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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洛拉特自然而然舉起戴著手套的手,摸了摸自己的面罩,又將那隻手伸到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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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什麼東西?」他的聲音充滿困惑。然後,他望著崔維茲,大驚小敝地叫道:「你的面罩上也有些奇怪的東西,葛蘭。」
崔維茲第一個反應就是想找面鏡子照一照,可是附近根本找不到,即使真的有,也還需要一盞燈光。他喃喃說道:「到有陽光的地方去,好嗎?」
崔維茲半推半拉著裴洛拉特,來到最近的一扇窗戶旁,兩人置身在一束陽光下。雖然太空衣有良好的絕熱效果,他的背部仍能感到陽光的熱度。
他說:「面對著太陽,詹諾夫,把眼睛閉上。」
他立刻看出裴洛拉特的面罩出了什麼問題。在玻璃面罩與金屬化太空衣的接合處,正繁殖著茂密的苔蘚,以致面罩周圍多了一圈綠色的絨毛。崔維茲明白,自己的情形也完全一樣。
他用帶著手套的一根手指頭,在裴洛拉特的面罩四周刮了一下,苔蘚隨即掉落一些,綠色的碎層都沾在他的手套上。崔維茲將它們攤在陽光下,看得出它們雖然閃閃發亮,卻似乎很快就變硬變乾。他又試了一次,這回苔蘚變得又乾又脆,一碰就掉,而且漸漸轉為褐色。於是,他開始用力擦拭裴洛拉特的面罩周圍。
「也幫我這樣做,詹諾夫。」一會兒之後,他又問道:「我看來乾淨了嗎?很好,你也一樣。我們走吧,我認為這裡沒有再待下去的必要。」
在這個沒有空氣的廢城裡,太陽的熱度已經使人難以忍受。石造建築物映著亮閃閃的光芒,幾乎會刺痛人的眼睛。崔維茲眯起眼來才敢逼視那些建築,而且盡可能走在街道有陰影的一側。他在某個建築物正面的一道裂縫前停下腳步,那道裂縫相當寬,足以讓他帶著手套的小指伸進去。他把手指伸進去,再抽回來一看,喃喃說道:「苔蘚。」
然後,他刻意走到陰影的盡頭,將沾著苔蘚的小指伸出來,在陽光下曝曬了一會兒。
他說:「二氧化碳是個關鍵,能得到二氧化碳的地方——腐朽的岩石也好,任何地方都好——它們都有辦法生長。我們會產生大量的二氧化碳,你知道,也許還是這顆垂死行星上最豐富的二氧化碳源。我想,這種氣體有少部分從面罩邊緣漏了出去。」
「所以苔蘚會在那裡生長。」
「對。」
返回太空艇的路途似乎很長,比黎明時分所走的那段路長得多,當然也炎熱許多。不過當他們到達太空艇後,發現它仍處於陰影之下,這一點,崔維茲的計算至少是正確的。
裴洛拉特說:「你看!」
崔維茲看到了,主閘門邊緣圍著一圈綠色的苔蘚。
「那裡也在漏?」裴洛拉特問。
「當然啦。我確定只有一點點,不過這種苔蘚似乎是微量二氧化碳的最佳指標,我從未聽過有什麼儀器比它們更靈敏。它們的孢子一定無所不在,哪怕只有幾個二氧化碳分子的地方,那些孢子也會萌芽。」他將無線電調整到太空艇用的波長,又說:「寶綺思,你能聽到嗎?」
寶綺思的聲音在他們兩人耳中響起。「可以,你們準備進來了嗎?有什麼收穫嗎?」
「我們就在外面。」崔維茲說:「可是千萬別打開氣閘,我們會由外面開啟。重複一遍,千萬別打開氣閘。」
「為什麼?」
「寶綺思,你先照我的話做,好不好?等一下我們可以好好討論。」
崔維茲拔出手銑,仔細地將強度調到最低,然後瞪著這柄武器,顯得猶豫不決,因為他從未用過最低強度。他環顧四周,卻找不到較脆弱的物體當試驗品。
在無可奈何的情況下,他將手銑瞄準旁邊的岩質山丘,遠星號便是棲息在那山丘的陰影下——結果目標並未變得紅熱。他很自然地摸了摸射中的部位——有溫熱的感覺嗎?由於穿著絕熱質料的太空衣,他一點也無法確定。
他又遲疑了一下,然後想到,太空艇外殼的抗熱能力,無論如何應與山丘處於同一量級。於是他將手銑對準閘門外緣,很快按了一下扳機,同時屏住了氣息。
幾公分範圍內的苔蘚類植物,立刻轉變成黃褐色。他抬手在變色的苔蘚附近揮了一下,稀薄的空氣中便產生一絲微風,但即使是一絲微風,也足以將這些焦黃的殘渣吹得四散紛飛。
「有效嗎?」裴洛拉特焦切地問道。
「的確有效,」崔維茲說:「我將手銑調成低能量的熱線。」
