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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新伙伴
乔迪做了个十分曲折的梦。他和爸爸一起,同一窝响尾蛇作战。它们爬过他的脚,拖着尾巴上的响环,发出噼啪的轻响。一窝蛇突然变成一条巨大的蛇,冲着他的脸扑咬过来。他想尖叫,却怎么也发不出声。他四处寻找爸爸。爸爸已经躺在那条蛇身下,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漆黑的天空,身体肿得像头熊。他死了。乔迪开始朝后退,每一步都迈得极其痛苦。他的脚就像粘在了地上。突然,蛇消失了。他抱着那只小鹿,独自站在一片大风呼啸的空地上。彭尼已经不见了,一股忧伤袭上心头,他觉得自己的心都要碎了,他呜咽着醒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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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从坚硬的地板上坐起身子。垦地已经悄然迎来黎明,松林那头,透出一抹淡淡的白光。屋里一片灰白,恍惚间,怀中似乎还有小鹿依偎的感觉。接着,他好似猛然想起了什么,连忙爬起来,冲过去看爸爸。
彭尼的呼吸顺畅多了,虽然还未消肿和退烧,但看起来已经不比被野蜂蛰过更糟。巴克斯特妈妈还高高地仰着头,躺在摇椅里睡觉。老医生则横躺在床尾。
乔迪轻声唤道:“医生!”
医生咕哝着,抬起了头。
“怎么了,怎么了?怎么了?”
“医生,快看爸爸!”
医生活动一下身子,又撑着一条胳膊肘放松了会儿。他眨眨眼,然后伸手揉了揉,坐起来倾身凑向彭尼。
“天哪,他挺过来了!”
巴克斯特妈妈说:“什么?”
她猛地坐直身子。
“他死了?”
“当然不是。”
她一下子号啕大哭起来。
医生说:“怎么,你很遗憾?”
她说:“你不知道他要真的撇下我们娘俩,意味着什么。”
乔迪从未听过她如此温柔地说话。
医生说:“怎么了,这不还有个男人么!瞧瞧乔迪现在的样子。已经大到可以耕地、收割和狩猎了吧。”
她说:“乔迪是不错,可他还是个孩子,成天想着溜出去玩。”
他垂下头,事实的确如此。
她说:“可他爸爸还惯着他。”
医生说:“孩子,有人这么惯着你,你真该高兴。我们大多数人,可都没这种待遇。好了,太太,我们再给这家伙弄点牛奶,等他醒了之后喝。”
乔迪摩拳擦掌地说:“妈,我去弄。”
她满意地说:“嗯,是时候了。”
他穿过前屋。地上的巴克已经坐直身子,正睡眼惺忪地揉着脑袋。米尔威尔还在呼呼大睡。
乔迪说:“医生说,爸爸已经熬过来了。”
“该死,我还打算睡醒之后,去把他埋了呢。”
乔迪绕到屋子边,取下墙上的牛奶瓢。他觉得无比轻松,仿佛展开双臂,就能像羽毛般飘起来似的。晨曦依旧朦胧。一只反舌鸟在楝树上发出清脆的啼鸣声,那只多米尼克公鸡有些犹豫地打着鸣。彭尼平时就在这时候起床,不过,他会允许乔迪再多睡会儿。此刻,静谧的清晨只有微风刮过高大的松树树梢,黎明伸出长长的手指,探进垦地。乔迪弹开畜栏门时,一群鸽子扑棱着翅膀,从松林飞了出来。
他欢欣鼓舞地冲它们大喊:“鸽子,你们好啊!”
