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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尔古斯的眉心打著结,像是年轻人的这个问题,十分难以回答,年轻人又淡然一笑:“我的意思是,你是不是有一种感觉--一种比较实在的感觉,感到自己遭受到了一股邪恶力量的支配?”
哈尔古斯仍然不出声,可是看他的神情,却像是在深深地苦苦思索著。
又过了好一会,年轻人有点不耐烦,正想催促他,就在此时,公主却已柔声道:“或者把事情从头说起,会比较容易表达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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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尔古斯像是上课时打瞌睡而突然被老师叫醒了的小学生一样,“啊”地一声:“从头开始,从哪里开始?”
公主提议:“譬如说,从观景厅中发生过了那些怪事开始,你说说你做了甚么?”
哈尔古斯又想了片刻,紧蹙著的双眉,才渐渐舒展了开来。
他徐徐地说著,观景厅中怪事徒生,他和别人一样感到惊诧,当情绪渐渐平复之后,他是最早离开观景厅的几个人之一。
贝登将军也是。
哈尔古斯说,他离开观景厅的时候,是和贝登将军一起走出门的,由于不愿意和对方的目光相接触,所以,两人在走出观景厅的时候,各自扭过了头去,连看也不看对方一眼。
哈尔古斯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之中,由于他的地位十分尊贵,所以他的房间,是古堡中少数的大客房。
像哈尔古斯这样身分的人,平时出入,不知有多少各种各样的侍从跟随著,但是前来赴女伯爵的宴会,却一直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则,就算是一国元首,也必然只同普通的客人一样,单身而来。
女伯爵的理论是:凡是她的客人,地位便一律平等,这样,一个大型的宴会,才会显得亲切而融洽。
事实也确然如此,女伯爵的宴会,从来也没有叫参加者失望过,久而久之,也成了习惯。
有一次,有国际狂人之称的卡尔斯将军,出席女伯爵的宴会,也是和黄绢将军同来,没有携带他那二十四位著名的女保镳。
在热闹的宴会气氛中,不容易觉得寂寞,回到了房间内,像哈尔古斯这样的大人物,未免有点不习惯。好在女伯爵派来专门侍候他的一个女侍,肤色如蜜,眼大娇俏,身材可人,当那女侍弯著身,替总统先生整理床铺的时候,总统先生的手,多少有点不老实。那女侍除了娇笑之外,既不闪避,也不拒绝。
如果不是在观景厅中发生了那样的怪事,令哈尔古斯觉得有些事要好好想一想,他就不会让那女侍出现于他的房间了。当时,当女侍把一杯好酒交到他手上的时候,他迟疑了一下,在女侍的丰臀上轻拍了两下:“等一会,我会按铃叫你!”
女侍的声音十分动人:“愿意为你做任何服务,大人!”她临去时,秋波那一转,令哈尔古斯要在十秒钟之后,才能定下神来。
对哈尔古斯来说,在观景厅中发生的怪事,根本无从想起,当时在观景厅的人,除了公主、丁普生等寥寥几个以外,其他人的情形,都和哈尔古斯一样,所以他的情形很有代表性。
他无法设想发生了甚么事,也无法知道,一切如果是女伯爵布置的话,那么是甚么目的。
他考虑了自己在场,会不会有甚么特别的坏影响等等的问题,慢慢呷著酒。
最后,他觉得十分疲倦,决定就在安乐椅上,假寐片刻,当他闭上眼睛的时候,那枚巨大的彩钻所发出的夺目的光芒,像是还在他的眼前迸射,接著,照他所说,他就进入了睡眠状态,而且,做了一连串色彩绚丽缤纷之极的梦--那些色彩,自然全是由于看到了巨钻发射出来的光芒之后所留下的印象。
当哈尔古斯说到这里时,年轻人插了一句嘴:“请原谅,你平时也那么容易入睡?”
哈尔古斯的回答是:“不一定,但令我相当疲倦,所以容易睡著……这不正常?”
年轻人没有说甚么,他心中想的是:至少不能算正常,因为在观景厅中所发生的怪事,如此刺激,照常理来说,亲身经历了这样的怪事,精神应该处于十分亢奋的状态,不应该会那么容易打瞌睡的。
而且,哈尔古斯睡了相当久,超过了一小时。当他从一个旋转的,各种色彩混杂的,莫名其妙的梦境中醒过来时,他发现自己已经睡著超过了一小时,他走向浴室,一面洗脸,一面想到,自己应该尽快回国去,但在回去之前,至少还应该和女伯爵见一次面,以他和女伯爵的交情而论,女伯爵遭到了那样的损失,他总也应该慰问一番。
正在他犹豫不决,不知道是不是适合打电话给女伯爵的时候,电话响了,他拿起来一听,竟然就是女伯爵打来的,女伯爵的声音甜腻可人,叫著他的小名。自从他加入政坛之后,这个亲昵的小名,知道的不超过三个人,由此也可以知道他和女伯爵的私交不错。而事实上,安普女伯爵就有这个本事,使得几乎全世界的人,都和她私交极好。女伯爵接著提出了她的邀请:“我心中很乱,能过来陪我喝一杯酒?”
哈尔古斯自然一口答应,他整理了一下仪容,又在颈上围上了一条颜色鲜艳的丝巾,这样,可以使他看来年轻一些,也可以使得喝酒的气氛轻松得多。
那条丝巾,后来在他决定和贝登将军决斗时,被他一把扯了出来,团成了一团,摔向贝登的脸,作为对贝登的侮辱。而贝登的“回礼”却是一杯甜酒,泼在他的脸上。
那是不久以后的事情了。
年轻人在听到这里时,心中已计算出,女伯爵邀请哈尔古斯去喝酒的时候,正是自己和公主离开之后不久。那时,女伯爵表现得十分沮丧,而且疲倦。自然,在这样的情形之下,邀老朋友喝酒,也不算不正常。
哈尔古斯的“从头说起”,一直到这时都十分正常,没有甚么特别的地方。哈尔古斯离开了自己的房间,走向女伯爵的房间,一进去,就看到女伯爵在一张安乐椅上,半卧半坐。
女伯爵手中拿著一杯酒,白而嫩的手指,缓缓转动著酒杯在发怔,看到了哈尔古斯,也不站起来,只是把另外一只手,懒洋洋地伸给哈尔古斯。
哈尔古斯轻握住了女伯爵的手,在她的手背上亲了一下,女伯爵抬起头来,哈尔古斯才注意到她的脸,经过彻底的清洗,脂粉不施,看来十分清丽可人。
哈尔古斯倚熟卖熟,自己斟了一杯酒,就在安乐椅的边上,坐了下来。正在当他考虑,自己可不可以把手放在女伯爵裸露在外的、粉光嫩嫩的玉腿上时,女伯爵忽然说了一句令他感到震惊的话。
女伯爵说的是:“我还请了贝登将军!”
哈尔古斯一怔,那只本来犹豫不决的手,自然也打消了原意,他想立即就离开,可是已经来不及了,门上传来敲门声,女伯爵扬声:“请进来?”
贝登将军应声推门,大踏步走了进来。
贝登将军自然是一进来就发现了哈尔古斯的,他自然也想不到会在这里遇到死对头,两人互望了一眼,就立即各自偏过头去。
贝登在那一霎间,有立时要转身离去的倾向。可是一则,女伯爵已向他伸出手去,二则,这时立刻就走,有示弱的意味,所以贝登向前走来,也抓住了女伯爵的手,在她的手背上轻吻。
哈尔古斯故意表示无礼貌,坐著并不站起来。偏著头,不看贝登。
年轻人心中想,直到这时候,一切还是十分正常,两个人都未曾失去理智,或者说,还未曾“中邪”!女伯爵的声音娇甜:“将军,随便你坐甚么地方,给自己斟杯酒!”
哈尔古斯一听到女伯爵这样叫贝登,心中就十分高兴,因为女伯爵对他的称呼,是叫他的小名!那自然亲热得多了!
他却不知道,贝登的外号,就叫“将军”,在他还只是一个军校学生时,他就叫“将军”!
世上在叫他将军的时候,知道这一点的人,也不会超过十个!
贝登替自己斟了酒,示威似地在女伯爵的另一边坐了下来。
哈尔古斯在这时,首先开口,他提到了那颗彩钻:“真叫人难以明白,刚才究竟发生了甚么事?那么……光彩夺目的一颗彩钻,怎么会突然不见了?而且又有了凶杀,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贝登和哈尔古斯虽然是对头,可是对这个问题,也同样感到兴趣,所以一听闻这样问,他也自然而然向女伯爵望去,希望得到答案。
女伯爵蹙著眉,略低著头,并不立即回答,哈尔古斯和贝登两人,也没有催促她,就在这时候,哈尔古斯突然感到了十分的,极度的,不可遏制的烦躁和不耐,感到了有贝登在一旁,是一种不可忍受的情形,所以他陡然以极不客气的语气向贝登大喝:“你出去,我和女伯爵有话要说!”
几乎在同时,贝登也以同样的语气,向哈尔古斯呼喝,两人一起站了起来。
哈尔古斯感到心情焦躁,而且他真的感到了一阵热,十分难以忍受,所以他一下子扯下围在颈上的丝巾,由于他热得出汗,丝巾也被汗濡湿了,很容易就团成了一团,他竟然未曾考虑到甚么后果,就把团成一团的丝巾,向贝登将军的脸上抛了过去,同时口出恶言:“你是一头猪!”贝登将军的反应快绝,一扬手,他手中的那杯甜酒,已经泼向哈尔古斯的脸,同时也以恶言相向:“你,甚至不如一头猪!
”
事情发展到这一地步,再演变为稍后的决斗,那是必然的事了。
年轻人和公主互望了一眼。他们心中所想的是同样的事:如果有“中邪”,那么,一定是在哈尔古斯突然之间感到了不耐烦,要贝登离开时开始的。
所以,当哈尔古斯略停了一停时,年轻人向他作了一个手势,示意他暂时别出声,等他喝了一口酒,年轻人才问:“请你好好想一想,在你突然感到不能和贝登共处之前,发生过甚么事?”哈尔古斯皱起了眉:“那时……我问了女伯爵那个问题,她没有回答我,我和贝登都望向她,我们在她的两边,一超望向她的时候,就有无可避免的短暂接触,我们都很快就避开了对方的目光!”
哈尔古斯说得十分详细,说到这里,他神情犹豫,略顿了一顿。
公主低声问:“就是由于和贝登的目光接触,令你心生厌恶?”
哈尔古斯又想了一想,才道:“我自然讨厌贝登,但也不至于使我这样不可忍耐,嗯……等,等……我又想起了一点事情……是因为……因为……”
他大大喝了一口酒:“对了,那时,女伯爵略低著头,不回答我的问题,也不望向我们两个人,可是我却看到,女伯爵的左手略动了一动,接到了贝登的手背之上,这个……动作,令我突然产生了……一种感觉……”
他迟疑著没有说下去,年轻人有点意外:“感到了一种……妒意。”
哈尔古斯苦笑:“妒意?不能说是,总之,一看到这种情形,已经感到不可忍受,但是……以我的地位而言,我最多立刻自己离去,可是就在那时候,女伯爵的右手,却也按到了我的手背上。”
他说到这里,又停了下来,现出了一种十分迷惘的神情来。年轻人和公主互望了一眼。他们心中都想到了同一问题,所以他们自然而然向对方伸出手来,握在一起。
哈尔古斯叹了一声:“现在想来,十分……可怕,女伯爵的手一碰到了我的手背,我就像是被引爆了的炸药一样,再也不可控制,行为完全失常,直到我被你踢得跌倒在地上为止。”
他说到这里,喘了几口气,望著年轻人和公主,神情依然惘然,而且十分疑惑。
年轻人先问他:“你有甚么结论?”
哈尔古斯不愧是政冶人物,他说话相当小心:“我在想--要是没有女伯爵的邀请,我和贝登之间的冲突,也就不会发生。”
他说得十分委婉,但是他说的正是年轻人和公主刚才同时想到的一样,那令他们双手紧握,因为他们想到的,相当可怕!这场冲突,看来,这显然是女伯爵有意精心安排的!哈尔古斯和贝登之间虽然不和,女伯爵虽然神通广大,但要安排他们正面冲突,也不是易事,因为两人都老谋深算,绝不是情绪容易冲动的毛头小伙子。
而女伯爵却几乎达到了目的!她是凭藉甚么力量才能达到目的?
如果一切都是女伯爵的安排,那么,她的居心,可以说可怕到了极点!她的目的,是要引起一场可以毁灭全人类的战争!
年轻人和公主也自然而然想到,是年轻人制止了这场决斗的,那么,自然而然年轻人和女伯爵,也就站到了敌对的地位。
令年轻人和公主,以及显然有了同样结论的哈尔古斯疑惑不解的是,女伯爵若是成功地引发了一场大战,对她来说,有甚么好处呢?
他们对女伯爵都相知有年,都知道她视娱乐重于一切,只追求奢侈热闹的生活,最好夜夜笙歌,全世界的美男都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她从来也不是一个有野心的人,和世界局势、战争、政冶,根本一点关系也扯不上。虽然她几乎认识全世界的军政要人,但是她从来也未曾表示过要卷入政治的漩涡!然而,可以毁灭全人类的战争,却几乎在她的卧室之中作为起点!
三个人都沉默了相当时间,由于心中的疑点实在太多,以致他们都不知道该说甚么才好。
好一会之后,哈尔古斯才道:“我和安普相识多年,本来不应该这样想,可是当我的理智完全回来之后,我忍不住自己问自己:她为甚么同时请了我们两个人?”
年轻人和公主都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那当然是刻意的安排!”
公主更补充:“甚至,整个古堡聚会,都可能是一种安排,请了那么多人来,目的是使你们两个人同时可以在一个地方。相信她若是只请你们两人到古堡,你们两人都不会来!”
哈尔古斯大声道:“当然不会来!”
年轻人有骇然的神情:“我们是被利用了!这是早有精密安排的阴谋!”哈尔古斯的神情,阴森之至:“我感到,我和贝登其实都可以控制自己,可是当她的手同时按向我们的手背时,我们都变得狂暴起来--”
年轻人更骇然:“你是说,她在这个动作之中,直接地用一种甚么力量,加在你们的身上,使你们的行为,不受自己的意念控制?”
