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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天 十二月八日 星期三
中央情報局總部
中央情報局局長阿瑟.穆爾原是德克薩斯州最高法院的法官。他的辦公室比格里爾的更加寬暢,可憑窗眺望波托馬克河谷怡人的景色,室內看來是經過專門裝飾的反映了局長原籍的許多特色,顯示了美國西南部文化傳統的風格。雷恩從前曾來過好幾次,呈送情報簡報或偶爾轉交巴茲爾.查爾斯頓爵士給局長大人的私人信件。這時,他和格里爾中將都坐在靠窗的一張沙發上。格里爾招手把雷恩叫到跟前,交給他一個文件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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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個四周帶白邊的紅色塑料文件夾,按扣封口。面上貼著一張普通的白紙標籤,上面印著「僅供閱讀△」和「柳樹」字樣。這兩個代號都沒有什麼特別意義,是在蘭利總部的地下室裡用電腦隨意選擇的名字,這樣能夠防止外國間諜從代號名稱上猜測到文件的內容。雷恩打開文件夾,先看了看索引。很清楚,這份代號「柳樹」的文件一共只有三份,每份都有收文人的草簽。雷恩手上這份是由局長本人草簽的。
在中央情報局裡,這種只印三份的文件是極為罕見的。對雷恩的忠誠調查是最高級的,「星雲」級別,他還從未碰到過這種情況。從穆爾和格里爾嚴肅莊重的臉上,他猜到他們是該文件的兩個收文人;估計另外一個是負責軍事行動的副局長羅伯特.里特,他也是德克薩斯人。
雷恩翻過索引頁,發現報告是複印的,原件是用手動打字機打的,而且打字人不是職業秘書,因為多處出現疊字情況。如果連南希.卡明斯和其他高級行政秘書都不許看,那麼——雷恩抬起了頭。
「沒關係,傑克,」格里爾說。「剛才已經決定特許你閱讀『柳樹』報告。」雷恩坐下之後,雖然很激動,但還是慢慢地仔細閱讀起來。
提供報告的人代號叫「紅衣主教」。他是中央情報局的一名最高級的間諜,是個傳奇式的人物。他是由另一個已故的傳奇人物奧列格.潘科夫斯基在二十多年前吸收的情報員。當時,潘科夫斯基是蘇聯軍事情報總局的一名上校軍官,這個情報總局相當於美國的國防情報局,但規模更大,活動力更強。他的職位使他每天都能接觸到蘇聯軍隊中各方面的情況,從紅軍的指揮機構到洲際導彈的戰備狀態,無一不曉。他的情報通常通過一名英國聯繫人格雷維爾.溫送出蘇聯。這些情報都具有極高的價值,西方國家多年來一直十分看重他的情報,甚至有點過分。
一九六二年古巴導彈危機期間,潘科夫斯基終於暴露了。當時任務艱鉅,時間緊迫,他整理送出了情報,正是這份情報使甘迺迪總統瞭解到蘇聯的戰略系統並不準備打仗,從而使總統能夠把赫魯雪夫逼到山窮水盡的地步。歸功於甘迺迪一瞬間的勇敢果決和高謀策略,正是由於他看到了對方手中的牌,這在歷史上並非鮮見。甘迺迪的優勢是這名勇敢的間諜給予的,但總統永遠也見不到他了。
華盛頓曾向潘科夫斯基發出了急報要求,但潘科夫斯基對此未免操之過急了,再加上他已經受到了懷疑,這一切終於斷送了他。他為他的叛國行為付出了生命的代價。此前,「紅衣主教」首先得知潘科夫斯基在這個人人都受到監視的社會裡已成為重點監視的對象,他警告了他,但是已經為時太晚了。
當上校明白他已經無法逃離蘇聯時,他要求「紅衣主教」立刻告發他,他用自己的生命去推動他所吸收的一名間諜的事業發展,這就是這個勇士開的最後一個具有諷刺意味的玩笑。
「紅衣主教」的工作一定要像他的代號一樣秘密。他成了一名政治局委員的高級顧問和心腹,經常作為他的代表出入蘇聯的軍事機構,接觸到大量最高層的政治和軍事情報。因此他所提供的情報具有特別重大的價值,但是反過來,同樣又非常值得懷疑。
在中央情報局,他的情況只有極少數幾個高級情報官員知道,但他們感到難以置信的是,成千上萬專門監視所有人和所有事的KGB反間諜官員,居然會沒有一個能在某個時刻把他「轉過去」!因此,「紅衣主教」提供的情報一般都要用從其他間諜之管道獲得的情報進行反覆核實。但是,他的情報都經受住了驗證。他勝過了眾多的小間諜。
在華盛頓,知道「紅衣主教」這個名字的只有中央情報局的三個最高行政官員。每個月的第一天,他們都給他的資料取一個新的代號,知道這個代號的人僅僅限於中央情報局最高層的官員和分析專家。這個月的代號就是「柳樹」。在萬不得已需要把「紅衣主教」提供的情報告知局外人時,就像黑手黨掩蓋其經濟收入來源一樣,事先要把情報仔細地處理一番,以掩蓋其來源。中央情報局為了保護他還制定了許多專門的安全措施。為了防止因密碼被破譯而暴露「紅衣主教」的身份,他的情報一律不通過無線電或陸上通信線路傳送,而全部採用專人遞交方式。
「紅衣主教」本人是非常小心謹慎的,潘科夫斯基的命運給了他深刻的教訓。他的情報通過一系列的中間人被送到中央情報局莫斯科站站長手裡。這個站的站長已經換了十二任,而他卻一直活動著。其中有個站長是個野戰軍退役軍官,他有個兄弟是耶穌會教士,也是紐約福德姆大學的哲學和神學講師。他每天早晨都要做彌撒,為這個他永遠不會相識的人的安全和靈魂祈禱。「紅衣主教」之所以能夠一直倖存下來,最好的解釋莫過於此。
中央情報局曾經先後四次為他安排了逃離蘇聯的機會,但他都一一拒絕了。一些人因而認為,這足以證明他已經被KGB轉為反間諜了;而另一些人則認為,這恰好證明了他像大多數有成就的間諜一樣,是在只有他自己知道的某些東西的驅使下幹這行的,因此,他也和他們一樣,只不過可能略為迷戀幹這一事業罷了。
雷恩現在看到的這份情報經過了前後二十個小時的輾轉傳送。拍好的底片經過五個小時才送達莫斯科美國大使館,立刻交到了站長手裡。站長是一個老練的野戰軍軍官,曾經當過《紐約時報》的記者,現在的公開身份是新聞專員。他馬上把底片拿到他的私人暗室裡顯影。從底片到達至顯影完畢僅用了三十分鐘。站長用放大鏡把五張底片的內容看了一遍,然後給華盛頓發了一個「特急」電報,說「紅衣主教」的信號正在途中。然後,他一邊翻譯一邊用手提式打字機把情報打到緊急電文紙上。
這項保密措施達到了兩個目的,一是消滅情報員的筆跡,二是通過翻譯整理除去情報員的語言特徵。接著立即將底片焚燬,把報告折疊起來裝入一個煙盒似的金屬盒裡。盒子裡裝有一枚小型煙火彈,一旦打開盒子的方法不對或受到突然的震動,情報就會自動銷毀。過去,曾有兩次因盒子不慎落地而毀掉了「紅衣主教」的情報。站長再把盒子交給使館的信使,他已經訂好了一張蘇聯民航直飛倫敦的機票。
三小時以後,信使在倫敦希思羅機場轉乘一架泛美航空公司的波音747班機飛往紐約甘迺迪國際機場,最後轉乘東方航空公司的班機到達華盛頓國家機場。早上八點,這個外交郵袋到了國務院,一直守候在那裡的一名中央情報局官員取出盒子,立刻驅車把它送到蘭利,直接交給中央情報局局長。盒子由中央情報局技術服務科的一名技術指導打開,取出情報,局長首先用他的專用靜電複印機把情報複製三份,再把原報告在煙灰缸裡燒掉。一些新上任的局長曾經認為這些保安措施滑稽可笑,但是當他們看過第一份「紅衣主教」的報告之後,就意識到這些措施是何等必要。
