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老大向後一退,避了开去,手向後一探,抓了一条椅子腿在手中。

也正在此际,突然听得一个娇喘吁吁的少女声音,道:「爹,宋大叔,住手,你们……怎麽……打起来了?」那声音才一传出,我首先大吃一惊,因为那不是别人,正是白素!

白老大和宋坚两人,也怔了一怔,各自向後,退出了叁步,我连忙循声看去,只见门外聚集的众人,一齐闪了开来,那个曾奉白素之命救我的中年妇女,扶着白素,向前走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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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连忙抢前了几步,白素又伸出左臂,挂在我的颈上,道:「我们到书房去。」我急道:「不可,他们正在动手,你怎麽能去?」白素的神色,却异常坚决,道:「不,一定要去!」我无可奈何,只得扶住她,向前走出,白素却迳向宋坚走了过去!

我每向前走出一步,心头的吃惊,便加深了一层,因为宋坚这时候,手中仍握着两块锋锐无比的玻璃,而他的双眼之中,又怒火四射,白素向他走去,实在是危险到了极点!

这时候,人人都屏气静息,白老大叫道:「站住!」白素却扬起头来,道:「不!

我紧紧地握住了白素的纤手,一直来到了离宋坚叁四尺处,白素才示意停了下来。

她一站定之後,喘了两口气,道:「宋大叔,一切全是我不好,念在你素昔疼我的份上,你也原谅了我爹和卫大哥吧!」我和白老大两人,一听得白素如此说法,不禁大是愕然,因为我们两人,都曾亲眼看过拍摄到的宋坚的影片,白素也曾见过,她这样说法,绝无理由!

宋坚「哼」地一声,道:「素姑娘,你爹和卫斯理,竟然如此诬我,我宁死也难以见谅!」

白素叹了一口气,道:「宋大叔,你跟我来看一件东西,你看到了之後,自然误会冰释了!」

这时候,不要说集在门外的众人,莫名其妙,连我和白老大两人,也不知道白素是在弄一些什麽玄虚。宋坚问道:「去看什麽?」白素道:「宋大叔,你跟我来,就可以明白了,爹,你也一起来。」白老大沉声道:「素儿,你在搞什麽鬼?」白素轻轻地叹了一声,道:「爹,是我们太粗心了,你可得向宋大叔陪罪!」白老大一怔,道:「若是事情已水落石出,那我们当然认错!」宋坚「哼」地一声,并不言语,白素又一示意我扶她离去,宋坚和白老大两人,跟在後面,两人并不交谈,有的人想跟向前来,都被白老大喝止。

不一会,我们都已到了白素的房中,一齐进了黑房,白素在椅上躺了下来,对我道:「你去开动放映机!」白老大道:「对,让他看一看也好!」我依言开动了放映机,墙上便出现了毒蛇扑击等等的情形,等到宋坚的面影出现时,白素叫道:「停!」宋坚的面形,便停留在墙壁上。

这时候,黑房之中,并没有熄灯,我和白老大,立即回头,只见宋坚双眼发直,瞪着墙上,像是不能相信自己的所见一样!

白老大冷冷地道:「宋兄弟,怎麽样?」宋坚却恍若无闻,只是定着发呆。

白素道:「我们看到此处,便以为害人的,一定是宋大叔,所以影片虽然未完,却两次都未曾再放映下去,错也就错在这里!」我不解道:「怎麽会有错?」白素道:「你再放映下去!」我又开了掣,只见墙上的宋坚,向後退去,门也关上,但是在门将关未关之际,宋坚却狞笑了一下,紧接着,便是门被撞破,木屑纷飞的情形,墙上现出了走廊来,白素又道:「停!」我和白老大,都未曾看出什麽破绽来,但是听到宋坚失声道:「是他!」白素忙道:「宋大叔,那是什麽人?」我连忙道:「你怎麽啦?那不是他是谁?」白素却缓缓地摇了摇头,道:「你再仔细看看,门未关前,那一笑间,那人的牙齿,便可发现了!」我和白老大互望了一眼,我又将软片倒卷过来,再开动了放映机,到了那一个镜头的时候,我立即将放映机关上,仔细一看间,不禁「啊」地一声,原来那人,虽然和宋坚一模一样。但是,他在露面一笑间,上排牙齿上,却有着两枚极尖的犬牙!宋坚的牙齿,却是十分整齐,绝对没有那麽尖锐的犬牙的,这一分别,不是细心,绝看不出来!

我呆了一呆,向宋坚看去,只见宋坚,也望着墙上,面上出现了非常痛苦的神色。

白老大站了起来,向宋坚走去,叫道:「宋兄弟!」宋坚缓缓地回过头来,道:「老大,你不必多说,多说反倒小气了!」白老大点了点头,道:「是我对不起你,若不是见到了电影,我绝不会如此的!」宋坚站了起来,来回踱了两步,白素道:「宋大叔,那个究竟是什麽人?」宋坚道:「是我的弟弟!」

第十二部:各施绝技找寻线索

白老大大吃了一惊,道:「他怎麽会在这里的?」宋坚道:「我也不知道,我也与他多年没有见面了。」

宋坚又道:「他和我相差一齿,自小便没有人分得出,以为我们是双生子,直到换了乳牙之後,他生了一对犬牙,人家才能够分辨得出来,他是做了一件极对不起飞虎帮的事情之後,离开我的,足有七八年了!」我立即道:「他现在此处,当然走不脱?」白素道:「只怕未必,他在这里,一定什麽人都不避,只避宋大叔一人,因为人人见到他,都以为他是宋大叔。爹和宋大叔一动手,他焉有不知事情败露之理,只怕早已溜了!」

白老大猛地一击掌,道:「他就算走了,也走不远,我们快到实验室去,素儿,你休息一会,不要再劳累了!」白素答应一声,白老大向宋坚伸出手来,宋坚握住了白老大的手,两人一齐向外掠去。

我略为安慰了白素几句,也急忙跟在後面,一路急驰,进了实验室,白老大也不去理会他,来到了那具电视机前,将电视机打开,不一会,萤光屏上,便出现了海滩上的情形。

白老大在电视机旁的一排仪器之上,操作了一会,只见萤光屏上的画面,渐渐改变,变成了海水,这时候,我们在地底,不知日夜,外面却正是阳光普照的好天气。

海水在阳光之下,闪着亮光,白老大又伸手按了一个钮,画面上的海水,突然看得更加清晰,白老大到这时候,才道:「我已由无线电操纵,为电视摄取器,加上了远摄镜头。」关於这点,我和宋坚,都是外行,只得仔细地注视着萤光屏。

只见萤光屏上,不断变换着画面,像是白老大正在利用无线电操纵,转动电视摄取器,在海面上搜索,没有多久,白老大突然向萤光屏一指,道:「看!」我和宋坚,也一齐看到了,有一艘摩托艇,正在海面上向前飞驰。

艇上可以看出,有两个人,但是却看不清楚他们是什麽人。

白老大忙问道:「杜兄弟,我记得我们曾配置过一具性能极佳的远摄器,可以摄多远?」杜仲战战兢兢地道:「五公里。」白老大道:「好!」他一伸手,又按了另一个按钮,只见那艘摩托艇,在萤光屏上,陡地移近,我们已可以看到,艇上是一男一女两人。

那男的,和宋坚一样,女的却戴着一顶大草帽,认不出她是什麽人来,看她的身材,却是曲线玲珑,十分健美,白老大「哼」地一声,道:「果然走了!」宋坚道:「那女子是什麽人?」他正在问着,那女子恰好回过头来,我一看清那女子的面容,不由自主,发出了一下惊呼之声!

白老大忙回过头来,道:「怎麽啦,你认识她?」我指着萤光屏,道:「这……这……不可能!」

白老大在我肩头上用力拍了一下,道:「为什麽不可能,这洋里洋气的女人是谁?

」那和宋坚的兄弟在一起的女人,的确是「洋里洋气」的,她也有洋气的理由,因为她从小就在美国长大。那女子不是别人,正是我的表妹红红!

这真是绝对无法令人相信的事情。红红竟会和宋坚的弟弟在一起,而且,看他们两人的情形,显然是合夥一齐盗走了那些钢板。

我绝不怀疑红红的冒险精神,但是却也绝难设想红红竟能以直接地参与这一件事,我几乎要怀疑红红也有一个和她十分相似的妹妹,但实际上,这却又是没有可能的事情。

宋坚见我并不回答,催道:「卫兄弟,你为什麽不说话,她是谁?」这时候,因为那小摩托艇的去势极速,所以远摄器也已摄取不到,摩托艇已只剩下了一个黑点,在萤光屏上,闪了一闪,便自不见。

我回过头来,道:「那位小姐,是我的表妹,她是一个在美国学艺术的学生,和我们这类人,根本一点也搭不上关系,我自从她被白奇伟绑去之後,也未曾再见过她!」白老大道:「我看这其中,一定另有曲折,他们走得如此匆忙,或许我书房中的四块钢板,也已被他们取走了!」宋坚忙道:「我去看看!」白老大道:「刚才,你将书桌上的东西,一起扫得向我碰来,我以一幅窗??,将之兜住,你只要在这幅窗幔中找一找就可以了!」宋坚答应一声,身形如飞,立即向外掠去。

他去了没有多久,便回到了实验室,面上的神色,十分难看,我和白老大两人,一见他这等情形,便知道刚才,在混乱中。宋坚的弟弟,已经将那四块钢板取走!

白老大问道:「不在了?」宋坚点了点头。白老大双眉紧蹙,道:「这件事,责任重大,全在你们两人身上,你们快些离开此处,共设法将二十五块钢板,一齐追了回来。如果钢板无法追回,你们也应该立即设法,侦知得到钢板的人,去了什麽地方。七帮十八会的这笔财富,断然不能落在他人手中!」宋坚和我,都感到事情严重,我们虽知钢板落在什麽人的手中,但是要追了回来,却是无头无脑,谈何容易之事?

我望了望宋坚一眼,宋坚道:「卫兄弟,没有信心麽?」我沉声道:「宋大哥,有你和我在一起,说什麽都要成功!」宋坚道:「好!」白老大对着一个传话器,吩咐人准备摩托艇,又吩咐人在他书房中取一个绿色的箱子,不一会,有人将那箱子取到,白老大打开箱盖,箱中所放的,竟是两把十分精巧的手枪。

宋坚忙道:「白老大,我们不必用枪。」白老大道:「这并不是普通的手枪,是我自己设计的,枪柄部份,是半导体的无线电通话器,你们一人一柄,在十公里之内,可以清晰地通话,而枪又可以连续射击七十次,每次射出的是一种药水,射程十公尺,只要射中对方的面部,对方在叁秒钟之内,便会昏倒,你们带在身边,大有用处!」我听得那手枪如此神妙,早已一伸手,将之接了过来,宋坚犹豫了一下,也取了一柄,我们藏好了枪,白老大便和我们两人,握了握手,道:「你们小心,众兄弟那里,由我去说明,我们在这里,静候佳音。」宋坚道:「是」白老大又道:「卫兄弟,你行事要听宋兄弟的命令。」我也极其严肃地答应了一声,道:「是!」

白老大一挥手,道:「你们去吧!」我和宋坚两人,立即一个转身,向外奔去,出电梯升上去,不到几分钟,我们已到了海边上,摩托艇已经达达作响,我们两人,一跃而上,宋坚一掌将缆绳击断,水花四溅,摩托艇向前,激射而出!

开始的几分钟,我们谁也不说话,过了几分钟,宋坚才道:「我那弟弟,叫作宋富,他武术倒十分平常,但是却有两样绝技,一是枪法奇准,另一件,他从小便射神箭,箭小如火柴,也是百发百中,而且,他曾在东非洲的一个土人部落中,得到一种剧毒的毒药,涂在箭簇上,一被射中,发狂而死,卫兄弟,你要小心!」我点了点头,道:「知道了,我表妹和他在一起,宋大哥,你说会有危险麽?」宋坚叹了一口气,道:「很难说,他从小就脾气十分怪诞,几乎没有什麽人可以和他在一起的,你表妹居然与他,同艇而走,倒是奇事!」我听了宋坚的话,心中又多了一层耽忧!

因为。如果红红若是遭了什麽不测,这个干系,我确是负责不起。

摩托艇只化了十二分钟的时间,便已经接近城市,我们看到岸上,有一个人在挥动红手巾,便知道那是白老大以直通电话,通知了来接我们的人,我们向红手巾的人疾驶了过去,艇未靠岸,便一齐向岸上跃去,那人迎了上来,道:「车子准备好了,两位上哪里去?」

那人的这一问,却将我们两个人,全都问住了。

宋富和红红两人,到什麽地方去了。我们根本一点头绪也没有!

宋坚望了我一眼,我问道:「你来了多久?」那人道:「四分钟。」我道:「你可有看到一男一女,离开这里,仓皇远去?」那人想了一想,道:「没有注意到。」我心中叹了一口气,道:「宋大哥,先上我家中走一遭,如果红红有什麽书信,留在我家中的话,那我们就可以有线索了!」宋坚道:「眼前也只有这个办法了!」我们一齐跳上了汽车,由那人驾驶,向市区疾驶而去,到了市区,才不得已将汽车的速度,慢了下来,没有多久,便已到了我家的门口。我们下了车,那人道:「还有什麽事没有?」

宋坚挥手道:「你去吧,我们两人的行踪,你不能向人??漏!」那人道:「是!」立即将车子後退,驶了开去。我望着那辆车子,道:「宋大哥,刚才,你吩咐他不要??

漏我们两人的行藏之际,那人的眼珠,转了一转,是否会不怀好意?」宋坚道:「难说,他可能是白奇伟的亲信!」我一面说。一面已经取出了钥匙,插入孔内之际,听得室内的电话响了两下,可是却也仅仅响了两下而已。

我心中不禁一凛,因为老蔡的行动,十分迟缓。不会那麽快便去接电话的!

我立即改变了主意,将钥匙取了出来,道:「宋大哥,我家中像是已有了变故,我们从水管子向上攀去,小心一点为是。」宋坚道:「有这个必要麽?」我坚持道:「这样,总可避免不必要的意外。」宋坚不再出声,我们两人,转过了墙角,好在我住的地方,十分静僻,虽是白天,行人也不多,我们观着无人,沿着水管,迅速地来到了阳台上,我一伸手,打破了一块玻璃,伸手进去,将门打了开来,和宋坚两人,一齐跨了进去。

才一跨进,我和宋坚两人,都吃了一惊!

只见我书室中所有的一切,全都被彻头彻尾地捣毁了,毁坏程度的厉害,就像是有一个连的军人,曾在这间书室中肉搏拚命一样,简直找不到一点完整的东西!

宋坚望了我一眼,道:「卫兄弟,还是你想得周到!」我正要回答,突然听得身後,「悉」地一声,我和宋坚两人,应变如何之快!

我们一听到声响,立即转过身来。

转过身来之後,我们两人,却又立即僵立不动,并不是我们不想动,而是我们不能动!

因为,就在我们面前,站着白奇伟,而白奇伟的手中,又提着一柄手提机关枪,他的手指,正扣在扳机上!

只要他的手指,移动一下,我的宋坚两个人,便不难变成黄蜂窝了!

白奇伟面带奸笑,道:「久违了,两位可好?」宋坚道:「奇伟,放下枪来!」白奇伟冷笑一声,道:「转过身去!」我沉声道:「在这里,你敢放枪麽?」白奇伟道:「人急了,什麽事都敢做,但只要你们合作,我也不会过份,转过身去,举起手来!」我和宋坚两人,无可奈何,只得依言而为。举起手来,转过身去。

白奇伟又喝道:「向外走去,咱们到客厅去说话,两人隔得开些!」宋坚沉声道:「卫兄弟,好汉不吃眼前亏,咱们听他的!」我立即大踏步向前走去,宋坚跟在我的後面,出了书室,下了楼梯,只见客厅中,仍是原来的样子,但是已坐了六七个人。

其中有叁个,乃是神鞭叁矮,另外几个,虽曾见过,却叫不出名字来,可想而知,是为白奇伟所收买的青帮中人物。

那七个人,一见我和宋坚现身,也一齐露出了枪械,指着我们。

我和宋坚,一直到了客厅正中,白奇伟又在我们身後喝道:「站住!」我和宋坚。

一齐站定,白奇伟道:「将他们两人,反手铐了起来!」立时便有两人,站起身来,各自取出了一副手铐,宋坚面色自如,道:「朋友,这差使可危险啊!」那两人冷冷地道:「你们敢挣扎麽?」宋坚道:「我们一挣扎,白奇伟当然放枪,你们两人,也得陪我们一死了!」那两人一听,面上不禁为之变色,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

宋坚哈哈大笑,道:「好没胆子的东西,来吧。我们不动就是!」那两人面色一阵红一阵白,这才敢走了下来,将我们两人,反手了铐起来。

我心中对宋坚,不禁大是佩服。因为这时候,我们落在白奇伟的手中,占尽了劣势,但是宋坚还从容不追,嬉笑怒骂,将对方弄了个面红耳赤!

我们被铐起之後,宋坚道:「还有事麽?脚要不要铐?」白奇伟「哼」地一声,道:「坐下!」我和宋坚转过身,坐了下来,宋坚跷起了腿,喝道:「矮子,点一支烟来,快一点!」

神鞭叁矮为他的气势所慑,竟一起欠身,为他来点烟,宋坚道:「卫兄弟,你也吸一支!」他一面说,一面向我眨了眨眼,我立即会意,道:「宋大哥的吩咐,自然遵命!」神鞭叁矮又为我点了一支,我们两人含着烟徐徐地吸着,全无俘虏的神态。

白奇伟在我的对面,坐了下来。

指住我们的,不仅有白奇伟手中的手提机枪,而且还另外有六柄手枪,白奇伟道:「宋坚,你想将烟头向我吐来,另外六柄枪,却不是空枪!」我知道宋坚的面上神色,虽然毫无变化,但是他心中却一定吃了一惊。

因为,他要吸烟,当然是为了出奇不意之间,可以将烟蒂向前吐出,令得对方一个错愕,便可以有所作为,但如今却已被白奇伟叫破!