哈尔古斯抿著嘴,过了半晌,才道:“有这个可能,那只是我的感觉。实际上,我和贝登,都是意志力十分坚强的人--”
他说到这里,顿了一顿,公主点头:“没有人会否认这一点。”
哈尔古斯苦笑,伸手在脸上重重抚摸了一下:“可怕就在这里,我们的意志如此坚强,尚且不能控制地被影响,相信贝登事后,也一定感到了害怕,所以才会邀请你们,想把心中的恐惧,向你们诉说!
”
年轻人和公主互望,心情沉重,两个国家的领导人,都会突然失常,对普通人来说,事情定不是会更加严重得多呢?
答案是肯定的。普通人的意志,更容易受影响而有非常的行为。
在人类历史上,这种例子太多了。通常,一个意志坚强的人,可以把他一个人的意志,加在许多许多人的身上,使得许多许多人,放弃了自己的意念,而完全听从一个人的意志行事。
通常,这种能凭一己的意念,影响许多许多人行为的人,就被称为“伟人”。
人类历史上,产生了不少这种“伟人”。那几乎是人类历史的主要组成部分,人类也早已习惯了这种情形,甚至许多许多普通人,都希望有伟人来影响自己的意念,而不要自己独主的意念。
这种情形,在习以为常之后,本来是可怕之极的,也就不怎么觉得。可是,到了伟人的意念,也居然会受到影响,行为失常,那就令人觉得可怕之极了!
影响一个“伟人”的想法和行为,等于影响了许多许多人!
一个“伟人”的行为忽然出了常轨,例如他忽然想到要征服全世界,例如他忽然想到了要通过新的方法来侵占一个国家,那么,影响所及,就是天下大乱!哈尔古斯和贝登,既然身为一国元首,自然也是相当程度的伟人,然而,他们在古堡中的行为,哪有半分国家领导人的样子?连街头的小流氓,尚且不如!
八
当他们在受了不知甚么力量的影响,行为如此失常的时候,他们自然甚么都不去想。
可是当这一切过去之后,他们冷静了下来(那时影响他们行为的力量暂时消退),他们自然感到了极度的恐惧!
哈尔古斯来找年轻人和公主,自然也是为了要宣泄心中的恐惧。
那种恐惧,不单是害怕他自己的意念受人左右,而且,也使他想到了自己的行为,可能导致可怕之极的后果,他和贝登,都不是不负责任的人,自然一想起那种可怕的后果来,更是恐惧莫名!
三个人又静了片刻,年轻人才道:“总统阁下,我建议你尽快离开这里!”
哈尔古斯道:“已经有了安排。你们……你们……你们……如果你们……”
他说得极吞吐,好一会,才又道:“你们破坏了那股力量的暗算,那么,就是那股邪恶力量的大敌了!”
年轻人感到一股寒意--连敌人是甚么,都无法想像,自然不是一种愉快的事!
公主的神情也很沉重,哈尔古斯把声音压得极低:“从女伯爵著手,可以找出那股邪恶力量来!”年轻人和公主也正有这个想法,至少,不是女伯爵的宴会,哈尔古斯和贝登,就再也没有出现这种火爆场面的机会!
所以,年轻人疾声道:“不必等到明天午餐了!”公主却摇头:“这时候,她有充分的理由不见你。”
年轻人深深吸了一口气:“她的行为有异,就算她不愿意,也可以用些手段!”公主斜睨著他:“你如果偷进她的卧房去,会引起相当严重的误会!”
年轻人纵声大笑,指著公主,公主自然立刻知道了他的意思。
哈尔古斯在一旁,陡地吸了一口气,他这个国家元首,在这时,又一次表现了傍徨无依的神情,他甚至在喃喃自语:“不论你们发现了甚么,都别让我知道!”
年轻人用力在哈尔古斯肩头上拍了两下:“希望通过这次没有进行的决斗,使你和贝登将军之间,有进一步的了解,那么反而是好事了!”
哈尔古斯又发了一会怔,才缓缓摇摇头:“顺其自然吧!嗯,很高兴和你们谈话!”
他神情恢复了信心,挺直了身子,大踏步走了出去。公主在哈尔古斯走了之后,故意问:“你刚才指著我,是甚么意思?”
年轻人又拍了公主一下:“我去,会引起误会,所以,你去!”
公主转过身去,年轻人在她的身后,轻轻抱住了她的细腰。公主也反手搂住了年轻人。公主的声音十分犹豫:“有这个必要吗?”
年轻人叹了一声:“一场大战,几乎由她引发,不论她过去给人的印象怎样,如今她的行为那么古怪,自然是越早弄清楚越好!”
公主又沉默了片刻,才道:“好,我去!”
年轻人俯首在公主的颈际亲了一下:“我替你掠阵!或者说,替你把风!”
公主被年轻人的话逗得笑了起来,两人又迅速交换了一下行动的步骤,就离开了自己的房间。
虽然奇事迭生,但毕竟已经夜深,所有的宾客都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中,所以古堡中十分静。他们用又快又轻的脚步向前走,不一会,年轻人就觉得公主在向前走的时候,简直像是整个人在向前飘动一样,了无声息,而且体态优美之至。
年轻人知道,那又是她具有异能的身体,在发挥它的功能,他特别留意公主的双脚,她只是足尖在地上轻轻一点,人就美妙地向上弹起,自然而然向前飘了出去。年轻人不由自主低声赞叹:“你现在的身法,就像是传说中的绝顶轻功!”
公主低声笑道:“你试试轻托一下我的身子!”
年轻人要全力以赴,才能刚好跟在公主的身边,他听得公主这样说,就伸手按向公主的腰际,轻轻向上一托,他在这个动作时,恰好是公主足尖在地上一点之时,两下配合得极好。
年轻人只觉得公主的身子极轻,真正当得起“身轻如燕”这样的形容词。
而且,在年轻人一托之后,发生的情形,也使得他在片刻之间,目定口呆。
他只是轻轻一托,才感到公主的身子,轻得像是不存在重量,就看到公主的身子,冉冉向上升了起来,看起来,她整个人,像是充了气的人形气球一样!
公主的身子,向上升起了约有一公尺左右,才又慢慢落了下来,一起一落的时间,大约都是一秒左右,年轻人在开始的一秒钟,目定口呆,但是他随著恢复了镇定,而且童心大发,在公主的身子下落,还未曾双脚落地之前,陡然双手齐出,在公主的背后,用力推了一下!
公主的身子悬空,虽然她的身子正在下落,但下落的势子很慢--她升上去的时候,冉冉升起,落下来的时候,是缓缓飘落下来的,估计要一秒钟才能落地,而在那一秒钟身子悬空的时候,她就被年轻人推得向前飘了开去,更是飘出了五公尺!
她身在半空,凌空飘出去的时候,姿态优美之至,甚至还回眸一笑,看得年轻人心旷神怡,彷佛见到了仙女下凡一样!在凌空飘出了五、六公尺之后,公主的双足尖才落地,但仍然又滑出了两公尺左右,才停了下来。年轻人连忙急步追了上去,两人同时伸出手来,一双手紧握在一起,兴奋无比。
公主的声音很急促:“这身体……似乎有著发挥不完的异能!”
年轻人双手环绕她的腰,把她抱了起来--这时,她的体重,却又回复了正常。
年轻人抱著公主打了几个转,用眼色询问公主,公主知道他想干甚么,也就立刻点了点头,年轻人一运劲,把公主向上一抛。
公主也在这时,配合年轻人的动作,陡地一提气,年轻人的那一抛,竟然将公主的身子,抛得直向上升去,一直到了古堡的顶部。年轻人仰头看著,他们这时,正在一道走廊之中,古堡的高度,至少有六公尺,公主的双手,在古堡顶部轻轻按了一下,人又缓缓向下落来,年轻人迎了上去,把她接在怀中。
年轻人才一接住公主时,她轻得一点份量也没有,然后,才渐渐感到了她有重量,而且,很快就回复了正常。这种奇异能力的发现,使他们都兴奋不已,互相拥抱著对方,都不想分开。
公主由于心情好兴奋,在细细喘息:“本来要在意念高度集中的境地之中,身子才能飘浮起来,可是现在,几乎一想起就可以做得到!”
年轻人问:“完全不用外力的帮助?”
公主侧头想了一想:“现在还不能够,但是我想一定可以做得到--只要我对自己的这个身体,有了进一步更多的了解之后!”
年轻人把公主推开了些,仔细端详著,口中喃喃自语:“天!我的妻子究竟是甚么样的人?”
公主的声音甜腻之至:“就是你的妻子!”
年轻人一把又将公主拉进怀中,紧紧地拥著,深深吸著气。
他们本来是要到女伯爵的房去,有所行动的,但突然之间有了这种身体异能的意外发现,而且知道,这种异能发展下去,可以成为人有凌空飘浮的能力,这自然使得他们兴奋得暂时顾不得别的事情了。
好一会,他们兴奋的心情才平复下来,手握著手,继续向前走,来到了女伯爵的卧室门外。
公主先把耳贴在门上,倾听著。年轻人并没有照做,因为他知道,门上有完善的隔音设备,他的地球人的身体,能力有限,不是他主观的愿望所能突破的,所以他一定甚么声音也听不到!
可是公主却有所不同,她的身体能力高超,甚至可以听到超高频的声波,她也曾因此听到过异星人的对话,也可以运用意念,和异星人交谈。
年轻人只是注视著公主的神情,公主的神情很严肃,听了约莫一分钟左右,她站直了身子,向年轻人作了一个手势。
年轻人明白了她的意思,没有异动。
女伯爵很可能已经睡了,就算偷进去,只怕也不会有甚么结果。
年轻人的回答是作了一个坚决做下去的手势,公主笑了一下,又作了一个请年轻人把锁弄开来的手势。
年轻人早已注意到了女伯爵卧室的门锁是密码锁--那种新型的按钮密码锁,只要按错了一个号码,立时警钟大鸣,就算年轻人和公主,能在警卫人员赶到之前,从容退开去,也是大大无趣之事了。
年轻人吸了一口气,来到了门前,他虽然是开锁专家,可是那也是难题,公主在一旁,双手交叉在胸前,看著他,年轻人装出十分为难的神情。可是接下来发生的事,却令公主目定口呆!
年轻人的动作,其实也没有甚么特别,他只不过是取出了一柄装有灭声器的手枪来,向著密码锁的旁边,迅速无比,连射了六枪。
公主顿足:“这是暴力破坏,太没有技巧了!”
年轻人向著枪管,轻吹一口气:“大有技巧,我这枝枪,每一颗子弹,都射断了通向警钟的主要线路。如果不是对这种密码锁的构造和安装方法,了然于胸,而且判断正确,就万万做不到!”
年轻人说著,就伸手去推门,可是他的手还没有碰到门上,他和公主两人同时一惊,不约而同,各自伸出手来,轻按向对方的口--那是他们都怕对方会由于吃惊而叫出声来!
女伯爵的卧房,是一个很大的套间﹔包括一个起居室,一个大卧室,和一个小卧室。大卧室才是女伯爵的睡房,房中的那张四柱大铜床,据说曾是西班牙女王所用过的。小卧室本来是两个侍女睡的,但近年来,已经空置。起居室就是女伯爵亲近宾客的所在,年轻人和公主、哈尔古斯和贝登,都是在这里会见女伯爵的。
详细介绍女伯爵卧室的情形,是为了方便了解年轻人和公主这时何以吃惊的原因。被弄开了密码锁的那扇门,俨然无缝一般,就算是门下面,也一点缝都没有,所以,里面如果有光亮,外面也看不到。
而卧房的房门,就没有那么严,门下面有一些细隙,可以透光。
这时,大门虽然还未曾打开,可是却有被子弹射穿的六个弹孔在。
那几个弹孔所在的位置,如果有人想从弹孔中看到门内的情形,就须矮下身子来才行。而年轻人和公主徒然震惊时,他们并没有矮下身子来,可是也看到弹孔中,隐约有一种十分绚丽的彩光在闪耀。
这种闪耀的彩光,他们并不陌生,在观景厅中,架子上的美女缓缓摊开手来,显露她手中所握的那枚“彩钻”时,在射灯之下,就有那样夺目绚烂的彩光照射出来了。接著,就发生了奇事,感到有魔光的笼罩!
而今,他们突然又看到了这样的彩光,自然吃惊之至!年轻人连忙向公主望去,公主摇了摇头,表示她看到的也是彩光,并不是其浓如血的魔光,他们两人立时矮下身,面向弹孔,去看里面的情形。
一看之下,他们就立时明白,何以自弹孔中透出来的彩光,不是那么强烈,只是隐隐约约的缘故了。原来彩光是从主卧房的门下隙缝中透出来,透到了起居室,然后再从弹孔中隐约露出来的!
这也是说,那颗彩钻,在主卧房!
女伯爵这时,除了在卧房中之外,不可能在别的地方,那么,她和那颗“彩钻”在一起!
尽管由于发生了的一切怪异事情,他们作过那种设想,可是他们也想不到会有这种情形出现!那“彩钻”,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在血一样浓的魔光照耀之下,消失无踪的,女伯爵且曾表示了绝大的恐惧,愿意用她的全部财产去交换它。
可是,如今,女伯爵又和“彩钻”在一起了!
难道一切只是女伯爵的做作?如果全是她的做作,她那样做的目的,又是甚么?
种种怪异的现象,纠缠成了一团,全然理不出一个头绪来。
从弹孔中看进去,自主卧房的门缝下透出来的闪光,闪耀不定。
两人自然而然又想起丁普生对那彩钻所说的话来,那是一个活物!
如果那是一个活物,那么,它不知是一个甚么样的怪物!在安普女伯爵的叙述之中,它甚至会“吞噬”了一个美丽的模特儿!
那么,如今它是不是又在吞噬女伯爵?