雷恩把報告看完之後,又翻到第二頁重新閱讀,並且不由自主地輕輕搖了搖頭。這份「柳樹」文件第一次使他如此強烈地感到,千萬不可打聽情報的來源。他合上文件夾,把它還給了格里爾中將。
「簡直叫人難以置信,先生。」
「傑克,我知道不說你也明白,但是還得說。你剛才看到的東西連總統、巴茲爾爵士都沒有看過,就是上帝要看也不行,沒有局長本人親自批准,誰都別想看到它,你明白嗎?」格里爾打著官腔對雷恩這樣說。
「是,先生。」雷恩微微地點點頭,像個小學生。
穆爾法官從夾克衫口袋裡摸出一支雪茄煙,一邊點煙一邊透過火苗緊盯著雷恩的眼睛。人們都說法官在軍隊服役時是一個了不起的野戰指揮官。在朝鮮戰場上他同漢斯.托夫特並肩戰鬥過,在中央情報局策劃的一起神秘事件中功勞最大。這就是那艘為中國志願軍運送醫務人員和藥品的挪威船失蹤的事件。這一事件使中國人的進攻推遲了好幾個月,挽救了數千名美國和盟軍士兵的性命。
但那是一場血腥的行動,船上所有的中國醫務人員和挪威船員統統失蹤了。從簡單的戰爭數學來看,這是合算的,至於它是否道德,那完全是另外一碼事。因此,也許還有別的原因,穆爾在那以後不久便離開了政府公職,回到德克薩斯老家當了一名辯護律師。他在司法行業中獲得了巨大的成功,很快便由一個有錢的出庭律師上升為上訴法院的著名法官。由於他非常難得地同時具有正直的品德和熟悉非法活動的特長,三年前,中央情報局將他召回。穆爾法官從此藏起了他的哈沸大學法律學學位和高度嚴謹的思維方法,搖身一變,扮出了一副德克薩斯牛仔的形象。儘管他從未體驗過牛仔的生活,但他仍然表演得得心應手。
「雷恩博士,你的意見如何?」穆爾正說著,負責軍事行動的副局長走了進來。「你好,鮑勃,來的正好,我們剛給雷恩看過了『柳樹』情報。」
「哦?」里特拉過一把椅子坐下,三個人正好把雷恩圍在牆角裡。「將軍的寵兒有何高見?」
「先生們,我估計你們對這份情報的真實性毫不懷疑,」雷恩謹慎地說道,得到首肯後繼續說:「先生,哪怕是邁克爾大天使親手送交這份情報我也難於相信它的真實性。但是,既然各位先生都說它靠得住,那麼——」他們希望聽聽他的意見,但是,他的結論簡直難以令人置信。好吧,反正豁出去了,他決定還是直言相告吧——
雷恩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把他的評估和盤托出。
「很好,雷恩博士,」穆爾法官點點頭,目光敏銳,表現出具有正確的判斷力。「首先,我想聽你說說還有什麼別的可能性,然後我想再就你的分析大家辯論辯論。」
「先生,最明顯的可能性用不著我們多去考慮。何況,他們本來從上星期五以來就可以那樣去做的,但他們沒有去做。」雷恩盡量控制著說話的聲音,表現出一種以理服人的態度。他訓練有素,能夠客觀地分析問題。他用了十分鐘的時間,對想到的四種可能一一作了仔細而詳盡的分析。此時,個人的好惡決不能影響他的思考。
「我認為還有一種可能性,法官,」雷恩最後說道。「這可能是個假情報,旨在破壞這個情報來源。這一點,我無法評估。」
「我們已經想到過了。好了,你既然已經講到了這個地步,也許你還可以提出一些行動建議。」
「先生,海軍方面的意見可以由將軍告訴你。」
「這我知道,你這小子,」穆爾笑了,「可是你的意見是什麼?」
「法官,以這樣一個判斷為基礎來作決定可不那麼容易,可變因素太多了,偶然因素也太多了。不過,我覺得還是有所可為的。既然有可能,而且我們又能夠考慮到每一個細節,那就不妨一試。最大的問題是我們有多大的力量可以動用?那兒有沒有我們的艦隻?」
格里爾回答說:「我們的艦隻很少。我查過了,只有一艘航空母艦『甘迺迪』號。『薩拉托加』號機械出了毛病,停在諾福克。不過,英國的『無敵』號剛參加了北約組織的軍事演習,正在這兒,星期一晚從諾福克開來的。據我所知,是懷特上將指揮的一支小型作戰艦隊。」
「是懷特勳爵嗎,先生?」雷恩問道。「是不是韋斯頓的伯爵?」
「你認識他?」穆爾問。
「是的,先生,我們的妻子是好朋友。今年九月,我和他一起在蘇格蘭獵過野雁。他說話像個接線員,大嗓門,聽說他的聲譽很好。」
「詹姆斯,你認為我們可以借用他們的艦隻嗎?」穆爾問道。「如果可以,我們就得把事實告訴他們,但是我們首先得告訴我們自己的人。今天下午一點,國家安全委員會要召開一個會議。雷恩,你準備一下情況報告,由你向他們介紹情況。」
雷恩愣了一下,「時間來不及啊,先生。」
「詹姆斯說你善於在壓力下工作,我倒要看看。」他轉向格里爾說道:「他的情況報告寫好後,複製一份,並準備飛往倫敦,這是總統的決定。要用人家的艦隻,就得向他們說清楚情況,也就是說,得把情況告訴他們的首相。這是你的任務。鮑勃,你的任務是核實這個報告,該怎麼幹就怎麼幹,但是,千萬不能把『柳樹』的情況牽扯進去。」
「明白了,」里特回答道。
穆爾看看手錶說道:「先看看會議進行的情況如何,三點半我們再到這裡來商量。雷恩,你有九十分鐘的時間,趕緊幹吧。」
雷恩感到納悶,為什麼要這樣考驗我?中央情報局裡在傳說,穆爾法官不久就將卸任,舒舒服服地去英國當大使。他為重建英美親密關係曾長期努力工作,這是對他的最好嘉獎。法官走後,格里爾中將就可能入主局長辦公室。他在年齡上佔有優勢,當然這種優勢也不會時間太久的;另外,他在國會山莊有不少朋友。里特卻不具備這些條件。長期以來,他一直公開抱怨某些國會議員洩露他的行動情報和有關他駐外情報員的情況,他們在地方的雞尾酒會上轉著圈地吃來喝去,裝腔作勢來顯示自己,卻在誇誇其談中把他的人給坑害了。另外,他同特別情報委員會主席的不和也在日漸激化。
在這種最高領導層面臨改組的情況下,突然讓我接觸到最新的神秘情報——這一切意味著什麼?雷恩禁不住暗暗自問。他們不可能選中他接任主管情報的副局長的職位,他有自知之明,他還不具備擔任這項工作的經驗,當然,再過五六年也許會——
雷克雅內斯海嶺
雷明斯查看了航行狀況登記表。「紅色十月」號正沿海嶺最西邊的第八航道向西南方向前進,北方艦隊的潛艇兵把這條航道稱為「戈爾什科夫鐵道線」。現在的航速正好是十三節,可是他根本沒有想到盎格魯撒克遜人有一種迷信,認為這個數字是不吉利的。他們將以這個速度沿這條航線持續航行二十個小時。卡馬羅夫就坐在雷明斯身後的重差計前,身後放著一大卷海圖。這位年輕的上尉軍官一支接一支地抽著煙,表情嚴肅地在海圖上標示著潛艇的位置。雷明斯沒有驚動他。卡馬羅夫對工作很熟悉,再過一兩個小時鮑羅丁就會來接替他。
一台高度靈敏的測坡儀,安裝在「紅色十月」號的龍骨中。
主要部件是兩個相隔一百碼的大鉛錘,通過一個電腦控制的雷射裝置可以測量出兩鉛錘之間千萬分之一公厘的距離變化,這種變化以及鉛錘的橫向運動能顯示出潛艇所在位置的引力場的變化。導航員把在潛艇所在位置測到的高度精確的數字同海圖上的數字相比較,再使用艇上的慣性導航系統的重差計仔細地算出潛艇所在位置。誤差在一百米以內,也就是「紅色十月」號艇身長度的一半。
目前,蘇聯正把這種質量檢測儀安裝到所有能夠容納這種設備的潛艇上。雷明斯知道,一些攻擊潛艇的年輕艦長已經使用這種設備在這條「鐵道線」上高速航行。他認為,這對指揮官個人來說當然很得意,但卻苦了導航員。他覺得不必魯莽行事,那封信也許不該寫——不,還是該寫,這樣我們就鐵了心了。只要他一直保持無聲航行狀態,攻擊潛艇上的探測設備就別想發現。雷明斯使用過所有的各種探測儀,因此他很有把握。他可以去他想去的地方,幹他想幹的事,不管是他的同胞還是美國人,都對他無可奈何。不然,剛才他發現一艘A級潛艇在他以東三十海里的地方駛過時,怎麼會報以一笑呢!