宋坚含着烟,语气十分模糊,道:「你说得不错!」白奇伟冷笑了两声,道:「姓宋的,我已经知道,原来取走钢板的是你!我费尽心机,才将钢板吸在电磁铁上,你却拣了便宜,这账如何算法?」

宋坚道:「你弄错了,取走钢板的,另有其人,并不是我!」白奇伟向身旁的一人一指,道:「他奉我之命,前去取钢板,你已先到一步,他还捱了你一脚,这难道会是假的麽?」宋坚道:「取走钢板的,是我的兄弟,他生得和我一模一样,这位朋友一定是误认了!」

白奇伟冷笑一声,道:「兄弟,一模一样,姓宋的,你可以去写小说了,钢板在什麽地方,快交出来,我念在若不是你取了钢板,我要将之带出,亦非易事份上,也不会太亏待你们的!」宋坚道:「奇伟,我所说的,全是实话,你爹为你的事,伤心至极,你不要一误再误,快将我们一齐放开,同去追寻那二十五块钢板的下落,方是正务!」白奇伟奸笑几声,道:「说得倒好转,你要是不交出来,大爷先叫你们两人,吃些苦头!」

我和宋坚两人,一听得白奇伟如此说法,心中不禁尽皆一怔。他说的「苦头」,当然是我们,受一点酷刑了!

这时候,宋坚忽然说了一句话,那句话,听来更是模糊不清,白奇伟喝道:「你说什麽?」宋坚道:「我说……」他那句话,除了「我说」两个字外,仍是一个字也听不清楚,我一听得宋坚一连两次这样,心中猛地一动,已知宋坚准备有所动作。

我心中不禁极其焦急,因为,在这样的情形之下,我们一有动作,能够逃脱的机会,实是小到了极点!

白奇伟浓眉一皱,道:「你究竟说什麽?」宋坚一张口,道:「我是说????」他才讲到此处,陡地「噗」地一声,将已吸了一大半的香烟,向白奇伟吐了出去!

白奇伟的注意力,被宋坚刚才那两句模糊不清的话所转移,而且,在目今这样的情形下,他也想不到宋坚,竟然会不顾一切地发动!

等到宋坚将烟蒂向他面上。疾吐而出,他连忙一侧头时,宋坚却已疾扑而起!我直到此际,才知道宋坚的「飞身追影」功夫,实已出神入化,抛出的物事,即使微如烟蒂,一样可以和身飞起!

这一切,全是在电光石火之间,所发生的事,宋坚一扑向前去,我也立即采取行动,霍地站起,腿起处,已经将一张沙发,踢了出去。

只听得「砰砰砰砰」,一阵枪响,分明是白奇伟的手提机枪,已经开火,我心中陡地一凉,在那样的情形下,我实是难以去看一看宋坚是否已被射死,立即向身侧的一人扑去,又是「砰」地一声,子弹在我身旁,呼啸而过,我却向那人疾撞了过去,将那人撞出七八尺!

正在此时,只听得白奇伟叫道:「住手!住手!」我立即定睛看去。只见神鞭叁矮,和另外四人,全皆目瞪口呆,看白奇伟和宋坚时,只见白奇伟跌倒在地,手提机枪,已落在地上,宋坚一足踏住了他的胸口,另一足,踏住了他的右腕,白奇伟躺在地上,连动都不能动一下!而天花板上,则簌簌地落下一阵灰来,我抬头一看,只见天花板上,一排子弹孔,显见子弹,都射在天花板上!宋坚向我笑了一下,道:「卫兄弟,对不起得很,幸而他们,还能尽忠主人!」我立即明白了宋坚的意思,那是当他向白奇伟扑出之际,神鞭叁矮等人,都关心白奇伟的安危,不期而然,将枪对准了宋坚。而只有一人,因为我向他扑去,才转身发枪,所以未曾瞄准!

想起了刚才的情形,我也不禁出了一身冷汗!

事後,我才知道,原来宋坚疾如流星,一扑到白奇伟的面前,立即身形一矮,向他的手腕撞去,将他手中的手提机枪,撞得向上扬起,所以,白奇伟虽然立即开枪,子弹却射到了天花板上。

而他一撞之後,身形紧接着一长,又一头撞在白奇伟的胸上。

宋坚乃是苦练这「油锤贯顶」功夫的人,那一撞,又是生死之所系,用的力道,自然不轻,白奇伟如何受得住,立即仰天跌倒。

宋坚立即一脚踏向白奇伟的右腕,白奇伟吃痛,五指一松,手提机枪,跌了开去,宋坚才再一伸脚,又踏住了白奇伟的胸口!

这一切,我如今写来容易,须知当时,宋坚乃是双手被反铐在背後,毫厘之差,便是杀身大祸,非大勇之人,实难出此!

当下宋坚笑了一下,道:「快将我们的手拷开了!」白奇伟如同应声虫一样,道:「快将他们的手铐开了!」神鞭叁矮等人,自然知道,宋坚如果脚上一运劲,白奇伟性命难保,因此立即有人上来,先将我的手铐解开,我立即将他们的手枪,一一收起,又将手提机枪,拾了起来,宋坚才搓着双手,退了开来,白奇伟满面通红,站了起来,宋坚道:「奇伟,姜是老的辣!」

白奇伟道:「若不是我心软,你们早已死了!」宋坚「哼」地一声,道:「你不是心软,你是心贪,如今你还有什麽话说?」白奇伟直挺??地站着,一声不出,宋坚道:「你手下人多,我想向你打听一件事情!」白奇伟尚未回答,只听得「呜呜」的警车之声,传了过来。不用说,那一定是刚才的枪声,惊动了邻居,有人报了警,警车已经赶到。

宋坚忙道:「咱们快由後门走!」我连忙将枪械,一齐抛在地上,迅速地和众人一齐,到了後面,又立即掠出了横巷,来到了马路上,宋坚紧紧地靠着白奇伟,其馀人,则立即散开,若无其事地向前走去。

我们刚一走出,便听得破门而入之声,我心中暗叫一声好险,因为若是给警方当场捉住的话,实是难以脱身。我们走出了几条马路,宋坚向我使了一个眼色,我跟了前去,宋坚道:「奇伟,你手下人多,眼线广布,可有发现一个和我一样的人,和一个女子的行踪?」

我补充道:「那女子就是会被你绑票的红红!」白奇伟道:「我接到报告,你是和一个女子,一齐上岸的,但是,那司机却又说,老大的直通电话,要他去接你们,我怕第一个报告不确,未曾相信。」宋坚忙道:「那麽,如今难道没有办法,知道他们的下落了麽?」白奇伟道:「自然没有了。姜是老的辣。你又何必来问我?」宋坚「哼」地一声,道:「奇伟,你再多口,我将你押回给你爹!」白奇伟的面色,本来极其强顽,可是他一听得这句话,却不禁面上变色,不敢出声。

我道:「宋大哥,你的话说完了,我也有几句话,要向白兄请教。」白奇伟昂头向天,并不说话,我道:「中秋之夜,在清静山顶,你设计害我之际,竟以白粉放在我的身上,白奇伟,警方百计不获的白粉大拆家可是你?」白奇伟面露愤然之色,道:「放屁,你也将我看得太低了!」我鉴貌辨色,也知道可能当真不是他,便道:「那麽,你白粉从何而来?」白奇伟道:「是一个手下献计,我怎麽知道?」我紧钉着道:「那麽,你这个手下,一定和白粉拆家有连络,宋大哥,你说一句话!」

宋坚想了一想,道:「好,奇伟,你若是能带着你的手下,将警方久寻不获的毒贩头子捉到,那我便替你在你爹面前求情!」白奇伟道:「这件事却需慢一慢!」宋坚「哈哈」一笑,道:「好!如今,二十五片钢板,既不在我手中,也不在你手中,咱们骑驴看唱本????走着瞧,看究竟落在什麽人的手中!」白奇伟道:「走着瞧便走着瞧!」宋坚向前跨出了几步.刚好一辆巴士到站,他一拉我的手,便上了巴士。从巴士上望下去,白奇伟还狠狠地瞪着我们!

我和宋坚两人,在巴士上并没有说什麽,一直到总站,我们才下了车,在一家餐室中坐定。宋坚低声道:「卫兄弟,他们得齐了二十五块钢板,自然可以知道埋藏那笔财富的所在,一定会离开此处,我们先要查明,他们的去向才行,你可有办法?」我想起黄彼德来,道:「行!」立即离座而起,拨了他的号码,说了姓名,对方正是黄彼德,声音异常吃惊,劈头道:「你还敢打电话来?」我倒吃了一惊,道:「为什麽不能打电话来?」黄彼德道:「你闯了大祸了!在你家中,竟有手提机枪,而且还曾发射,警方刚找我问过话,问我可知你的行踪,你平时所到的地方,都有警方人员,你还不快设法?」我心中暗暗吃惊,道:「这件事且别说他,我有一件事要你帮忙。」黄彼德道:「快说!」我道:「烦你查一查,可有一男一女,购买机票船票,离开香港,男的叫宋富,女的叫RedRedWong,用的是美国护照,我每隔六小时,和你通话一次。」黄彼德叹了一口气,道:「好,好,你快收线,警方如果截线的话,可能找到你了!」我连忙放下了话筒,回到了卡位,道:「宋大哥,警方正在拚命找寻我,我要脱身,只怕不是易事,如果我被捕去,你只好一个人行事了!」宋坚道:「不行,我们快到你那位外交官朋友那里去!」宋坚一言,提醒了我,我们立即出了那间餐室,截了一辆的士,直驱G领事的办公处,进了门,我才松了一口气,G领事很快地和我见了面,我将目前的处境,约略和他一说,他立即答应了下来,而且领我见秦正器,秦正器所住的房间,华丽之极,看来是用来招待国家要人的,秦正器却还大表不满,说什麽床太软,人又不懂话,我将我冒充他的经过,详细说了一遍,又睡了几个小时,才打电话给黄彼德。

黄彼德的答覆,是否定的。

我们没有法子可想,只得又睡了下来,G领事来看了我们好几次,还提起我和他结识的那件事来,这位先生,的确够朋友之极!

第二天一早,我翻阅报纸,警方可能不欲打草惊蛇,所以这件事,并没有渲染,只是说某高尚住宅区,发现藏械云云,语焉不详。

我又打电话给黄彼德,黄彼德这次的答覆,却是肯定的了,他说,有那麽两个人,但男的名字却是阪田高太郎,用的是日本护照,并不是叫作宋富。

宋富既然早就离家,他改了日本名字,自然也不是什麽奇怪的事。他们两人的目的地,乃是马尼拉,坐的是今天中午,十一时四十七分起飞的班机。

我将这情形,和宋坚一商量,请G领事先通过外交途径,订下了两张机票,G领事又为我们设法,使我们能够到时登上飞机。

现在的问题就在於,上了飞机之後,如何对付宋富,和怎样才能在由G领事到飞机场这一段路间,不被警方发觉,生出枝节。

讨论的结果,是我先走,宋坚後走,一齐在机场上会面。九点正,我出了G领事收留我们的所在,门外像是并没有人在监视着我。

我坐着G领事的车子,一直向机场而去,到机场,是九时四十七分,我在餐厅中坐了下来。怎知道,我才一坐下,立即便有两个人,坐在我的对面!

我吃了一惊,连忙站了起来,却又听得身後,传来程警官的声音,道:「卫先生,不必客气,请坐!」我只得颓然地坐了下来。

程警官穿的是便衣,他也立即在我身边坐下,面色一沉,道:「你越来越不成话了!」我只得笑道:「程警官,警方的效率,居然如此惊人!」程警官道:「你的行踪,我们早就知道了,只不过慢了一步,才被你过了一夜,你向黄彼德询问阪田高太郎和红红.王的行踪作什麽!」我道:「原来是黄彼德告的密!」程警官道:「别冤枉他。」我不服气道:「那你们又怎样知道我的行踪的?」

程警官道:「不妨和你直说,警方一直在注意你的行动,你失踪了叁天,警方早已在平时有联络的地方,布置下了一切,你和黄彼德的通话,我们全都记录下来了。卫斯理,你家中的事,已经可以构成非常严重的罪了!」我却若无其事地伸了一个懒腰,道:「是麽?」程警官面有怒容,道:「你还不认麽?」我放低了声音,道:「我想和你私人讲几句话。」程警官向我望了半晌,转过头去,向另外两个便衣人员,挥了挥手。那两个人便站了起来,远远地走了开去,但仍然监视着我。

我苦笑了一下,道:「我出死人生,全是为了警方,你们还不谅解,真使我灰心。

程警官道:「你是在追寻毒贩?」其实,我这几天来的奔走和历险,可以说和寻找毒贩,一点关系也搭不上。但是此际我却知道,除了利用这一点之外,实在没有第二个办法可想!因此,我便点了点头。

程警官也将声音压得很低,道:「那麽,阪田高太郎、王红红,就是你追寻的目标?」我含糊其词,道:「还要进一步的证据,我如今,就是为了搜集进一步的证据而忙碌。」

程警官望了我几眼,冷笑道:「我们自然知道,事情不会那麽简单,毒贩是绝不会用到在你家中搜出来的那种武器的。」我立即反驳道:「那也未必,死神唐天翔,当日又是如何规模,在进行贩毒?」程警官想了片刻,不再言语,道:「卫先生,希望你好自为之。」我道:「放心,」这时候,我心中,已经松了一口气。

如今他这样说法。那当然是相信了我的话,由我到菲律宾去的了,果然,他一讲完话,便站了起来,向外面走了开去。我则仍坐在餐厅中等着。

我一面不断地吸着烟,一面凝思着眼前的情形。

以白奇伟的机敏,和他手下眼线之广,他自然也可以获知宋富(阪田高太郎)的去向,白奇伟会跟踪他到菲律宾去,乃是毫无疑问之事。

我和宋坚的行动,已经决定,当然也不会更改。

而且,我相信,警方在知道了我的行踪之後,深信事情和大贩毒案有关,当然也不肯轻易放过,一定会派出干探,随机前往。

也就是说,连我和宋坚在内,共有四方面的人马,互相在勾心斗角,究竟是那一方面会获胜,我实是毫无把握!时间飞快地溜过去,我看到一个挟着公事包的中年人,走进餐厅来。

那中年人,带着一副宽边黑眼镜,我连忙站起身来,向厕所走去,到了厕所中,取出白老大给我的那柄手枪,只见枪上一个小红灯。正在一闪一闪,我按了一下钮,便传出了宋坚的声音,道:「怎麽样了?」我将刚才的经过,和他约略说了一遍,问道:「我化装的东西,你带来了没有?」刚才,挟着公事包进来,像是大商家模样的人,就是宋坚,他在餐厅中,利用无线电通话器和我通话,道:「带来了,必须装作不识?」我道:「不错。如今警方并不知我和你在一起,白奇伟虽然知道,但我只要在化装上,故意露出破绽,为他识破,他便会注意我的行动,而我完全不和你搭讪,他使失去了目标了。」

宋坚道:「不错,我将化装用品,放在你刚才坐过的桌子上,你自己取去应用就是了。」我又叮嘱了一句,道:「宋大哥,等一会,在飞机上,你如果有什麽话要说,也可以采取如今这个办法。」

宋坚答应了一声,我关好了通话器,走出了厕所,来到刚才我坐过的餐桌上,发现有一个纸包,而宋坚则坐在一张桌上,正在据案大嚼。

我也叫了食品,一面暗暗地打量着进出的人。我发现有一个大胖子,在注意我,而且,还和一个汉子,不断地在打手式。

那两个,可能是警方的便衣人员,他们如今已经注意到了我,我等一会,就算经过化装,也一定逃不脱他们的追踪,但是这样更好,因为我变成了暴露的、突出的目标,相形之下,宋坚便成了隐秘的棋子,在必要之时,可以派很大的用处了,我留心了好一会,发觉警方只派了这两个人来,那个大胖子的一切动作,都十分熟练,可见他虽然有一个肥胖的身躯,但是却有着十分干练的头脑。

如今,我和警方的关系,十分微妙。我又不想警方知道事情的本质,但是却又希望在必要的时候,能得到警方的协助。

离开起飞的时间,越来越是接近,我和宋坚,先後到了候机室中,搭乘这班飞机的搭客,这时候,应该都来齐了,但是,我却未曾发现宋富和红红,在由餐厅到候机室的途中,我迅速地化了装,在我的双颊上,两片深肉色的软胶,同时,在眼皮上,贴上了两道又浓又短的假眉,那种假眉,是运用和皮肤一样颜色的胶布,一齐贴上去的。

虽然只不过一分钟,但是我却已变成了皮肉瘦削,颧骨高耸,短眉凶颜的人了。这是最新的化装术,和以前靠在面上涂油彩的化装术相比较,效果之进步,当真是不可同日而语。

我相信就算红红在我的面前,也一定认不出我来,所以我放心地踱来踱去,几乎向每一个女人,都无理地望上一眼。

当然,我知道红红和宋富,也一样可以经过巧妙的化装,使我认不出来的,我仔细观察的结果,认为红红和宋富两人,还没有来。

但是这时候,离开航行的时间,已经只有十分钟了,闸口面前的空中小姐,已经在作检票的准备,我远远地向宋坚,使了一个眼色,作了一个打电话的手势,宋坚点了点头,走了开去。

不到两分钟,扩音器传出娇滴滴的声音:「阪田高太郎先生,有你的紧急长途电话,请你去听。」一连叫了两遍,我看到两个便衣探员的神色,也显得相当紧张,我自己当然也是十分紧张,但是候机室中,却并没有人,走出去听电话。

我知道宋富一定在这候机室中,但是他却机警地连电话都不听。我吩咐宋坚去打的这个电话,算是白打了,我心中不禁十分着急,因为如果在上机之前,未能看出宋富和红红两人的话,到了飞机上,如是临时发生什麽变故,应付起来,只怕措手不及!

我迅速地想了一想,来到了闸口之前,找到了一位空中小姐,用假装蹩脚的英语和她说:「刚才,我听得有人叫阪田高太郎听电话?」那空中小姐道:「是啊,你就是阪田高太郎?」我忙道:「噢,我不是,阪田高太郎和我是老朋友了,我们分散已有二十多年,我不知道他会在这里,他的样子,我也认不出了,你可以告诉我,他的机位号码,让我们老友重聚吗?」

那位美丽的空中小姐,并不怀疑,反倒给了我一个极其甜蜜的微笑,打开了她手中的夹子,查看了一下,道:「他的机位号码,是叁十四号。你可要我通知他?」我忙道:「不,不必了,我想给他一个意外的惊喜!」这时候,扩音机已经请搭客入闸,我将机票给了空中小姐,便提着皮箧,向客机走去。

在我走出闸位的时候,听得一阵骚动。看到有许多人在挥手,而被欢送的目标,则是一位非常美丽的小姐。

我认得那位美丽的小姐是一位电影明星,有着「第一美人」之称的,欢送她的,大约是她的影迷了。

我上了飞机,找到了自己的座位,坐了下来。在订购机票时,我已经向航空公司说明,要後面的位置,因为在後面,可以注意前面的动向,如果在前面,则自己便成了被别人注意的目标了。

我坐定之後不久,宋坚也上了飞机,也假装看着窗外,一手抓住了那柄「手枪」,以一顶帽子作遮掩,打开了通话器,宋坚的「手枪」上,便会响起轻微的声音,我看着他匆匆地坐下,打开了报纸,便低声道:「阪田高太郎,是叁十四号座位。」宋坚道:「知道了????」我刚收起「手枪」来,宋坚的声音,却又传了过来,道:「卫兄弟,你在开玩笑麽?」我忙道:「不会的。」宋坚道:「自己看看。」我将帽子放在膝上,双目浏览,找到了叁十四号的座位,可是我一看之下,不禁呆了。坐在座位上的,当然不是宋富,竟正是那位有着「第一美人」之称的电影明星。

我不禁呆了半晌,说不出话来,

照理说,空中小姐的话,是不应该会错的,但宋富可能化装为任何人,却也不能化装为一个有名有姓,照片几乎每日出现在报章杂志上的电影明星!