年轻人和公主同时想到了这一点,两人身子一直,年轻人已经先出手,一伸手,推开了门,和公主闪身而入,又立时把门掩上。
当他们进入了起居室之后,益发感到主卧室门缝下透出来的彩光的强烈,整个起居室,都由于那种彩光,而变成一种近乎魔幻的境地。
公主在那一霎间,表现得十分紧张,本来,年轻人只准备在门外替公主把风的,由于忽然看到了有彩光的透射,所以年轻人也跟了进来,公主在这时,反手握住了年轻人的手,年轻人感到她的手心在冒著汗,他用力紧握了一下公主的手,表示对她的关怀。
也就在那一霎间,彩光突然消失了!
彩光由门缝下透出来,使得整个起居室,在一重朦朦胧胧的彩光之中,可以看得见物事,这时彩光突然消失,眼前突然变得一片漆黑。
年轻人在那一霎间,变得什么也看不到。事情本来就够怪异的了,忽然之间,又置身于一个完全黑暗的环境之中,年轻人心头一凛,他听到公主发出了一下十分急促的呼吸声,身子也震动了一下。
他立刻可以知道,在如今一片漆黑之中,自己甚么也看不到,可是公主有异能的身体,一定看到了甚么,而且她看到的景象,使她感到震惊!
年轻人虽然甚么也看不见,可是他有十分敏锐的感觉,他也可以感到,有些事发生了!
首先是他感到空气有意外的流通--那极可能是一扇门被急速打开所引起的。
他没有听到任何脚步声,但如果门打开了的话,主卧室中一定有甚么东西显露出来!
公主看到的,自然就是主卧室中显露出来的东西,年轻人心念电转,那会是甚么?是那颗彩钻?还是被吞噬了一半的女伯爵?
年轻人根本没有机会问甚么,已听得公主用显然勉力镇定自己的声音在发问:“安普,怎么会这样?”
接下来,是一下近乎抽搐的声音--人在极度的惊恐之中,会有这种声音,自然而然自喉间发出来。
年轻人听出那一下抽搐声,像是女伯爵所发出来的,当然和她平时娇嗲甜腻的声音,大不相同,但多少也可以辨出一点相同处来。
接著,又是公主的声音。公主的声音,在别人听来,一定没有甚么特别,唯有年轻人才可以知道,她在说话的时候,内心实在极其恐惧--年轻人不但可以听出她声音中压抑的坚强,也可以从她冰冷的手中肯定这一点。
公主说的是:“我令你感到惊骇了?我早就告诉过你,我现在的身体,不是地球人的身体,虽然你制造了一个一点光线也没有的环境,但是我还是可以看得清一切,我已经看到你了!”
公主一口气说到这里,身子已经不由自主在摇晃,年轻人由衷地佩服她可以支持著一直把话说完,他伸出手,扶住了公主,公主立刻紧握住了他另一只手,公主的两只手都冰凉。
年轻人一点也不能提供甚么帮助,因为他根本不知道发生了甚么事,在一片漆黑之中,他甚么也看不到,他只知道公主看到的景象,一定可怕之极,可是究竟是甚么景象,他却一点不知道!
公主的话一出口,她要竭力支持著,才能不跌倒,她的身边有年轻人,年轻人至少可以扶住她。公主是因女伯爵的出现而害怕的,可是奇怪的是,女伯爵似乎比公主更加害怕!
年轻人听到了女伯爵又发出了一下抽搐的声音,像是她的整个喉管都打了结一样。接著,年轻人又感到了一阵空气的流动,接下来,是一道门被急速关上的“啪”的一声响。
一切仍然在黑暗之中,又静得出奇,公主的呼吸相当急促,年轻人也定了定神才能用极低的声音问:“她在门外还是在门内?”
刚才听到关门声,女伯爵可以反手关上门,她仍然站在两人的面前,也可以退进主卧室之后,再关上门,所以年轻人才这样问。
公主的声音听来更低:“她回到房中去了!”
年轻人双臂环抱住公主,他感到公主的身子,在微微发抖,他想了想,才问:“……刚才看到了甚么?”
公主却没有立即回答,过了三五秒:“著亮灯,我要她开门!”
她讲了这一句话之后,又顿了一顿,才道:“到时,你可以自己看!”
她又用力握了一下年轻人的手,走了开去,年轻人走到了门边,虽然仍是一片黑暗,可是要在门边摸到灯的开关,也不是甚么难事。
在年轻人著亮灯之前,已经听到了公主的叩门声,灯光著亮,眼前略有一片眩晕,年轻人看到公主正在叫门,她的脸色十分苍白,可是神情却极其坚决,她的声音,也有著真正的镇定,和刚才那种强自镇静,大不相同,她正在对著门说:“安普,开门,我不相信你会杀我们,你受了邪魔的驱使才会那样子,你中了邪,当我们是朋友,快开门,不然我们就闯进来!”
年轻人在一著亮灯之后,已经来到了主卧室的门口,又把那柄枪握在手中,枪口对准了门锁。
公主反手按在枪上,示意他先别开枪,这时,听到主卧室之中,传来了一阵啜泣声,虽然声音只是断续传出来,可是仍然可以听得出,发出啜泣声的人,伤心之极。
年轻人这时在公主的话中,约略可以知道一些,刚才安普女伯爵突然出现,竟有杀害他们的企图(多半还有了行动),由于她没有估计到公主竟然能有暗中视物的能力,所以才吃惊,又退回房中!在这种情形下,年轻人实在不主张再和女伯爵和平解决,所以他轻轻推开了公主的手,公主犹豫了一下,也没有再坚持,年轻人先挽住了门柄,推了推门,没有推开,他就对著门柄射出了一枚子弹,再去推门。
当他把门推开一些的时候,公主忽然伸手握住了他的手腕,用十分坚决的目光望著他。
年轻人在事后说:“我和公主心意相通,自然知道她这时的意思是她要先进去,要我等在门外面,我当然不肯答应!”
九
仍然是年轻人事后的回想:我不答应的原因是,事情实在太诡异,而且,处处透著凶险,那彩色的光芒,一片漆黑中连公主也在战栗,根本不知道在主卧室中的女伯爵会有甚么样的行动,也不知道她刚才准备用甚么方法杀害我们,我怎能让她先进去?可是,她的行动,却突然变得……变得那么……那么……事后,年轻人仍然难以用适当的形容词来形容当时公主突如其来的行为,可知公主当时的行为,是如何突然!
而如果,年轻人不是要回答公主的意见,而正十分认真的在摇头的话,他还是可以应付公主的突发行动的。可是他这时却正在摇头,所以无法应付。公主一看到他摇头,突然伸手,在他的胸口,用力推了一下。
那一推的力道之大,简直不可思议,推得年轻人连跌退了三、四步,年轻人发出了一下急促的叫声,公主已经一闪身,进了主卧室。
也就在那一霎间,灯灭了,眼前又是一片漆黑。
年轻人的行动快绝,像是一头猎狗一样,他根本不浪费时间再去看亮灯,就向著主卧室的门,疾扑而出!
他记得房门所在的方向,也估计距离是二公尺左右,这一扑的动势十分凌厉,才扑出之时,身子已经略微侧了一侧,这是准备门关著的话,就可以藉著迅疾的一扑,把门撞开来。
这时,年轻人的心中十分焦急,因为公主的行为十分反常,公主当然是看出了事情十分凶险,所以才把他推开,自己闪进了主卧室之中。然而,她难道就能应付眼前的凶险吗?年轻人扑出的势子极快,在黑暗之中,他甚至自己可以听到向前扑出去时的呼呼风声,紧接著,就是“砰”的一声响,他的身子已经重重撞在那扇门上。尽管他早有准备,想把那扇门一下子撞开:如果是普通房间的门,他一定可以如愿,可是在这座古堡中的房门,全是十分扎实的橡木门,一撞之下,纹丝不动,而“作用等于反作用”。年轻人撞上去的力道如此猛烈,反弹回来的力道,也是一样,使得他不但半边身子痛得有麻木之感,而且身子一侧,再也站立不稳,跌倒在地。
年轻人发出了一下轻叫声,手在地上一按,一提气,又已一跃而起。
这时侯,他身体撞在门上的那一下巨响声,似乎还有余音,可是除此之外,却静得没有任何别的声音,公主进了房间之后,一点声音也没有发出来!
年轻人心中虽然焦急,可是他知道,一下子没能把门撞开,再多撞几下,也没有用,他再扑向前,握住了门柄,推了推,依然没有推开门。
他心中疑惑之极,大叫了一声:“公主!”
主卧室的门,刚才曾被他一枪射中门锁部分,破坏了门锁--也正由于这个缘故,所以公主才能一下子推开了门之后,闪身进入房间的!
可是如今,他却又无法推开门来……难道在公主进入了房间之后,又有人用门锁以外的其他方法,使门变得打不开?锁上门的是甚么人?是公主?是女伯爵?
年轻人知道必然有甚么极特别的意外发生了,他更知道在如今这样,根本不知发生了甚么意外的情形下,自己必须要保持镇定!至少,要使自己的每一个行动,都十分有效及不能浪费时间!
那么,有光亮就比黑暗好得多!
所以,他又迅速地返到了大门旁的电灯开关旁,可是他接连按动了几下,眼前仍然一片漆黑,可见灯光突然熄灭,是由于电流供应的截断之故。
既然只可以在一片黑暗中行事,年轻人一面取出了一具小型的聚焦电筒来,著亮,一股光线射向主卧室的门,年轻人又一下子跳到了门前,再向门锁开了一枪,又一脚踢向房门,同时再叫:“公主!”
主卧室之中,仍然一点声音也没有,也不见有任何光线透出来,年轻人本来不愿意对古堡中的一切有任何破坏,可是这时,事情实在太怪异了,他也就顾不得了!
在他的身边,有许多冒险生活必须具备的用品,大都小巧和有效。
这时,年轻人把电筒咬在口中,迅速地打开了一只小盒子,把盒中一块两立方公分的强力塑胶炸药,连同引爆的小型雷管,一起插进了弹孔之中,然后,按下了雷管的启动装置,同时迅速后退。
那一下爆炸声并不是很惊人,可是爆炸的力道之大,却十分骇人,起居室中由于爆炸产生的气流,令年轻人几乎站立不稳,壁上所挂的画,全都震跌了下来,有一个放满了水晶玻璃杯的架子,整个倒了下来,发出惊天动地的声响。
那扇主卧室的门首当其冲,在爆炸声过后,歪向一边,年轻人又大叫了一声,窜向前,一脚踢开了门。
手电筒的光芒,虽然不是十分强烈,主卧室又相当大,可是也一下子就可以看清楚--至少,目光所及之处,并没有看到任何人,没有女伯爵,没有公主!
当然,在柜子中,在大床底下,在帷幔的后面,都可以藏人,所以,年轻人用最快的身法,检查著可以躲藏著人的隐蔽所在。
这时侯,爆炸声显然已经震动了古堡中其余的人,大门上传来敲门声,电话也响个不停!
年轻人不去理会越来越急遽的敲门声,他用了两分钟的时间,已经可以肯定,那些隐蔽的地方,不可能有人躲藏著。
公主和女伯爵在一霎间消失不见了!
年轻人吸了一口气,有置身在冰窖中一样的感觉,他摸到了一排窗子前,那是主卧室中唯一的一排窗子,在窗外,是一个花园,窗子虽然约莫有六公尺高,女伯爵和公主自然可以从窗口离去。
可是,所有的窗子,都有十分古老的窗栓,从里面拴著,所有窗子的玻璃,又完好无损,很难想像,她们如何在推出之后,还能够插好窗栓。年轻人向窗外看了一眼,看到花园中有很多人拿著强力的电筒奔了过来。年轻人自己制造的那个爆炸,一定令全古堡都为之震动。这时,虽然大门有著十分好的隔音作用,但是,也可以听出人声鼎沸,并且已经开始有了撞门的声音。
年轻人从窗前一转身,又叫了一声:“公主!”
然后,他迅捷无比地进入了和主卧室相连的浴室之中,整个女伯爵的卧室之中,电流都被截断,年轻人只好依靠手中的电筒行事。浴室很大,虽然是在古堡之中,但是浴室内一切设备,都百分之一百现代。不过浴室的窗子,也一样有著古老的窗栓,而且,也好好地拴插著,表示没有人从窗子离开过。他再到副卧室,情形也是一样,然后,他又回到了浴室。
虽然思绪紊乱之极,可是年轻人仍然在浴室中呆立了一分钟。
公主进了主卧室,主卧室中曾有女伯爵的啜泣声传出来,可知她们两人都曾在主卧室之中!
可是如今她们两个人都不在……
她们上哪里去了。年轻人不禁感到了一股寒意--在这之前,有彩光自主卧室透出来,那是魔邪之光,魔邪之光已经吞噬了一个美丽的模特儿,那是女伯爵亲眼所见的,会不会现在又吞噬了她和公主?
年轻人简直不能想像被一蓬变幻之光,色彩绚丽的魔邪之光所吞噬是怎么样的一种情形,所以他的寒意,也越来越甚!
这时,大门外传来的撞击声,简直惊天动地,看来不久大门就会被撞开来。
年轻人想到,门一被撞开,门外的人冲进来,看到女伯爵不在,而他呆呆地伫立在浴室之中,那十分之难以解释他的处境。而且,他现在也根本没有心情向任何人解释发生了甚么!所以,他半转身,拔开了浴室的窗子窗栓,推开了窗子,跨身出去。窗外是花园,距地面大约是三公尺--这样的高度,当然难不倒年轻人,他跨身而出之后,还可以推上窗子,但却无论如何不能令窗栓再插上,他一耸身,尽量使自己的全身肌肉放松--猫可以在高处坠下而不受伤的秘诀就在于此。他著地之后,立时发动,在草地上打了几个滚,把下坠的势子消去,然后,他挺立了越来,大踏步向前走去。
不一会,他就遇到七、八个慌慌张张向前奔来的人,同他七嘴八舌地问:“发生了甚么事?好像有爆炸!”
也有的人在叫:“天!好像全世界的意外,都集中在这一晚,集中在这古堡中了!”