他開始沿著氣閘周圍噴灑熱線,那些鮮綠的附著物隨即變色,再也不見一絲綠意。然後他敲了敲主閘門,將殘留的附著物震下,一團褐色的灰塵便飄落地面——由於這團灰塵實在太細,被微量的氣體一托,還在稀薄的空氣中飄蕩許久。
「我想現在可以打開閘門了。」崔維茲說完,便用手腕上的控制器拍出一組無線電波密碼,從太空艇內部啟動開啟機制,閘門隨即出現一道隙縫。等到閘門打開一半時,崔維茲說:「不要浪費時間,詹諾夫,趕快進去——別等踏板了,爬進去吧。」
崔維茲自己緊跟在後,還一直用調低強度的手銑噴著閘門邊緣,隨後放下的踏板也依樣消毒一遍。然後他才發出關閉閘門的訊號,同時繼續噴灑熱線,直到閘門完全關閉為止。
崔維茲說:「我們已經進了氣閘,寶綺思。我們會在這裡待幾分鐘,你還是什麼都別做!」
寶綺思的聲音傳了過來。「給我一點提示,你們都還好嗎?裴怎麼樣?」
裴洛拉特說:「我在這裡,寶綺思,而且好得很,沒什麼好擔心的。」
「你這麼說就好,裴,可是待會兒一定要有個解釋,我希望你瞭解這一點。」
「一言為定。」崔維茲說著打開氣閘中的燈光。
兩個穿著太空衣的人面對面站著。
崔維茲說道:「我們要將這個行星的空氣儘量抽出去,所以我們得耐心等一會兒。」
「太空船的空氣呢?要不要放進來?」
「暫時不要。我跟你一樣急著掙脫這套太空衣,詹諾夫。但我先要確定我們完全排除了跟我們一塊進來,或是黏在我們身上的孢子。」
藉著氣閘燈光差強人意的照明作用,崔維茲將手銑對準閘門與艇體的內側接縫,很有規律地先沿著地板噴灑熱線,然後向上走,繞了一圈後又回到地板。
「現在輪到你了,詹諾夫。」
裴洛拉特不安地扭動了一下,崔維茲又說:「你大概會感到有點熱,但應該不會有更糟的感覺。如果你開始覺得不舒服,說一聲就行了。」
他將不可見的光束對準裴洛拉特的面罩噴灑,尤其是邊緣部分,然後一步步擴及太空衣其他部分。
「抬起兩隻手臂,詹諾夫。」他喃喃地發號施令,接著又說:「把雙臂放到我的肩膀上並抬起一條腿來,我必須清理你的鞋底。現在換另一隻腳——你覺得太熱嗎?」
裴洛拉特說:「不怎麼像沐浴在涼風中,葛蘭。」
「好啦,現在讓我嘗嘗自己的處方是什麼滋味,幫我全身也噴一噴。」
「我從來沒拿過手銑。」
「你一定要拿住,像這樣抓緊,用你的拇指按這個小按鈕——同時用力壓緊皮套,對,就是這樣。現在對著我的面罩噴,不停地慢慢移動,詹諾夫,別在一處停留太久。再對著頭盔其他部分噴,然後往下走,對準面頰和頸部。」
崔維茲不斷下著命令,當他全身都被噴得熱呼呼,出了一身又黏又膩的汗水之後,他才將手銑收回來,檢查了一下能量指標。
「已經用掉一大半。」說完,他開始很有系統地噴灑氣閘內部,每面艙壁都來回噴了好幾遍。直到手銑電力用罄,而且由於迅速持久的放電變得燙手,他才將手銑收回皮套中。
此時,他才發出進入太空艇的訊號。內門打開時,立刻傳來一陣嘶嘶聲,空氣隨即湧入氣閘,令他精神為之一振。空氣的清涼以及對流的作用,能將太空衣的熱量急速帶走,效率比單純的輻射高出許多倍。他的確馬上感到冷卻效果,也許那只是一種想像,然而不論想像與否,他都十分歡迎這種感覺。
「脫掉你的太空衣,詹諾夫,把它留在氣閘裡面。」崔維茲說。
「如果你不介意的話,」裴洛拉特說:「我想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好好沖一個澡。」
「那不是第一優先。事實上,在此之前,甚至在你抒解膀胱壓力之前,恐怕你得先跟寶綺思談一談。」
寶綺思當然在等待他們,臉上流露出關切的神情。菲龍則躲在她後面探頭探腦,雙手緊緊抓住寶綺思的左臂。
「發生了什麼事?」寶綺思以嚴厲的口吻問道:「你們到底在做什麼?」
「為了預防傳染病,」崔維茲以諷刺的口吻答道。「所以我要打開紫外輻射燈。取出墨鏡戴上,請勿耽擱時間。」
等到紫外線加入壁光之後,崔維茲將濕透的衣服一件件脫下來,每件都用力甩了甩,還拿在手中翻來覆去轉了半天。
「只是為了預防萬一,」他說:「你也這樣做,詹諾夫——還有,寶綺思,我全身都得剝個精光,如果那會讓你不自在,請到隔壁艙房去。」
寶綺思說:「我既不會不自在,也絕不會尷尬。你的模樣我心裡完全有數,我當然不會看到什麼新鮮東西——是什麼樣的傳染病?」
「只是些小東西,但如果任其自由發展的話,」崔維茲故意用輕描淡寫的語氣說:「會給人類帶來極大的災害,我這麼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