特丽克西听见他的声音,哞哞直叫。他爬上阁楼替它拿草料,他想,它真能忍耐,为这么点可怜的草料,就付出奶水作为报答。它狼吞虎咽地嚼着,乔迪笨手笨脚地挤奶时,它只威胁性地抬了一次后腿。他小心翼翼地挤着两个奶头,然后将小牛放进来,让它吮吸另外两个。他挤出的牛奶没有爸爸挤得多。他决定,自己就不喝牛奶了。所有牛奶都给爸爸喝,直到他康复为止。
小牛撞着那松软下垂的乳房,吮吸得啧啧有声。它已经够大了,可还在喝奶。乔迪想起那只小鹿,心下不由得又是一沉。今天早上,它一定都要饿疯了。它会去吮吸母鹿冰冷的奶头吗?被剖开的新鲜鹿肉肯定会引来狼群。也许,它们已经找到那只小鹿,把它柔软的身体撕成碎片。因为爸爸的生还而欢欣雀跃的清晨,一下子就暗淡无光了。他惦记着那只小鹿,再也无法快乐起来。
妈妈接过牛奶瓢,并没有对量发表什么意见。她滤好牛奶,倒出一杯,端进病房。他也跟了上去。彭尼已经醒了,正虚弱地微笑着。
他暗哑着声音低语道:“看来,死神得再多等我一会儿啰。”
医生说:“伙计,你可真是响尾蛇的亲戚。我真不知道,没有威士忌,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彭尼低语道:“怎么,医生,我可是蛇王。一条响尾蛇,可杀不死蛇王。”
巴克和米尔威尔走进屋来,两人脸上也挂着笑。
巴克说:“彭尼,你虽然看起来丑得很,但谢天谢地,你还活着。”
医生把牛奶端到彭尼唇边,他如饥似渴地猛灌一气。
医生说:“你能活下来,我可没多大功劳,你就是命不该绝哪。”
彭尼闭起眼睛。
他说:“我能睡上整整一个星期。”
医生说:“那我真是求之不得。我能为你做的,都已经做完啦。”
他站起身,伸了伸腿。
巴克斯特妈妈说:“他要是睡着了,农活谁来干啊?”
巴克说:“他得干什么活?”
“主要得把收获的玉米储存起来,红薯需要锄一锄,乔迪虽然锄地不错,但他就是干不了多久。”
“妈,我会坚持住的!”
巴克说:“那我留下来,帮你们把玉米之类的活干了。”
她一下子慌了神,僵硬地说:“我可不想给你添麻烦。”
“该死的。太太,我们可不是人手太多,非到这儿来讨生活不可。我要是不留下来,就太不是个男人了。”
她谦卑地说:“那真是太感激了。要是不把玉米弄好,我们三个还是都让蛇咬死的好。”
医生说:“自从我老婆死后,我还没像现在这么清醒过呢。要是能吃过早饭再走,那就太荣幸了。”
她赶紧跑进厨房,乔迪则生起了火。
她说:“真是没想到啊,我竟会欠福里斯特的人情。”
“妈,巴克不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福里斯特,他是我们的朋友。”
“嗯,看起来的确像。”
她往咖啡壶里加满水,又往咖啡渣中加了些新鲜咖啡。
她说:“去熏房把最后一条熏肉拿来,我可不能输给别人。”
他骄傲地拿来熏肉,在她的允许下,开始把它切成片。
他说:“妈,爸打死那头母鹿后,用它的肝吸出了毒液。他割了自己一刀,然后就把鹿肝压到流血的伤口上了。”
“你应该带点腰臀上的肉回来。”
“当时可没时间想这个。”
“这倒也是。”
“妈,那头母鹿有只小鹿。”
“大多数母鹿都有小鹿。”
“那只特别小,应该刚出生不久。”
“那又怎么样?去,把桌子摆好。把沙黑莓酱拿出来,黄油虽然硬了,但它到底是黄油,也拿出来摆好吧。”
她不停地翻着玉米饼,长柄平底锅里的油已经滋滋作响,她把面糊倒了进去。熏肉在平底锅里“噼噼啪啪”地响,她翻转着肉片,并把它们铺平,好煎成均匀的棕色。乔迪想,对吃惯了丰盛大餐的福里斯特们来说,这些东西到底能不能喂饱巴克和米尔威尔。
他说:“妈,再做点肉汤吧。”
“你要是不喝牛奶,我就做牛奶肉汤吧。”
这点牺牲根本不算什么。
他说:“我们可以杀只鸡。”
“我也想过,可它们不是太小,就是太老。”
巴克斯特妈妈继续翻转着玉米饼,咖啡已经开始沸腾。
他说:“今天早晨,我可以打些鸽子或松鼠回来。”
“这会儿才想起,你可真行。好啦,让那些男人洗漱洗漱,上桌吃饭了!”