年轻人并没有和这些人交换甚么,只是自顾自向前走去,他亟需要一个人静一静。
发生的怪事再多,他都可以漠不关心,可是公主突然之间失了踪,那对他来说,是头等的大事,他不但关心,而且由于关系实在太重大了,以致他心乱如麻。
但现在自己一筹莫展,可以帮助他的人,也只有一个丁普生,然而,丁普生是不是还在古堡之中,却不知道!
他双手紧握著拳,急急地向前跨出一步,都是重重一脚踏在地上,以表示他心中的焦急。他简直不知道该怎么才好,在一片林子之中,转了十来分钟,他的决定是:女伯爵和公主既然是在主卧室失踪的,他就应该以那里为起点去找线索!
有了决定,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急急走进了古堡的建筑之中。
这时,古堡的上上下下,许多人在走动,毫无目的地走动,或许也有目的,目的只是在传递一个讯息,而这个讯息又是人人都知道的:女伯爵的卧室之中,发生爆炸,女伯爵不见了!
一来到女伯爵卧室的门口,年轻人就看到在被撞开而歪倒在一边的门旁,历登警察副总监呆若木鸡一样地站著,盯著起居室看。
年轻人来到了他的身前,他才陡然震动一下,苦笑道:“像不像一幕完了的戏剧?”
年轻人明白他的意思,舞台上常有这样的戏剧演出:只是一幕布景,所有发生的事,都在这一幕布景中发生。
副总监的意思自然是说,古堡,就是那一幕布景,在古堡中不断发生的事,一桩接著一桩,每一件都是不可思议!
副总监接下来的话,倒使得年轻人不知如何搭腔才好,他道:“女伯爵从浴室的窗口离去--只有那一扇窗开著,不过真难想像她如何能够跳下六公尺高度而不受伤,如今又不知所终!”
年轻人当然知道,从浴室离去的,不是女伯爵,而是他自己--但是撞开了门闯进来的人却不知道!
然而副总监毕竟也不是等闲人物,他盯了年轻人一会:“阁下怎么这时候才来?公主殿下呢?”
年轻人乾脆并不回答,只是走了进去,起居室、主卧室和副卧室中,到处都是人,和无头苍蝇一样,在发出嗡嗡的议论声。
一个半秃的中年人所发出的声音较大,他简直是声嘶力竭地在叫喊:“女伯爵,你在哪里?”
人人都认得他是古堡的总管,平时看来处事也十分有条理,可是此际,却乱成了一团。
年轻人看到这种混乱,知道自己倒不难控制局面,所以他跳上了一张桌子,高举双手,朗声道:“静一静!古堡中发生了许多怪事,有可能离去的,尽快离去,总管先生,请你安排愿意离去的客人上机!”
客人绝大多数是女伯爵的飞机接来的,这时再把他们送到最近的机场去,自然不是难事。
总管本来急得团团乱转,忽然有人出头,他大是欢喜,连忙来到了年轻人的身前,大声答应著,年轻人又道:“请你组织古堡中男女仆役。搜寻古堡的每一处,女伯爵不会去得太远,要尽快把她找出来!”
当年轻人这样说的时候,他自然而然想起女伯爵所说,在魔光的笼罩之下,那个美丽的模特儿像蜡一样地融化,而被那颗彩钻的光芒攫住吞吮了的情景--这简直是一个无法想像的情景,可是只要是听到过这种叙述的人,一想起来,就会不寒而栗!
年轻人只好尽量不去想,要是女伯爵和公主也都“像蜡一样融化了”,年轻人可以肯定,自己绝对再禁不起一次这样的打击了!
总管又大声答应著,年轻人再问:“总管先生,你对这座古堡知道多少?”总管十分骄傲地挺了挺胸:“太熟悉了,我是自小在古堡中长大的,我的父亲就是古堡的总管,那是我们家族的世袭职业!”
年轻人向他和历登作了一个手势,又示意其余的人离开女伯爵的卧室,等到所有人都离开之后,他才对神色惊疑不定的总管发问:“古堡中是不是有甚么密道?”
年轻人这个问题才一出口,副总监就啊地一声,伸手在自己的头上,重重打了一下,显然是在责怪自己何以竟没有想到这个问题。
年轻人对这个问题,也存著很大的希望,女伯爵和公主突然消失,唯一的可能,就是主卧室中有甚么密道,她们基于某种原因,躲进了密道之中!
可是,总管的回答,却令历登和年轻人失望,总管大摇其头说:“没有!没有!没有!”
年轻人仍不死心:“是绝对没有,还是据你所知没有?有没有古堡的建筑图?”
总管的神情大是犹豫,伸手在他半秃的头上,用力地搔著,迟疑地道:“我……当然没有古堡的建筑图,这古堡已有超过八百年的历史……嗯……我……是据我所知,没有甚么密道,可是我不能肯定是不是绝对没有。”
年轻人伸手在他肩头上拍了拍:“好了,请你去主持客人的解散吧!”
总管如释重负,走了出去,年轻人来回走了几步,抬头看著亮著的电灯,想起这里的电流曾莫名其妙截断的经过,他就问:“门被撞开之后,谁第一个冲进来?”
历登道:“我!一听到爆炸声,我就赶到门口,真可惜,门锁虽然被破坏了,可是门里面像是被甚么东西顶著,费了好大的动,才撞得开来。”
年轻人陡然一怔,张大了口,刹那之间,神情惊疑之极,竟连应该发出“啊”的一下惊呼声,都忘了发出来!
对准了大门,他连射了六枪,六枚子弹正确无误地破坏了大门的密码锁,又截断了警钟的线路,使他和公主可以进来。
在进来之后,发生了一件十分重要的事,就是他们在子弹射出的弹孔之中,看到了主卧室的门缝下,有彩光透射出来。
这使得他们在极度惊骇的情形下推门而入。而一进入主卧室之后,接连著所发生的事,简直如同惊涛骇浪一样,一件接著一件,令年轻人和公主,那么富有冒险生活经验的人,都不知如何应付才好。
等公主推开年轻人,年轻人撞向主卧室的门,到再破坏了主卧室的门锁,进入主卧室,发现女伯爵和公主都不见了的时候,他的注意力,就集中在寻找她们两人,并没有退到起居室去。
当他在主卧室的时候,曾听到有人在大门上敲门,接著是人声鼎沸,再接著是撞门声。
那时候,他由于发生的事太奇特,又有公主牵涉在内,关心则乱,未免不能照顾那么多,所以竟未曾想到,大门根本可以一推就开,何必又敲门又撞门?
年轻人直到这时,才想起了这一点来,自然惊讶莫名!可是副总监却不明白年轻人何以惊讶,他只是从年轻人的神态上,看出了情形有异,他就问:“有甚么不对头?你知道门锁是被谁破坏的?”
年轻人吁了一口气:“你撞门进来时,发现了何以门锁被破坏了,而门却打不开?”
历登副总监闷哼了一声:“简直不合逻辑之至,一张结实无比的橡木椅,斜顶住了门锁!”
原因真是简单到了极点!
用一张椅子,或其他东西,顶住门柄或门锁,使得在门外的人打不开门,那是一个小孩子都可以做得到的事!
而如果顶住门的物体够结实的话,的确也需要十分用力的撞击,才能把门撞开来。
可是问题来了!
问题相当多,而且怪绝。
问题之一:谁顶住了门?据副总监说,顶住门的是一张十分结实的橡木椅子,当然任何人都可以做到这一点,问题是:谁?
当时年轻人可能在主卧室中,也可能在副卧室或浴室中,总之年轻人是在那一组房间之中的某一处,而公主和女伯爵不见了,他可以肯定,那一组全属于女伯爵的卧室的地方,除了他之外,没有别人!
可是,却有人用一张沉重结实的橡木椅,顶住了门!
问题之二:这样做的目的是甚么?表面看来,用一张椅子顶住了门,目的自然是不让外面的人进来。可是在刚才的那种情形之下,为甚么不让人进来呢?
当时,没有电流,也没有灯光,年轻人的行动,全靠手中的电筒,顶上那椅子的人,自然也是在黑暗中行事的。
目的是甚么呢?阻止外面的人进来,是为了方便年轻人好在里面寻找女伯爵和公主?
还是顶上椅子的人,怕一下子外面有人冲进来发现了他?
刹那之间,年轻人心中的疑点之多,简直难以形容。副总监看出他神色有异,连声问:“有甚么不对?有甚么不对?”
年轻人没有立时回答,他又想到:这个用椅子顶住门的人,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又到哪里去了?可以设想他在门被撞破之前,也循自己离开的途径--浴室的窗子中跳了出去,可是他是怎么进来的?难道是早已在女伯爵的卧室之中的?如果是,这个人的身分又是甚么?
副总监还在问:“有甚么不对?”
年轻人陡然大声道:“甚么都不对!”
副总监却不以为忤,苦笑:“真的,甚么都不对,在这该死的古堡中,究竟发生了甚么事?”
年轻人叹了一声:“差点引发了一场世界大战,这是你我都看到的事情!”
历登副总监神色黯然,四面看看:“这古堡一定有古怪,换言之,和甚么巫术……邪魔……或诅咒……有关,现在,到了一切发作的期限!”
年轻人深深吸了一口气,低声说了一句话,副总监没有听清楚,追问了一次,可是年轻人只是摇了摇头,并没有再说一遍。
他说的那句话是:“如果是这样的话,我有法子,很容易查得出来!”
他没有说甚么,大踏步走了开去,他看到许多人搭乘各种车子到机场去,他和总管要了第二次起飞的飞机的一个座位,预定时间是在上午十时。而这时,已是快到清晨时分了,大雪已然停止--从大家兴致昂然,聚集在观景厅中,观赏大雪纷扬的美景开始,其实只是一个晚上,可是所发生的事,却令每一个人都喘不过气来。
年轻人深深地吸进了几口冰冷的空气,抓起了一把积雪,在脸上用力地擦了几下,再将挤成一团的雪,用力向外抛了开去。
这时,他的心情十分矛盾,他已经有了下一步行动的计画,可是他却难决定自己是不是应该离开古堡!
十
公主是在古堡中不见的,他难道不应该留在古堡中寻找公主。
可是他又知道,公主和女伯爵的失踪,绝不是寻常的失踪,一定和其一种极度神秘的力量有关,他甚至可以肯定,这种力量和那彩钻有关!在没有进一步的资料之前,他在古堡之中,循正常的途径寻找,不可能有结果!
他采取的是折衷的办法!决定了下一步的行动,可是在行动之前,他又来到了安普女伯爵的卧室之中。
出乎他的意料之外,历资副总监还在,一见他就道:“我知道你会再回来!”
年轻人闷哼了一声,副总监目光炯炯:“是不是公主也不见了?
”
年轻人徒然吸了一口气,并不否认:“是!我和她之间,有若干程度的心灵感应,所以我想一个人静一静,若是不是能感应到一些甚么。”
历资闷哼了一声:“我在一边虽然不出声,也会妨碍你的‘感应’?”
他在“感应”一词上加强了语气,以表示他心中的不满。年轻人却老实不客气地道:“是的,人和人之间的精神感应,十分奇妙,我还根本不能掌握,但肯定有你在一旁,我绝对做不到。”
年轻人一面说,一面作了一个“请出去”的手势。
副总监先生冷笑:“我怀疑你有没有一定要我离开的权利!”
年轻人冷冷地道:“没有,你喜欢留在这里,可以一直留下去!
”
年轻人说著,迳自向外走去,在经过历登身边的时候,历登一伸手拦住了他:“我没有恶意,只是想知道一些事情经过的真相。”
年轻人发出了一下长叹:“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一点也不知道!”
历登望了他片刻,也长叹了一声:“要是你也不知道,只怕没有人知道了!”
历资说著,经过年轻人的身边,大踏步走了开去。
历登一走,年轻人转过身来,关上了门,他不想再有人打扰他,门关上之后,又向外弹开了少许--由于门锁被破坏的缘故,年轻人自然而然顺手拉过一张椅子来,用椅背斜斜地顶在门柄上。
他才完成了这一动作,就呆了一呆。他看到一旁,有一张同样的椅子,椅背已经断裂,那当然是副总监所说的,他撞门进来时弄坏了的那张椅子了。
年轻人曾问过自己:是谁顶住了门?顶住了门的用意又是甚么?
看来,用一张椅子顶住锁坏了的门,唯一的目的,就是不让人进来!
可是,在当时的情形下,一大批人早涌进来和迟涌进来,又有甚么分别。那时,女伯爵和公主已不知所踪,他在卧室中不知所措,何以会有人在那时用椅子顶住了门!
年轻人仍然一点头绪也没有,他用手拉了拉,用椅子顶住的门不是很坚实,外面有重大的撞击,一样可以把门撞开来的。
年轻人深深吸了一口气,缓缓转过身来,在那一霎间,他深吸进来的一口气,在他体内缓缓流动,很快就转了一个周天--这是中国气功的最基本的训练方法,而气功是中国武术的重要基础,年轻人习之有素。这种真气循环的运作,不但可以使人镇定,也可以使人精神集中。
年轻人用十分矫健的步伐,走进主卧室,在中间一幅长毛地毯上坐了下来,闭上了眼睛,开始使自己的精神高度集中。
在公主和他一起自幽冥星座回来时,公主得到了一个来自幽冥星座的身体,发现这具美丽的身体具有许多异能之后,他和公主之间,曾做过许多实验。像不久之前,他和公主又发现了公主的身体,竟然有克服地心引力作用的能力,可以在半空之中,似无重状态,自在飘浮!他们也曾试验过,想看看公主的身体,是不是有思想直接交流的可能?
在经过几次试验之后,结果很令人兴奋:对年轻人来说,并不能感应到公主的思想,但是公主却可以感应到年轻人的思想达到一半。
有一次,年轻人集中力量,在凝思著阿尔卑斯山的主峰,公主在一张纸上凭感应而画著,画出了主峰的形状来!
这时,年轻人知道自己感应到公主在哪里,在想甚么的可能徵之又微,但他希望公主可以感应到自己的焦虑,至少尽可能给他一个讯号,是凶是吉!