白宮
穆爾法官坐在中央情報局的一輛「卡迪拉克」牌轎車裡,司機身邊坐著一個安全人員,他把一支「尤奇」衝鋒鎗藏在汽車的儀表板後。司機駕駛著轎車離開了賓夕法尼亞大道,向右駛上了行政大道。這條道是專供在白宮和行政大樓工作的高級官員和記者使用的,它不像一條路,而像一個停車場。司機順當地把車開進了這個要人停車場上的一個空位。等安全人員的目光掃視過整個車場以後,他才跳出車外為局長打開車門。法官下車後徑直朝前走去,雷恩追上幾步,走在局長左邊半步以後的位置上。他突然想起這種下意識的反應正是他在匡蒂科從海軍陸戰隊那裡學到的,下級軍官與高級軍官同行時應該保持這樣的前後差距。雷恩不禁想到,自己的地位到底多低。
「以前來過這兒嗎?傑克?」
「沒有,先生,沒有來過。」
穆爾覺得很有意思。「事情就是這樣,因為你離得近,反而不會來。如果你是遠道而來的客人,你肯定已經來過好幾次了。」一名海軍陸戰隊警衛為他們打開了門,門內的特勤人員示意他們進去。穆爾點點頭走進了大樓。
「是從這兒去密議室嗎,先生?」
「嗯,是情況室,在地下,非常舒適,條件也很好,完全不像討論情況的地方。你要的幻燈已經送到那兒了,一切就緒。緊張嗎?」
「是的,先生,不能不緊張。」
穆爾輕聲笑了笑。「放鬆點,小伙子,總統一直想見見你。他很讚賞你幾年前寫的那篇關於恐怖主義的報告。後來,我又給他看過你的另外幾篇大作,有一篇是關於俄國導彈潛艇的軍事行動,還有一篇是你剛寫完的那篇,是論述俄國軍火工業的管理辦法的。總之,我相信你會發現他是一個很普通的人。你得準備好回答他的問題。他會細心地聽你講,隨時會向你提出一些要害問題。」穆爾轉身向樓下走去,雷恩跟著他下了三段樓梯,來到一個走廊的門前。法官卻向左一轉朝另一個門走去。門前站著一名特勤人員。
「下午好,法官,總統一會兒就下樓來。」
「謝謝。這是雷恩博士,我為他擔保。」
「那好。」特勤人員一揮手,請他們進了屋。
情況室完全不像雷恩想像的那樣富麗堂皇,大小可能和樓上的橢圓形辦公室差不多。四周的牆壁大概也是普通的水泥牆,裝飾著一層外表很華貴的木質貼面。這間地下室還是杜魯門重建白宮時修的。雷恩的講台就設在進門處的右邊,講台右前方有一張菱形的桌子,桌子後面是投影銀幕。講台上放著一張紙條,說明桌子中央的幻燈投影機已經裝上了幻燈片、對好了焦距,還列出了幻燈片的順序。這些幻燈片是從國家偵察局取來的。
參加會議的人大多數已經到了,包括參謀長聯席會議的全體成員和國防部長。雷恩知道,國務卿目前正穿梭於雅典和安卡拉之間,設法解決最近的塞浦路斯局勢問題。幾個星期前,一名希臘學生開車撞死了一個土耳其兒童,幾分鐘後,一群人一擁而上將這名學生打死了,從而在北約組織南部側翼這個多事地區引起了一場紛爭。當天晚上就有五十人受傷,這兩個被認為是同盟國的國家再次劍拔弩張,勢不兩立。
目前,一方面美國國務卿奔波於兩國之間,力勸雙方平息肝火,另一方面,兩艘美國航空母艦已趕到愛琴海游戈侍命。雷恩認為,兩個年輕人的死固然是壞事,但也不至於為此而動員全國的軍隊。
參謀長聯席會議主席托馬斯.希爾頓上將,以及總統的國家安全事務顧問傑弗里.佩爾特也在座。佩爾特為人傲慢自負,雷恩幾年前曾在喬治敦大學戰略和國際問題研究中心同他打過交道。佩爾特此時正坐在桌前處理文件和電文,參謀長們都彼此親熱地交談著,只有海軍陸戰隊司令抬頭發現了雷恩,他離開座位走過去。
「你就是傑克.雷恩吧?」戴維.馬克斯韋爾上將問道。
「我就是,先生。」馬克斯韋爾的體型活像一個短小、結實的防火栓,頭髮剪得短短的,威風而精神。他打量了一下雷恩,同他握握手。
「認識你很高興,年輕人。我很欣賞你在倫敦的作為,有軍人的氣質。」他指的是那次差點要了雷恩命的恐怖事件。「幹得真漂亮,上尉,迅雷不及掩耳。」
「謝謝你,先生。這是我運氣好。」
「好軍官應該有好運氣。聽說你給我們帶來了有趣味的消息。」
「是的,先生。我相信你不會覺得白白浪費時間的。」
「緊張嗎?」上將看出來了,微笑著說道,「放鬆些,小伙子。這個鬼地下室裡的人那個不是像你這樣奮鬥過來的。」他用手背拍拍雷恩的肚子,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同海軍作戰部長司令丹尼爾.福斯特上將悄俏說了些什麼,部長扭過頭把雷恩打量了一會兒,才又回頭去幹自己的事。
一分鐘以後,總統到了。大家都起立,看著總統走到雷恩右邊自己的位置上。他同佩爾特博士簡要地說了幾句話,然後把眼光落到了情報局長的身上。
「先生們,我們現在可以開會了,我想請穆爾法官給我們談一些事情。」
「謝謝你,總統先生。先生們,蘇聯海軍昨天開始了軍事行動,我們得到了一些有趣味的新情況,今天我請來了雷恩博士給各位介紹情況。」
總統轉向雷恩。這個年輕人感到大家都在打量他。「你可以開始了。」
雷恩從講台裡端出一杯冰水喝了一口,講台上放有一個幻燈投影機搖控開關和雷射筆,一盞高強度檯燈照亮了他的講話提綱。提綱上錯誤很多,還有許多修改過的痕跡,他實在沒有時間重新整理一遍。
「謝謝你,總統先生。先生們,我叫傑克.雷恩,我要介紹的情況的題目是目前蘇聯海軍在北大西洋的活動,在談到正題之前,我必須先介紹一下背景情況,希望各位忍耐幾分鐘。有什麼問題,請隨時提出。」雷恩按了一下幻燈投影機上的開關,銀幕上方附近的燈光自動暗淡了下來。
「承蒙英國朋友向我們提供了這些照片。」雷恩的話立刻引起了大家的注意。「各位現在看到的這艘潛艇,就是蘇聯艦隊的彈道導彈潛艇「紅色十月」號,是由一名英國情報人員在俄國北部摩爾曼斯克附近的波利亞爾內潛艇基地的船塢裡拍攝的。從照片上可以看出這艘潛艇相當龐大,長約六百五十英尺,寬約八十五英尺,估計水下排水量為三萬二千噸。這些數字大致相當於一艘第一次世界大戰時的主力戰艦。」
雷恩拿起雷射指示筆接著說:「『紅色十月』號除了在體積上大大超過我們的『俄亥俄』級『三叉戟』潛艇外,技術上也有一些不同之處。她的艦載導彈超過我們的二十四枚,達到二十六枚;她是在原來的『颱風』級潛艇的原型上發展起來的,原『颱風』級僅載有二十枚導彈。『紅色十月』號載有新型的SS—N—20海上發射的彈道導彈『海鷹』式。這是一種射程約為六千海浬的固體燃料彈道導彈,每個導彈帶有八個多彈頭分導重返大氣層運載工具,每個的威力約為五十萬噸。這同SS—18導彈所攜帶的重返大氣層運載火箭是一樣的,但是每個發射架上的火箭數目要少些。