他跑去叫他们。三个男人走到屋外的洗脸架前,又是搓手,又是往脸上拍水。他替他们拿来一条干净的毛巾。
医生说:“我要是能清醒着还不觉得饿,那才是上帝保佑呢。”
米尔威尔说:“威士忌也是食物,光喝威士忌,我也能活下去。”
医生说:“我差不多就是这样活的。我老婆死后,我已经这样过了二十年啦。”
乔迪自豪地坐在桌前。菜虽然不如福里斯特家的多样,但每一盘都分量十足。几个男人狼吞虎咽地大吃起来。终于,他们推开盘子,点燃了烟斗。
米尔威尔说:“真像在过星期天,不是吗?”
巴克斯特妈妈说:“不知怎地,生病的日子,总是很像星期天。大家都围在一起,男人们也不下地干活了。”
乔迪从未见她如此和蔼可亲过。因为害怕男人们吃不饱,她一直等他们吃完,才如释重负地坐了下来。几个男人悠闲地聊着天,乔迪的思绪又飘回到那只小鹿身上。他没法不去想它,就像在梦中紧紧地靠在他怀里一样,它已经深深印在他的脑海中。他溜下桌,来到爸爸床边。彭尼正躺着休息,他睁着眼,虽然瞳仁依旧膨胀发黑,眼睛却很清澈。
乔迪说:“爸爸,你感觉怎么样了?”
“很好,儿子。死神已经去别处勾魂儿啦。不过,我可真是死里逃生啊。”
“是啊。”
彭尼说:“儿子,你能一直保持头脑清醒,做完要做的事,我真为你骄傲。”
“爸爸——”
“怎么了,儿子。”
“爸爸,你还记得那头母鹿和那只小鹿吗?”
“我永远也忘不了它们,毫无疑问,是那头可怜的母鹿救了我啊!”
“爸爸,那只小鹿或许还在那儿,它一定很饿,可能还吓坏了。”
“也许吧。”
“爸爸,我已经长大,不需要再喝牛奶了。我出去把那只小鹿找回来,怎么样?”
“把它带到这儿来?”
“嗯,然后养着它。”
彭尼静静地躺着,盯着天花板。
“儿子,你可把我难住了。”
“爸爸,养它不需要多少食物的,它很快就可以吃树叶和橡子。”
“该死,你这小家伙都已经想到这么远了。”
“我们杀了它的妈妈,应该受到谴责。”
“让它挨饿,是显得太忘恩负义了,是吧?儿子,我没法违心地拒绝你,我从没想过还能看见今天的黎明。”
“我能骑米尔威尔的马,回去找找它吗?”
“就跟你妈说,是我让你去的。”
他溜回桌旁坐下,妈妈正在为每个人倒咖啡。
他说:“妈,爸爸说,我可以把那只小鹿带回来。”
她举着咖啡壶的手猛地停在了半空中。
“什么小鹿?”
“就是被我们杀死的那头母鹿的孩子,我们用母鹿的肝吸出毒液,救了爸爸。”
她突然开始急促地喘息起来。
“天哪,发发慈悲吧——”
“爸爸说,任由它饿死,就太忘恩负义了。”
威尔逊医生说:“没错,太太。世上的所有东西,都得付出代价。这小家伙说得没错,他爸说得也没错。”
米尔威尔说:“让他跟我骑马回去,我帮他找那只小鹿。”
她无可奈何地放下咖啡壶。
“那你就让出那份牛奶吧,我们可没别的东西喂它。”
“我也是这么想的,现在,它还不需要吃任何别的东西呢。”
几个男人从桌旁站起身来。
医生说:“我想,他应该会逐渐好起来了,太太。不过,如果情况恶化,你知道上哪儿找我的。”
她说:“我们怎么报答你呢,医生?我们虽然不能马上付钱,但收割后……”
“付什么钱?我又没做啥事。我来之前,他就已经没事了。我不仅寄宿了一晚,还吃了顿美味的早饭。收了甘蔗后,给我送些糖浆就好啦。”
“你真是太好了,医生。我们一直都得争抢着过日子,我真不知道,还能有你这么好的人。”
“嘘,太太,你家就有个好男人呢。所以,大伙儿干吗不对他好呢?”
巴克说:“你们觉得,彭尼那匹老马还能耕地么?我不会把它给累死吧?”