年轻人在使自己的精神高度集中之后,呼吸也变得绵长深远,变得很慢,一呼一吸之间,隔上好久,他甚至已忘记了时间的逝去,他只是一心一意,把自己对公主的关注,想了又想,作为他这时脑部思想细胞的唯一活动。
心灵感应,或思想直接感应这种行为,到现在为止,在人类之中,还只有若干具有特异功能的人,相互之间,才能随意进行。在普通人之间,也间或会有这种情形出现,例如儿子有急难,做为父母的往往可以感应得到,只不过不能自由控制而已。
而在理论上,思想直接交流的可能性,早已确定:脑部细胞活动,有能量放射出来,既然有能量的放射,只要接收到每种讯息,加以还原,就可以知道讯号所代表的意念是甚么了。
从理论看来,简单之极!可是人类对自己身体的最重要部分脑部的研究,因十分幼稚,所以,思想直接交流才成为十分神秘的异能,有朝一日,只要突破了这一点,就必然是人类的正常功能之一,可以自由控制进行,而且不受距离的限制!
(想想看,到了这时候,“电话”这样东西,还会有甚么用处呢?)
年轻人不断地把自己的意念,通过脑部活动,化为一种讯号输送出去--这是人人在集中精神的情形下,都可以做得到的事,问题在于是不是有人有收到讯号和将之还原的能力!
年轻人相信公主有这个能力,他坚信公主在这时,已经收到了他发出的讯号,可是他却一点也没有收到回音!
或许公主早已发出了回音,可是他收不到,连最简单的一点反应也收不到。
当阳光射进房间来,照在他身上的时候,年轻人才长叹了一声,站起身,睁开眼来。
由于他长时间闭著眼,再加上大雪之后,处处积著皑皑的白雪,阳光特别灿烂夺目,使得他要半闭著眼睛,以适应强烈的光芒。
没有结果!这令他十分沮丧,他呆立了一会,走出上卧室,在起居室中又停留了片刻,移开了那张椅子,才打开门,就看到了一个人当门而立,那人不是别人,正是有透视能力的丁普生!
一看到了了普生,年轻人像是见到了救星一样,双手齐伸,抓住了他的手臂,心中一急,张大了口,竟然发不出他急于想问的问题来!
在公主和女伯爵失踪之后,他就想到,丁普生的异能,可能可以“看”到她们到了何处,可是在混乱之中,根本没有丁普生的影子。
这时,丁普生突然出现,自然令年轻人喜出望外﹔他没有问出声来,丁普生却已知道他想问甚么,他先摇了摇头:“我一听堡中的人说女伯爵失了踪,就想看看她在甚么地方,可是我看到的,只是一团彩色的光芒,夺目之极。”
年轻人大吃一惊:“那颗彩钻所发出的光芒?”
丁普生神情疑惑:“我不能肯定,可是很接近!”
年轻人神情更紧张:“那表示甚么?表示她所处的环境是一团彩光?还是她已经被那团彩光吞噬了?”
丁普生叹了一声:“我不能作出任何结论,唉,看来我的透视异能,只限于在人间进行,一旦接触到了魔界,就甚么用也没有!”
年轻人后退了一步,怔怔地望著他,丁普生又道:“刚才我在门外,就看到你在集中精神静坐,你……想和谁联络?公主也失踪了?
”
年轻人十分沮丧,伸手在自己脸上,重重抚摸了一下,点了点头。
丁普生叹了声:“我想也是,所以,刚才我也曾集中力量,希望看到公主!”
年轻人不由自主声音发颤:“你看到了甚么?也是看到了一蓬彩光?”
丁普生呆了一呆,避开了年轻人的目光,才道:“不是,我看到的……只是一片浓稠的血红……我认为那是一片魔光……红得就像是才从身体中涌出来的鲜血一样,红得可怕!”
年轻人只感到阵阵寒意袭来,他没有问丁普生那是甚么意思,因为问了,丁普生也必然回答说不知道!而他自己又无法假设那是一种甚么情景。
在他发怔间,丁普生又道:“客人全都走光了,仆人也走了一大半,派来的警方人员也都聚在一起,不敢单独行动,他们私议的说法,倒和我的看法一样。”
丁普生讲到这里,顿了一顿,神情变得严肃之极,声音也十分低沉:“嗯,这古堡和魔界有联系,一定有其一个通道,可以直通魔界!年,我知道你不肯干休,可是……可是……”
他说到这里,苍白的脸上在隐隐冒著汗,再也说不下去。看来他本来是想劝年轻人离开古堡,不要再追究下去的,可是又明知公主在这里失了踪,年轻人必然不肯干休,所以才没有说下去。
年轻人这时,也只觉得脑中嗡嗡直响,他失声问道:“所谓魔界,是甚么?”丁普生摊开双手:“在古堡中发生的一切怪事,都是邪魔的力量在运行,发出邪魔的力量所在,就是魔界!”
“魔界”是一个人人都很熟悉的名词,可是要具体地说出它是甚么来,只怕也没有人说得出,丁普生在作了这样的剖析之后,连他自己都在怀疑,所以他又反问了一句:“是不是可以这样说?”
年轻人十分明白丁普生的心情,所以并没有取笑他,反倒向他要求:“以你的特异能力,可以知道……魔界和这古堡的关系?例如通向魔界的通道的位置?”
丁普生现出十分迷惑的神情,双眼半闭半开,过了约莫一分钟,他笔直地向前走,几乎撞在年轻人的身上。年轻人让他向前走,又跟在他的后面,转眼间来到了主卧室的浴室之中。这时候,年轻人的心中十分紧张,因为丁普生的行动,是跟著他那个问题而来的。
那么,要是丁普生忽然伸手一指,说那里就是走向魔界的通道,年轻人是不是应该立即闯向魔界去?
丁普生不能看到公主在甚么地方,可是当他想著公主的时候,却看到了血一样浓的红色魔光,那么,是不是表示公主已陷身在魔界之中了呢?
年轻人不由自主双手紧握著拳,等候丁普生进一步的行动。
丁普生在进了浴室之后,站在浴室的中心,一动不动,神情越来越疑惑。
这间浴室,十分宽阔,自然也极尽豪华之能事,水流喷射按摩浴池,至少可以供八个人同时舒服地躺在其中,大理石的天使雕像在浴池的四角,供应冷水或热水。有一列墙,全是镜子,地下的大理石下有发热线,好使赤足踏上去,有舒适的温暖感。卫生设备则在浴室的另一角,用半透明的玻璃隔开著。
丁普生站著,一动不动,年轻人在那片刻间,一面焦急地等待,一面各种各样的思绪,纷至沓来。他首先想到的是:女伯爵一定花了不少时间和金钱,来改建这座古堡,这才使得所有的房间,都附有浴室和现代化的卫生设备。
(任何欧洲历史上的古堡或宫殿,都没有这样的卫生设备,华丽宏伟如法国的凡尔赛宫,都没有例外。)(听来好像很杀风景,但却是事实。)要为一百多间房间都加建卫生设备,女伯爵一定花了不少钱,更难得的是这种改建工程,居然没有破坏古堡原来的外型!
年轻人正在想著,忽然听得丁普生先生发出了一下十分怪异的声音,双眼睁得极大,神情骇然之极,年轻人知道一定有甚么事发生了,他扬起手来,还没有说话,丁普生突然双手紧掩住了脸,转身向外,飞奔而出。他双手掩住了脸,自然看不到眼前的情形,所以飞奔而出之际,又几乎撞在年轻人的身上。当他在年轻人的身边擦身而过时,年轻人一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臂。可是,丁普生却以超乎年轻人想像之外的大气力,用力一挣,同时,声音嘶哑,发出了可怕的一下呼叫声:“放开我!”
虽然这样,年轻人亦是不会就那么样放手的,可是刹那之间,他看到紧掩著脸的丁普生的双手的指缝之中,有鲜血正在渗出来!
丁普生的手十分苍白,所以,渗出来的血看来也就格外鲜明,怵日之极!
年轻人在刹那间,心中所受到的震撼,真是难以形容,以致他不由自主松开了手,丁普生又快又踉跄,一下子就到了主卧室之中。
年轻人一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也嘶哑而可怕,他用尽力气在叫:“甚么事?发生了甚么事?”
随著他的叫声,丁普主已经冲到了主卧室的门口,看样子,还要向外冲去,年轻人再大叫:“甚么事?”
这一下大叫声,连他自己都吓了一跳,丁普生陡然在门口站定,身子发著抖,转过身来。
当他转过身来时,他的双手仍然掩在脸上,自他指缝中渗出来的鲜血更多。
年轻人急忙向前跨出了一步,可是就在这时,丁普生陡然放下了双手来。年轻人的第二步已经跨出,可是一看到眼前的情景,他提起了的脚,再也放不下来,竟然就那样悬空僵硬!
他看到的情景,太可怕了!
丁普生放下双手时,手掌向外略翻,掌上全是鲜血,已经够可怖的了,可是比较起他脸上的情形来,却好了不知多少!
丁普生双手一放开,年轻人才看到鲜血来自甚么地方,来自丁普生的双眼!
丁普生的一双眼睛--这时候,已经根本不是眼睛,只是两个血洞,看来深不可测的血洞,浓稠的、鲜红的血,正从这两个血洞涌出来!
丁普生的眼睛!他那双具有特异能力,可以透视的眼睛,竟然成了两个血洞!
随著丁普生的喉间所发出的可怕的叫声,受到巨大震栗的年轻人,也不由自主发出充满恐惧的叫声来。
接著,丁普生疾转过身去,他转身的动作极快,以致自两个血洞中的血,喷洒了出来。
这时候,年轻人的一只脚,仍然没有落地,才转过了身的丁普生,以极快的速度向外奔了开去。年轻人又大叫了一声他根本不知道自己为甚么要大叫,那只能说是人在极度的惊恐之下,自然而然的一种反应。
虽然他不是普通人,但是当恐惧达到了一定的程度时,人的反应总是一样的。
他一面叫,一面又回头向浴室望了一眼,事故是在浴室中发生的,而浴室中,有一股力量,使丁普生受到了严重的伤害!
那股力量毫无形迹,因为年轻人一直就在丁普生的身边,在他甚么也没法看到,甚么也没有感觉到的情形之下,丁普生的一双眼睛,就已经成了两个血洞!年轻人虽然惊恐之极,甚至不由自主在自己的双眼之上,按了一下--丁普生在刹那之间可以受到这样的伤害,他自然也可以成为受害者!他实在有点难以想像自己的一对眼睛成了血洞之后的可怕情形。
当然,这一切的惊恐,在实际上,都没有阻碍年轻人的行动,年轻人像猎豹一样,窜了出去,速度显然不在丁普生之下。
可是,当年轻人追上去,一出了起居室的门,就不见了丁普生的踪影,只见到几个仆人,身子发抖,站在走廊之中,而那个半秃的总管,则跪在地上,用可怕的声音在嘶叫:“天……不论是甚么神,求求你,别在这里施展你的法力,求求你别再制造恐怖了!”
他的声音,听来令人毛发直竖,可怖之至。年轻人心知那一定是双眼鲜血直冒的丁普生奔出去时,恰好被总管及仆人迎面撞到的缘故。
年轻人继续向前追,一面叫著丁普生的名字。古堡中这时,已只有极少的人,所以他的叫声听来空洞而有回响,那种情形,和一日夜之前这古堡中的热闹情形相比,简直一天一地。
一直追到了走廊的转角处,还没有见到丁普生。年轻人实在难以想像,一个双眼已经变成血洞的人,何以行动还会如此迅速!
古堡中的走廊,迂回曲折,丁普生显然已丧失了视力,他能奔到甚么地方去?
年轻人又奔出了一条走廊,在一个分开两岔的口子上,停了一停,又大叫:“丁普生!”
年轻人的叫声,在面前的两条走廊都引起了回音,正当他准备随便选择其中的一条,再追上去时,在左边的那条走廊上,忽然走出一个矮胖子来,那矮胖子约莫三十来岁,样子十分滑稽,又胖又圆的脸,下颏打著摺,在走动之际,胖肉在抖动。别看他胖,动作却十分敏捷,一下子就来到了年轻人的面前,伸手作了一个阻止年轻人继续前进的手势,用十分粗哑的声音道:“不必追了,他已经由同伴接了去!”
年轻人陡地怔了一怔,怎么也想不起曾在这古堡之中,见过这个矮胖子来,而且,矮胖子所说的话,也有点莫名其妙。
所以,他不客气地问:“你说甚么?”
矮胖子说话的时候,动作十分夸张,指手划脚:“丁普生是我们的会员,他有了意外,自然会得到自己人的照顾,请你放心!”
年轻人“啊”地一声,对了,丁普生是非人协会的会员!这个协会收取会员的资格严格之极,而这个矮胖子这样说,表示他也是非人协会的会员了。
年轻人失声道:“非人协会全体会员都来了!”
矮胖子笑了起来:“当然不,丁普生和我们联络,我们才赶到!
”
他说著,又伸出双手来,同年轻人虚推了一下,表示请年轻人不要再向前,然后,又向走廊的一个窗口,指了一指,他自己则迅速后退。
年轻人向他所指的窗口看去,窗外是一片空地,积雪甚深,有两串脚印,再一抬头,看到有一个人,扶著高而瘦的丁普生,正走向一架样子十分古怪,看来形同一只蜘蛛也似的直升机。两个人都只能见到背影,一转眼间,那矮胖子也奔了过去,还和年轻人挥了一下手,三个人一起登上了那架直升机,立时腾空而起,速度极快,转眼之间便已不见。年轻人呆立在窗前,他知道,丁普生既然被非人协会的成员接走,一定会受到十分妥善的照顾,可是疑问也更多:非人协会之中有的是奇才异能之士,为甚么连丁普生如何受到伤害都不问,就这样离去。
十一
年轻人又想到,非人协会是不是有可能早知道丁普生会受到伤害呢?
(关于丁普生所受的伤害,日后,年轻人才知道有意料之外的发展,有关日后的事,放在后面再提。)年轻人过了好久,才缓缓转过身来,在空空洞洞的古堡之中,竟不知如何是好!就算没有丁普生的猝然受伤,事情已经怪异之至,如今丁普生双眼成了血洞。当时年轻人就在旁边,竟然甚么也没有觉察到!有没有觉察,年轻人知道那并不是问题的重点,重点是:必然有这种力量的存在!