「各位還可以看到,這些導彈發射管和我們的潛艇一樣,安裝在指揮塔圍殼的前面而不是後面。前水平舵可折疊置入艇身這兒的凹槽,而我們的水平舵安裝在圍殼上。她有一對螺旋槳,我們只有一個;最後,她的艇身呈扁球形,同我們的圓柱形艇殼比起來,頂部和底部要扁平得多。」
雷恩換上另一張幻燈片,銀幕上出現了上下兩個圖像,上面是艇首,下面是艇尾。「這幾張照片送來時尚未沖洗,是由國家偵察局製作的。請注意艏艉處的這些門。英國人對此感到有些迷惑不解,因此本週早些時候才讓我給帶到這兒。我們在中央情報局也沒能解出這個謎,後來決定向一個局外咨詢專家請教。」
「誰決定的?」國防部長怒氣沖沖地問。「搞什麼東西,這些照片連我都沒有看到過!」
「我們星期一才得到,伯特,」穆爾法官說,口氣很和緩。
「銀幕上這兩張照片四個小時以前才製作出來。啟用局外專家是雷恩建議的,詹姆斯.格里爾批准,經我同意的。」
「這個人叫奧利弗.泰勒。泰勒博士是前海軍軍官,現在是海軍學院工程學副教授和海洋系統控制研究所正式僱用的顧問他是分析蘇聯海軍技術的專家。斯基普——我是說泰勒博士——的結論認為,這些門是一種新式無聲推進系統的進水孔和排水孔。目前,他在用電腦模擬這一系統的作用,到本週未,我們希望能得到這項資料。僅這個推進系統本身就相當有意思。」雷恩扼要地介紹了泰勒的分析。
「好。雷恩博士。」總統向前探著身子說。「你剛才說蘇聯人造出了一艘我們很難探測到的導彈潛艇,我看這已經不是新聞了。繼續說吧。」
「『紅色十月』號的艦長名叫馬科.雷明斯。雖然我們認為他的內部證件上把他寫成是大俄羅斯族,但這是一個立陶宛人的名字。他是一位共產黨高級官員的兒子,是他們最出色的潛艇艦長。在過去十年中,他一直負責蘇聯各種級別的新潛艇的試航工作。
「上個星期五,『紅色十月』號開始出航。我們並不確切知道其使命,但在通常情況下,他們的導彈潛艇,也就是載有新式的遠程導彈的潛艇,總是限在巴倫支海及其附近海域活動,這樣可以使它們處在蘇聯陸基反潛飛機、水面艦隻和攻擊潛艇的保護範圍以內,避免遭到我們的攻擊潛艇的威脅。大約在當地時間星期天的中午,我們發現在巴倫支海出現了增多的搜索活動。當時我們認為這是一次局部性反潛演習;但是到了星期一傍晚,看起來像是試驗『紅色十月』號的新式動力裝置。
「大家已經知道,昨天早上蘇聯海軍的活動大量增加。北方艦隊所有的海上艦隻幾乎全都在海上待命,而且帶上了全部快速加油船。同時,從波羅的海艦隊基地和西地中海也派出了艦艇增援,更令人感到不安的是,北方艦隊的大型核潛艇幾乎無一例外地駛向北大西洋,其中包括三艘從地中海開來的潛艇,這三艘是屬於北方艦隊的而不屬於黑海艦隊。現在我們認為我們已經知道了所有這一系列活動的原因。」雷恩又換上另一張幻燈片,顯示出從佛羅里達到北極之間的北大西洋海域,並有紅色標記指出了蘇聯艦隻所在的位置。
「就在『紅色十月』號出航的當天,雷明斯艦長顯然給尤里.伊里奇.帕多林上將寄出了一封信。此人是蘇聯海軍總政治部主任。我們雖然還不知信的具體內容,但是在這裡我們可以看到它的後果。在這封信打開後不到四小時,這項行動就開始了。五十八艘核動力潛艇和二十八艘大型水面戰艦一起向我們這個方向駛來。四個小時之內就能作出如此規模的反應,確實了不起。今天早上,我們得到了發給這些艦艇的命令的具體內容。
「先生們,這些艦艇的任務是找到『紅色十月』號,並在必要時將她擊沉。」雷恩稍事停頓,以加強講話效果。「從這張幻燈片上可以看到,蘇聯水面艦隻已經到達這兒,大約在歐洲大陸和冰島的中途;而他們的潛艇,尤其是這些,正向西南方向前進,直奔美國海岸。請注意,在美蘇兩國太平洋沿海並沒有出現異常活動,我們只是得到情報說,蘇聯已命令它在兩大洋的各艦隊的彈道導彈潛艇返港。
「因此,我們雖然不確切地知道雷明斯艦長在信中講了些什麼,但是,從這些行動的樣式上,我們可以得出一些結論。看來他們似乎認為雷明斯是投奔我們來了。假定他的航速約在十至三十節之間,那麼現在他可能處在從這兒,就是冰島以南,到這兒——我國海岸外之間的某個地方。各位一定注意到了,不管他在哪兒,都已成功地越過了我們設置的四道聲納監視屏障——」
「請稍等,你是說他們已下令擊沉一艘自己的潛艇?」
「是這樣,總統先生。」
總統轉向中央情報局局長問道:「這個情報可靠嗎,法官?」
「可靠,總統先生,我們認為完全可靠。」
「很好,雷恩博士,我們都在洗耳恭聽。雷明斯這傢伙到底想幹什麼?」
「總統先生,我們對這個情報資料的評價結果是:『紅色十月』號企圖叛逃到美國來。」
一時間,情況室裡靜得出奇。國家安全委員會的全體成員都在仔細掂量,雷恩可以聽到投影機內電扇發出的呼呼聲。坐在他前面的十個人都驚愕地盯著他,他雙手發顫,不由得緊緊地抓住了講台。
「這個結論非常有意思,博士,」總統微笑著說。「講講你的根據。」
「總統先生,從情報上只能得出這個結論。當然最關鍵的一點是他們把其他所有的導彈潛艇都召回了。這是前所未有的事情。再者,他們還下達了命令,擊沉這一艘最新式和最強大的導彈潛艇,而且是朝我們這個方向追來。因此,唯一的結論就是:他們認為『紅色十月』號已經離開了規定的海域,向我們這兒駛來了。」
「有道理。還可能有別的什麼沒有?」
「先生,雷明斯可能在信中還揚言要發射導彈攻擊我們,攻擊他們自己,攻擊中國人,或者攻擊其他什麼人。」
「但是你卻不以為然,是嗎?」
「是的,總統先生,SS—N—20導彈的射程可以達到六千海浬,也就是說,當雷明斯離開船塢時,北半球的任何一個目標都在他的攻擊範圍以內,在過去六天裡他隨時可以發射,但是他沒有這樣做。再說,如果他以發射導彈相威脅,他就得考慮到蘇聯人可能會要求我們幫助找到她並把她擊沉。一句話,如果我們的監視系統在任何方向發現有人發射核導彈,整個形勢立刻就會變得非常緊張。」
「你知道,他也可以同時向雙方發射導彈,從而引起第三次世界大戰。」國防部長提出了他的見解。
「你說得對,部長先生。如果真是那樣的話,我們要對付的就是一個十足的狂人,而且實際上還不止一個。我們的導彈潛艇由五名軍官共同掌握著發射導彈的權力,必須在五個人都一致同意的情況下才能發射。蘇聯人同樣也有五個人掌握,由於政治上的原因,他們制訂的核彈頭安全措施甚至比我們的更為周密。難道這五個人或者更多的人都希望毀掉整個世界?」雷恩搖了搖頭。「先生,這似乎是很不可能的,而且,在這種情況下,蘇聯人會考慮通知我們,請求我們援助的。」