我想,那大约是空中小姐弄错了,连忙向她的旁边看,可是她旁边,乃是一位令人作呕的菲律宾歌星之类的人物,正在挤眉弄眼,向这位电影明星,大献殷勤,那菲律宾人,乳臭未乾,当然不会是宋富,也不可能是红红!我只得低声道:「事情有点不对,弄清楚了,再和你通话吧。」宋坚道:「我看他们没有上机!」我道:「不会的,他们如果乘另外的班机,警方一定知道,何以警方人员,还在机上?」宋坚的位置,离我有七八步远,他喝了一声,便一本正经地看起报纸来,我则仔细地向每一个人看去。

这时候,除了一个座位以外,都坐了人,连我在内,一共是五十五人。

我深信宋富和红红两个人,一定在这架飞机之内,我已经打定了主意,等飞机起飞之後,再用办法,来查问「阪田高太郎」的座位。

没有多久,空中小姐便要每一个人,都扎好了皮带,飞机已在跑道上向前冲出去了。我将自己的皮夹,取了出来,将皮夹内的东西,全都取了出来,用小刀在皮夹之上,括出了「阪田高太郎」的日文的名字,等到有空中小姐,走过我身边的时候,我便将她叫住,将皮夹交了给她,道:「小姐,这是我上机後捡到的,我相信是机上搭客的东西,请你交还给他。」

空中小姐接过了皮夹子,走了开去。

当我在皮夹子上做手脚的时候,我旁边的一个秃顶老者,正将头侧在一边,发出轻微的鼾声,我用报纸遮住双手的动作,自然不会被他发现。

我知道,当空中小姐在乘客的名单上,发现「阪田高太郎」的名字,和皮夹子上的名字,相吻合之後,她一定会将皮夹,送到宋富那里去的。

我心中暗庆得计,悠闲地点了一支烟,徐徐地喷出烟雾,飞机已经在空中,平稳地飞行着了,向下望去,碧海青波,令人胸襟为之一爽。

没有多久,我便见那位空中小姐,走了回来,她一直向我走来,竟然在我的面前,站了下来,我想问她作什麽,她已经对我笑了一笑,却向我旁边的秃顶老者叫道:「阪田先生,阪田先生。」

那老头子睡眼惶忪,「唔」地答应了一声。

这时候,我心中的吃惊程度,实有难以形容之慨,因为我绝对未曾想到,阪田高太郎,也就是宋富,竟就在我的身边!

我连忙将身微侧,向他望去。虽然我明知他就是阪田高太郎,也就是宋富了,但是,我却仍然难以相信自己的眼睛,因为在我身旁的人,秃顶,瘦削,一套十分不称身的西装,和一副玳瑁边的眼镜,那是一个日本学者的典型,却绝对不像宋富。

空中小姐将皮夹子送到他的面前,他摇了摇头,道:「那不是我的东西,小姐,请你不要来麻烦我。」他不客气的态度,令待空中小姐十分发窘,空中小姐向我一指,道:「阪田先生,那是这位先生拣到的!」阪田的语气,更其不耐烦,道:「小姐,我已经说过了,这不是我的东西!」空中小姐摊了摊手,向我作了一个无可奈何的表情,阪田把头一侧,又自顾自地去打瞌睡了。他的座位,在我的旁边,乃是五十四号,闸口的那位空中小姐,当然是一时看错了,但如今机上的空中小姐,却是绝不会弄错的。

虽然我身旁的阪田,没有一点像宋富,但这并不是足以令人奇怪的事情,一张制作精巧的尼龙纤维的面网,便足以将整个人的状貌,完全改变。

我开始偷偷地注意身边,我发觉他的面容瘦削,但身形却相当魁梧,显得不怎麽相配,我肯定他是宋富,在飞机飞行半小时之後,我上了一次厕所,将这件事告诉宋坚。

宋坚告诉我说,那一个二十六号的空位,可能是红红的,她临时大约发生了什麽缘故,以致未能上机。

我回到了座位,阪田仍然在瞌睡。宋坚见红红没有上机,那仅仅是「可能」而已,我却不十分相信,於是,我又仔细地打量,每一位女搭客,正当我目光,停在阪田前面那一个四十岁左右的日本女人身上之际,那日本女人,却突然转过头来!

我心中一凛,和她打了一个照面。

在那一瞬间,我几乎已可以肯定,那是红红,虽然她的面容,完全不是红红的,但是她的眼神,却令我想起了红红,我假装不识她,她也显然没有认出我来,我心中止在得意,可是,接着下来所发生的事情,却又令得我心内,迷惑不已。

只听得那中年日本妇人,以日语问阪田道:「阪田教授,阪田教授。」阪田静静跟来,道:「不要打扰我。」那中年妇人道:「阪田教授,你在大会上的演讲稿,是不是在你身上?」

阪田在身上找了一会,拿出了一束纸来,上面密密麻麻地写满了日文,我偷眼望去,只见题目乃是「种子植物的繁殖研究」,另外还有一个副题,却是植物学上的专门名词,是什麽「细胞分裂形态」等等,我既看不清楚,也不十分明白。

那中年妇女将那一叠稿纸,接了过去,道:「对不起,我想快一点将它翻成英文。

我们一到马尼拉,便立即要用上它了。」阪田点了点头,他不要睡了,打开了一本杂志,看得津津有味,那是一个世界性的生物学家组织所出版的书刊,普通人不但根本看不懂,而且绝对不会对之有任何兴趣的,我甚至在阪田的身上,闻到了「福尔马林」的气味,那是生物学家制造标本太多的结果。

事情发展到了这种程度,我对於黄彼德调查结果的信心,大是动摇。我心中不禁暗暗发火,如果黄彼德在这样容易的一件事上,出了错误的话,那一定会误了我们的大事,也实在太冤枉了!

我正想和宋坚通话,只听得我袋中的「手枪」,发出了轻微的声音,我连忙取了出来,裹在一条手帕中,放在耳边,只听得宋坚道:「你看到了没有?前面那叁个菲律宾童子军,是神鞭叁矮,那个神父,是白奇伟,可能还不止他们四个人!」我点了点头,虽然我不能相信,在我身边的那人,就是宋富,但是我不得不小心从事,我只得再离开座位,低声道:「我旁边的那人,好像不是令弟!」宋坚道:「我看是。」我将刚才的情形,和他说了一遍,宋坚道:「监视下去再说,你不妨试探他一下。」我答应了一声,收起了「手枪」,回到了座位上,假装十分有兴味地,侧着头去,看着他手中的那本杂志。

第十叁部:两面人

阪田抬起头来,瞪了我一眼,我这时,已经看清,那本杂志之上,有一篇文章,署名正是「阪田高太郎」!

我感到十分尴尬,只得道:「原来阁下就是着名的生物学家阪田高太郎?」「高帽子」送出去,总不会有错的,阪田露出了笑容,道:「你是?」我忙道:「我对搜集昆虫标本有兴趣!」他从鼻子眼里,「哼」地一声,大有不屑之色道:「那不是生物学。」我忙道:「当然,但是我有两只西藏凤蝶的标本,和一个马达加士加岛上的琥珀四目蛾的标本,如果有机会的话,很想请你这样有名望的专家,去检定一下。」我一面说,一面注意着他的神态,只见他眼中射出了光来,用日语喃喃地说了几句,那意思是「太好了」、「简直不可能」等等充满了惊讶的话,因为我所说的那两种昆虫。全是极其稀少珍贵的东西。从他的反应中,我也看出他完全是一个真正的生物学家,如果不是的话,两种昆虫的名字,绝不能引起他如此浓烈的兴趣。

阪田接着,和我滔滔不绝地谈着生物学,不时又和他前面的妇人,交谈几句,那妇人,看情形是他的秘书。他告诉我,到马尼拉去,是去参加一个东南亚生物学家的年会。参加这个年会的,全是各地,极负盛名的生物学家。像这样的身份,能够假冒,那简直是不可思议的事情,我决定放弃了和他的谈话,肯定他不是宋富。

我的推断,是宋富和红红两人,根本不在这班班机上,但是我心中,却又不免奇怪,就算黄彼德的调查有错误,警方难道不会覆核麽?而且,白奇伟也不是粗枝大叶的人,他难道也会弄错?

可见得至少宋富,是在这飞机上。

黄彼德说得十分明白,宋富是用了日本护照,以阪田高太郎的名字出现的,阪田高太郎就在我的身旁,但却不是什麽宋富!

事情离奇到了令人难以解释,我拚命地抽着香烟,阪田还在絮絮不休,我也没有心思去听他,只是苦苦地思索着,可是直到飞机降落在马尼拉机场上,我仍旧是不得要领。

飞机降落之後,我和宋坚,先後离开了飞机,在海关的检查室中,我发现白奇伟和神鞭叁矮,警方的两个便衣,却将注意力集中在我的身上。

我不禁苦笑不已,心中暗忖,你们将汪意力集中在我的身上,我又将注意力集中在什麽人的身上?老实说,我在飞机上,便已经失去了追踪的目标!

我心中转念,到了市区,只有找几个朋友帮一下忙,看看事情是不是有什麽头绪。

要不然,便只好走另一步棋了。

那另一步棋便是,当宋富得了那笔财富之後,我总有机会,再和红红见面的,到那时候,再从红红的口中,套出宋富的下落来,以作亡羊补牢之举。

我正在呆呆地想着,阪田高太郎就在我的面前。我的身後,是一个胖妇人,那胖妇人忽然站立不稳,向前跌来,我猝不及防,身子也向前一跌,立即伸手,搭向阪田的肩头,想将身子稳住。

也就在那一刹间,只见阪田的右手,倏地扬起,动作其快无比,突然向我伸出去,向碰到他肩头的右手手腕扣来,我尚未及缩手,已被他扣住。

但是他在一扣之後,却立即又缩了回去。我背後的那个胖妇人向我说对不起,我心头狂跳,连声说不要紧。

在那一个打岔中,我便避免和阪田的正面相对,而当我再转过身去时,阪田已经若无其事地背对着我而立,好像刚才的事,完全未曾发生过一样!

刚才,阪田向我手腕扣来的一下,分明是中国武术,七十二路小擒拿法中的一式「反扣法」。固然,不能说没有日本人会使这一门武功,但是一个着名的生物学家,居然会有这种本事,这事情毋乃似乎出奇了些?本来,我已放弃了再跟踪阪田的意图。

可是,就是因为这一件事,却启了我的疑窦,我决定继续跟踪他!

出了机场,阪田和他的女秘书一齐登上了有着当地大学名称的一辆汽车,我没有跟在他的後面,只是在一家豪华的酒店中,住了下来。宋坚当然也在这家酒店下榻。可笑的是,警方的便衣人员,和白奇伟,居然也一步不放松,和我住在同一酒店之中!我在酒店中,抛开一切烦恼,先痛痛快快地洗了一个澡。我洗完了澡,躺在床上,和宋坚用无线电通话,白老大的那一副通话器,十分精巧,灵敏度也极高,我们在不同的层次中,但通话之际,却毫无困扰。

我向宋坚说明了我的疑心,宋坚也主张严密注意阪田的行动,我向他建议,他应该深居简出,因为我已经成为极易暴露的目标。必要的时候,我可以将我探听到、掌握到的一切资料,都告诉他,而由他去继续行事,我则将警方和白奇伟吸引住。

宋坚十分佩服我的计划,我休息了一个小时,才和我认识的一家报社中当采访主任的朋友,通了一个电话,问起阪田的住所,他一查就查到了。我又知道,这个会是在大学中召开的,可以允许旁听,我问明了开会的时间地点,便舒舒畅阳地睡了一觉。

我对阪田,虽然起了疑惑,但是我仍然不能肯定他是不是宋富,我如今只是没有办法中的办法而已。但是有一点关於阪田的资料,却值得令我深思。

那位朋友在电话中告诉我,阪田的确是极有名的生物学家,他有「旅行学者」之称,因为他几乎一年到头,都周游列国。作为一个生物学家,那并不是什麽值得奇怪的事情。

令我注意的是,他曾在美国的一家大学教过书,那家大学,却正是红红就读的这间,而且他最常到的地方,乃是泰国。他并没有家室,关於他的世系,连日本警界,都不十分清楚。

总之,有关阪田教授的资料,如果仔细看去,给人以极其蒙胧神秘的感觉。

我直到那个学者会议开会的时间,才离开酒店,各色各样的跟踪者,竟达五个之多,菲律宾警方,也有便衣人员派出,白奇伟仍然化装为神父,看来年纪甚大,神鞭叁矮未尝出动,和他在一起的,是一个未曾见过面的中年人,到了会场,冗长的、烦闷的报告,一个接着一个,阪田的报告,长达四小时又二十分。

看会场中的情形,阪田的报告,像是十分精彩,但是我却竭力克制着自己,才未曾令得自己打瞌睡。

一连四天,阪田除了出席会议之外,便是在酒店之中。他下榻的那酒店,离我住的酒店,并不十分远,我已设法,买通了酒店中的一个侍者,依时将阪田的动向,向我报告。

在这四天之中,事情成为胶着状态,简直毫无新的发展,根据报上的消息,会议将在明天结束了。

我一再地回想着那天在海关检查室前的情形,我甚至愿意承认自己的眼花,但是我当时所见的,却又的的确确是事实。

但是,如今的阪田,却是阪田,而是他人,因为与会的学者,有许多和他,都不是第一次见面了。当晚,我将自己,关在房中,踱来踱去,门外有人敲门,我道:「进来!」

进来的是那个胖子,我一见他,就笑道:「你终於来找我了!」那胖子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你没有瞒过我,我也瞒不过你,这几天来,你究竟在卖些什麽膏药?」连日来,我曾经留意过会议旁听席上,那胖子愤怒的表情,我知道什麽「单细胞」、「双细胞」,令得他实在受不了!我笑了一笑,正要回答,电话突然响了起来,却是被我收买了打听阪田动静的那侍者的声音。

我心中一动,道:「什麽事?」幸而那边的声音很低,我可以不怕被那胖子听到,道:「阪田教授明天离开马尼拉。」我连忙「噢」地一声,道:「他到什麽地方去?」那面那个,为我收买的酒店侍者道:「是到泰肖尔岛去。」我听了不禁一怔,道:「那是什麽地方?」对方的声音,也显得无可奈何,道:「我也不知,你是知道的,我们的国家,由叁千多个岛屿组成,我虽是菲律宾人,也无法知道每一个岛屿的名称。」

我喝地一声,道:「好,什麽时候?」那面的声音道:「明天再和你联络。」我忙道:「好!好!」对方收了线,我转过身来说,「一个老朋友想请我吃饭。」那胖子苦笑了一下,道:「卫先生,如果你有什麽发现,请和我们联络。」我点了点头,那胖子大概也觉得自己再耽下去,也没有什麽多大的意思,所以便走了出去。他一走了出去,我立即翻阅电话簿,和马尼拉最大的一家书店联络,问明他们,最详细的菲律宾全图的情形。据他们说,最详细的菲律宾地图,能够标出岛屿名字的,也只不过二千七百多个,那已经是属於资料性的了,售价非常高昂。

我问明了价格,令酒店的侍者,代我去这家书店,将这本地图买来。侍者去了半个小时方始回来,我已经和报馆的那位朋友,通过了电话,他在报馆的资料室中查过,并不知道「泰肖尔岛」在什麽地方,他并且告诉我,菲律宾的许多小岛屿,根本就是海中的一块大??石,也无所谓名称,有的就算有名称,也是绝不统一。

等侍者买回来了地图之後,我先查「T」字,再查「D」字,都没有「泰肖尔」岛的名称,甚至连声音接近一点的也没有!

我心中不禁十分着急,阪田高太郎要到这样的一个小岛去,当然是有目的的。他尽可以说,是要去收集生物的标本。然而,何以这个岛竟连最详细的地图,都找不到呢?

我想了片刻,决定采取最直接的办法,打电话给阪田高太郎!

电话接通之後,我立即道:「阪田教授,我是????报的记者,会议结束之後,教授的行止如何,我们报纸,很想知道。」阪田高太郎也操着英语,道:「我想在贵国的沿海小岛中,搜集一些生物标本!」我立即道:「教授的目的地,是那一个岛,可能告诉我们麽?」阪田高太郎正在支吾未答之际,我忽然听得电话筒中,传来了一个中国女子的声音,道:「快走啦,还打什麽电话?」那中国女子,显然是在阪田不远处讲话,所以,她的声音,才会经由电话,而传入我的耳中。本来,在阪田高太郎的旁边,有人以中国话与之交谈,已经是十分可疑的事情,而且,那声音,在我听来,十分熟悉,赫然是红红的声音!

只听得阪田「啊」了一声,道:「怒难奉告!」「拍」地一声,他已经收了线。我拿着话筒。想起那可能红红的声音,所说的「快走啦!还打什麽电话」的那句话,我知道:阪田高太郎,可能立即便要离开马尼拉了!

