,如果还有什么未了之情,最好是先说出来,我们也可以为前辈尽点心。”
“住口。”梁啸天喊道:“老夫为了找你这恶贼报仇,学艺千年,先后闯过许多阴间,阎王尚且无奈老夫何,难道老夫还能被你这恶贼几句话吓倒不成?”
我应道:“不错,若以武功论,前辈确然是举世无敌。然而,现在与前辈所在时代毕竟已相距二千多年,纵使前辈武功再好,也好不过现代的兵器。”
梁啸天哪里肯信?他当即将手中的宝剑抽了出来,果然是寒光四射:“可认识此剑?”
在场的几个人,可以说见识浅薄,确然是不认识那剑的来历,只有白老大叫了一声:“青云剑?”
梁啸天道:“阁下果然好眼力。既然阁下识得此剑,一定知道其来历了。”
当时,白老大说出了此剑的来历,果然是极响的名头,但即使是再有来头的剑,在今时今日,也只能算是古物而已,说起这来历,实在是太长,就此略过。
我当时冷笑了一声:“前辈的剑,果然是大有名声。但在下所用的兵器,虽然在现时代只不过是最普通的兵器,也不妨让前辈见识一下。”
说着,便回到飞机上,拿了两支冲锋枪下来。
梁啸天当然没有见过这样的武器,脸上似乎有着不屑的神情:“此种兵器,无任何锋利可言,岂可杀人?”
我也不言,双手一扣枪机,对着山头上的几排树,射出了两串子弹。
这种武器,对于在场的其他人来说,却也只能说是平常,但对于梁啸天这个古鬼来,那也实在是太骇人,当时,他的吃惊果然不小,惊得张大了嘴,半天竟没有合拢来。
我说道:“前辈,至于你说到的血海深仇,因为那毕竟是几千年前的事,我暂且不再评说,只是以两千年前的兵器与现代兵器相决斗,这实在可以说有失公允。
依在下的意见,那个周昌既然遭了天谴……”
话还没有说完,梁啸天便道:“老夫卧薪尝胆,为的就是这场决斗,如果是老夫死了,那是老夫命当该绝,并无可怨天尤人。主诸位让开……”
“前辈且慢。”白素忽然一步冲到了我和梁啸天中间,将我们隔了开来。
梁啸天已经抽剑在手:“白女侠让开。”
白素道:“梁老前辈,既然老前辈坚持要以决斗来了断,小女子也无话可说。
不过,小女子有一个提议,请梁老前辈允许小女子说出来。”
梁啸天问道:“有何提议?”
白素拱了拱手:“梁老前辈是顶天立地的大英雄,但小女子自认所选夫婿,亦不是言而无信之人。如今两人既然定要以比武定胜负,以小女子却也不愿看到两败俱伤,倒不如换一种比法。”
梁啸天问:“如何换法?”
听得白素如此说,梁啸天倒是显得非常的平静,而我们几个人却是目定口呆,因为白素此时所说,与我们当初的计划全然无关,而是她临时想出的主意,这个主意会给我带来怎样的后果?谁都不知道,是以,我们才会诧异莫名。
白素说出了她的计划。她指着分别拴在两处的六只羊,告诉梁啸天,如果两个人面对面决斗,虽然也会有结果,但这种结果很可能是一死一伤。不如用另外一种方法,先分出胜负,然后,由胜的一方提出处置负方的方案,如果胜方要求负方自我了断,那么,负方则不可不从。
梁啸天听了白素的建议,觉得可行,便看着我。
我这时已经明白了白素的意思,便道:“我无意见,由前辈确定怎么个比法。”
梁啸天道:“此议既然是由白女侠所提,定然是有了好的想法,由白女侠提出便可。”
白素叫了一声好,然后指着那六只羊说:“那里有六只羊,分别拴在两处,相距约二十米。我们将以二十米为限,划出一个四方形,两位分别站在其中的一个角上,由我爸站在两位的中间,挥手为号。两位分别以手中兵器攻对角上的三只羊,先杀死规定目标后,便可以对付另外三只,杀羊多者为胜,如何?”
我们一听,心中全都叫好,因为这样的比法,当然是对我有利。这是欺一个古人不懂现代武器的厉害了,看起来似乎极不公平。然而,这个梁啸天竟为了一桩几千年前的血案,跑到现代来寻仇,这又怎么能说公平?只要能将这场糊涂战制止,就处划用点手段,那也不算太过份,这可能才是真正的公平。
但我们也有一点担心,如果梁啸天不同意,那岂不是枉费心机?