「你真的認為他們會通知我們?」佩爾特博士問道。他的語氣說明了他的想法。
「先生,這是一個心理學問題,不是技術問題。而我主要是搞情報技術分析的。在座的先生中有幾位曾經和蘇聯對手打過交道,他們比我更有資格來回答這個問題。不過,要我回答,我認為他們會通知的。這對他們來說,是唯一理智的做法。按照我們的標準,我並不認為蘇聯人是完全理智的,但是,他們有他們的理智標準。如此危險的賭博他們也是不會幹的。」
「誰也不會。」總統說道,「還會有別的可能嗎?」
「可能有幾種情況,先生。可能這僅僅是一次大規模的海軍演習,目的是檢驗他們能否在接到命令後立即掐斷我們的海上交通線和看我們能否立即作出反應。但是我們有理由排除這種可能性。他們的秋季海軍演習『紅色風暴』剛剛結束,再說他們現在動用的全部是核潛艇,似乎沒有柴油發動的潛艇。顯然這次行動需要快速艦艇。實際上,每年這個季節他們通常是不舉行大規模演習的。」
「為什麼?」總統問道。
福斯特上將替雷恩作了回答。「總統先生,在這個季節裡那一帶的天氣極為惡劣,就連我們也不在那樣的條件下安排演習。」
「上將,我好像記得北約組織剛剛舉行過一次演習,」佩爾特反駁道。
「是的,先生,是在百慕達以南,那裡的天氣可要好得多。整個『漂亮海豚』演習除了反潛部分在英倫諸島海岸外進行,其他都在大西洋我們一側進行。」
「好了好了,還是接著談蘇聯艦隊還可能要幹些什麼吧。」總統命令道。
「先生,這絕不可能是一次演習,很可能是真的幹起來了。這可能是對北約組織發動的一場常規戰爭的序幕,第一步是封鎖海上交通線。如果是這樣,那麼,他們取得了戰略突襲的全面優勢。但是,現在他們卻這樣明目張膽地調兵遣將,這不可能不引起我們的注意,從而給予迎頭痛擊,這豈不是把已經得到的優勢又白白扔掉了嗎!而且,蘇聯的其他兵種也一直按兵不動,沒有進行相應的配合行動。陸軍是這樣,空軍除海上偵察飛機外也是這樣,太平洋艦隊照樣在進行例行的訓練。
「最後一種可能是企圖進行一次挑釁或者轉移我們的注意力,以達到某種聲東擊西的目的。但是,分析一下就會發現,他們的行動仍然不合情理。在通常情況下,單純的挑釁是不會在人家前院進行的。總統先生,大西洋現在還是屬於我們的。你從這張圖上可以看到,在冰島、亞速爾群島以及我國整個海岸線上都有我們的基地,而且大西洋兩岸有我們的盟國;只要我們決定這樣做,我們就能在整個大西洋上空建立空軍優勢。雖然他們的海軍在數量上很龐大,而且在某些重要地區也比我們多,但是,他們的指揮能力卻不如我們,至少目前還趕不上,更不用說現在又是在我們的海岸外。」雷恩喝了一口水。
「所以,先生們,眼前的情況是,一艘蘇聯導彈潛艇正在海上,而兩大洋上的其他導彈潛艇卻全部返港,他們的海上艦隊接到命令擊沉那艘潛艇,並且朝我們這個方向追來。這就是我所說的,我們的情報只能得出這個結論。」
「這艘潛艇上共有多少官兵,博士?」總統問。
「我們估計有一百一十個人左右,先生。」
「也就是說,這一百一十個人同時決定叛逃到美國來。這個想法可不賴,但是不太可能吧,」總統不無諷刺地說道。
雷恩早已料到會有這個問題。「這有先例,先生。一九七五年十一月八日,蘇聯一艘『克里瓦克』級『前哨』號導彈驅逐艦,企圖從拉脫維亞的里加逃往瑞典的哥得蘭島。艦上的政治委員瓦列里.薩布林帶領了一夥造反士兵把軍官們全部鎖在船艙裡,開足馬力衝出碼頭駛向大海。叛逃差一點成功。但是,蘇聯空中和海上力量的配合攻擊,迫使他們在離瑞典領海還不到八十海浬的地方停止了航行。再有兩個小時他們就可大功告成了。薩布林和其他二十六名水兵經軍事法庭審判後,全部槍決了。
在最近一個時期,我們也收到好幾起蘇聯艦隻,特別是潛艇發生兵變的報告,一九八○年,蘇聯一艘E級攻擊潛艇在日本海岸外浮出水面,艦長聲稱艇上失火。但是我們和日本的海軍偵察飛機拍下的照片都看不到濃煙或從潛艇上拋出的任何被火燒壞的殘物。然而,艇上人員的傷勢卻充分證實了艇上發生過暴亂的事實。近幾年來,類似這樣的報告我們收到過好幾份,我承認這次事件是一個極端的例子,但是它並不是絕無先例的。」
福斯特上將把手伸進上裝裡面的口袋裡,掏出一支帶塑料吸嘴的雪茄煙,在點燃的火柴後面,他那兩隻眼睛閃亮著。「我說各位,我差不多相信是這回事了。」
「那好,把你的理由說給我們聽聽,上將,」總統說道。「因為我還不相信。」
「總統先生,指揮兵變的人大多數是軍官,而不是普通士兵。原因很簡單,士兵不會駕駛艦艇;而且,軍官具有各種優越條件和文化程度,知道叛亂是可能取得成功的。在蘇聯海軍中,這兩個因素尤為突出。那麼,這次為什麼就不會是一群軍官在幹呢?」
「艇上的其他人都會跟他們走嗎?」佩爾特問道。「而且明知他們和他們的家庭不會有好下場也置之不顧?」
福斯特一連吸了幾口雪茄,說道:「你下過海沒有,佩爾特博士?沒有吧?那好,現在讓我們打個比方,假設你現在搭乘『伊麗莎白女王二號』遊船作全球航行。在一個風和日麗的日子遊船正航行在太平洋上。但是,你知道船的準確位置嗎?你不知道,你知道的都是當官的告訴你的。當然嘍,如果你懂一點天文知識,你也許能估計出你所在的緯度,誤差不超過幾百海浬;如果善於觀察而且還懂得一點球面三角學原理,你甚至還能估計出你所在的經度,誤差也不會超過幾百海浬。我說的沒錯吧?這些就是你可以在船上看到的。而這幫人是在潛艇裡,什麼也看不見。那麼,如果有幾個軍官,哪怕只是部分軍官,幹了起來,那會怎麼樣呢?艇上正在發生的事情艇上人員怎麼會知道呢?」福斯特搖搖頭。
「他們不會知道,也不可能知道。就連我們的水兵,雖然受到的訓練比他們要完善得多,也不可能知道。別忘了,他們的水兵幾乎都是應徵入伍的。一登上潛艇,就同外界完全隔絕了。除了極低頻和超低頻通信,其他無線電通信都不起作用,而且電文全部是加密的,必須通過通信軍官,所以,通信官必定參與此事,導航員也一樣不可少,他們和我們一樣,使用慣性導航系統。我們從夏威夷海岸外打撈出來的那艘G級潛艇上得到的就是這種導航系統。這種導航系統使用的數據資料也是加密的。導航員的助手把儀器上的數字讀出來,由導航員在密碼本上譯出實際的數據。紅軍中陸軍使用的地圖屬於機密文件,這在海軍中也是一樣。士兵看不到海圖,而且又不允許他們打聽艦隻的位置。這種情況在導彈潛艇上尤其如此,對不對?