我连忙冲出房门,飞步跑下了楼梯,在楼梯上,利用无线电通话器,和宋坚匆匆地讲了几句,叫他也立即到阪田所住的酒店去。

我出了大门,立即上了一辆的士,向阪田所住的酒店,疾驰而去,到了门口,跳下车来!不到一分钟,我已看到宋坚出现在对面。我们两人,则交换了一个眼色,便见到阪田高太郎,和他的女秘书,两人各提了一只皮箧,走了出来,上了车子。

我和宋坚,连忙也上了一辆的士,吩咐司机,跟着那辆车子前进。我在车厢中,叹了一口气,道:「宋大哥,如果不是我忽然打了一个电话,听到了那一句话,就满盘皆输了,这件事,就算我们,最後得到了胜利,也只是侥幸而已!」宋坚双眉紧蹙,道:「卫兄弟,你……说那日本人,是我的弟弟?」我道:「我也难以相信。那臃肿的日本女人,会是红红,但是宋大哥,我们不要忘记,现代的化装术,效果是何等惊人,我们自己,人家又何尝可以认得出来?」宋坚默默地点了点头,道:「如今,只剩下我们和他们两方面了。白奇伟和警方,只怕想不到我们会在这时候离开马尼拉吧!」我道:「那也十分难说,香港警方派出的人,十分精明,而且,一定早已和本地警方,有了联络。至於白奇伟,我更是不低估他的能力!」前面,阪田高太郎所坐的车子,一直向前驶去,我们的士的计费表上的数字,已经十分惊人,的士司机,频频转头来看我们。

我摸出了一张二十元面额的美金,塞在司机的手中,道:「你只管跟下去,这张钞票,做车钱大概够了!」的士司机大声叫了几下「OK」,没有多久,车子便已驶出了市区。

驶出了市区之後,前面那辆车子,仍是没有丝毫停止的意思,约莫又追了半个小时,的士司机苦着脸,回过头来,道:「没有油了!」我和宋坚两人,一听之下,不禁直跳了起来!

在这样的情形下,我们知道,即使将那司机,打上一顿,也是无补於事,不如快些出去,另外设法的好。我们出了车子,看着前面的车子,在转弯处消失,向前走出了半公里,在一家小饭店中,停了下来,向侍者问明了那一条路,除了通向海滨之外,别无去路,距离海滨,也只不过叁四公里了。

我们一听,心中又生出了希望,匆匆离开了饭店,也不顾是否有人起疑,竟自在路上,飞奔起来,尚未奔到目的地,有一辆汽车,在我们身边掠过,卷起来的尘土,撒了我们一头一脸。

而当那辆汽车,绝尘而去之际,我和宋坚两人,很清楚地听得车中传来白奇伟的「哈哈」大笑之声!我们两人,互望了一眼,心中气极,不由自主,都涨红了脸,因为,白奇伟分明也一直在注意阪田高太郎。这时候,他反而赶到我们前面去了!

而且,宋坚的身份,一直没有公开,这时候,自然也给白奇伟识破了!那不将汽油加满的司机,害得我们好苦!

等我们两人,奔到了海边,海边上有一个小镇,镇上也十分冷落,除了几家出租游艇公司,有些人在来往之外,一切都冷清清的。

我们两人,正在走投无路,不知白奇伟和阪田等人,究竟去了何处之际,忽然有一个人,向我们迎了过来,道:「是宋、卫两位麽?」我和宋坚两人,不禁一怔,一齐咳嗽了一下,却不回答,那人笑道:「两位不必疑忌,我这里,有白老大的一封电报在。」我不禁大为奇怪,道:「白老大何以知道我们会来此地?」

那人道:「白老大电报中说,如果你们不来,这封电报也就不必交给你们,刚才,有两个日本人,和四个中国人经过,我已觉得疑心,两位在一起,我也不过姑且一问而已。」

宋坚忙道:「电报在那里,快拿出来!」那人道:「请两位列小店中来????」我忙道:「事情急了,那里还能等待?」那人又是一笑,道:「不怕,这里最快的二艘快艇,是属於我的,其中最快的一艘,我留了起来,另有两艘,其中的一艘,早在两天之前,已被那日本人租去,还有一艘,刚才租出,我是原来青帮中的小角色,两位大名,我久仰了!」我和宋坚,听得那人如此说法,方始放心。那人办事,如此精明,当然不会是青帮中的小角色,他如此说法,自然是客气。

我们跟着他,进了他们开设,专门出租游艇的公司,在他的办公室中,坐了下来,他在抽屉中取出了一封厚厚的电报,交给了我们。

我和宋坚两人,一起看时,只见电文道:「宋、卫两弟如晤,愚兄在悉宋富已飞马尼拉之後,经连日苦思,已明于兄昔年,定然曾到过菲律宾众多小岛之一,所做工作,必定在此小岛之中,宋富定然出海,故先电此间余兄,以作准备,预祝顺风。白字。」白老大的电报,在旁人看来,可能会莫名其妙,但在我们看来,却十分明白。那是说,白老大一知道宋富去了马尼拉,便想到于廷文当年,是将那一笔财富,藏在组成菲律宾的二千多个岛屿中的一个之上!

只不过何以白老大忽然悟到了这一点,这我们却未曾料到,我当时,仍不明白。而且,在白老大的电报中,他显然也不知道那小岛究竟是什麽岛。

我看完了电报,连忙问那人道。「那日本人租船,是不是到泰肖尔岛去的?」那人面露惊讶之色,道:「你怎麽知道?」我匆匆解释了几句,道:「事不宜迟,我们快去追他们!」那人道:「两位,我不知道你们有什麽事,本来我也不当多问。但是有一件事,我却不得不向两位说明白的。

」我道:「什麽事?」那人道:「那泰肖尔岛,在地图上根本找不到的,乃是在一个环形大岛中间的一个小岛!」

宋坚道:「那又怎麽样?」

那人道:「这个小岛,在日本人占领菲律宾时期,曾想将之作为一个基地,计划未曾实现,可是却在岛上,留下了一大批军火,日本人退走之後,那地方一直是胡克党的大本营!」

我和宋坚两人一听,不禁吓了一跳。「胡克党」,是一个穷凶极恶的盗匪组织,其无法无天的程度,远在其它黑社会组织之上,连意大利的「黑手党」,都瞠乎其後。他们也正是利用了菲律宾地形的特殊,在岛与岛之间流窜,所以一直未曾能彻底消灭。如果说,泰肖尔岛,是胡克党的大本营的话,那麽,到这个岛上去,实可以说,无疑送死!

宋坚低声道:「我们实是非去不可!」那人道:「两位若是一定要去????」他讲到此处,将声音压得更低,道:「我那艘快艇的舱中,有两只沙发,每一只之下,都有武器弹药,因为我不时要出海,所以预备来对付暴徒的,两位不妨取用。」我和宋坚两人,点了点头,那人又道:「但是,我希望两位最好不要动用那些武器,因为你们只有两个人,而在那个岛上,胡克党党徒,至少有一千个!」宋坚伸手,拍了拍那人的肩头,道:「多谢你的帮忙,希望我们能活着回来见你。

宋坚在讲那两句话的时候,毫无开玩笑的意思,口气也是十分庄肃,我听了之後,心中也有同感!这时,我既知道了宋富和红红两人的目的地,乃是泰肖尔岛,我心中不仅为自己担心,而且还为红红担心。因为,岛上的胡克党徒,等於是掌握了现代武器的吃人生番,红红此时的处境,实是比她那几位前往新几内亚探险的同学,还要危险!

那人苦笑了两下,显然,他对宋坚的话,也大有同感,我们若能活着回来见他,可能是奇迹!宋坚又道:「白老大有没有回电的地址?」那人点了点头,道:「有。」

宋坚道:「好,等我们走了之後,你拍一封电报给白老大,告诉他我们的行踪。」那人点头答应,宋坚长长地舒了一口气,道:「我们该走了,不然,或许会追不上他们了!」那人听了,又将我们领出了他的办公室,来到了海上一个小码头上。在码头旁边,泊着一艘快艇。

我们两人上了快艇一看,我不禁欢吁了一声。有一段时期,我十分醉心於水上快艇活动,所以,对於各种快艇的马达,也颇有心得。

这一艘快艇,所装的乃是性能极佳的瑞典出品的马达,而且,有叁具之多,两具可以同时使用,叁具中,有一具出了故障,丝毫不会影响快艇的速度,即使是两具出了毛病,尚有一具,仍可保证行驶!

我怀疑这位帮助我们的朋友,可能在出租快艇之馀,还做些走私的勾当,不然,他要这样速度的快艇,实在一无用处!

当然,我只是心中暗自想着,并未曾揭破他。那位朋友却也不是蠢人,见我注意了那特殊安装的二具马达,便向我会心一笑!

我们来到了船舱中,那人首先,将两只沙发,掀了起来。我们向沙发下一看,只见有两箱子弹,和两柄手提机关枪。

宋坚「哈」地一声,道:「武器这样充足,简直可以占领那个岛了!」那人似乎并不欣赏宋坚的幽默,沉着脸,一声不出。接着,他又取出了一张航海图,那是方圆一百??海域之内所有小岛的图,他将泰肖尔岛所在的位置,指给了我们看。

那泰肖尔岛本身,在地图上看来,自然十分小,在岛外,还有一个环形的大岛,将泰肖尔岛,包围了起来,只有东北方,有一个缺口。

我心知我们此行,实是大为凶险,研究了片刻地图,问那人道:「尊驾一定到过那个岛上?」那人摇头道:「我不能说到过,但是有几个胡克党徒,和我相当熟,他们却和我说起过岛上的情形。」我和宋坚忙道:「那麽,请你对我们说说!」那人在舱中来回踱了几步,道:「泰肖尔岛外面,那个环形的岛,实则上,只是一团??石,耸立在海中,最高之处,达到六十公尺高,都是峭壁,乃是出产燕窝的地方。

当然,自从胡克党盘踞之後,那地方的燕窝,也不再有人采集了。」他讲到此处,顿了一顿,又道:「因为那一团礁石,成了泰肖尔岛的天然屏障,所以,胡克党只在那个缺口的两旁,安上重武器,而在其他地方,却并没有防守。」宋坚「啊」地一声,道:「那我们可以利用这一点,在峭壁上翻过去。我相信没有什麽峭壁,可以难得过我和卫兄弟两人!」那人点了点头,道:「这个念头,我也动过。刚才我说我不能算到过,实质上,我是曾攀上了峭壁的,爬山的工具,也在这快艇上,可是我在攀上了峭壁之後,却发现难以下去!」

宋坚道:「为什麽?」

那人道:「在岛上,胡克党防守得十分严密,几乎每一个??洞中,都有人以枪口对着海面,你一下峭壁,便非被发现不可!」宋坚和我两个入,呆了半晌,那人耸了耸肩,道:「或许我不够胆子,两位此去,或则可以成功。据我所知,胡克党的首领,是一个非常狡猾的人,受过高等教育,在日本人占领菲律宾时期,曾经和日本人勾结,无恶不作,名字叫作里加度。」我一面听他的话,一面心中暗自盘算,已经有了一些计划。

那人讲完,似乎没有其他的话了,他望了我们一眼,默默地走向船尾,在他踏上跳板之际,他又回过头来,道:「两位,如果万一不幸,你们落到了胡克党的手中,那麽,我有一句话奉告:死得快是福!」他的语音,一点也没有恐吓的意味,我和宋坚,也都不是瞻小的人,可是,我们听了他最後那句话,都不由自主,机伶伶地震了一下,脸上为之变色!因为,在这最後一句话中,不知包含了多少恐怖的意味在内,胡克党徒手段的酷毒,也尽在不言中了!

那人讲完之後,摇了摇头,便走上了岸去。

我和宋坚,又呆了片刻,宋坚道:「卫兄弟,这是七帮十八会的事,你????」我不等他讲完,已经知道他的用意,是叫我不要再去涉险,就此回去,因此立即打断了他的话头,道:「宋大哥,你不必再多说了!」宋坚本是豪气凌云之人,一听得如此说法,也绝不忸怩多言,立即「哈哈」一笑,走了开去,去检查那两柄手提机枪。

我则解开了缆绳,发动了两具马达,快艇按着海图上所示,泰肖尔岛的位置,破浪而去。快艇前进的速度,的确惊人,两个小时以後,我用望远镜,向前面的一堆礁石看去,发现正是泰肖尔岛外面的礁石。

这时候,天色已经渐渐黑了下来,我想找一找白奇伟和宋富两人所驶来的船只,是否停泊在礁石之旁,但因为暮色苍茫,所以看不清楚。

在我们的快艇,离开礁石,远远的时候,我便关了马达,宋坚也从舱中,走了出来,我道:「我们用船桨,划近那礁石去,不要惊动了胡克党徒!」宋坚点了点头,道:「何以不见他们?」

我从宋坚的话中,听出宋坚对於他那不肖的兄弟,以及白奇伟等,都十分关心。那实是难怪他的。宋富是他唯一的亲人,虽然志趣和他大相径庭,但是总是他的兄弟,若是落在胡克党的手中,宋坚自然会感到难过的。而白奇伟则是他生死至交白老大的儿子,他当然不能不关心他的安危。

我也是一样,尽管我不明白,红红何以和宋富在一起,而且,我对她和宋富在一起这件事,不满意到了极点,但我仍是十分关心她的安危。

我们两人,出力地划着船桨,天色黑了下来,海水变得那样地深邃和神秘,礁石高耸,在星月微光下看来,像是一头硕大无朋的史前怪兽一样。

到快艇划近礁石的时候,我看了看手表,是晚上十时二十分。

我们沿着礁石划,发现了一个??洞,我和宋坚将快艇,划进了??洞去,洞中漆黑一团,我看完了一只强力的电筒,只见那??洞只不过两丈深浅,像是一个天然的船坞一样。

我们将艇停好,宋坚道:「卫兄弟,我们要不要泅水去找一找他们?」我想了一想,道:「我看不必了,他们只怕早已攀上峭壁去了。」宋坚道:「令表妹一点也不会武术,她如何能攀得上峭壁?我看她一定也隐藏在如同这样的一个??洞之中,而未曾到泰肖尔岛去!」宋坚的话,令得我心中一动。

我们此来,冒着叁重危险,不但胡克党徒,不许我们侵入他们的根本重地,白奇伟、宋富,也和我们,有着利益上的冲突。我们在关心着白奇伟和宋富,但是他们,绝不会也关心我和宋坚,而且,大有可能,一发现我们,便将我们置於死地!

而如果,我不能够在未曾见面之前,先找到红红的话,情形可能大不相同。红红自然会帮我,我们的行动便可以方便许多了!因此,我立即点了点头,我们两人,各自划了一只橡皮小艇,出了那个??洞。

当然,我们带上了手提机枪和子弹,也带上了电筒,出了??洞之後,沿着礁石,向前划去,水光幽暗,不到半个小时,我们先後发现了十二叁个可以藏船的??洞,在一个??洞中,发现了一艘快艇。

那艘快艇上并没有人,从遗下的物件看来,这艘艇的主人,是白奇伟和他的伙伴。

他们的船,停在这里,他们的人,不知吉凶如何了。

我们很快地就退了出来,继续向前划去,一个一个??洞用电筒照射着。很快地,我们竟来到了那环形礁石的缺口处,我们立即停了下来。那缺口,约有丈许宽窄,可以称得上是世界上最险的险隘,因此如果守在上面的话,实是没有什麽船只,可以通得过去!

而这时,从礁石上,正有两道强光,照射在缺口的那段海面之上,将海水照得闪闪发光,我和宋坚,躲在闪光照不到的地方,用望远镜,向泰肖尔岛望去,只见岛上,灯光闪耀,显然胡克党徒,在岛上有了他们自己的发电厂,那或许是日本人留下来的,但也可以证明胡克党徒势力的庞大。

我们看了一会,便悄悄地划着船,向後面退了出去。在我们退出之馀,还可以听得礁石上有人在大声言笑。

礁石上面大声言笑的人,所操的乃是吕宋岛的一种土语,我对於世界各地的语言,有着极其精深的研究,一年多前,便是以西藏康巴族人的鼓语,脱离了一次险难的,他们的土语,我当然也听得懂。只听得他们,在大声地交谈着女人,讲话的显然是两个色狼。

我们不想打草惊蛇,因此只是向後退出,不一会,便返到了我们快艇停泊的那个??

洞口,又再向前,划了进去。因为礁石是环形的,我们刚才,循着一个方向,只不过寻找了一半而已。

向另一个方向别出之後不久,我和宋坚,便一齐看到,在前面的一个??洞之中,有亮光一闪闪地在闪着!我和宋坚两人,都不禁大是紧张。

我们的行动,更加小心,木浆触水,一点声音也不发出来,橡皮艇无声地在海面上滑过,转眼之间,便到了??洞的口子上。

我们两人,一起欠身,向洞内望去,只见洞中,停着一艘快艇。

那艘快艇,和我们刚才曾经发现,确定是白奇伟的那艘,形状一模一样,舱中正有灯光,我和宋坚两人,作了一个手势,两人仍是悄没声地,向前划了前去,到了快艇边上,我们蹲伏在橡皮艇上不动,只听得船舱中,传出一个女子的声音,道:「肯定是这里了,钢板上刻得很明白,泰肖尔岛,自然是这里。」另外一个男子的声音道:「不错,但我们只能看着,而不能到那个要命的岛上去,找寻那笔财富!」我和宋坚两人,听到了这里,交换了一下眼色,宋坚低声道:「令表妹?」我点了点头,也低声道:「令弟?」他也点了点头。

在那快艇之上的,正是红红和宋富两人!

当然,事到如今,我也弄明白,红红和宋富,当然便是生物学家阪田高太郎和他的女秘书。本来我觉得要冒充阪田高太郎的身份,似乎是很不可能的事情,但如今我明白了,宋富根本不用冒充阪田高太郎,因为他就是阪田高太郎!

这话听起来,似乎玄了一些,但细说一二便可以明白,宋富和阪田高太郎,实是二而一,一而二,只是一个人!宋富离开家很早,他可能一离开中国之後,便化装到了日本,学起生物来,有那二叁十年功夫,以宋富的聪明,当然不难成为一个杰出的生物学家了。

而且,更有可能,宋富的双重身份中生物学家的身份,一直是他从事另外一种活动的掩饰!「旅行教授」这个名称,便表明了他不是安份守己的人!