年轻人感到了遍体生寒,曾有哲人说:看不见的敌人最可怕--这句话,作为象徵性的说法,已经足以令人不寒而栗,而如今,看不见的敌人,却是一种实实在在的情形,看不见的敌人,无形无迹,随时可以对人加以暗算,根本令人无法提防!
年轻人进一步想到的是:公主是不是已经中了这种无形敌人的暗算?
他双手紧握著拳,直握到指节骨发出“格格”的声响,思绪紊乱之极,有著丰富冒险生活经历的传奇人物年轻人,这时竟然一筹莫展,不知如何才好!他知道,首要的事,自然先把公主找出来,至少弄清楚她现在的处境如何!可是,又怎样能和她取得联络呢?
年轻人无意义地挥著手,古堡之中,在聚集著许多宾客之际,只觉得热闹喧哗,可是这时在一连串的怪事之后,整座古堡,人去楼空,变得空空洞洞,置身其中,年轻人的感觉,就像自己处身在一头巨大的怪兽的胃部一样--不知甚么时候,消化液一涌过来,就可以把他消化得无影无踪!年轻人知道自己何以会思绪如此紊乱,他实在不愿意承认这一点,可是又不愿自己再欺骗自己,他感到害怕、恐惧!
不知为了甚么,他实在感到恐惧:这种恐惧,在怪事一开始发生时就已存在,而且在一点一点加深,以致在公主失踪之后,他变得极其无措,甚至想过要离开古堡!
而这种恐惧,在丁普生的双眼突然变成血洞之后,更是到达顶点,所以才会令他呆立著,不知如何才好!
年轻人也知道,自己若是克服不了这种恐惧感,他就会丧失继续作战的勇气。
虽然他甚至不知道自己作战的对象是甚么(这也是令他产生恐惧的原因之一),魔界的魔光,看不见的敌人,总之是一股神秘莫测的力量,使他震栗,使他害怕。只要在敌人面前感到害怕,那就再也不能取胜,这是最简单的道理!
年轻人感到了一股窒息,他大口吸了几口气,才有了初步对抗恐惧的办法:在那里到达恐惧的顶点,就再到那地方去!
那地方是女伯爵卧房的浴室,丁普生在那里受到了伤害,年轻人知道自己的内心之中,对这地方充满了恐惧,也正因为如此,要克服恐惧,就得到那地方去!
而且,女伯爵和公主,都是在卧室中消失的,到那浴室去,也有一定的积极意义。
年轻人再度吸气,勉力镇定心神,缓缓转过身去,这时,古堡总管和几十个男女仆人,都神色惊惶地聚集在一起,总管身子发著抖,向年轻人走过来,十分恭敬地问:“我们可以离去?先生,我们可以离去?”
年轻人本来想说他并不是古堡的主人,无权决定他们的去留,可是他继而一想,在这种非常时期,连自己都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何况是他们?
所以他的回答是:“当然可以!”他还补充了一句:“如果将来女伯爵追究,我负责!”
总管和那些男女仆人都发出呼叫声--虽然是欢呼,但听起来,却更像惊呼。而且都争先恐后地散开去。
年轻人感到古堡更空洞,自然也更神秘,他甚至每跨前一步,都像是听到自己的脚步声所带起的回声。
当他来到女伯爵卧室的门外之际,他停了一停,望著那扇门。那扇门,曾在被他破坏之后,又不知被甚么人用椅子顶住,而当时年轻人绝未曾觉察有甚么人在!一想到这一点,年轻人又不禁感到了一股寒意,他用力一挥手,大声叫:“我知道你在这里,你不现身,我也知道你在这里,你,或者是你们!”
年轻人大踏步踏进门去,这时,他的情绪变得十分激动,指著自己的双眼:“你们也可以伤害我,使我的眼睛变成两个深洞!”
他在那时,心中的恐惧感,反倒在渐渐消失--人当把一切都豁出去的时候,胆量就会壮大,年轻人知道自己必须和看不见的敌人作战,就一定要有勇气,也只有在不再顾忌的情形下,才会有勇气!
他一面叫嚷著,一面已走进了主卧室,然后,他又踏进了浴室。
浴室看来只是一间豪华的浴室,但是年轻人明白,丁普生曾说,这座古堡和魔界有著联系,这间浴室就一定是和魔界联系的一个据点!女伯爵和公主,可能就是经由这里消失的!而这个据点的中心位置,也就有可能是丁普生刚才所站立的地方!丁普生就在那地方双眼喷血的!年轻人还记得,那地方恰好是粉红色大理石砌成的一朵荷花,年轻人先盯著看了片刻,才接连跨了两步接近它。这时,他只要再跨前一步,就可以踏足在那朵荷花之上了!也就在这时候,他听到了女伯爵的声音。
(实在不能说是“听到”的,他只是感到了女伯爵在失声叫著。
)
(由于人类在进化的过程中,一直习惯于使用听觉器官来捕捉声音,所以对于脑部直接感到声音的那种情形,并没有很好的语言或文字去表达。)
(其实,这种直接感到声音的情形,并非不罕见,很多诚心的教徒,在祷告时,都可以感到神的声音。)女伯爵在叫的是:“叫他别再跨向前!”
年轻人徒然怔了一怔,提起的脚僵在半空。女伯爵显然是在警告他,可是却又想通过另外一个人来对他发出警告。那另外一个人是谁?年轻人心头狂跳了起来,脱口便叫:“公主!”他才一叫出口,就又感到了公主的声音:“他是不是跨向前来,由他自己决定!”年轻人心跳更剧,不由自主又发出了一下呼叫声。公主拒绝了女伯爵的“命令”,年轻人可以十分明显地感到公主在鼓励他跨向前,这是凭藉他和公主生死与共的感情得到的直觉!
年轻人不知道向前再跨出一步,踏在那朵荷花上,在丁普生曾受伤的地方,自己会遭遇甚么?也不知道何以公主和女伯爵看来像是处在敌对的地位。既然公主有鼓励他跨向前去的意思,他就跨向前去!
年轻人心中大叫了一声:“公主,我来了?”
(他相信自己虽然实际上并没有叫出声音来,但是他脑部活动,必然已把他的这句话,化成讯号输送了出去,公主也必然可以接收得到。)
(公主接收到讯号之后的感觉,都是感到听到了他的声音!)他的右足先踏上了那朵由美丽的粉红大理石砌成的荷花,左脚跟了上去。他知道必然会有事发生,可是也未曾料到,事情会来得那么快。
立即地,他眼前一暗--不是一暗,而是一切在忽然之间改变了给人的错觉。实际上,他眼睛所看出来的一切,都是红色,不是红色的甚么具体的形象,而只是红色。人在水中,若是睁开眼来,所看到的,只是水的颜色,这时他的情形也是一样。
他就像是在刹那之间,整个人的身子,都沉入了一大片无边无涯的红色的水中!
那么浓和鲜红,自然他的身边没有水,可是他甚至闻到了由那么浓稠的红色所带来的联想:血腥味!所以他立刻想到的,是两个字:魔光!
魔光已整个笼罩住了他!他所站的这个点,果然是和魔界相通的据点!
年轻人并没有任何感觉感到自己的身子有过任何移动,他也不想闭上眼睛,虽然在这种血一样的光芒笼罩之下,不但使人心悸,而且,生理上也十分不舒服!
他竭力想在红色的血光中,寻找出公主来,可是却甚么也看不到,不论他多么努力,他都只能看到红色,红色之中、红色之外,都只是红色,没有别的东西!
年轻人又在心中大叫:“公主,我来了!”他一面叫,一面又看著,在他的右边,很远很远的地方,好像有一团彩色的光芒在闪耀,那是那颗彩钻的光芒,年轻人想向那团影光奔过去,可是他整个人,却像是完全没有任何力量,根本不能移动。
年轻人完全无法想像自己是处在一个甚么样的境地之中,他唯一知道的是,自己必须反抗,必须首先令自己能够行动。
年轻人迸发了全身所有的气力,集中在双腿上,终于,他可以十分艰难地挪动脚步了,跨出一步,就像是举重选手破了一次纪录一样,要用尽全身的气力。
方跨出了两步,年轻人整个人都像是虚脱了一样,他实在再没有气力跨向前了,他为自己感到难过:怎么那样没有用!
可是也就在这时,他又“听”到了一连串急促的交谈声,他感到的声音十分尖锐,令人产生一种十分不舒服的感觉!
他“听”到的是至少有好几个人在叫:“这个人是甚么人?怎么他还能行动?”
又有人在叫:“他实在是一个普通的地球人,何以他能在魔光的笼罩下行动?”
接著,又是许多惊讶的话,都在奇怪何以年轻人在红色的光芒之中,还能移动!
这使年轻人知道,自己不用难过,自己虽然用尽了全身的气力,只是跨出了两步,但是那两步,一定是历史性的两步,是以前从来没有人做得到的!自己的行动,至少已叫那些看不见的敌人,知道了地球人的能力,在他们的估计之外!
年轻人实在不想再用尽气力跨出一步,因为他实在没有法子做得到了,他咬紧了牙关,把全身的筋络肌肉,绷得像是就快要断裂的弦,可是无论他如何努力,他的脚,再也离不开地面,那团彩光,他还可以看得见,可是那却是再也不能到达的一个目的地。
年轻人知道自己再这样努力下去,很可能会因为脱力而死亡。但是他仍然坚持著要在看不见的敌人之前,表现出一个地球人不屈服的气概来!他知道那些看不见的敌人可以看得到他,不然也不会对他的行动,有那么多的惊讶和评论了,虽然那些评论,有许多并不十分中听,竟然把他,地球上最高级的生物,和昆虫相互比较。但是他在听了那些评论之后,却又不能不由衷地感到,自己做为一个人,在许多体能方面,的确及不上昆虫。
他感到的声音,有如下的一段:“他刚才每迈出一步,他需要付出多少能量?”
“那年轻人几乎是一个自身体所能产生的能量,是正常人的两千倍,他有这样的活动能力,已经接近工蚁了!”
“可是他是个不折不扣的地球人!”
“是的,这证明地球人的体能,有著极深厚的潜在力量,未曾发挥出来。”
“地球人之所以会这样,难道--也是我们……”
“嘿嘿,可千万别那么说,我们可没有在这方面下过暗算,不过也很难说,可能……”
当时,年轻人筋疲力尽,脑中全是由于过度用力所造成的轰轰声,而且再接下去的话,他又不是很能理解,又觉得十分模糊,所以他没有法子再追踪下去,他只是知道,刚才自己迈出的两步,非同小可,是地球人体能发挥的极致。
当时,他努力喘了几口气,视线仍然盯著那团彩光,却看到彩光之中,依稀有一个人影,正在努力挣扎向前奔过来。
那团彩光只不过拳头大小,光芒在一片血红色之中,依然十分强烈,想从彩光中奔出来的人影呈深黑色,在那么奇异的光芒之中,那种深黑色,看来比绚丽的色彩,还要夺目。
他看到那人影在拳头大的彩光中挣扎,双臂挥舞,身形耸动,衣袂飞扬,虽然看来小得只有五公分上下,可是形态生动之极,而且熟悉无比!
年轻人陡然变了极度的悸动,他张口大叫:“黑纱!公主!”
与此同时,他奋力用尽最后的一分气力,企图向前扑出去,迎向公主。
他既然在身形动态上认出了那是公主,这向前一扑之势,自然也尽了他所能尽的最后一分气力。他无法知道自己是不是成功,因为就在感觉上,他奋力向前扑出去之际,他已丧失了一切知觉--不,不是丧失了一切知觉,而是产生了一种十分微妙的感觉,随著他那一扑,他像是在那一刹那间,摆脱了一切重量,陡然变得轻若无物,而且,以极高的速度移向前,正是向著那团彩光激射而出!
年轻人如果是第一次有这样的经历,他一定不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可是这种情形,对年轻人来说,已不是第一次了。
若干时日之前,当他要去幽灵星座,拯救被囚禁在那里的公主的灵魂之时,他必须以自己的灵魂去犯险,他的好朋友原振侠医生,毅然答应舍身相助--那是真正的“舍身”,原振侠医生和年轻人,都必须舍弃原来的身体,用灵魂的形式,超越空间,到达幽灵星座。
那次行动的结果,虽然神秘莫名,但结果十分成功,也使年轻人有了一次灵魂离开身体的经验,就像现在一样!所以,他感到自己在激射向前去时,他知道,自己卸下的一切重责,就是自己的身体,现在,自己正以灵魂的形式在前进!
人的灵魂,是甚么形式,即使是灵魂本身也不知道,当然没有形体,不能像自己的身体一样,在镜子中看得到自己。
年轻人自然也知道,一般人绝不能做到灵魂自由自在地离体和归体,要做到这一点,他需有特别的际遇,像公主,她的身体来自幽灵星座,可以有灵魂由意志离开回来的能力,(不过公主也未能充分利用这个能力),又像历史记载一些修炼成功的人,当依法修炼到了一定程度的时候,灵魂(元神)也能够自由在身体中出入。年轻人知道自己两者都不是,只是一个普通人,而对一个普通人来说,在某种情形下,灵魂忽然不受控制地离体而去,而又无法再回到身体之中,这种现象听来有点突兀,但实际上普通之极,几乎人人都无可避免,总会有这种现象出现的一天。
这种现象,有一个十分怵目惊心的专门名词:死亡!