「最重要的是,這些潛艇兵都要幹自己的工作。你到了海上就有你的一份工作,你就得完成。在俄國潛艇上每天的工作時間是十四至十八個小時。這些應徵入伍的年輕人受過的訓練非常簡單,學會一兩項工作就匆匆出海,而且要學會不折不扣地執行命令。蘇聯人的訓練辦法是死記硬背,盡量不讓他們獨立思考。所以,每當艦艇大修時,抄傢伙幹活的反而都是軍官。當兵的既沒有時間也不習慣向軍官打聽他們在幹些什麼。你幹你的事,別人也幹他的事,各盡其職。這就是海上紀律的真正含義。」福斯特在煙缸裡撢掉了煙灰。
「先生,事情就是這樣,只要把軍官們爭取過來,不一定全都爭取過來,事情就可以成功。爭取十幾個持不同政見的人比召集一支上百人的隊伍要容易得多。」
「會容易一些,但是要真正做到也並不容易,丹。」希爾頓上將提出了異議。「再說,艇上至少總有一名政治委員,再加上幾個情報機關安抽的『鼴鼠』。莫非你真的認為一個黨的馴服工具也會幹這種事嗎?」
「為什麼不可能?雷恩剛才說了,那艘蘇聯驅逐艦上的兵變就是由政治委員領頭幹的。」
「沒錯,可是從那以後,蘇聯重新調配了各艦艇的領導。」希爾頓並不示弱。
「就連KGB人員還不斷地叛逃到我們這邊來呢,哪個不是響噹噹的共產黨員!」福斯特回敬道。顯然,他傾向於同意俄國潛艇叛逃的分析。
總統聽完了大家的發言,對雷恩說:「雷恩博士。你的分析已經使我信服了,從理論上講那是可能的。現在你說說,中央情報局認為我們應該如何應付這件事?」
「總統先生,我是一個情報分析人員。而不是——」
「我完全明白你是幹什麼的,雷恩博士。你的報告我看過不止一遍了,看得出你是個有獨到見解的人。我想聽聽你的意見。」
雷恩連穆爾法官也沒有看上一眼就脫口而出:「緊緊地抓住她,先生。」
「就這些?」
「當然不,總統先生,也許不那麼簡單。不過,雷明斯可能會在一兩天內在弗吉尼亞的某個海角外浮出水面,要求政治庇護。我們必須有所準備,先生;我認為,我們應該張開雙臂歡迎他。」雷恩看到在座的頭頭們都點頭同意,終於有人支持了。
「這下你可惹出麻煩來了。」總統和藹地說道。
「先生,您要我提意見的。事情可能並不像我說的那樣簡單。幾乎可以肯定,這些正向我國海岸駛來的N級和V級潛艇打算沿我們的大西洋海岸建立一條有效的封鎖線。」
「封鎖,」總統說,「這個詞可難聽。」
「法官,」希爾頓上將說道。「我估計,你當初一定認為這是一個假情報,旨在暴露為你提供這份情報的高級情報人員,對吧?」
穆爾法官淡淡地一笑,說道:「有這樣想過,上將。如果說這是一場騙局,那可真是一個傑作。是我們告訴雷恩這個情報是可靠的,讓他在這個前提下作了今天這個情況介紹。如果情報不是真的,由我負全部責任。」雷恩默默地祝福:上帝保佑你,法官;但心裡不禁又在嘀咕這份「柳樹」情報來源究竟隱藏在什麼樣的金字招牌底下。
法官接著說:「不管怎麼說,先生們,無論我們的分析準確與否,我們對蘇聯人的這次行動必須有所反應。」
「有沒有辦法證實這個結論,法官?」總統問。
「有,先生,我們正在設法。」
「很好。」總統端端正正地坐在那裡。
雷恩覺得他說話越來越乾脆了。「法官說得對,不管他們耍什麼花招,我們必須作出反應。先生們,蘇聯海軍正向我們的海岸逼近,怎麼辦?」
福斯特上將首先回答說:「總統先生,我們的艦隊此時已經啟航了,凡能開動的都已經出海,最遲明天晚上全部到達海上。原在南大西洋的幾艘航空母艦也已召回,所有核潛艇正在重新部署以對付蘇聯的威脅。從今天上午開始,已經派出P—3C『獵戶星座』式巡邏飛機監視蘇聯的水面艦隻,英國的『獵人』式飛機也在蘇格蘭以西海面協助行動。是嗎,上將?」福斯特問希爾頓。
「目前,我們已派出E—3A『哨兵』式預警飛機同丹的『獵戶星座』式一起行動,由從冰島起飛的F—15『鷹』式戰鬥機護航,到星期五的這個時候,將有一個B—52轟炸機中隊從緬因州的洛林空軍基地起飛,都攜帶有『魚叉』式空對地導彈,輪番到蘇聯人頭上盤旋。不過你放心,不會動武的。」希爾頓笑笑。
「只是要讓蘇聯人明白我們很感興趣。如果他們繼續向我國駛近,我們就要重新部署東海岸的戰術空軍力量,如果你同意,還可以暗中調動部分國民警衛隊和後備機群。」
「這樣的行動怎麼可能暗中進行呢?」佩爾特問道。
「佩爾特博士,我們原計劃本星期六開始在內華達州的內里斯舉行一次例行的換防演習,讓部分國民警衛隊的飛機利用『紅旗』設施進行訓練。他們可以不飛內華達而飛到緬因州去。那裡的空軍基地屬於戰略空軍司令部,相當大,保安措施也很嚴密。」
「眼下我們手上還有幾艘航空母艦可以調用?」總統問。
「目前只有一艘,先生,『甘迺迪』號。上個星期『薩拉托加』號拆掉了主渦輪,換一個新渦輪要一個月的時間。『尼米茲』號和『美洲』號目前都在南大西洋;『美洲』號正從印度洋返回,『尼米茲』號正準備駛向太平洋。真是運氣不佳。能不能馬上從東地中海召回一艘航空母艦?」
「那不行,」總統搖搖頭。「塞浦路斯的局勢仍然太敏感。我們真有必要那樣做嗎?如果真的出了什麼——麻煩事,就我們現在的力量能不能對付他們的水面艦隻?」
「完全可以,先生!」希爾頓上將毫不猶豫地答道。「雷恩博士說的對,大西洋是我們的海洋。僅空軍就能派出五百多架飛機,海軍還有三四百架。如果雙方一打起來,蘇聯艦隊就會有好瞧的了,不一會兒就得完蛋。」
「當然。我們要盡量避免出現這種局面,」總統說道,語調平靜。「今天早上第一批報導文章已經見報,午飯前《時代》週刊的巴德.威爾金斯也打來電話詢問此事。如果美國人民過早地知道了事實怎麼辦,傑夫?」
「總統先生,就算雷恩博士的分析是正確的,我看我們也無能為力。」
「你說什麼,」雷恩立即問道。「我——請你再說一遍,先生。」
「實際上我們總不能去偷一艘俄國導彈潛艇吧。」
「為什麼不能!」福斯特問道。
「真是,他們的坦克、飛機我們拿到手的也夠多的啦,」其他的頭頭表示同意。
「上將,一兩個人駕駛的飛機是一回事,有二十六枚導彈和多人的核動力潛艇又是另一回事。當然,我們對叛逃的軍官可給予庇護。」
「那你是說,如果這傢伙真的開進了諾福克港,」希爾頓接著說,「我們把她送回去!天啊,夥計,它攜有二百個核彈頭啊,說不定有一天他們就可能用這些鬼玩藝兒來對付我們的,夥計。你真要把她還給俄國人?」
「這寶貝兒值十來億美元呢,上將。」佩爾特躊躇地說。雷恩發現總統在笑,據說他喜歡激烈的爭論,「法官,在法律上這會引起什麼後果?」
「這涉及海事法,總統先生。」穆爾頓時顯得有點不安。「我從上法律學院到現在,從來沒有接觸過海事案件。海事法屬於國際法,理論上海事法規適用於所有國家。美國和英國的海事法庭通常援引彼此的判例。至於說參加兵變的船員享有哪些權利,我可是一無所知了。」