当下,只听得红红「噢」地一声,嚷道:「教授,你怎麽啦,几个胡克党,就将咱们吓退了?」宋富的发言,十分沉着,道:「小姐,不是几个,这里是胡克党的大本营!」

红红道:「那更好了,菲律宾政府,是我们的友人,胡克党和菲律宾政府作对,我们可以将他们破获,交给当地政府处理!」宋富「嘿嘿」地乾笑了两声,道:「大破胡克党,是也不是?你是在编写第八流好莱坞的电影剧本麽?还是你有了原子死光?」宋富讲完之後,红红好半天未曾出声,才道:「那我们怎麽办?」宋富的声音,传了过来,道:「我们先要找到,于廷文将这笔钱,藏在岛上的什麽地方?」

我听到了这里,又转过头去,低声道:「宋大哥,原来他们也不知道那笔钱,究竟是藏在岛的那一部份,看来我们,不至於失败。」宋坚点了点头,又作了一个手势,嘱咐我不要出声,我向船上指了指,示意我们是否要爬上艇去,宋坚却摇了摇手,表示不用。

我同意宋坚的意见,我们两个人,仍伏着不动。只听得红红的声音,传了过来,道:「教授,我们只要到了岛上,还不能明白麽?」我听得红红称呼对方为「教授」,已经知道我对於宋富的判断是不错的了。他是一个双重身份的人,的确是一个十分出名的生物学家,但同时,他却也是宋坚的弟弟,飞虎帮的叛徒,红红和他之所以曾在一起,当然是因为他曾在红红就读的那所大学教过书的缘故!这时候,我心中十分着急,因为宋富是这样的一个人,而红红又是如此天真,他们两人在一起久了,是不是已发生了什麽难以估量的事情,使我无法对姨母交代的呢?只听得宋富道:「王小姐,这岛上,你难道敢上去?」我听得宋富如此称呼红红,心中才放心了些。红红道:「我当然敢,只要到了岛上,再想想办法,我相信,这几句难以解释的话,便一定可以有结果了,教授,你说是不是?」

宋富像是沉吟了片刻,道:「那个也不见得,只不过我们好不容易,将二十五块钢板,一齐得在手中,如果空手而回,实在难以心息,可是我们一上岛去,只怕立即便要被他们捉住!」

红红道:「教授,你是知道格丽丝的?」宋富道:「自然知道。」红红道:「她到新几内亚的吃人部落中去了,我却连胡克党盘踞的地方都不敢去。」又是这一套,什麽人什麽人到吃人部落去了,於是我便要怎样怎样,真不知道那是什麽逻辑!宋富笑了一下,道:「希望格丽丝的滋味较好,不要像小洛克菲勒那样,有去无回!」

红红道:「不论怎样,胡克党之中,总有文明人,他们总不至於将人吃掉的!」宋富笑了一笑,道:「小姐,世上有许多文明人,吃人的时候,连骨头都不吐出来,比吃人部落的生番,还要厉害!」

红红也站了起来,道:「教授,你什麽时候,不教生物,教起哲学来了?」我和宋坚两人,听到此处,交换了一下眼色,不约而同地,各在袋中,取出那柄可以发射令人昏迷的药水的手枪来。

我们取了白老大所制的特殊手枪在手,轻轻地攀住了那艘快艇的舷,我们虽然屏住了气,令得身上发轻,但是那艘快艇,还是向旁,侧了一侧,只听得宋富道:「噢,有人?」

红红道:「有人?什麽人?胡克党已经发现了我们?那我们乾脆将钱财与他们平分算了!」红红的话,当然是在说笑,可是我听了,心中却是一动。

宋坚在我略呆了一呆之後,一耸身,已经翻上了宋富那艘快艇的甲板,我也连忙跳了上去。

我们两人,才一上了甲板,只见舱门口,人影一闪,紧接着,「嗤嗤」两声,有两枚不知是什麽东西,向我射了过来,我想起宋坚对我说的话,连忙将身子,伏了下来,也就在此时,我听得宋坚「啊呀」一声,身子一晃,跌倒在甲板上!

宋坚跌倒在甲板之後,我听得「拍」地一声,有什麽东西,钉在甲板之上。我心中大吃一惊,只当宋坚已经中了毒针,不顾一切地跃了起来,而宋富在这时,却正转过身,向宋坚望去。

就在那时候,我扳动了枪机,一股液汁,如同喷雾也似,向前扫射而出!

出乎我意料之外,是躺在地上的宋坚,几乎是在同时,跳起身来,「嗤」地一声,一蓬浓雾,向宋富迎面射了过去!

宋富前後都被夹攻,想避也避不开去,只见他身子一晃,「砰」地一声,已跌倒在甲板之上,那分明是白老大所配制的迷药,已经起了作用。

我忙问道:「宋大哥,你没有受伤麽?」宋坚道:「我没有!」

我们两人,只讲了一句话,便听得舱门口,传来红红的声音,道:「谁也别动!」我和宋坚,抬头一望,只见红红手中,持着来福枪,指着我们,面上神色,十分严肃,以英语道:「你们是胡克党麽?」我忍不住笑了起来,道:「王小姐,我们如果是胡克党,你早已成了死人了!」红红在听到了我的声音之後的一瞬间的表情,我相信最天才的演员,也难以表演得出来,她张大了眼睛,半歪着口,想说话,又说不出来,来福枪的枪口,却仍然指着我们。

我向前踏出了一步,将来福枪的枪管,推斜一些,怎知红红不知是紧张过度,还是在乍一听到我的声音之後,感到了过度的意外,原来扣在枪机上的手指,已经十分用力????那是十分危险的,只要能多用一分力量,我就会死在她的枪下了????而经我一堆,枪身一斜,枪机已被带动,只听得「砰」地一声响,一颗子弹,已经呼啸而出,在??洞中听来,声音更是吓人!

红红这才怪叫一声,道:「表哥,原来是你!」她一面叫,一面抛了来福枪,向我奔了过来,双手挂在我的额上,在我的面上,吻之不已,而我在这时候,却实是心惊肉跳,到了极点,因为胡克党不是死人,刚才的一下枪声,一定已将他们惊动!

我用力一扯,拉脱了红红的双臂,忙道:「宋大哥,咱们快将快艇驶出去!快!快!」宋坚早已奔到了船尾,发动了马达,快艇向??洞外冲去。

第十四部:二十五块钢板的秘密

红红却还在咭咭咯咯地道:「表哥,本来我也要再见你一次,再到美国的,在那个岛上????」

我实在忍不住,大声叱道:「红红,你如果还想回美国的话,就闭上你的嘴。」我本来想讲,「闭上你的鸟嘴」的,但幸能及时煞住。

红红双手插腰,杏眼圆睁。道:「表哥,你有什麽了不起?老实说,我比你厉害得多!」

我那里顾得和她多说什麽,跃到了船头,这时候,在山??之上,已经可以听得到枪声,和一闪一闪的信号灯光了。

快艇沿着??礁,向停泊我们那艘快艇的??洞驶去,我大声道:「宋大哥,驶过那??

洞时,你不要停船,一直向海外驶去!」宋坚道:「卫兄弟,你小心!」我根本来不及回答,因为这时,已经来到了那个??洞的附近,我一跃入水,在未入水之前,还听得红红在大叫,道:「游水有什麽稀奇!」我一跃入水中,便以最快的速度,向洞中游去!

我自己估计这数十码的水程,我游得绝不至於比世界冠军慢多少,等我跃上了我们那艘快艇之际,我已经听得外面的马达中,不止宋坚的那一艘船,显然是胡克党徒,已在极短的时间内出动了!

我开动了两个引擎,我们的那艘快艇,几乎是贴着水面,飞出??洞去的,而一出??

洞,我便听得一阵枪声,向前面看去,只见四艘装甲的小快艇,正在追赶宋坚驾驶的那艘!

那四艘小快艇的速度,显然比宋坚的那艘,要快上许多,双方面相距,已只不过七八十公尺,正在紧张地驳火,我操纵着马达,将第叁个马达,也立即发动了,船身前进的速度,快到了极点,激起极高的水花,将全身尽皆淋湿。

很快地,我便追过了那四艘装甲快艇,向宋坚的快艇接近,在我驾过宋坚快艇之旁时,突然从宋坚的艇上,「呼」地一声,一团黑影,飞了过来。我连忙一跃向前,将之接住,抛入舱中,那人被我抛到了舱中之後,哇呀大叫起来,原来正是红红。

红红当然不是自己跃过,而是由宋坚抛了过来,红红一到了我的快艇上,我的快艇,正在宋坚的快艇之旁擦过!

就在那一瞬间,我抛出了缆绳,已将宋坚的快艇拴住,马达怒吼,水花四溅,我的快艇,拖着宋坚的那艘,向海中疾驶而出。

在这时候,我们的头顶上,子弹呼啸,宋坚的那艘快艇的引擎,显然已被击坏,正冒出一股一股的浓烟,而我的那艘快艇,感谢那位朋友,小小的引擎旁四周围,竟全都装上了防弹钢板,所以未受损伤。

我在子弹呼啸之中,向後望去,只见衔尾追来的装甲快艇,已经增加到了十二艘,幸而我快艇的叁具马达,一起发动,速度在他们的装甲快艇之上,所以距离越来越远,终於出了子弹的射程之外,前後约莫四十分钟,我们已在茫茫的大海之中,将那十二艘装甲艇,抛在後面,看不见了。

我知道胡克党徒,也十分忌惮菲律宾政府,并不敢十分远出,所以立即关了两具马达,使船的速度,慢了下来,那时,宋坚的那艘船,已在起火燃烧,宋坚抱着宋富,停在船首,我一将快艇的速度放慢,他便一跃而起,在两艘船之间的那条绳上一点足,又弹了起来,轻轻巧巧地落到了我的船上。

他一到了船上,反手一掌,掌缘如刀,便向麻绳,切了下去!

我连忙叫道:「宋大哥,那二十五块钢板!」宋坚道:「我已取了!」「拍」地一声,一掌切下,已将麻绳切断,将那艘船抛弃,我们驶出没有多远,这艘船便沉下海去了。

我和宋坚两人,直到这时,才透了一口气,一齐抬起头来,只见红红站在船上,满面委屈,道:「表哥,你摔痛我了!」我想责叱她几句,可是又不忍出口,忙道:「算了算了!」红红一扭身,便进了船舱,我和宋坚两人,也跟了进去。

宋坚浓眉紧锁,道:「卫兄弟,咱们是脱险了,白奇伟他们,不知怎样了!」我叹了一口气,道:「但愿他们,平安无事!」我一句话刚说完,忽然听得红红,高声惊呼起来!

我听得红红惊呼,只当她又在发神经病,刚想叱止,却见宋坚,也怔了一怔,我心知事情不妙,连忙也向舱口望去,只见两挺手提机枪,正对准了我们,紧接着,便是一人,「哈哈」一笑,道:「多谢关心,我在这里,并不曾落在胡克党的手中!」那声音不是别人,正是白奇伟所发!

我和宋坚两人,不由得面面相觑,一句话也讲不出来!刚才,我们还当白奇伟大有可能,已落在胡克党的手中,而在为他可惜、着急,怎知如今,转眼之间,我们尽皆为他所制!

白奇伟在两个手持机枪的人中出现,他居然仍是神父的装束,满面得意之色。

白奇伟道:「那也是无巧不成书,我们想翻过悬崖,到那岛上去,却未有结果,正在逐洞搜寻,可有??洞,可以直通里面的海域,却发现了你们的快艇,我们刚上去,卫先生便来了,刚才那一场海战,十分精彩,是不是?」宋坚沉声道:「奇伟,你令他们将枪拿开!」白奇伟面色,旋地一沉,「嘿嘿」冷笑两声,那两人立即扳动了机枪,只听得「达达达达」一阵惊心动魄的响声过处,枪口的火舌,窜出老远,那两人已各自射出了一排子弹。

但是那一排子弹,却并不是向我们射来,而是向舱顶射出的。

舱顶上,立时开了一个「天窗」。我吸了一口气,向红红看去,只见红红虽然面色青白,但是却仍然站着,未曾给刚才的场面吓倒!

我心中对红红,也不禁暗自赞许,因为她究竟十分勇敢大胆,倒不是完全胡来的!

宋坚在枪声过去之後,立即问道:「这算什麽,示威麽?」白奇伟冷冷地道:「正是,如果刚才你们两人,如非在言谈之间!对我还有几分关心,这两排子弹,已到了你们的身上了!快将那二十五块钢板取出来,这次可别再玩什麽花样了,我在这里将你们杀死,绝对没有後果,你们别以为我不敢动手!」我早已想到了这一点,这里乃是茫茫大海,白奇伟若是将我们一齐杀死,当真是神不知鬼不觉,而他本来,只怕也真的有杀我们之意的,想不到我们,无意中的几句交谈,倒救了我们的性命!

我唯恐宋坚不肯答应,将事情弄僵,忙道:「宋大哥,暂时,算是他赢了,将钢板给他吧!」

宋坚沉声道:「奇伟,你知道岛上胡克党徒,这样厉害,我们自己人还起什麽争执,不如同心设法对付!」

白奇伟连声冷笑,道:「不必你多关心了,快取出来!」他一面说,一面缓缓地扬起手来,我们都知道,他的手如果向下一沉,在他身旁的两个枪手,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放枪的!

宋坚的面色,显得十分难看,但是他却开始动作。解开了上装,将系在皮带上的一只皮袋,解了下来,白奇伟喝道:「抛在我的足下!」宋坚冷冷道:「放心,我不会抛在你的面上的!」他一扬手,果然将那只皮袋,抛到了白奇伟的脚下,那倒不是宋坚甘心情愿,而是白奇伟和枪手,堵住了门口,我们根本连一点机会都没有!白奇伟俯身,将皮袋拾了起来。

我们看着白奇伟,将皮袋解了开来,一块两块地数着钢板。一共是二十五块,一点也不错,等到数完,白奇伟的面上,才露出了一个满意的笑容,道:「好,船舱之中,有救生圈,你们要离开这艘船!」我和宋坚两人听了,不禁又惊又怒!

不要说在这样的大海之中飘流,难以求生,而且,这一带,正是太平洋之中,有名的鲨鱼出没地区,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之际,不知道有多少盟国的空军人员,在这一带的海域之中,葬身於鲨鱼之腹!我们两人,明知白奇伟既然作了这样的决定,我们既不求他,便只有听天由命了。可是,红红却叫道:「我抗议!」白奇伟微微一笑,道:「你抗议什麽?」红红却一本正经地道:「在海洋之中,放逐俘虏,违反日内瓦公约!」我们几个人,都未曾料到,红红竟会讲出这样一句话来,我和宋坚,虽然处境奇险,却也忍不住大笑起来,白奇伟也忍不住笑了几声,道:「好,你们若是死了,也见不到我的成功。」

我知道,刚才白奇伟也未必真有意将我们逐下海去的,他真正的目的,是想我们向他求饶,但我自问,和宋坚两人,都是硬汉,绝不会向他求饶的,在那样硬碰硬的情形下,他的威胁,可将付诸实现,而如今,有红红在侧,一句话,便替我们解了围!

白奇伟顿了一顿,又道:「那麽王小姐,你替他们两人,反缚了双手!」他说着,从衣袋之中,取出了几条牛筋来,向红红抛了过去,红红还想不答应,我却道:「红红,照他的话做!」红红这才将牛筋,拾了起来,将我和宋坚两人的双手反绑住,白奇伟向地上的宋富一指,道:「他死了麽?」我道:「没有,他昏了过去。」白奇伟吩咐道:「将他也绑了起来,手足一齐绑!

」红红大声道:「绑手也够了,何必绑足?」白奇伟冷笑道:「小姐,手足一齐绑,虽然痛苦一点,但比在海上,遇见吃人的虎鲨来,等於是在美亚美海滩上晒太阳了,是不是?」红红哼地一声,又将我们叁人的双足,一齐用牛筋缚了起来,我和宋坚两人,只得相视苦笑,我们手足都被缚起之後,坐在椅上,一动不动,红红向白奇伟走了过去,双手一伸,道:「轮到我了。」

白奇伟笑道:「你可以免了!」

红红怒道:「放屁,谁要你免?」白奇伟「哈哈」大笑,道:「船上连你们叁人在内,共是六个人,吃的喝的,全归你准备!」红红道:「你不绑我双手,可不要後悔!」白奇伟一笑,道:「谅你也翻不出我手掌!你跟我出来。」红红向我们两人望了一眼,便走出了船舱。那艘快艇,有前後两个舱,我们所在的,乃是前舱,红红和白奇伟等人,走出去之後,不一会,便听得後舱中有脚步声。

紧接着,前後舱相隔的那个板壁上的一扇小窗,被打了开来,一支枪伸了过来,对准了我,同时,听得钢板的响声,和白奇伟道:「你们怎麽从钢板上得知这笔财富,是藏在那个环形岛上的?」红红冷冷地道:「是动脑筋动出来的。」白奇伟厉声道:「你可别耽搁时间,快照实说!」

红红却「啊」地一声,叫了起来,道:「姓白的,你声音大些,我便怕你了,是不是?」我听得红红的口吻竟俨然是一个女流氓,不禁笑了起来,道:「白奇伟,如果你想省些时间,少费些心思,还是对我表妹,客气一点的好!」白奇伟语带怒意,道:「我就不信。」我一声冷笑,道:「若是你施什麽强横手段,她只是一个女子,你也不见得什麽英雄。」

我知道白奇伟这个人,处处喜欢表现自己是英雄人物,所以了特地用这话去激他。

果然,他呆了半晌,咳嗽了两声,道:「王小姐,你该说了!」红红道:「你将二十五块钢板,拼了起来,便可以发现,凹凸不平之处,凑了拢来,刚好是这个环形岛和中间一个小岛的地图,而有一头大鹰,以简单的线条,附在地图上,鹰嘴指着那个小岛,我们查出这个小岛,就是泰肖尔岛。」我和宋坚两人,这时候,才知道那二十五块钢板的作用。

本来,我们想趁白奇伟不在的机会,试试可能挣脱缚住我们的牛筋,但是我们听得白奇伟和红红两人,正在研究那二十五块钢板的来历和秘密,便静止不动,仔细听了下去。只听得钢板的相碰声,不断地传了过来,那显然不是白奇伟,便是红红,正在摆动钢板,过了约莫七八分钟,听得白奇伟道:「果然不错,王小姐确有过人之才!」红红得意地笑了起来。

我心中暗忖,白奇伟也确有过人之才。他果然听了我的话,对红红客气起来了。

白奇伟又道:「那麽,钢板後面的文字,可是指明准确地点吗?」红红道:「你不妨自己翻过来看看,我们也没有弄懂。」白奇伟「嗯」地一声,又翻动钢板,过了没有多久,便听得他念道:「七帮十八会兄弟之财,由于廷文藏於岛上,神明共鉴。」他念到这里,略停了一停,道:「这是什麽话?」宋坚忍不住道:「快念!」白奇伟道:「你还想有份麽?」红红道:「多一个人想便好一点!」听她的口气,像是已经根本不将白奇伟当作是敌人了!只听得白奇伟念道:「白凤之眼,朱雀之眼,白虎之眼,青龙之眼,唯我兄弟,得登颠毫,再临之日,重见阳光。」白奇伟念完之後,忍不住道:「放他妈的狗屁,这是什麽话?」我嘲笑道:「自己不懂,不要骂人!」白奇伟道:「你懂麽?」我道:「我也不懂,但是我至少会慢慢去想,不会开口骂人!」白奇伟大喝一声,道:「闭嘴!」我不再和他理论,将他刚才说的那几句话,翻来覆去地在心中,念了几遍。

那几句话实在可以说连文气都不连贯。而可以连贯的地方,似乎又是废话,和指示准确的地点,显得一点关系也没有,关键当然是在前四句,可是前四句,根本代表不了什麽!