年轻人知道自己的灵魂如果不能回到身体中去,那么他已经死了!奇怪的是,这时年轻人一点也没有死亡的恐惧,他甚至回头看一眼,看在血红魔光笼罩下的自己的身体,现在是甚么情形。
(灵魂是一束思想记忆,有一切感觉的能力,可是又没有形体,所以,如果年轻人真的在急速的前进之中,回头看了,尽管他一定可以看得到景象,但是那一定也有别于在有形体的时候用眼睛来看。)(这种情形,由于不是人类在日常生活中常会发生的事,所以人类的语言文字,都无法十分精确地表达,只好尽量照实写,然后,自然还要各人凭藉自己的想像力去补充!若是想像力不足,自然难免不明所以,这是十分无可奈何的事。)年轻人感到自己的身子在激射向前,他看到彩光中的那个小小的,本来在飞舞挣扎著的人影,也徒然停下了来。
在那一霎间,年轻人十分清楚地知道,就像知道二加二等于四一样清楚,或者说,就像看到一样的清楚:不但是他在迅速接近公主,而且,公主也在迅速接近他,就像是两个迎面急奔过来的人一样,而他们这时的情形,是不知在一个甚么空间之中,两个正在迅速接近的灵魂?
一转念之间,年轻人和公主就都已经变成了静止的状态之中。
两个没有形体的灵魂,他们的身体不知道留在甚么地方,但是他们的思想交流,完全和有形体的时候一样。这情形,有点像人在做梦--人的身体睡在床上,可是梦境之中出现的可以是任何环境,也可以见到任何人,进行任何活动!年轻人和公主相拥,拥得极紧。
(以下的故事所描述,全是年轻人和公主的感觉,十分奇特。如果不喜欢这种太奇妙的情形,就当他们两个人有身体好了。)年轻人十分激动:“究竟我们现在的处境怎样?”
这是需要首先弄清楚的事,公主的声音听来紧张:“年,我们都离魂了?”
年轻人道:“是,我相信,在这里,我们只能以灵魂的形式相会,我们的身体根本不能动,造成这种处境的力量是甚么?”
公主低声:“魔!”
年轻人有点焦躁:“甚么是魔?”
公主再低叹:“人类对于魔,应该绝不陌生,魔对人进行的暗算,几乎在人类一开始有文明的时候,就已经开始了!”
年轻人有点不明白,喃喃地重复著公主所说的那几句话,然后若有所悟,可是又无法明明白白地表达出来。
公主在继续著:“人类其实也早已发觉了魔的暗算,几个伟大的先知,创造了宗教,号召人类和魔作争斗,魔由心生,魔的暗算深入人心,使人心变得败坏险恶,先知曾说:人心比万物更诡诈,那是被魔暗算之后的人心,人的心,本来不是那样的!”
年轻人感到无比的苦涩:“我们现在是在魔界?”
公主长叹:“是,我们在魔界,这是另一个空间,是这种力量的世界,这种力量无形无迹,如果他们有了形迹,我想几乎可以是任何形状,那颗彩钻,就是形体的形状之一,有著无比的魔力,外人一见,就著了魔,做出不是本愿的事情来!”
年轻人“啊”地一声:“你一见,就想把它据为己有,那就不是你自己了!”
公主的话渐渐变得急促:“魔界和人间有时间上的联系,不知每隔多少年,就有一次,那是魔界大开的日子,在这段时间之中,有一个据点,可以人间魔界相通,魔界中的魔,就到人间周游,一面再加暗算,一面也欣赏自己多少年来暗算的成绩,他们还可以说是成绩斐然,把人类暗算成现在这样子!”
年轻人缓缓地道:“也不是每一个人都中了魔的暗算?”
公主的声音听来不疾不徐:“没有中魔的暗算的人,都中了‘中了暗算的人’的暗算?”
公主的话转来好像很不顺口,可是多念几遍,自然会顺口,而且也可以明白那是甚么样的一种情形,人类历史上太多这种事了!好人被坏人暗算,忠的被奸的暗算,正的被邪的暗算,没有中魔的暗算的人,都中了“中了魔的暗算的人”暗算!
十二
直接的和间接的,没有人可以逃得脱魔的暗算!
这股被称为“魔”的力量,不知是甚么时候来的,不知自何而来,长远以来,自有人类文明开始,他们的暗算,就和人类的文明并存!
年轻人的心情恶劣之极。
“有甚么目的?他们这样暗算人类,有甚么目的?他们算不算是一种生命?任何生命,都有生命的目的,他们这样做,有甚么目的呢?”年轻人说。公主苦笑:“细菌杀人,又有甚么目的?”
年轻人叫:“繁殖,不断地繁殖,就是某些生命的唯一目的。”
公主又问:“那么,癌细胞呢?这种细胞无法离开它蔓延者的身体,一个人被它害死了,它们自己也归于死亡,这又是甚么目的?”
年轻人立即回答:“在蔓延的过程中,它们有了繁殖的目的,虽然短暂,最后同归于尽,但那正是癌细胞的生命目的?”
公主的声音十分低沉:“那种魔的力量,也是一种生命?”
年轻人不由自主喘著气:“当然是,我刚才甚至还听到过他们的声音!他们提及地球人的身体的潜能,提及--”
他讲到这里,陡然停了下来。
在他听到那一些对话的时候,他还不是十分听得懂,有不少令他不明白之处,可是这时,他和公主又交流了意见,他对那些对话的内容,自然也增进了了解。
对话提到了人体的潜能全被埋没著,没有得到释放,这种古怪的情形,也可能和他们的暗算有关,由于中了暗算,所以地球人才无法充分发挥自己的能力!无论是智力或是体力,地球人在暗算之下,都变成了白痴!
那当然大大阻慢了地球人的进化,是不是被指为“魔”的目的,就是阻止地球人的进化?
如果地球人的心灵,不是被魔的侵入,而变得如此丑恶,地球人的行为,就不会是纠缠不清的那种纷争--谁都知道这种纷争使得文明倒退,黑暗来临!
年轻人在这时候,他的那种愤慨的感觉,使得他自己感到像是一团火。
火也是无形无体的,可是却有著摧毁一切的力量。
他感到自己像是一团烈火,也感到公主也化成了一团烈火,两团烈火合并在一起,他们都不知道自己能发出甚么力量来。一切全是无形无体的,邪恶的魔力,正义的烈火,一切都是那么抽象,可是在抽象的概念之中,又有具体的事实在进行。
年轻人和公主,都觉得自己和对方已合而为一,使得烈火发出的力量更大。
事后,年轻人和公主回忆这一个经过,仍然不能有十分具体的解释,他们的灵魂相聚,灵魂是人的思想记忆束,自然可以不断产生思想,而人的思想以一种能量的方式传达发射,自然有一定的能力和作用。
他们的分析是:当时,他们都由于知道了自有人类历史以来,人类就遭受著魔的暗算,暗算的手段,卑鄙之至。这使得他们都感到无比的愤怒,愤怒成为一种能量发射出去,和魔的力量相对抗。
他们不敢说自己在这种力量的对抗之中取得了胜利,但是必然有两种力量的交锋,这一点可以肯定,因为当时,就在他们感到自己像是一团熊熊燃烧著的烈火,而且接近爆炸时,一切突然有了改变。
先是他们陡然感到了一片强烈之极的血红色的光芒,徒然闪了一下--他们相遇的时候,由于过度的兴奋,根本没有留意到环境--这又是十分难以解释的一种情形,灵魂凭甚么去认识环境呢?他既然一切感觉都保存著,自然也会感到周遭的情形。
那时,他们好像是在一片黑暗,或是一片灰蒙蒙的境地之中,然后,就忽然是红光一闪,在红光一闪的那一霎间,他们感到和对方倏然分开了。
他们都曾张口大叫,只叫了一声,红光重现,年轻人首先觉得,自己又回到了身体之中,因为那种异常沉重的负担,又使他感到了疲累,而且,身子也没有移动的可能。
年轻人不在乎自己的灵魂是不是回到身体之中,他在乎的只是能不能跟公主在一起!
他又大叫,仍然未曾听到自己发出的声音,可是在这时侯,他却听到了另一个听来尖厉之极的呼叫声,那是女伯爵的呼叫声:“带我出去!”
那一下呼叫声,骇人之极,听了之后,使得年轻人全身震动。
也就在那一霎间,红光消失--突然之间,年轻人不知道发生了甚么事,眼前的一切,十分正常而又十分不正常,十分熟悉而又十分陌生:他仍然在浴室之中,好端端地站在地上,所站的位置,正是大理石砌成的那朵荷花之上!
才从那么可怕的经历之中,忽然一下子又回到了再平常不过的环境之中,就令人产生不知道是梦醒了,还是进入了一个新梦境的感觉。
年轻人也立即看到了公主,公主正以一个十分怪异的姿势,蹲在他的右边伸手可及之处。
公主身子蹲著,可是却伸出右手,向著地上,看起来,像是她想在地上拾起甚么东西来,可是在她面前的地上,却又空无一物。
而且,看她的神情和动作,都像是她正在用力,努力在把手伸出去。再接下去,年轻人所看到的情形,更令他骇异莫名!
他看到,公主的手,竟然没入了地下!伸进了地下所铺的大理石之中!
他张口叫了一声:“公主!”
公主像是完全没有听到一样,这时,她的手没入地下,已经没到了小臂,到了臂弯处,也就是说,她的小臂和手掌,已经伸进了地里。
那情形,看来怪异莫名,年轻人无法肯定那是甚么现象,他自然而然想到的是:那是公主的身体的特异能力的一部分!
(确然有极少数的有特异能力的人,可以使自己的身体穿越固体,看来没有甚么东西可以阻挡他们。)公主的小臂,整个没入了大理石铺成的地下,这情形已经怪极,可是接下来的发展,更是怪异,公主显然是用力在向外拉著,像是想把甚么东西从地下拉出来一样。
一看到这种情形,年轻人最自然的反应,是向前跨出一步,好去助她一臂之力。
但年轻人的身子才一动,公主的左手扬起来,同他作了一个手势,示意他站在原地别动。由于眼前的一切实在太怪异,以年轻人的经历而言,也无法确切知道发生了甚么事,所以他也不敢轻举妄动,立时留在原地。
他看到公主更用力,而且,没入地面的手臂,也正在慢慢向上升起,不一会,连手腕也现了出来,再接著,就是公主的手。公主的手,抓著另一只手,两只手紧紧抓在一起,那另一只手看来很丰腴,本来应该很白的,但由于太出力了,看来表现一种怪异的青色。那是一只手上,戴著好几枚戒指,宝光闪闪。年轻人一看就认出了,那是女伯爵的手!
看样子,像是有一股大力量正把女伯爵往下扯,而公主则正在尽一切力量要把女伯爵拉出来!
刹那之间,年轻人完全明白发生的是甚么事情了!
他首先想起刚才听到的女伯爵的一下尖厉的叫声:“带我出来!
”
就在那一霎间,他的灵魂离开了魔界,突破了空间的限制,回到了人间,进入了身体。公主的情形一定和年轻人一样,可是女伯爵却还留在魔界,现在,公主就是要把女伯爵从魔界中拉回人间来。
公主的手臂,并不是没入了大理石之中,而是一下子突破了魔界大开的据点,从人间伸进了魔界,要把陷在魔界中的女伯爵拉出来!
公主身处在魔界和人间之中!
她这时的行动,自然危险之极!
她想把女伯爵自魔界之中拉出来(已经拉出了一只手,情景诡异之极),也就有可能反被女伯爵拉进魔界去!
年轻人虽然不太明白自己和她刚才陷身魔界之中是如何脱难的,但是他也知道,自己和公主,不会有在魔界中自由来去的能力,若是公主再次陷身魔界之中,结果会怎样,谁也不知道!
一想到这一点,年轻人自然焦急无比,他于是想也俯身,抓住女伯爵的手腕想和公主一起合力把她拉出来,可是,他又怕自己贸然的行动,反倒误了事!
就在他一个犹豫之间,他看到公主的手,和女伯爵的手,像是正在角力,女伯爵已整个被齐腕拉出来的手,一下子又陷了回去,连公主的手,也被拉进去了一半!
年轻人在这时,不由自主发出了一下呼叫声来。
公主的喉间,发出了一下古怪的声音,俏脸胀得通红,用尽气力,向后一拉,再把女伯爵的手,拉出了一半来。
然而,就在这时候,像是另有一股力量,在魔界方面,加入了争夺,女伯爵的手指,在公主的手中,渐渐滑脱,慢慢向下落去。
终于,两个人的手分开,女伯爵的手向上略伸了一下,就立即沉下去,看不见了。
就像是沉进了水中一样。在那一霎间,年轻人像是依稀听到了一下惨叫声,自不知多么遥远的地方,传了过来。虽然听起来若有若无,可是也令人遍体生寒!
公主仍然蹲著,喘著气,她由于刚才极度用力,脸仍然绯红,而且有汗水自她的鼻尖向下滴著,一滴一滴,落在大理石上。
落到第四滴汗珠时,年轻人也俯身下来,用手指抹去了公主鼻尖上的汗珠。
公主抬起头来,神情黯然,望著年轻人,声音十分疲倦:“魔界的门关了!”
年轻人十分骇然:“刚才我们的灵魂在魔界中出窍,是甚么力量使我们突围而出的?”
公主的神情也一片惘然:“不知道,刚才,我只觉得我们两人,心意一致,对魔界的暗算,愤慨无比,是不是由此而产生了一种力量,使得我们重回人间?女伯爵或许就是因为没有这种力量,所以了陷身在魔界之中。”
年轻人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人类的先圣先贤,早就有过箴言,正必然胜邪,人的思想之中,要是充满了正义之气,自自然然邪恶的恶念,不能共存,邪始终不能胜正,问题只在于人喜欢邪,不喜欢正!”
公主默然片刻,慢慢站起身来,年轻人也跟著站起来。
公主轻轻靠在他的身边,年轻人向地面指了一指:“别为女伯爵难过,陷身在魔界中的人,有史以来,不知有多少,都有他们自取其咎的道理。”
公主仍是默然,只是转过身,向外走去,一直穿过了卧室,来到了起居室,斟了一大杯酒,自己喝了一口,随即又把酒杯递给了年轻人。
年轻人转动著酒杯,苦笑:“早就有人把酒称为魔鬼制造的液体,酒……作为一种力量,就可以使人的行为颠倒!”
公主喃喃地道:“是,酗酒令人放荡,可是酒也能喜悦人心,难怪人喜欢喝得大醉!只怕也是来自魔界的暗算力量,像女伯爵,就是受不了那颗彩钻的引诱,终于陷身在魔界之中,只怕再也不能脱身了!”