「法官,我們討論的既不是兵變,也不是海盜行為,」福斯特說,「我想準確的說應是『船員的不法行為』。船員反抗合法的當局才是兵變,由軍官合謀的越軌行為叫做『船員的不法行為』。我認為我們犯不著把那些無聊的法律條目扯到一場關於核武器的爭論上來。」
「可能會有牽扯,上將。」總統若有所思地說道。「傑夫說的對,這玩藝兒價值連城,是他們的法定財產,而且他們肯定會知道潛艇到了我們手中。我看有一點大家的意見是一致的,參與這場行動的不會是艇上的全體人員,如果是這樣,那些不是這次兵變——或者說船員的不法行為——的參與者,事後會要求返回自己的國家,我們就得放他們走,對不對?」
「就得放他們走,」馬克斯韋爾上將在一本便箋本上隨便亂畫著。「為什麼就得放他們走?」
「上將,」總統毫不含糊地說,「我們不能,我們不能,決不能監禁或加害於那些僅僅是要求回國還家的人,明白嗎?」他環視了一下在座的各位,「如果他們知道潛艇在我們手裡,他們就會要求我們送還。再說,從那些要求回國的水兵那裡,他們也會得知潛艇在我們手裡。不管怎麼說,這麼大的東西,我們藏得了嗎?」
「可能有辦法,」福斯特順口說道,「不過你說的也對。艇上人員確實是個麻煩問題。我想,我們總有可能裡裡外外地把她檢查一遍吧?」
「你是說來一次檢疫,看看她是否適航,或是要證實一下他們有沒有把毒品偷運到我國來?」總統笑了笑,「我看檢疫倒不成問題。但是,未免有點操之過急了。許多重要的事都得在這之前辦好。盟軍方面有什麼情況?」
「正好有一艘英國航空母艦在我們這裡。能不能利用一下,丹,」希爾頓上將問道。
「只要他們肯借,我們就可利用。我們剛剛在百慕達以南搞過一次反潛戰演習,英國佬表現很出色,我們可以借用『無敵』號航空母艦、四艘護航艦及三艘攻擊潛艇,這支艦隊也正為此被快速召回。」
「他們知道這項新的情報嗎,法官?」總統問道。
「恐怕還不知道,除非他們自己已經研究出來了。我們得到這個情報也不過幾個鐘頭。」穆爾沒有透露巴茲爾爵士在克里姆林宮有自己的耳目,雷恩本人對此也僅僅東鱗西爪地聽到過一些,知之甚少。「經過你同意,我已經請格里爾中將做好準備,直飛倫敦向英國首相介紹情況。」
「為什麼不發個——」
穆爾法官一個勁地搖頭。「總統先生,這個情報——怎麼說呢,必須由專人遞交。」在座的人個個都瞪圓了雙眼。
「格里爾什麼時候出發?」
「如果你同意,今天晚上就走。今晚有兩架『要人專機』從安德魯斯空軍基地起飛,是國會的專機。」現在通常是公費旅遊季節,議員們開完了會,要到歐洲去進行一些實際調查,順便就在那兒過聖誕節。
「上將,不能再快一些嗎?」總統問希爾頓。
「可以馬上搞一架VC—140洛克希德『星座』式噴射飛機,航速幾乎同VC—135一樣快,半小時之內就能起飛。」
「立刻準備好。」
「是,先生,我馬上打電話。」希爾頓起身走向牆角的電話。
「法官,通知格里爾準備啟程,讓他在飛機上等著,我有封密信,要帶給首相。上將,你真的需要那艘『無敵』號?」
「是的,先生。」
「我會幫你弄到手的。下一步,我們對海上的官兵該怎樣講呢?」
「如果『紅色十月』號自己駛進我國領海。那就不需要說什麼了,但是,如果我們要同她進行聯繫的話——」
「對不起,法官,」雷恩說道,「進行聯繫不僅很可能,而且很必要。他們的攻擊潛艇很可能在她到達之前就已經部署在海岸外了,他們的任務就是要找到並擊沉她。如果只是為了要救出這些叛逃的軍官,我們就必須想辦法警告她不要駛近。」
「可我們還沒有找到她,你怎麼認為他們能找到呢?」福斯特對雷恩的建議很不以為然。
「潛艇是他們造的,上將。他們瞭解,相比之下,他們找要比我們容易。」
「有道理,」總統說。「這就是說我們要派一個人去向艦隊指揮官們說明情況。這不能廣播吧,是不是,法官?」
「總統先生,這個情報來源非常寶貴,無論如何不能掉以輕心。我只能說到這裡,先生。」
「很好,就派人去一趟吧。另外,我們還得就這件事同蘇聯談判。目前他們可以說他們是在自己的領海內航行。什麼時候經過冰島?」
「如果不改變航向,明天晚上就會經過冰島。」福斯特回答說。
「那好,還有一天的時間,他們可以考慮撤銷這項行動,我們也可以核實一下這份報告,證明這不是一個神話。如果到明天午夜時,他們仍不返航,星期五上午我就召見阿爾巴托夫大使。」他轉身向著大家。
「先生們,我希望明天下午看到你們就目前局勢制訂的應急計劃。明天下午兩點在這裡開會。還有一件事:不得洩密!沒有我親自批准,除了今天在座的各位,這個情報不得外傳。誰要是把這件事捅給了新聞界,就提著腦袋來見我。有什麼問題,上將?」
「總統先生,為了制訂這些計劃,」希爾頓回到坐位上說,「我們必須同野戰指揮官和部分作戰處人員商量。比如布萊克伯恩,少了他是不行的。」布萊克伯恩是大西洋艦隊司令。
「讓我考慮一下,一個小時以後答覆你。中央情報局內有多少人知道?」
「四個,里特、格里爾、雷恩和我。就這些。」
「好,就這麼幾個人。」最近幾個月以來,一連串的洩密事件使總統大傷腦筋。
「是,總統先生。」
「散會。」
總統站起身,穆爾繞過桌子趕到總統前面;佩爾特也留下來了;其他人都離開了情況室。雷恩站在門外等候。
「講得不錯。」馬克斯韋爾上將抓住雷恩的手,等其他人走出幾碼以外,他繼續說:「我認為你講得太棒了,年輕人,不過你確實使丹福斯特感到坐立不安。哦,比那還精彩;這一回他算是碰到對手了。」身材矮小的上將咯咯地笑了起來。「等我們搞到那艘潛艇以後,也許還能有辦法改變總統的主意,讓那幫水兵神秘地失蹤。你知道,法官曾幹過這種事。」雷恩目送著馬克斯韋爾搖晃著五短身材離去,而對他的話卻感到不寒而慄。
「傑克,再進來一會兒好吧?」穆爾叫道。
「你是歷史學家,是嗎?」總統看著筆記問道。雷恩這時才注意到他手裡拿著筆。
「是的,總統先生。我獲得過歷史學學位。」雷恩同總統握了握手。
「你很有戲劇方面的才能,傑克。可以當一個不錯的審判官。」總統曾經擔任過州檢察長,享有剛直不阿、不徇私情的聲譽。當他在事業上剛剛嶄露頭角的時候,黑手黨曾經暗殺過他,他不僅死裡逃生,而且絲毫沒有動搖自己的政治抱負。「情況介紹得棒極了。」
「謝謝你,總統先生。」雷恩眉開眼笑地說道。
「法官說你認識那支英國特遺艦隊的司令官?」
雷恩腦子裡「轟」地一聲響了起來。「是的,先生,是懷特上將。我們一起打過獵,夫人們是好朋友。他家同王室關係密切。」