我向宋坚望去,只见他也在摇头,显然可见,他也不知那是什麽意思!快艇一直在海上飘荡着,过了好久,我们听得白奇伟吩咐手下,去检查燃料的多寡,又吩咐另一人,去发动马达,那扇小窗上,监视我们的枪管子,也缩了回去。

我立即站了起来,手足用力,挣了几挣,可是牛筋,坚韧无比,用力挣了几挣,反倒深深地勒进了肌肉之中,好不疼痛,宋坚向小窗户中,看了过去,只见白奇伟望定了桌上,那拼成了圆形的二十五块钢板,正在以手敲桌,不断沉吟。

宋坚看了一看,便缩了回来,一俯身,便张口向我的手腕处咬来,我知道他想将牛筋咬断,心中暗自一喜。

可是,宋坚才一咬上去,却立即「啊」地一声叫,向後退了开去,我不禁吃了一惊,忙道:「怎麽啦?」只见宋坚的口唇,片刻之间,便红肿了起来,我大声喝道:「白奇伟,牛筋上有什麽花样?」

白奇伟哈哈大笑,道:「没有什麽花样,但如果你想将牛筋咬断,只怕不免一死!

」我道:「如果只是咬了一咬呢?」白奇伟道:「那只不过痛上一会而已,让你做不成风流小生,罪过罪过!」原来他在邻舱,并不知道吃了亏的是宋坚,还只当是我,所以了这样来挖苦我的。

我叹了一口气,不再出声,宋坚更是满面怒容,不久,船已开动,在船开动之後的十来分钟之後,只见躺在地上的宋富,转动了几下身子,睁开眼来。

我们向他望去,宋富也向我们望来,一开始,他面上现出了无限的惊讶之色,但片刻之间,便转为冷漠一笑,道:「好,都落在胡克党手中了?」宋坚道:「胡克党要你这个生物学家做什麽?」宋富一声冷笑,道:「老大,你以为我是愧对飞虎帮,才不回来的麽?老实告诉你,我是看见你就讨厌,所以才不回来的!你是老大,什麽都是你的,你全有份,我全没份,呸!」

宋坚面色铁青,喝道:「你闭不闭嘴?」宋富「哈哈」大笑起来,道:「好!好得很,我一直以为,你当真是出人头地,样样都胜我一筹,但是如今我才知道,我们至少有一件事是平等的,那就是我们一齐被人绑住了手足!」

宋富在大声叫嚷之际,也显得他十分激动。

宋坚道:「你去做你的日本人好了,谁来稀罕你,你又来搅风搅雨做什麽?」宋富四面一看,就在此际,後舱也传来红红的声音,叫道:「教授!」宋富道:「你没事麽?」红红道:「我很好,我们不是落在胡克党的手中,是白老大的儿子,白奇伟的俘虏!」宋富冷笑了几声,又以极其狠毒的眼光,向我望了一眼,我也不甘示弱,道:「幸会,好几次未死在你手中,算是命大。」宋富从鼻子之中,冷笑了一声,道:「死在眼前,还逞什麽口舌之雄?」宋坚道:「阿富,你再多说一句,我绝不轻饶你!」宋富又狂笑起来,道:「白奇伟这小子,成事不足,败事有馀,得了二十五块钢板,自以为是,一定向泰肖尔岛去,连他在内,我们全是胡克党的消遣品!你还要怎样对我?」我听了宋富的话,又想起「死得快是福」这句话来,不由得机伶伶地打了一个寒颤!宋坚的面色,也为之一变,只听得一阵脚步声,白奇伟已走了过来,道:「你放什麽屁?」

宋富连望都不向他望一眼,道:「臭小子,你乳臭未乾,凭什麽资格,来和我说话?」白奇伟立时大怒,一声怒哼,抬脚向宋富便踢!

我倒也不忍宋富吃了眼前亏,刚要出声时,却见宋富,整个人向上弹起,反向白奇伟那一脚,迎了上去!宋富那突如其来的一跃,令得白奇伟也为之一怔,出脚不免慢了一慢,只听得白奇伟的两个手下,在邻舱大声呼喝,但这时候,他们却没有法子开枪射击!

因为宋富跃了起来之後,猛地一撞,已经将白奇伟压在他的身下,如果射击的话,白奇伟也绝对不能避免受伤!我一见有机可趁,立即身形一挺,也向上跃了起来,以膝盖向白奇伟的头部,跪了下去,重重地撞了一下,就像是自由式摔角,要努力打倒对方时所用的手段一样,白奇伟闷哼了一声,几乎昏了过去。

宋坚唯恐我将白奇伟打成了重伤,忙道:「行了!行了!」我又跃了起来,宋富的身子,压在白奇伟身上,不肯移开。

白奇伟好一会,才大声叫了起来,红红和他的手下,早已来到了我们的舱中,我立即道:「红红,快将他们的武器缴了!」那两个人因为白奇伟被宋富压住,无可奈何,只得听凭红红,将手提机枪,缴了过去,红红提着一柄,又挂一柄在肩上,居然威风凛凛。我嘻嘻一笑,道:「白兄,如今又怎样?」

白奇伟面色铁青,一声不出,宋富喝道:「还不将我们,解了开来?」白奇伟拚命在挣扎,想将宋富掀翻。但宋富在柔道上,分明有着极高的造诣,他虽然手足被缚,但是他压在白奇伟身上的姿势,却是一式十分优美的「十字扣压」,令得白奇伟无论怎样挣扎,都没有办法挣扎得脱。

白奇伟的两个手下,走了过来,将我们手足的牛筋,都解了开来,我和宋坚,都不约而同,拔了白老大给我们的特制手枪在手,宋坚喝道:「富弟,你起来。」宋富「哼」地一声,道:「你又神气什麽?不是我,你们能脱身麽?」宋坚呆了一呆,才道:「不错,若不是你,我们都不能脱身,这次是你的功劳。」宋富冷冷地道:「既是我的功劳,你为什麽又来发号施令?」宋坚像是竭力地忍着怒火,道:「那你准备怎麽样?」宋富一声冷笑,身子一弹,便一跃而起,道:「不准备怎麽样!」我在一旁,看得出宋富口中,虽然如此说法,但事实上,他心中一定另在打着主意。

宋富一跃了起来,白奇伟也翻身站起,看他的情形,像是要向宋富扑了过去,但是他向我们看了一眼,却又不敢发作。

我向宋坚望了一眼,道:「宋大哥,你该说话了!」宋坚沉声道:「不错,我是有话要说,如今,我们大家。必须化敌为友!」宋富抬头,望着舱顶上的那一排弹孔,一声不出,白奇伟发出了一声冷笑。

宋坚继续道:「事实上,我们都是自己人,如今,胡克党蟠踞岛上,若是我们自己人再勾心斗角,如何能达到目的?」宋富道:「不错,有理之极!」他话虽是如此说法,但语气之中,却是大有揶揄之意,宋坚瞪了一眼,却也没有法子发作。

我向白奇伟走了过去,道:「白兄,你的意思怎麽样?」白奇伟转过身去,道:「我的意思,还是骑驴看唱本,走着瞧!」我看得出,宋富和白奇伟两人,都没有化戾气为祥和之意,若是勉强要他们在一起,在他们如今,在劣势的情形之下,他们自然不敢怎样,可是他们一有机会,一定蠢动,实是防不胜防!

我想了一想,便道:「红红,你到邻舱,去将那二十五块钢板取来。」红红答应一声,走了出去,我突然迅疾无比地,将白老大特制的手枪,扳了两下,白奇伟和宋富两人的脸上,都现出惊讶无比的神色,但是他们惊愕的表情尚未收敛,「嗤嗤」两声过处,两蓬液雾,已喷向他们的面部,两人身形一晃,已倒了下来。

宋坚吃了一惊,道,「卫兄弟,你做什麽?」我道:「宋大哥,他们两人,怀有异心,绝不能合作!」那时候,白奇伟的两个手下,不知道发生了什麽事,只当白奇伟已经死去。面色发青,额上渗出了老大的汗珠来。宋坚道:「那你准备将他们怎麽样?」我道:「暂时将他们送到附近的荒岛上去,留下点粮食给他们,等我们的事情成功之後,再接他们走。」

宋坚想了片刻,叹了一口气,道:「看来也只好如此了。」我到了船尾,又发动了马达,快艇一直向前驶去,没有多久,便已经驶近了一个荒岛,我命白奇伟的两个手下,抬着白奇伟上岛去,给他们留下了七天的食粮和食水,然後,又驶到附近另一个荒岛上,将宋富也抬了上去,我相信他在醒转来之後,便自然会知道是怎麽样的一回事了。

将白奇伟和宋富两人,都处置妥当之後,我和宋坚两人,才有机会,看到那二十五块钢板的全貌,那二十五块钢板,也没有什麽可以多叙之处,和白奇伟与红红两人在研看之际,我们所听到的那一切,没有什麽多大的出入,而那几十个字,也是浑不可解。

我和宋坚、红红两人,商议了一阵,觉得如果不是再到泰肖尔岛去,实在绝对没有法子,弄明白这一切的。但是如果到岛上去,正面交锋,又不是胡克党的敌手,偷进岛去,又绝无可能。

商议了好一会,我突然想起红红说过的那句话来:和胡克党对分财富!

当然,胡克党徒无恶不作,如果将这样大的一笔财富和他们对分,实是助纣为虐,但是兵不厌诈,我们却不妨以此为名,和胡克党的首领,有了接触之後,再来见机行事!

我将这意思,和红红、宋坚两人说了,红红第一赞成,宋坚想了一想,也认为可行。

於是,我们又向泰肖尔岛驶去,到了将近的时候,我们在旗??上,升起了一面大白旗,表示此来,并没有恶意,而且,我相信那位将快艇借给我们的朋友,和胡克党一定时有来往,胡克党徒可能认得这艘快艇的!

我们从泰肖尔岛环形外岛的那个缺口中,驶了进去,只听得几下枪响,从枪声来听,枪是向天而鸣的,才驶进去不久,四面都有一艘快艇,驶了过来,我也立即停下了马达。

驶近来的快艇上,每一艘的头上,都站着一个人,全副武装,神情显得十分严重。

我早已吩咐红红,躲在舱中,不要出来。

我和宋坚两人,则站在船头,只见快艇越驶越近,片刻之间,便已接近了我们的快艇。那四个人的身手,也十分矫捷,一跃而上,其中一个以英语喝道:「是送烟草和酒来了麽?」

我和宋坚两人,互望了一眼,同时,我心中暗忖自己所料,果然不差,这艘快艇的主人,果然和胡克党徒,略有来往。我却并不以英语回答,而以吕宋土语,道:「你们弄错了,我们是来见你们首领的。」那四人的面色,立时一变,其中有两个人,甚至立即大声呼喝起来,我立即又道:「我们此来,绝无恶意,更不是你们政府中的人,我们是中国人,和你们的首领会见了之後,对你们有莫大的好处!」

那四个人窃窃私议了一会,其中一个,发射了一枚信号弹。没有多久,另一艘快艇,驶了过来,站在船头上的,竟是一个白种人,事後,我才知道那是一个美国流氓,叫作李根,他在马尼拉犯了抢劫罪,被通缉得紧,才躲到这里来的。在胡克党中,很有地位。

当时,那艘快艇向我们驶近之後,那美国流氓以十分傲然的神气,向我们两人打量着,同时,听取那四个人的报告。等那四个人讲完,美国流氓道:「中国人,想要干什麽?」我冷冷地道:「想要见你们的首领。」那美国流氓道:「我就是,有什麽事情,对我说好了!」

本来,我也不能确定李根的话,是不是真的,因为快艇主人曾经告诉过我,胡克党的首领,叫里加度,乃是菲律宾人,但当然也可能起了变化。但是当我看到那四个菲律宾人,面上各有怒容之际,我便知道那美国流氓,正在自抬身份????这是美国人的「嗜好」!

我冷笑一声,道:「你是首领?那麽对不起得很,我们来这里,不是要见首领,而只是见里加度。」我的话才一出口,那四个菲律宾人便高声欢呼起来,叫道:「里加度!里加度!」我看得出,里加度在胡克党徒之中,一定极得人心。

李根的态度,十分狼狈,但流氓究竟是流氓,亏得他面皮厚,又哈哈一笑,道:「不错,你们要见的,就是首领,请跟我来!」我们看出他眼中,凶光毕露,已将我们当作敌人。

我和宋坚低声道:「宋大哥,要小心这个有着二百磅肌肉的凶徒。」宋坚耸了耸肩,道:「放心!」当然,明枪我们是不怕的,但怕就怕这美国流氓,暗箭伤人。

当下,由那个美国流氓带头,另外四艘快艇,围在我们周围,向前驶去。没有过了多久,便到了一个码头之旁。

这个码头,当然也是日军的遗留物,从码头向内,还有一条公路,公路的两旁,蹲满了人。

那些蹲在公路两旁的人,简直是天下罪犯形像的大本营,各种凶恶的脸谱都有,若不是我和宋坚两人,都有两下子,只怕见到了他们这些凶徒,便双脚发软了。在跨上岸去之前,我以乡下话叫道:「红红,你千万躲在舱中,不可出来,夜晚不能亮灯,如果你发现有什麽异动,便立即开船冲出去,他们追不上你的,你听到了,不要回答。」红红显得十分机警,她当然听到了我的话,却果然未出声回答。

我们上了岸,李根仍在前面带路,路旁的凶徒,都以恶狠狠的眼光,看着我们,我忽然看到,李根向路旁另外两个白种人,做了一下手势,又以大拇指向後,向我和宋坚两人,指了一指。

那两个白种人立即懒洋洋地站了起来,大拇指插在裤袋中,吊儿郎当地来到了我们的面前,口中不断地嚼着一些草叶,那种情形,只使我想起一条癞皮狗。

他们两个人,分明是在李根的示意下,准备向我们两人挑??!

我和宋坚,交换了一个会心的微笑,装着没有看到一样,仍是向前走着,那两个人????大概也是美国人????耸着胁头,跟在我们後面,其中一个忽然道:「中国畜生!」我倏地转过身来,道:「你说谁?」那美国人一声大喝,道:「说你!」他一面说,一面右拳已经向我的面门,「呼」的挥了过来!我向旁一侧,他的拳头,在我脸旁擦过,而我一伸手间,已经在他肘部麻筋上,弹了一下。那一下,令得他手臂,软垂不起,而不等他再起左拳,我已老实不客气,先是一下右上掌,击中了他的下颔,立即又是一下左钩拳,击中了他的面颊!

这两下,虽是西洋拳法,但在练过中国武术的人使来,力道自然分外强大,那人怪叫连声,向外跌了下去,连爬都爬不起来。

另外一个一见情形不妙,「拍」地一声,弹出了一柄足有尺许长短的弹簧刀,向前一送,便刺向宋坚的肚子。宋坚吸了一口气,整个肚子,都缩了起来,美国人一刀,势子使尽,刀尖贴在宋坚的衣服之上,但宋坚却一点也未曾受伤!

那美国人呆了一呆,宋坚早已一伸手,在他脉门上抓了一下,将弹簧刀劈手夺了过来,老实不客气,反手一刀,刺进了那美国人的肚子之中!

那美国人捧着肚子,张大了眼睛,像是不相信这是事实一样,向後不断地退去,终於倒在路上!

宋坚不是嗜杀之人,他一出手,便以这样严厉的手段对付那美国人,是有其原因的。

一则、当然是那美国人先要取他的性命之故。二则、我将另一个击倒在地,许多菲律宾胡克党徒,都在高声呼啸。由此可知那些美国人,多半作威作福,属於「丑陋的」一类,杀了他,可以使得一些平时受气的胡克党徒,同情我们,便利我们行事。

在两人相继受伤之後,李根的面色,难看到了极点,望着我们,跃跃欲试,我冷笑道:「你倒在路边,我们一样可以找到带我们去见里加度的人!」第十五部:胡克党的大本营

李根一声怪叫,踏前一步,便向我扑了过来,我看出他西洋拳的根底很好,不拟和他正面相敌,身子一闪,闪到了他的背後,一脚踢出,正踢在他的屁股上,李根被我这一脚,足足踢出了七八步远,重重摔在地上!

李根倒地之後,居然立即翻过身来,同时,手上已握着一柄手枪,可是,我也早已料到这一点了。不等李根扳动枪机,我左脚又已飞踢了起来。

那一脚,擦地而过,将地下的砂石,一起扬了起来,向李根飞了过去,李根的视线被避,盲目放了叁枪,有两个胡克党徒中了流弹,我则早已一跃向前,伸足踏住了他的手腕,而在踏住他的手腕之後,足底向後一拖,李根大声怪叫起来,将他腕骨折断之声,都遮了过去!

而其时,因为另有两个胡克党徒中了流弹,所以秩序大乱,有的向天放枪,有的高声大叫,我和宋坚,唯恐胡克党徒,趁机向我们进攻,都向路边跑去,跃下了路旁的深沟之中。

我们伏在沟中,探头向上望去,却并不见有人,向我们追来,而且有人向我们指点,我们正在不知如何是好之际,只听得一阵汽车喇叭响,尘头起处,一辆十分残旧的吉普车,驶了过来,吉普车一出现,人声顿时静了下来,车子来到我们不远处停下。

我们两人,定睛看去,只见车上,共有五个人,除了司机之外,乃是四个菲律宾壮汉,每一个都像是水牛一样。而在这四个壮汉当中,则是一个穿着十分整齐的菲律宾人。

因为所有的胡克党徒,全都是衣服破烂,满身烟渍酒味,所以这个人衣服整洁,看来便十分惹眼。他约莫一七○公分上下,身量并不是太高,四十上下年纪,肤色十分黝黑,车子一停,便沉声喝道:「什麽事?」一个胡克党徒,向我们藏身之处指来。我们知道那人一定是里加度了,便自深沟之中一跃而起,我才一跃起,便道:「里加度先生?」那人的面上,略现出了讶异之色,向躺在地上呻吟,已然濒死的美国流氓指了一指,道:「你们的杰作?」

我尚未回答,已有人叫道:「美国人先挑??的!」里加度皮笑肉不笑地牵了一下嘴角,道:「你们来做什麽?」他一面说,一面旋头四顾,使了几个眼色,只见他车上的四个大汉,已一跃而下。同时,在场的胡克党徒也静静地移动着,片刻之间,已成了隐隐将我们围住之势。

同时,又已有人,将那叁个美国人,扶的扶,抬的抬,弄了开去。

我一见这等情形,便知里加度是大有才能的人。胡克党徒,乃是各地的不法份子所组织的,但里加度连声都未曾出,只是使了几个眼色,装了一下手势,便已能指挥这些无恶不作的歹徒,可知他在胡克党徒之中,享有极高的威信。

我略想了一想,道:「有一件事,只要你肯合作,对你们,对我们,都十分有利。

里加度的嘴角,又欠了一下,道:「有利到什麽程度?」我将手一伸,向所有的人,指了一指,道:「有利到可以令得你们每一个人,都到巴黎去渡一次假期!」里加度凝视着我,道:「上车来。」

我和宋坚两人,离他的吉普车,本来有丈许远近,但我们两人,存心卖弄,身形一纵间,已经纵上了车子,里加度像是吃了一惊,那四个大汉,也已跃上了车子,吉普车向前飞驰而出。

一路上,可以看到许多水泥的「房子」????那其实不是房子,只不过是雕堡或是仓库,但如今都用来作房子了。

驶出了约莫十来里,公路便到了尽头,岛上山峦起伏,那条公路,当年一定也费了不少心血,才造成的,尽头处乃是一个小山谷,四面青峰围绕,十分幽静,在山谷正中,有着一座大建??物,也是水泥的,可能是一所大仓库。在车上,里加度一句话也没有和我们讲过,车子一停,他才道:「到了。」车上的四个大汉,先跃了下车,我们和里加度,也跟着下车,向那坐大仓库走了进去,水泥的建??物,另有一股阴森森的气象,再加上灯光,昏黄不明,更令得人感到,十分不妙。

我不仅要耽心我们和里加度谈判的结果,而且,还要耽心躲在船舱中的红红。我们进了一间两丈见方的房间,房间中的陈设,出乎我的意料之外,十分豪华,但是我却也注意到,精致的酒瓶,大多数是空的,而里加度开了银质的烟盒,雪茄烟也没有多少支了!