没料到,梁啸天大叫了一好。
决斗的方法便这样定了下来,温宝裕最积极,连忙要找东西划线。
对这一点,白素也是早有主意,她走过来,取下了枪上的刺刀,分别给了红绫和曹金福,这两个人真是大无比,他们拿了刺刀,分别到了拴羊处,将刺刀往地上一插,然后便推着刺刀向前猛跑,分别跑到了白素和白老大面前才停下,再向着对方那条线的起点跑过去,到达另外两棵树旁边,于是,空场上便留下了两个直角三角形。
接着,由白老大主持,我们分别选了位置,我站在左边,先攻右边的三只羊,梁啸天则站在白老大的右边,先攻左边的三只羊。
选好位置后,白老大便道:“现在,你们可以说出各自取胜后有什么要求了。”
我向梁啸天伸出一只手:“前辈先说。”
梁啸天竟毫不相让:“如果你胜,我自然无话可说,如若我胜,我要你用我这柄剑自杀谢罪。”
白老大又转向我。
此时,我心中可以说已经有了十成的把握,故而说道:“如果我不幸输了,自然按照梁老前辈的要求自杀,如果我赢了,我的要求到赢了以后再说。”
白老大又转向梁啸天。
梁啸天没有表示反对。
白老大便对我们说:“比武正式开始,规则两位已经清楚,以我举起的手挥下为号,如若谁不遵从,便算输了这场比武。此次比武,胜负各按天命,谁都不许事后反悔。现在,各自进入指定位置。”
梁啸天握剑在手,站在那个三角形的尖上,竟是若无其事一般,看起来,他似乎有着必胜的把握。
当时,白老大的手挥下来时,只见梁啸天猛地一提气,整个身体便飘了起来,去势快绝无比,在场的人,除了我专心于比武以外,全都情不自禁叫了一声好。内中最大的行家是白老大,事后他说:“天下竟能有这等本事的人,能让我见到,也真算是不枉事生了。”
白素也评论说:“当时如果是面对面的打斗,那么,你枪中的子弹怕也不一定能射中他,真是那样的话,胜负就很难说了。”
也正因为梁啸天的武功简直就可以称作神功,是以,温宝裕和小郭看得目定口呆,他们原打算在这时操纵遥控装置,使得那些炸药爆炸的,但因为一秒钟的失误,竟错过了时间。当然,也里也还有一个原因,他们知道这种比法,我是必胜无疑,因而多少放下了心来。
或许,梁啸天正是知道我手中的枪弹并不一定能够置他于死地,才会有着必胜的信心。
但是,他作为一个古代人,哪里知道现代武器的厉害?纵使他有再快的手身,但血肉之躯,哪里能快过子弹?
那时,我站在白老大左边的角上,双手各执一支冲锋枪,早已对准了左右两边的六只羊,以眼角的余光看着白老大的手。白老大的左手向下挥动时,口中同时大喊了一声。
在这同时,我手中的枪已经响了起来。
结果也不需多说,梁啸天虽然够快,但在他到达那三只羊面前时,三只活羊已经变成了死羊。他当即呆了,约半分钟之后,转过身来,惨叫了一声,举起那柄宝剑,便要吻颈自杀。
这事发生得实在太突然,以致于人全都惊叫了起来。
我早已预感到会是这样的结果,所以暗中做了一些准备,就在梁啸天举剑时,我手中的 再次响了起来。我虽然不太习惯玩枪,但枪法之准,绝对可以称弹无虚发,指哪打哪。因此,我手中的枪响起时,梁啸天的右手中弹,手中的剑便失手落到了地上。我这样做一方面是不想他死,另一方面,也可以让他知道,我在一瞬间杀死了六只羊,并非耍诈,确然是我手中的武器厉害无比。如果没有一着,而他又不相信这一切都是我手中那两只枪所为的话,那也实在是一件麻烦事?向一个古代人,怎么能够解释得清这种事?
梁啸天的剑落地,他想再次将剑捡起来。
我连忙喊道:“梁老前辈,这样不公平,你现在没有权利处置自己。”
梁啸天全身一震,站了起来,以敌视同时绝望的眼神盯着我:“老夫既然技不如人,听凭你处置好了。老夫如果是哼半声,便不是好汉。”
白老大最先走到了梁啸天的面前,对他说道:“前辈,你不是多次提出要认识一下郭侦探的那个朋友吗?现在,晚辈可以介绍你认识了。”
梁啸天听了,暗中一惊:“他莫非……莫非……便是……”他的话没有说完,可手指分明已经指向了我。
我道:“前辈,正是区区。或许,我在许多世之前曾是一个大恶之徒,今世才会专做锄奸除恶的事,这是否就是天谴,我不知晓。”
梁啸天顿时神情黯然,说道:“既然又是你胜了一次,老夫也再没有话好说,你要老夫怎么办?”
我将枪放在了地上,对梁啸天说道:“我的要求并不要前辈做什么,只是有一个建议,接受与否,由前辈自己决定。”
他似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建议?你有何建议?”
我道:“前辈是一个古人,是否觉得现在的时代比古代要好许多?前辈是否乐意做一个现代人?”
“是又怎样?”梁啸天说:“老夫这副皮囊只不过是暂借他人的,时辰一到,老夫便得还回去,然后仍然去做孤魂野鬼。”
白素连忙说道:“老前辈此言差矣,如若前辈愿意,我们可以与勒曼医院联系,为前辈复制一个身体,那时候,前辈与家父一起游山玩水,安享天年,岂不乐哉?”
梁啸天面对我道:“老夫乃手下败将,听凭处置,决无半句怨言。”
我大叫了一声好。
这一块决斗,最后竟是这样的一个结局,真正是大大的出人意表。
然而,生命的轮回转世,恩恩怨怨,世代纠缠,究竟是怎么回事,谁又能说得清呢?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