「很好,我們必須馬上派人去向我們的艦隊司令官講明情況,還要去找英國人商量,看能不能借到他們的航空母艦。我估計一定會借到的。法官建議,讓達文波特少將和你一起去。今天晚上飛『甘迺迪』號,然後飛『無敵』號。」
「總統先生,我——」
「得了,雷恩博士,」佩爾特笑笑說,「辦這件事你最合適。你已經知道了這個情報,認識英國的司令官,又是海軍情報分析專家,再合適不過了。告訴我,你認為海軍方面很想弄回這艘『紅色十月』號嗎?」
「當然,他們很感興趣,先生。這是個一睹其真面目的好機會,更重要的是我們可以駕駛駕駛,然後把它拆開來研究,裝上後再來駕駛。這將是有史以來情報戰中最輝煌的成就。」
「這話一點不假。但是,他們可能過於急躁了點吧。」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先生。」雷恩嘴上這樣說,心裡卻十分明白。佩爾特是總統的親信,可不是五角大樓的紅人。
「他們可能會利用這個機會,但我們可能不想讓他們利用。」
「佩爾特博士,如果你認為一個身著軍裝的軍官也會——」
「他不是那個意思,至少不全是。他是說,如果那裡有人能向我提供非軍方的獨立見解,那可能對我是有幫助的。」
「先生,你還不瞭解我。」
「你的報告我已經看過很多了。」總統笑容可掬。人們都說,他臉上動人的魅力,說來就來,說去就去,就像開關一盞聚光燈。雷恩一下子被堵住了,心裡明白卻又無可奈何。「我喜歡你的報告,你對事情很敏感,善於抓住事實,判斷能力也強。是啊,我之所以有今天,其原因之一也是靠正確的判斷力。我認為你能夠勝任我要給你的任務,問題是你願不願意幹?」
「到底要我幹什麼呢,先生?」
「你去了以後,就在那裡待幾天,然後直接向我報告那裡的情況;不要通過任何別的管道,直接和我聯繫,會有人給你必要的合作,我會安排的。」
雷恩一言未發。總統一句話,就把他變成了一個情報員,一個野戰軍官;更糟糕的是,他要監視的都是自己人。
「不願意報告自己人的情況,對嗎?實際上並不是這樣。我說過了我想得到非軍方的獨立看法。本來可以派一個老練的情報官員去,但是,我們希望盡可能地控制參與此事的人數。把里特或格里爾派去太顯眼了,而你呢,是一個合適的——」
「就沒有別的人了?」傑克問道。「除了他們兩個人就沒有別人了。」穆爾法官回答說。
「蘇聯人給你立了檔案,部分內容我見到過,他們認為你是一個上層階級的寄生蟲,傑克。」
雷恩心裡想:我就是寄生蟲,在這群人中,我當然是寄生蟲。他不為穆爾的激將法所動。
「好吧,總統先生,請原諒我剛才猶豫不決。以前我可從來沒有幹過野戰軍官這一行。」
「我知道。」總統豁達開懷,因為他勝利了,「還有一個問題,也許是由於我對潛艇一竅不通吧,雷明斯完全可以悄悄地溜掉,一句話也不用留,為什麼他要預先告訴他們呢?為什麼要留下那封信呢,依我看,這會起反作用的。」
這一回輪到雷恩笑了。「你見過潛艇駕駛員嗎,先生,沒有吧?見過太空人員嗎?」
「那當然,我見過一大群太空梭駕駛員。」
「他們都是屬於一類的,總統先生。他留下那封信有兩個原因。第一,可能有某件事情把他氣瘋了,等我們見到他時就會搞清楚的;第二,他相信不管他們用什麼辦法都不能阻止他,而且還要他們自己也意識到這一點。總統先生,在潛艇上謀生的人個個都有進取心、自信,而且非常非常精明。他們最喜歡捉弄人,比如捉弄水面艦隻的駕駛員。」
「你又得了一分,傑克。我認識的太空人也是這樣,在多數事情上他們很謙遜,但是一談到飛行,他們就是天皇老子了。我要記住這一點。傑夫,我們回去工作吧。傑克,保持聯繫。」
雷恩再次同他握握手。等總統和他的高級顧問離開以後,他轉向穆爾法官。「法官,你對總統到底說了我些什麼?」
「都是事實,傑克。」其實,法官原來準備派一個中央情報局的高級情報官員去負責這項行動,雷恩不是他計劃內的人選。但是誰都知道,當總統的打亂精心安排的計劃是司空見慣的事情。法官賢明通達,善於接受這種事實。「這是你奔向錦繡前程的一大步,不過千萬別砸了鍋。說不定以後你會愛上這種工作的。誰知道呢!」雷恩相信他不會愛上這種工作的,他沒有想錯。
中央情報局總部
在返回蘭利的途中,雷恩一直沒有說話,局長的車開到地下停車場,兩人下車後乘一架專用電梯直接來到穆爾的辦公室。電梯的門偽裝得很巧妙,看上去就像一塊牆壁的鑲板;雷恩覺得這倒是方便,但有點神秘,像在演戲。局長直接走到辦公桌前,拿起了電話。
「鮑勃,馬上到我這兒來一下。」他瞧了一眼站在屋子中間的雷恩,說:「坐不住了吧,傑克?」
「是的,法官。」雷恩冷冷地回答。
「我看得出你對這種情報工作的態度,可是,整個事情有可能發展到極端敏感的地步。你得到如此信任,受託重任,應該感到受寵若驚。」
雷恩完全懂得這番話的言外之意,這時里特輕快地走了進來。
「什麼事,法官?」
「我們有項行動任務。雷恩同查利.達文波特要乘飛機去『甘迺迪』號,向艦隊指揮官們介紹『紅色十月』號的情況。總統已經批准。」
「早料到了,就在你們回到這裡以前,格里爾已去安德魯斯空軍基地了。雷恩必須去嗎?」
「是的,傑克,按照規定你只向艦隊司令和達文波特介紹情況,到此為止,對英國人也一樣,只告訴掛帥的軍官。要是鮑勃證實了『柳樹』的可靠性,可以把資料拿給他們看,但是,只能讓他們看到絕對必須看的東西,明白嗎?」
「明白,先生。我想有人已經對總統說了,要辦成一件事,就得讓人家知道事情真相,特別是那些具體經辦的人。」
「我明白你的意思,傑克。我們必須設法改變總統對這個問題的看法。但是別忘了,在沒有說服他以前,還是他說了算,他是總頭。鮑勃,我們得給他弄點行頭,讓他看上去像是那麼回事。」
「來一套海軍軍官制服?給他封個官,三槓、普通勳表。」里特把雷恩上下打量了一番。「我看四十二長就可以,估計一小時內就可以為他準備完畢。這項行動叫什麼?」
「這是下一步。」穆爾再次拿起電話,按了五個號碼。「我需要兩個名字——嗯,好的,謝謝。」他在紙上記下了什麼。「行了,先生們,這次行動叫『曼陀林行動』。雷恩,你叫『馬基』,這名字應該好記,因為適逢其時。你去準備行裝吧,我們根據這兩個詞還要編製一套代號。鮑勃,你親自送他下去辦,我還要通知達文波特,讓他馬上安排飛機。」
雷恩跟著里特向電梯走去。他感到事情進行得太快了,所有的人都太機靈了。他們根本就不知道要幹什麼,更不知道怎樣去幹,可是這個『曼陀林行動』卻已經粉墨登場了。雷恩認為他的這個代號特別不合適,他不是什麼人的星象家。這個名字應該帶有一些「萬聖節前」的色彩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