我们都坐定之後,那四个大汉,两个守在门口,另外两个,站在我们的背後,那当然不是保护我们,而是为了防止我们,有什麽异动。

我们还未开口,里加度已经道:「可是合作,武装走私麽?」我笑了起来,道:「放心,什麽风险也没有,绝不用和政府冲突,就可以坐享其成。」里加度向色一沉,道:「先生们,我是一个没有幽默感的人。」我立即道:「先生,不需要你有幽默感,因为你有运气,这个岛上,有着臣量的财富,被埋藏在某一地点。」

里加度耸然动容,道:「财富的数字之大,值得使你们冒这样的奇险?」我道:「财富的数字之大,会使你将我们当作最好的明友看待。」里加度像是十分欣赏我和他针锋相对的对白,「哈哈」笑了起来。但笑了几下,却又突然停止,道:「藏在什麽地方?」我向宋坚点了点头,宋坚便将那二十五块钢板,取了出来,我则将七帮十八会当年集中这笔财富的经过,向里加度简略地说了一遍。

里加度像是听得十分有趣,宋坚已将二十五块钢板拼好,里加度仔细地看了一会,道:「准确的地点,是要靠後面的字句麽?」我已经将後面那几句不可解释的话,翻译给里加度听,当时我道:「我想是如此。

」里加度在室中,翻来覆去,踱了好一会,面上忽然现出了欣喜之色。

我道:「里加度先生,可是你对我这几句不可解的话,有了什麽概念?」里加度道:「没有,没有。但既然在这个岛上,一定可以找得到的,不论那笔财富是多少,由我来分配。」他一面说,一面将双手按在桌上,上身俯冲,像是要将我们,吃了下去一样!

我以十分冷静的语调道:「不,一人一半。」里加度再道:「由我分配。」我仍然道:「不,一人一半!」里加度冷笑道:「这里是谁说话?」我冷冷地道:「没有我们,你不可能找得到这笔财富,一人一半,才是公平的办法。」里加度道:「胡克党徒从来不讲公平。」

我立即道:「好,那就我们占七份。你占叁份!」里加度呆了一呆,突然纵声大笑起来。宋坚向我望一眼,似乎怪我出言,太以过份。

我自己也知道这一点,但我却是故意的。

因为,和里加度领导的胡克党徒开谈判,本来只是一种手段,一切全为达到我们可以在岛上寻找这笔财富的目的而来,如果谈判进行十分顺利的话,那倒反而违背了原来的意思了!

里加度笑了一片刻,道:「那麽,我们之间的距离,实在太远了!」我点了点头,道:「不错,如果这种情形不改变的话,谈判便难以进行下去了。」里加度道:「那麽,你们准备加入我们麽?」

我自然听得出他的意思,是说如果我们不顺从他意思的话,就别想离开这儿。

当然,我更知道,如果我们真的和里加度谈判的话,其结果也一样的会死在他的手中,因为他绝不会让任何秘密,落在外人手中的!

我笑了笑,道:「在胡克党来说,一点也算不了什麽,但在你来说,我们死了,你却损失了一个可以成为世界上第一流富翁的机会!」里加度听了我的话之後,眼中闪耀着贪婪的光芒,简直像是一头南美洲黑豹一样!

沉静了好一会,他才道:「好,我们明天再谈,你们不可乱走。」我猜不透里加度要拖延时间,是什麽用意,但他既然这样说了,我们自然也只好照做。他话讲完之後,便走了出去。

我和宋坚两人,将那二十五块钢板,收了起来,各在一张十分柔软舒适的沙发上,躺了下来,宋坚道:「我们怎麽办?」我道:「到了晚上,我们偷出去,藏匿在山上,我想胡克党未必找到我们。」宋坚道:「这是一个仔办法,我们尽可以在山上多住几天,可是你忘了你的表妹吗?」我道:「当然不会,只不过我虽然不知道她是怎样和宋富含作将钢板盗走的,而她居然能做出这样的事来,那快艇上又有暗室,食物也很多,大约半个月的藏匿,总是没有问题的。」

宋坚摇了摇头,道:「但愿如此。」我道:「除了希望这样之外,我们实是毫无办法,因为我们绝不能去通知她的。」宋坚叹了一口气,道:「早知这样,我们该将白老大特制的手枪,留下一柄给她!」宋坚的话,猛地提醒了我!

因为,我记得,在那快艇之上,有一具十分优良的无线电的收发机,而白老大的近距离对话器,显然也是根据无线电的收发机原理而制成,如果我们发出的波长,快艇上的无线电机,可以收得到,而又能引起红红的注意的话,那麽,我们就可以和她通话了。

我一想到这点,连忙取出那柄「手枪」来,调整着收音机部份的装置。

当然,我也没有十分把握,我只是不断地掉换着不同的波长,同时,不断地叫着,和听听是否有红红的回音,约莫过了一个小时多,红红的声音,果然传了过来,道:「表哥,是你吗?」

我欢喜得几乎跳了起来,道:「红红,你听得到我的声音?」红红道:「自然,有什麽事?」我道:「红红,你现在怎麽样?」红红道:「听你的话,关在暗室中,闷死了!」我道:「好,红红,我们可能半个月,或则更长久不来看你,你千万要小心。」红红道:「我不干,那大不公平了,叫我在暗室中关半个月,那算什麽?」我沉声道:「红红,你必须听我的话!」红红半晌不语,才勉强地道:「好!」我从来不信任何宗教,但这时,如果有一个神,能够保佑红红是真心听我的话,那我立即会跪下来,向他膜拜!

我又吩咐了红红几句,才结束了与它的谈话。这时候,天色已渐渐地黑下来了,胡克党一直没来看我们,门已被锁上,我们饿得十分可以。

可是我们都忍着,等夜深些,再打主意。我上面已经说过,我们所在之处,乃是一个仓库。而那间房间,除了房门之外,并没有窗户,但是却有一个气窗,气窗上装着手指粗细的铁条。

里加度显然存心将我们囚禁在这里的,但是他却不知道,那十来条手指粗细的铁条,在我和宋坚的眼中,简直像是面粉条一样。

我们仔细看看那二十五块钢板来消磨时间,到了午夜,我又攀上了那个气窗,向外看去,只见有四条大汉,正在门外守着,在那四条大汉之外,两个仓库最大的部份,竟是胡克党徒的集体宿舍!

这时候,至少有一二百人,在外面席地而卧,我们要出去的话,必须在这些人的身旁走过。我将看到的情形,低声和宋坚说了。宋坚示意我下来,他立即攀上了气窗,只见他手向外,扬了几下,门外传来四千「哧」、「哧」的呼气之声。我知道,那四个人,都已被宋坚袭中了穴道。

中国武术之中,最玄妙的,便是以克制穴道来令得敌人血脉,有着短暂时间的不流通,而那一段短暂的刺激,却可以使敌人至少有一个小时以上的昏迷状态。我不会这门功夫,宋坚是武术大家。自然会这门功夫的。

只见他回过头来,向我一笑,双手连拉了几下,已将铁枝拉了开来,轻轻地跃了下去,我也连忙跃出,我们了无声息地经过了那一二百个胡克党徒,而且,还顺手拿走了两挺手提机枪。

那四个倒在地上的大汉,眼睁睁地望着我们,却既不能动,也不能出声。我们出了仓库,因为夜已深了,没有人注意我们的行动,很快的,我们便已经进入了荒山野岭之中。

也就在这时。我们发现,在一个极高的山头之上,有着许多强光灯,将那山头,照耀得如同白昼一样,灯光之下,有叁四个人,正在山顶上走来走去。

我和宋坚两人,都未曾将这件事放在心上,我便找到了一个十分隐蔽的山洞,作为存身之所,舒舒服服地睡一觉,第二天一早,忽然被一种隆然之声所惊醒。

我们一跃而起,出洞循声看出,只听得那隆隆之声,正自昨晚大放光明的山顶传来。我和宋坚两人,起先还不知道那是什麽声音,可是,在以手遮额,仔细一看之後,我们两人,都不禁吃了一惊!

因为,在那个山头之上,正有两架旧式的掘土机在操作着!

我们立即想起了里加度昨晚,与我们争论到了一半之际,便像是极有把握一样,不再争下去,而离了开去。里加度在泰肖尔岛上,已有多年,如今,胡克党的经济情形,十分窘困,当然不会再进行什麽「经济建设」,那两架掘土机,极有可能,正在挖掘着什麽。如果是的话,那当然是因为他在岛上住得久了,所以,在我们看来,显得难以明白的语句,但是在里加度看来,却是明显到了极点,昨夜,那山头上的灯光,当然是里加度夤夜前来勘察地点了。

我和宋坚两人,商议了几句,都认为我们的揣想,离事实不会太远,同时,我们也知道,必须尽一切力量,去阻止里加度得到这些财富!

因为,这一大笔财富,如果落在里加度的手中,不但我们有负白老大所托,对不起七帮十八会的弟兄,而且,还会给菲律宾,乃至附近一带的公海,带来极其严重的危害!

我们两人,立即向那个山头奔去。当然,我们不敢拣有路的地方走,唯恐被胡克党徒发现,只是在灌木丛、荆棘丛中走着,身上的衣服,不一会就极其污秽破烂了。

我们一路之上,一个人也没有碰到,到了山头附近之际,我们更是俯伏着前进,一直来到了山顶,那两架掘土机之旁,约莫七八码近尽,伏在草丛之中,向外望法。

只见那两架掘土机,已经在山头上,挖出了一个大坑,深约两公尺,还正在工作着。而那个大坑,是在四块石碑之旁。

那四块石碑,都有一丈来高,叁尺来宽,在石碑上,刻着四种不同的动物图案,都是中国传统式的图案,乃是凤、龙、虎、雀,刻工十分浑拙。

我们见到那一样的四块石碑,心中已经怦然而动。

再加上那四块石碑之上的图案,在眼睛部份,都有一个径可寸许的圆孔,我们立即想起二十五块钢板上所铸的字来:白凤之眼,朱雀之眼,白虎之眼,青龙之眼,共透金芒,维我弟兄,得登颠毫……」

那「白凤之眼」等一连四句,最难解释的话,在这山头上,已经得到了解释!也就是说,里加度在昨晚,便已经知道了!

我和宋坚两人,心中实是十分焦急,我们望了一眼,决不定该怎麽才好。因为,山头上至少有二十个胡克党徒,昨日吃了我们大亏的美国人李根也在内,每个人的手上,都有武器。

里加度站在那个大坑的边上,向下望去,面上的神色,十分焦急,口中在不断地诅骂,李根在他身边大声道:「首领,我们上了那两个中国人的当了!」里加度面色一沉,道:「你知道什麽?」李根碰了一个钉子,没有再出声,里加度仍是催那两个操纵掘土机的人,加紧工作。我们见了这等情形,知道里加度暂时还未曾得到那笔财富,不禁松了一口气。

宋坚满面怒容,低声道:「卫兄弟,里加度既然已找到正确的地点,这样掘下去,总有掘到的时候,这怎麽是好?」我的心中,也是一样焦急,额上甚至渗出了汗珠,道:「宋大哥,你用『满天??金钱』的手法,可以一下子击倒多少人?」宋坚想了片刻,道:「尽我最大的能力,可以伤十个人,但如今他们站得那麽散,只怕不行。」我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忽然听得里加度一声欢呼!

我们两人,心中大为紧张,只当里加度已然有所发现,只见两个人跳下坑去,不一会,却拉起一块大石来,里加度的面色,更加难看,显然,他刚才以为他已有所获了。

我们继续地看着,直到日头正中,里加度的脸上,也全是汗。

而那个土坑,已接近四公尺深,旧式掘土机铁臂的伸缩性能,并不是太高,到了那个程度,已没有法子再掘下去,里加度狠狠地挥了挥手,吩咐停了下来。

他自己则将挟在胁下的一块木板,放在地上,又出神地观看起来。

我和宋坚两人。也一起向那块木板看去。

我们隔得虽然远,但却也看得十分清楚,只见那木板上,钉着一张白纸,纸上是这山头的一个平面图,四块石碑的方位,在这张平面图上,占着最主要的地位。

那四块石碑,本来就十分古怪,既不是整齐地排列,也不是围成一个四方形,而是东一块,西一块,有的南北向,有的东西向,一点规则也没有。平面图上的情形,也是如此。

而我们看到,在平面图上,里加度在四块石碑之间,拉了两条对角线,他所掘挖的地方,正是对角线的中点,我和宋坚两人看了,也认为这是准确的埋藏地点,我们希望里加度半途而废,再由我们来挖掘。

里加度看了一会,命驾驶掘土机的人将掘土机向後退去,接着,便令十来个人,跳入了土坑之中,分明他是准备继续挖下去,其馀的人,留在土坑边上,将土坑中抛出来的泥土,抛向远处。

本来站在山头之上,约有二十来人,如今,有十五六人投入了工作,而且,有一大半,还是身在土坑之中的,我向宋坚,使了一个眼色,道:「宋大哥,擒贼擒王,我看里加度十分得胡克党徒的爱戴,如果我们将他制住,可望以少胜多!」宋坚点了点头,双手在地上摸索着,不一会,便抓了两把有尖锐??角的小石子在手,只见他面上的神色,紧张之极,双臂臂骨,也在「格格格」地作声,约莫过了叁五分钟,只见他的身形,陡地站起,双臂猛地一扬,千馀枚小石子,已经激射而出!

我也在他小石子才一发出之际,一跃而出,着地便滚,滚到了里加度的身旁。

宋坚的小石子,击到了六个胡克党徒,还有两个,立即就放起枪来,子弹呼啸而过,惊心动魄,但在那片刻之间,我已经滚到了里加度的脚下,手一伸,握住了他的脚踝,用力一抖,「叭」地一声,将他硬生生地抖得跌在地上!

里加度大声怪叫了起来,在土坑中工作的胡克党徒,也一起跃了出来。

可是,在那片刻间,里加度已被我压在身下,而他的佩枪,也被我夺了过来,正指着他的太阳穴。

我首先去看宋坚,但见宋坚也跌倒在地,左腿上一片殷红,我一见这等情形,心中不禁大吃一惊,因为这时候,只有我和宋坚两人,孤军作战,敌人又如此凶恶,两个人已是十分危险,如果一个人受了伤,那真是不堪设想之事!

可是宋坚却真的已受伤了,他双手按地,想要站了起来,而未能成功,向我苦笑了一下,道:「还好是射中了大腿!」我知道这时候,绝不是犹豫不决,或是表示惊惶的时候,因此,我连忙扬起头来,以吕宋土语道:「谁想让里加度丧生的?」没有人出声,我又问了一遍,仍是没有人出声,我道:「那麽,你们都得听我的命令,谁也别动!」我的话才一出口,突然听得宋坚一声叱喝,我连忙回头看时,只见李根正迅速的向山下跑去!

我要制住里加度,宋坚已受了伤,我们两个人,都没有法子去追他。我心中不禁大是着急,我制住了里加度,菲律宾人,对里加度有崇拜,自然会明白我的吩咐,但是耶美国流氓,会做出甚麽事来呢?

我们眼睁睁地望着那美国流氓,连滚带跑地向山下窜去,一时之间,也无法应忖,转瞬间即没入了草丛之中,看不到了。

这时候,已经可以听得山下,传来了胡克党徒的鼓噪之声,我问里加度道:「先生,你应该知道怎麽做法的!」里加度忙道:「快吩咐山下的人,千万不要硬冲了上来!

立即有两个人,站在山头边上。向下面大声呼叫,令下面的人,不可冲了上来,以危及首头的安全。我又道:「吩咐你的手下,继续阻拦,放下武器。」里加度的眼中,充满了怒火。可是一个人不论他心中的怒意,到了什麽程度,也总是不能不对指住了额角的手枪卖账的。

所以,里加度便照我的话,吩咐了胡克党徒。那些胡克党徒,无可奈何地跳入大坑之中,我将里加度拖着,走了几步,将一柄手提机枪,向宋坚踢去,宋坚抓在手中,检查了一遍,便放在身边。然後,他撕破了裤子,以一柄牛角小刀,将中弹处划破,撬出弹头来,再??上了随身携带止血生肌的伤药。

在他为自己动这个「外科手术」之际,血流如注,惨不忍睹。但是宋坚却只是额上。冷汗直淋,连哼都未曾哼一声。等到宋坚将伤口包好之後,才听得有几个胡克党徒大声道:「好!好汉!」

宋坚仍是卧在地上,提着手提机枪,我拖着里加度,来到了坑边,向下望去。山头上的泥土,土是红土,挖得深了,树根盘绕,十分难以挖掘,这时,已有十多尺深,可是却还一点头绪也没有。

我心中大是耽心,因为我们虽然制住了里加度,但如果得不到财物,却是一点用处也没有!宋坚又受了伤,连能否撤退,都成问题!