公主说到这里,略顿了顿,又道:“不过我不明白女伯爵最后为何表示要离开魔界,她--”
公主说到这里,陡然现出十分骇然的神情来,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寒战,睁大了眼睛,向年轻人望过来。年轻人,看到她那种神情,就知道她一定想到了不知甚么极可怕的事,他忙握住公主的手。
公主的声音之中也充满了恐惧:“她……她不是想……离开,是想在我救她的时候,把我拉进魔界去!”
年轻人也震动了一下,刚才在人、魔之间,争夺进退的情形,印象犹新,再听得公主那样说,想起那时的危机,心头也不禁骇然。
他呆了片刻,才道:“女伯爵为甚么要害你?”
公主叹了一声:“自她得了那颗彩钻开始,她就完全坠入邪魔陷阱之中,邪魔的力量趁著魔界之门大开的机会,便进了她的身子,她的一切行为,皆受操纵,丁普生说看到有甚么东西进入了她的体内,就是邪魔的力量!”
年轻人盯著公主片刻:“在我们破门而入之后,究竟发生了甚么事?”
公主侧著头,想了片刻,反问:“在我被女伯爵拉进魔界去的时候,你做了些甚么?”
年轻人吓了一跳:“你被她拉进魔界去的?”
公主轻咬著下唇,点了点头。年轻人心中虽然疑惑,可是没有再问,先回答公主的问题,把当时的经历,说了一遍。
最后,他道:“最奇怪的是,不知是甚么人,用一张椅子顶住了门,使得后来的人,要破门而入!”
公主的俏脸发白,她一个字就回答了年轻人的这个问题:“魔!
”
年轻人被这一个字震动得直跳了起来:“他们有形体?能活动?
那时……还有他们在这卧室中?”
公主皱著眉,既不肯定,也不否定,只是道:“我不认为他们有形体,但他们有力量,这一点可以肯定,多少年来,这古堡一直是一个和魔界空间可以相通的据点,看来,女伯爵并不知道,因为她并不常在古堡之中,估计自她拥有这座古堡之后,魔界之门,开过不止一次!”
公主讲到这里,才顿一顿:“一直到最近一次,女伯爵才恰好在古堡之中,魔界之门一开,她首当其冲,就和魔界有了接触。”
年轻人大口喝酒,那能使他略微镇定一些:“接触以甚么形式进行?”
公主抬头向上望:“没有人告诉过我,但我却知道,因为我的经历,相信也是女伯爵的经历。”
年轻人有点不明白,他没有追问,只是等著公主的进一步解释。
公主又想了一会,才把她的经历说了出来。当时,公主和年轻人一起撞开了大门,看到女伯爵的卧室的门缝之下,有强烈绚丽的彩光透出来,两人都一下子就认出了那是那枚彩钻研发出的光芒--在这座古堡之中所发生的一切怪异莫名的事,可以说全是由这颗彩钻所引发的。
所以当时他们一见了那颗彩钻的光芒,心中就大是紧张,也十分焦急地想一窥究竟。
然而,在那一霎间,公主却和年轻人不同,那多半是由于她的身体,有著许多普通人身体所达不到的敏锐感觉之故。
公主在接近卧室的门时,徒然感到,一推开门,面对著那蓬彩光之后,会有极其凶险的事情发生:这种一般被称为第六感的感觉,普通敏锐的人也时有发生,但当然不是发生在公主身上那样强烈和具体。
她也感到,事情虽然凶险,但是自己的身体来自幽灵星座,有许多特异的能力,可以应付凶险,年轻人却只是普通的地球人,恐怕会十分糟糕。所以,她在那一霎间,当机立断,一下子推开了年轻人,自己闪身入房。
年轻人几乎是立即跟进来的,一进来,已然不见了公主和女伯爵,当时两人前后进门的时间,不会超过两分钟,这期间,年轻人曾两次扑向房门,没有把门撞开,而后才用了炸药,把门炸了开来。在两分钟之中,在卧室中发生的事,和在外面发生的又大是不同,公主后来推测,她一进入主卧室,立即就进入了通向魔界的通道,也就是说,进了魔界之门。
所以,虽然在时间上来说,年轻人踢开了房门,冲进来的时候,她还应该在卧室之中的,但是由于空间有异,年轻人看不到她,而那时,她正在全神贯注和魔力对抗,也没有注意到年轻人的行动。不过可以肯定的是,那时魔界之门大开,恶魔的力量蜂拥而出,一定想看一场“好戏”,看看一个有著不是地球人的身体的地球人,究竟有著甚么样的能力!
魔力肯定也知道公主和他们站在对立的地位,所以施出来的手段也特别凶狠,可能走出于他们不想再有外来力量的干扰,所以才运用力量,把一张椅子顶住了大门,不再让别人进来!公主忆起当时的情形,她和魔力的对峙,至少有十几分钟--也或许正是一两分钟,人在紧张的时候,对时间也就不能估计得太正确。
她一闪身进房,反手关上门,那种即将有极度凶险的感觉更深,她心头狂跳,呼吸急促,一颗心,几乎要跳得离体而去,像是有无数利刃,已经刺向她的身体一样!
公主本来想勉力镇定心神,可是这时,女伯爵发出一种十分异样的声音,自浴室中传出原来,他们在起居室中,看到卧室的门缝下有光芒,彩光并不是发自卧室,而是发自浴室,彩光自浴室的门缝中透出来,使得整个浴室,都笼罩在一重朦朦胧胧的彩辉之中,然后再出门缝下,把光透到起居室去。
公主绝对知道,那彩辉是凶险的根源,可是她还是一下子就来到了浴室的门前,推开了门。
一推开门,眼前彩辉大盛,和逼视一个极光亮的火球一样,她首先看到,那颗彩钻,竟悬在空中,在缓缓转动著,向四面八方,发射出夺目之极,令人连气都喘不过来的光辉!
公主在一看到了那颗彩钻,而且被彩辉照射到身上之际,她的第一个念头是极度的喜悦她一直怀著如临大敌的心情进来,可是这时,一下子情绪就来了一个极度大转变,再也没有半分恐惧害怕之心,反而大为高兴,双手向彩钻伸出,心中所想的是:啊!
公主一见这颗彩钻,就想把它据为己有,现在果然可以如愿了!
似乎在那一霎之间,满脑子所想的,除了占有这颗彩钻之外,生命之中,再无别的要求,那种占有的欲望之强烈,在当时并不觉得,事后想起来,当她和年轻人说起的时候,仍不免涔涔汗下!
她在那种强烈的欲望驱动之下,双手向那颗彩钻伸了过去,想把那颗彩钻捧在手中。
直到这时,她才发现另外还有一双手,和她的双手,采取同样的姿势,也像是想把彩钻捧住手里。
那双手,离彩钻不是很远,但由于一进来,所有的注意力,都被缓缓转动的彩钻,光芒四射,绚丽无匹的情景所吸引,所以没有注意。
公主也立即认出了那是女伯爵的手,而就在这时,女伯爵又发出了一下刺耳古怪的声音,公主看到,不论女伯爵如何努力伸手向上--她都无法取得彩钻,因为女伯爵自膝部以下,小腿竟然沉进了地上的大理石之中!她沉进去的地方,恰好是嵌成了一朵荷花的花纹处。
女伯爵无法使自己的身体升起来,她仰高著头,神情又是焦急,又是贪婪,想尽一切力量把彩钻取到手,但是旁观的公主,却一下就看出,她绝不能达到目的。
公主伸出了手,眼看她触手可及,可是彩钻浮悬在半空,突然向上升了少许,公主第一个反应,是立即踮起脚尖来。
可是,彩钻又向上升了少许,又到了她双手拿不著的所在。
公主立时一跃而起,双手去攫彩钻,但彩钻又向上升高了许多,公主跳了两三下,已尽了力,指尖仍然离彩钻有几寸距离。
普通人在这种情形之下,除非借用工具的帮助,不然,再也没有别的办法了那颗彩钻发出的光芒也更强烈,像是在挑逗,公主想要得到它的欲望也更强烈,就在这种情形下,她身体的异能起了作用,她一再运气,整个人,向上冉冉升了起来!
丁普生曾说那彩钻是活物,这时的情形,真可以证明丁普生所说是实。
那彩钻本来在每一次,公主可以把它抓在手中的时候,都及时上升,让公主只差一点点,而不能如愿,还向公主散发著它巨大的引诱能力,可是,这时公主的身体,突然脱离了原有引力的羁绊,向上升了起来,它像是由于极度的意外,竟然发起呆来,没有立刻向上升去。
公主一伸手,眼看已经可以把这颗光芒四射的宝物取在手中了,在那一霎间,公主有一种感觉,要是得到了那颗彩钻,就可以得到一切!
而“得到一切”,那对任何人来说,都是一种强烈之极的诱惑。
可是也就在这时,公主只觉得双足的足踝一紧,被人抓住了足踝。
在那一霎间发生的事,简直如同惊涛骇浪一样一波接著一波,她足踝才一被人抓住,就听到了一阵欢呼声:“这才是我们所要的人!
”
公主一时之间,不知道这一阵欢呼声是甚么意思,她足踝破人抓住最自然的反应,自然是低头向下看去,顾不得再去抓那颗彩钻了,而一低头间,她又大吃一惊!
抓住她是踝的,正是女伯爵,女伯爵的下半身,不知从甚么时候起,已经完全沉进了大理石的地面,而且正在迅速地向下沈去,拉著她一起向下沈去!
公主依稀记得,她在初时,好像发出了一下惊呼声,紧接著,她的全身,像是沉进了血红的海洋之中,魔光已罩住了她的全身,她所在的空间,也极其明显地有了转变,除了一片深红之外,甚么也看不见,抓住她是踝的女伯爵,也没有了踪影。
在那一霎间,公主只想到了一点:女伯爵曾形容在魔光的笼罩下,那美丽的模特儿“像蜡一样融化”的情形,显然就是人的身体,由人间进入魔界时,空间转移所发生的幻觉!
公主迅速地令自己镇定了下来,当她再一次听到有叫嚷“这才是我们需要的人”时,她十分镇定地问:“我有甚么可以效劳的?”
就在此时,她耳际又响起了很多杂乱的声音。
一股声音在叫:“替我们做一切事,扫除一切阻碍我们行事的人!”
公主喝问:“你们是谁?”
那声音听来凄厉:“魔界之主,人间之魔!我们要在人间实施我们的计画,把魔的意志,植入每一个人的人心深处:我们已经进行了许多年,一直在暗中进行,可是一直未曾全盘成功,总有一股力量在反对我们,我们需要像你这样的人,替我们服务!”
公主勉力镇定:“在我之前,你们选中了女伯爵?”
又是一阵杂乱的声音,才又听到了话:“她不中用,她曾保证可以引起人间的大混乱,先由一场战争开始,可是她做不到,没有战争,没有混乱,所以我们要给她小小的惩罚,罚她得不到甚么,你,只要能把混乱灾祸带到人间去,就可以得到一切!”
公主听到这里,陡然笑了起来:“你们的力量,一直在侵袭人心,为甚么不自行直接出手!”
那声音严肃地说:“我们曾出手无数次,可是总不能完全成功!
人间有一股力量--”
公主大声接上去:“这股力量的名称是正义!不论你们进行如何鬼头鬼脑的暗算,你们始终无法消灭正义的力量,尽管许多时候,你们的暗算占了上风,但是正义之光,一直不灭!你们也就只好一直躲在魔界,无法光明正大地进据人间!”
那一番话,引来了一阵极其刺耳的杂乱声响,然后又有声音在叫:“我们一定会胜利,人类已经越来越不知道甚么叫正义,像你,我们就不信你能坚持多久!”
突然之间,静了下来,身在血红魔光笼罩之下的黑纱公主,想要挪动身子,冲出魔光,可是行动困难之极,那魔光像是百万斤重压一样,将她胶在中间。
而且,各种各样的欲念,此起彼洛,不能克制,她早年想当印地安大帝国的女王的愿望,竟又变得如此强烈,而且,她知道,只要一得到魔界力量的支持,这个愿望,一定可以实现!
黑纱公主几乎已支持不住了,只是凭著坚强的意志,在苦苦对抗著。
就在这时,公主听到了女伯爵的一下呼叫声,她像是从恶梦中醒来一样,看到有一个黑影,在血红的魔光之中,挣扎著,跨出了一步,又跨出了一步。
那是年轻人!
公主一看到了年轻人,陡然有站起身来的气力,向前奔去。
这时,他们看到对方的形体都一样,在挣扎的过程中,他们的灵魂,徒然摆脱了肉体,聚在一起,非但击退了魔界力量的引诱,而且还凭藉他们的一股正义之气,便生生突破了人魔的界限,从魔界回到了人间。已被魔力完全征服的女伯爵最后还想著公主,但是却未能如愿。
公主讲完了她的经历,和年轻人互望著,两人又经历了一次死里逃生,在情深款款的注视之后,紧拥在一起。
好久好久,公主才道:“不知道甚么时候,魔界之门大开,又会有巨大的灾祸!”
年轻人叹了一声:“这次的大灾祸,一定是那场战争,幸亏被我们及时制止了!”
公主的神情忧郁:“偶然制止了一次,还不知有多少次危机要发生!”
年轻人长叹一声:“那又有甚么办法呢?不过也不必太悲观了,人间有正义,邪魔的力量始终有劲敌!”
公主想了一会,才道:“我本来一直怀疑,女伯爵几乎已经有了世上的一切,怎么会还抵抗不住魔力的诱惑,一直到我在魔光之中,诱惑向我袭来之际,我才知道厉害!我竟然又起了想当大印地安帝国女皇的欲望!”
年轻人纵聋笑了起来:“那一次,只怕是你早已中了暗算的结果,不是我这个正义之师的阻止,你还不是一样成了邪魔的工具!”
公主撇了撇嘴:“别自夸自赞了!”
他们并没有在古堡中多逗留,当他们离开之后,知道当地警方,把整件怪事,列入“无可处理的特殊案件”来处理。也就是说,成了悬案。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