我环顾周围的形势,将里加度拖到了宋坚的旁边,道:「宋大哥,你看怎样办?」宋坚道:「如果有什麽变化,我们只有信任在山顶上的胡克党徒了!」宋坚的话刚说完,突然听得山头之下,响起了阵阵呐喊,而且,还夹杂着零星的枪声。

我们正不知道山下面发生了什麽变化,忽然又听得下面山头上传来扩音机的声音,那是李根的声音,只听得他大声叫道:「我们的首领,在山上被困,大家快点冲上去!

」宋坚的面色一变,我也心中暗自吃惊,道:「里加度先生,听到了没有?」里加度的面色,也十分难看,他是聪明人,当然知道眼前的形势,对他来说,十分不利!

李根在山下,利用了「拯救首领」的名义,煽动胡克党徒冲上山来,那只不过是说来好听而已,骨子上,李根分明是要借此机会,制里加度於死地,他便可以取里加度的地位而代之了!

李根的声音,传了上来之後,只听得山下的呐喊之声,越来越是喧哗,由上而下看来,已经隐隐地可以看到有人,涌了上来,而且,枪声也更具密集了!

我又道:「里加度先生,你要为你自己的生命地位而战了!」里加度的面色,十分难看,呆了半晌,道:「请你松手。」我道:「要我放手可以,至少要你认为我们如今,是同一阵线的!」里加度点了点头。

我自然看得出,他点头点得十分勉强。

但是,在如今这样的情形下,他实是不能不和我们合作!因为,山下的胡克党,在李根煽动之下,冲上山来之後,实在是什麽事情都做得出来的。

而且,他当然更要防到,我们在愤怒之下,会和他同归於尽!

同样的,我也知道我们的处境十分危险。因为里加度可能根本不理会他本身的安危,而胡来一通,我放开他,并允许他武装在山顶的胡克党徒,根本也是一种冒险之极的行动!

但当时,根本没有多馀的时间给我们去考虑,我一松放了里加度,里加度疾奔到挖出来的大坑之中,跳了下去。

这时候,已经有子弹呼啸着在山头之上掠过,约莫有四五十个胡克党已经冲到半山了!

里加度在土坑中,大声指挥着,我也早已来到了他的背後,监视着他。里加度命在山顶的胡克党徒,去取枪械,同时,他大声叫道:「别信美国人的话,我什麽事也没有。」

可是,李根的声音,又响了起来,道:「我们的首领,落在敌人的手中,言不由衷,若是任由首领受人挟持,胡克党还能活动麽?」随着他的大叫之声,阵阵的呐喊声,越传越近,我将宋坚,也拉到了土坑之中。

那个大坑,竟成了一个现成的工事,有一个胡克党徒,忽然跳出土坑。道:「我们没有受挟制!」但是,他才讲了一句,一颗子弹呼啸而过,他立即跌倒在地!

里加度见到了这样的情形,面色更为难看。只见他慢慢地举起手来,嘴唇哆嗦着,忽然,手猛地向下一挥,狂叫道:「反击!」那十来个伏在土坑边上的胡克党份子,立即开火,子弹横飞,呐喊连天,战况之激烈,实是不下於正式的争夺战!

里加度所率领的人虽然少,但是那几个人,显然都是胡克党中的精锐份子,枪法十分准,好几十个冲上来的胡克党徒,都??横山坡!

我和宋坚两人,呆了片刻,我跃了起来,也伏在土坑边上,向山下大叫道:「里加度很好在山上,你们别上了美国人的当,如果你们不信。不妨高举武器,上来有个究竟!」

枪声和呐喊声,虽然仍是十分震耳,但是我相信我的呼喝之声,在山下的胡克党徒,是一定可以听得到的,突然,我的话才一出口不多久。只听得山脚下。传来了李根的大声呼叱,和胡克党徒的吵骂声,枪声反倒渐渐地静了下来,我取起了一枝枪,问里加度道:「里加度先生,你觉不觉得,如果李根不死,局面便难以控制?」里加度点了点头,道:「确是如此。」我道:「如果我在山上射击,将李根射死的话,那你准备怎样报答我们呢?」里加度面上的神色,似不十分相信,他将头向山下看了看,山下密密麻麻的是人,虽然可以看得出李根正在跳东跳西地寻人,但是和他相距,足有一百多码的距离,要射击中的,确非易事!

里加度看了一会之後,道:「你能够办得到吗?」我笑了一下,道:「我可以试一试,如果成功了,又怎麽样?」里加度「哼」地一声,道:「先生,你可曾注意到,只要你一露出头去,你自己首先成了射击的目标,李根是出名的『神枪手!』」

我立即答道:「当然,你要射击别人,你也就同样地会成为人家射击的目标,这才是公平地竞争。我如果死了,你可以减少一个敌人,????虽然在目前来说,我算是你朋友????如果李根死了,那麽你就控制整个局面,不怕煽动了!」里加度又想了片刻,道:「好的,如果你做得到这一点,发掘这笔财富的事,按照你原来的提议,我们双方面,一人一半。」我回头望了望宋坚,宋坚的面色,十分严肃,只是道:「卫兄弟,小心!」我吸了一口气,提着那柄枪,慢慢地向坑外面爬去,到了土坑边上,我停了一停。

这时候,双方并没有驳火,只是山下传来李根和几个胡克党徒的吵闹声,山上显得十分寂静。里加度和胡克党徒,都以异样的眼光看着我,我知道他们心中在奇怪,何以我竟会不怕自己首先成为他人的射击目标?

因为,我探出头去,要找寻李根,必然要花费上几分钟的时间而在几分钟的时间之内,别人是可以向我发上十七八枪了,看来,这是我完全占於劣势的争斗!

我不是不明白这一点。可是眼前的情势,却逼得我要这样做。

因为,如果李根不除去,胡克党徒的情绪,得不到平定的话,我们的处境,极其危险。李根一死,事情便好办得多了!

当时,我和宋坚两人,都是如此想法的,所以我才愿意去冒这个险,但是以後事情的发展,却证明我们两人都错了。当然,「这是後话,表过不提」。

我在土坑边上,略停了一停,慢慢地探出头来,向外面望去,我只露出了两只眼睛,「砰」地一声呼啸一颗子弹,已经在我的头顶擦过,我的头皮上,几乎也可以感到子弹的灼热!

我连忙缩回头来,在我面前的松土,又因为两颗子弹的冲击,而飞扬起来,撒得我一头一脸,都是泥土!

我定了定神,只听得李根在下大叫道:「你们说里加度没有受人控制,那麽,他为甚麽不现身出来?为甚麽?」

李根的话才停,便听得聚集在山下的胡克党徒,大声叫道:「里加度!里加度!」我心知这时候,如果里加度敢以大着胆子,跳上土坑,在山头上现一现身的话,只怕李根便无所施其技了。

但是,当我回头去看里加度时,却见他面色发青,身子在微微发颤。

我立即道:「里加度,为甚麽不出去让部下看一看?」里加度道:「刚才你已经领教了李根的枪法了?」我泠泠地道:「李根未必有那麽大胆,敢以当众射击你!」里加度摇了摇头,道:「我们刚才的协定还有效是不是?」我心中暗骂一声:「胆小鬼!」当我在心中暗骂他为「胆小鬼」之际,我的确未曾料到,他除了瞻小鬼之外,还是一个奸诈已极的小人!

山下的「里加度」、「里加度」的呼声,越来越高,但是却又渐渐地静了下来,分明是胡克党徒对於他们首领迟迟不出现一事,感到了失望。

我以手扒开面前的积土,动作极其缓慢,使得在山头下看来,一点也看不出,我费了约莫叁分钟,已在面前,拨开了一个孔,凑在这个孔中,我看到李根正带着百馀人,向山头一步一步地逼近!

我连忙扬起了手上的枪,但是,我的动作却太以急切了些,在我扬起枪之际,枪管露出了掩蔽的积土之外!

而就在那一刹间,只听得一声枪响,我手腕感到了一阵剧烈的震动,我立即一缩手时,我手中的枪管,已经被射去了半截!

李根的枪法,如此神乎其技,当真是骇人听闻!

这时候,绝不容许我有多馀时间犹豫,我抛去了手中的坏枪,喝道:「再给我枪!

一个胡克党徒,又抛了一柄枪给我。

我从土孔中向下望去,李根离我,越来越近,只有六七十码了!而且,他非常聪明,虽然是他带着人来冲阵,但是却另有叁个人,在他的面前,成一字形,将他那身子,紧紧地遮住。

在叁个人中,有两个是白人,还有一个,看样子像是印度人。胡克党徒本是国际罪犯的避难所,其中有一个印度人,也不觉得奇怪。

这种情形,对於我要击中李根,增加了困难,但是也证明了只要我将李根击倒,局面便可以如我所料,不致再有困境了!

我这次,加倍小心,将枪管从我拨出的泥土孔中,伸了出去,同时,又将那孔,拨大了些,以便我可以看到射击的目标。

就在我将土孔拨大些的时候,积土十分松软,动了一下,李根已举起枪来,向我射击!

他一举起枪来,本来遮在他面前的两个人,自然不得不分了开来,我捕捉了这一闪即逝的时机,扳动了枪机!两下枪声,几乎是同时发生的,我一扳动了枪机,立即身子向後一仰。

而我尚未跌下土坑的时候,一大堆泥土,已向我压了下来。

那堆泥土,显然是被李根的一枪击下来的。

那时,我也明白了里加度之所以害怕而不敢露面的原因,因为李根的确想置他於死地,李根当然不可能知道是我向他射击,他只是一发现山头上有异动,便立即发枪,不错过可以杀死里加度的机会而已!

我跌到了土坑中,闻得半山腰上,响起了一阵的呐喊之声,宋坚紧张地问道:「中了麽?」

我本来对自己的枪法,十分有信心,但是在这样的情形之下,发出一枪,我却也不敢十分肯定,是否中的,但是听半山腰中那种混乱的声音,我那一枪,可能已经打中了李根,也说不定的。

我一跃而起,又跃上了大坑,向下看去!

一看之下,我不禁一声欢呼,因为我看到李根倒在血泊之中,胡克党徒,乱哄哄地围在他的旁边,我的一枪已将他打倒了!

我连忙道:「里加度,李根死了!」可是,出乎我的意料之外,里加度的声音,却并不怎麽欢喜,而且还显得十分冷淡,道:「你转过身来。」从他的语言之中,我已注意到事情发生了必是极不寻常的变化!

我立即转过身来,不禁倒抽了一口冷气!

只见一个胡克党徒,手中的枪,正对准了宋坚的脑後!宋坚的面色,十分难看,里加度则浮着一丝奸笑!我一见这等情形,??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只当里加度是胆小鬼,但是却未曾料到他,居然还如此奸诈!他竟由头至尾地利用着我们两人,而李根一死,他便立即翻脸不相认了!

里加度冷冷地道:「卫先生,请放下你手中的武器!」我真想送一颗子弹进他的体内!但是,我不能不顾宋坚,因此,我双手一抛,将手中的枪抛到了土坑之中,道:「里加度先生,人家说你是一个十分能干的人,如今我才知道。果然如此!」第十六部:饥渴交加死亡边缘

里加度命令我转过身去,宋坚早已被缴了械,里加度走出了土坑,接受他部下的欢呼,俨如是一个大英雄。

而我们则被枪指着,向山头下走去,不一会,我们便被驱进了一座碉堡之中。

这是一座旧式的机枪碉堡,除了入口处外,便是叁个,不足一尺见方的机枪射口。

我们被驱了进去,厚厚的铁门立即「砰」地关上!

我首先扶住了宋坚,道:「宋大哥,你没有事麽?」宋坚苦笑了一下,道:「是我累了你了,如果不是我受了伤,我们也不会那麽容易被制!」我也苦笑了一下,道:「宋大哥,如果说甚麽人累了甚麽人的话,那是我累了你!

因为我居然相信了胡克党徒的话,和里加度订立了协定!」宋坚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不再言语。

我分别在叁个机枪射口处向外看去,只见在这座碉堡之外,少说也有十多个人,在来回巡逡守卫着。那显然是里加度因我们上次轻易走脱,这次便加强防守了。从一个射口处,我可以看到那扇铁门,在外面加着老粗的大铁柱。

当然,以我和宋坚两人的力道,要将那扇铁门撞开,也不是甚麽难事,但是,在撞开铁门之际,如果要不发出声,不使人发觉,那却是绝无可能的事!我看了一会,决定放弃撞门而逃的念头。

我又看看那叁个机枪射口,不足一尺见方,我相信我和宋坚两人,都没有法子钻得出去。而能够从那麽小的地力钻出去的,全中国只有一个人,那人姓关,是一个老者,他的软体「缩骨功」已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能够将整个身子从一个径才尺许的铁圈中穿过去。这位老人家早几年曾经出国表演过,外国人以为这是「艺术」,其实,这是最正统的中国武术,外国人企图以所谓「科学」去解释,是永远得不到结果的。

宋坚看我望着射口,像是也知道我在想甚麽,道:「卫兄弟,我们此际,逃比不逃,更加危险!」

我道:「宋大哥,你难道忘了那位朋友的警告了麽?」宋坚道:「我自然记得,死得快是福!可是,我们如今却不会死的。」我见宋坚讲得如此肯定,心中不禁大是惊讶道:「何以见得?」宋坚道:「我们离开的时候,里加度已在山头,掘深了约莫一丈。如果那笔财富,是在这个山头之上话,早该发现了!」

我听了之後,心中不禁一动,说道:「宋大哥,你可说是,里加度实际上,并未找到正确的地点,所以他仍要利用我们?」宋坚道:「我的意思正是那样。」我道:「那山头上的四块石碑上所刻的图案,正和二十五块钢板之後的文字相合,照我看来,里加度所把握的,正是准确的地点!」宋坚道:「如果是的话,我们就完结了!」我们两人,都不出声。宋坚因为腿伤,所以躺在地上,我则在潮湿闷热的碉堡之中,来回踱步,不知不觉间,天色已黑了下来。

天一黑,阴湿的碉堡之中,简直成了蚊蚋的大本营,我们不得不脱下身上所穿的衣服,点火燃烧,以烟来驱逐蚊蚋。

而在这一天来,虽然我和宋坚,都是受过中国武术训练的人,能够适应极端艰苦的环境,但是也感到了又饥又渴,和极度的疲倦。

我也躺了下来,我们两人,都在设想着里加度是否能发现那笔财富。

在天黑之後的大半小时,忽然听得有人,向碉堡走了过来,我立即凑向射口,向外看去,只见里加度提着一盏灯,向碉堡走来。

我立即又躺下,低声道:「里加度来了!」宋坚也立即低声道:「他一定是有求而来,我看他未必敢进来与我们相对,他在外面,不论讲一些甚麽,我们只是不理!」我道:「不错,让他也急上一急,摸不透我们在想些甚麽!」我们说着,便听得铁门之上,传来了两下撞击之声,接着,便是里加度的声音,道:「怠慢你们了,你们可要食物麽?」我和宋坚,都不自主地??了一下口水,但是我们两人,却都不出声。里加度又乾笑了两声,道:「泰肖尔岛上,物资十分缺乏,你们一定要有所贡献,才能够获得到食物!」

我和宋坚仍然不出声。里加度等了一等,又道:「也许你们很高兴。因为我未曾找到你们所说的那笔财富。同时,我相信你们一定知道正确的地点,将它来换一餐丰富的晚餐如何?」

他讲到此处,顿了一顿,又道:「或许今天晚上,你们不会同意,但是。嘿嘿,再过下两叁天,或者叁四天,你们的看法,便会改变了!」我和宋坚,彼此望了一眼。里加度的话,表示他们要使我们捱饿,饿到我们听从他的命令,和他合作为止!

当然,我们仍不出声,里加度自顾自地讲完话後,便离了开去。

宋坚在地上,翻了一个身,道:「卫兄弟,尽可能睡吧,我们还要以坚强的体力来忍受??饿!」我苦笑道:「宋大哥,几天不睡,倒不算甚麽,反正蚊蚋扰人,我们何不趁这个时间,来研究一下藏宝的地点?」宋坚道:「作甚麽,用来交换一顿晚餐,然後再被处死麽?」我摇了摇头,道:「不,我看我们未必就绝望了,如今研究起来,也可以先作准备。」我特意将语气,讲得十分轻松,以调和当时的气氛。

宋坚道:「我想,我们不在现场的话,当然难以发现事实的真相。还有一点,我可以肯定的,便是四座石碑,有着极其重大的关系,如果里加度已将这四块石碑毁去的话,恐怕这笔财富,便只有永远长埋地下了。所以,还是睡吧!」我又来回踱了一会,才躺了下来,躺下来之後,勉强睡了过去。

第二天早上醒来,我和宋坚两人的饥渴,都已是十分难以忍受了,向门口外看去,守护着我们的人,正在吃着早餐。看他们所吃的东西,还像是大战时剩下来的罐头食品,当然十分粗糙。

但是我这时候看来,已经觉得口角流涎了,我看了一会,又无可奈何地坐了下来。

宋坚道:「不必去看了,里加度恐怕就会来了。」里加度直到中午才来,站在门口,道:「两位可同意我的交换了?」我和宋坚一声号令,我掩到一个机枪射口。斜眼看去,只见里加度又穿了十分整齐的服装,样子十分得意,我俯身在地上摸索,想找一枚小石子弹他一下,让他也多少吃点苦头。

但是,我尚未找到小石子,宋坚已经伸手,按住了我的手背,向我摇了摇头,低声道:「卫兄弟,小不忍则乱大谋!」我心中对宋坚极强的镇定,不禁十分佩服。昨天晚上,我故意口气活泼,实则上这是夜行人的口哨,正表示我心中不安,而宋坚却竭力主张我睡觉,可知他心中比我镇定。

如今,我想要弹里加度一下出气,宋坚又阻止我,那自然更是他老成持重之处。

我缩了手,只见里加度在门外,来回踱了一会,得不到我们的回答,便面含怒容,走了开去。他这一走开,直到第二天中午才来!

在那一天一夜中,我和宋坚两人,和极度的饥渴斗争着。

在我的一生之中,只知有过多少生命系於一线的惊险经历,但是又饥又渴,这却还是第一次!首先,我发觉饥还可以忍受,最难受的是渴。我们将嘴唇贴在潮湿的土地上,後来,又用手挖掘地上,挖到了一尺多深时,就有一点水渗出来,至少暂时可以润一下唇。接着,便是最难忍的饥饿了!

越是饿,越是想起各种各样的食物来,最不堪的食物,在想像之中,都觉得美味之极。想要竭力不去想食物,却又想起种种遇险历难的事来,而且所想的,都是沙漠缺水,矿工被埋在地底,得不到食物这一类事情,越想越觉得饥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