医生说:“彭尼能喝多少牛奶,就给他喝多少。如果可以的话,再给他吃点蔬菜和新鲜的肉。”
巴克说:“照顾他的事,就交给我和乔迪。”
米尔威尔说:“来吧,孩子,我们骑马去找鹿。”
巴克斯特妈妈紧张地问:“你们不会去太久吧?”
乔迪说:“午饭之前,我一定回来。”
“我看不到午饭时间,你们是肯定不会回来了。”她说。
医生说:“太太,男人天性如此嘛。只有三样东西能让一个男人回家——他的床、他的女人和他的饭。”
巴克和米尔威尔放声大笑。医生则瞥见了那个奶油色的浣熊背包。
“这东西可真漂亮,给我装药,岂不正好?”
乔迪还从未有过一件送得出手的东西,于是,他从钉子上拿下背包,递到医生手里。
“这是我的,”他说,“拿去吧。”
“怎么,孩子,我可不能抢你的东西。”
“我拿着也没用,”他骄傲地说,“我可以再做一个。”
“那就谢谢你了。以后每次出诊,我都会想着‘谢谢乔迪·巴克斯特的’。”
老医生的喜悦让他很是骄傲。他们走到外面饮马,又从巴克斯特谷仓里为数不多的干草中拿了些喂它们。
巴克对乔迪说:“你们巴克斯特家的人,就靠这些东西勉强过活,是吗?”
医生说:“巴克斯特家现在只有一个人干活,等这孩子长得再高大些,他们家就会好起来了。”
巴克说:“巴克斯特家的人高不高,似乎也没多大差别。”
米尔威尔跨上马背,拉着乔迪坐在他身后。医生也上了马,转头往反方向走了。乔迪冲他挥手告别,此刻,他的心情十分轻松。
他对米尔威尔说:“你觉得,那只小公鹿还在那么?你能帮我找到它吗?”
“只要它还活着,我们就能找到它。你怎么知道它是只公鹿?”
“它身上的斑点都呈直线排列。爸爸说,母鹿身上的斑点是东一个、西一个的。”
“所有母的东西都那样。”
“什么意思?”
“难道不是吗,女人都靠不住。”
米尔威尔一夹马腹,马儿便带着他们小跑起来。
“我们和奥利弗·赫托打架时,你和你爸掺和进来,不就是女人惹的么?”
“奥利弗败得最惨。你们一群人打他一个,就是不对。”
“你说得没错,这本是莱姆和奥利弗在争抢一个姑娘,他们应该单打独斗。”
“可一个姑娘不能同时属于两个男人啊。”
“你不懂姑娘。”
“我讨厌吐温克·韦瑟比。”
“我也不想看到她,我在盖茨堡有个寡妇情人,她知道什么叫忠诚。”
这种事太过复杂,乔迪抛开它,又开始想小鹿。他们已经穿过那片废弃的垦地。
他说:“往北转,米尔威尔。爸爸就是在那被蛇咬后,杀了那头母鹿。然后,我才看到了那只小鹿。”
“你们上这条路来干吗?”
乔迪犹豫了。
“我们来找家里的猪。”
“哦,找猪啊?别操心这事了,我突然觉得,它们日落之前就会回家的。”
“那爸爸妈妈看到它们回去,一定会很高兴。”
“真没想到,你们过得这么窘迫。”
“我们才不窘迫,我们好得很!”
“我只能说,你们巴克斯特家的人胆子都太大了。”
“你说,爸爸会死吗?”
“不会,他简直是铁打的。”
乔迪说:“跟我说说‘草翅膀’吧。他真的病了吗?还是莱姆不想让我见到他?”
“真的病了,他跟我们不一样,他跟谁都不一样。他好像只喝空气,不喝水似的。他跟自己养的那些野生动物吃一样的东西,压根儿不吃熏肉。”
“他看到的东西也跟别人不一样,不是吗?比如西班牙人之类的。”
“是啊,该死的。要不是那些东西早就不存在了,他还真能让你对他的话深信不疑呢。”
“你觉得,莱姆会让我见他吗?”
“我说不好。莱姆要是哪天不在,我就立刻告诉你,怎么样?”
“嗯,我太想‘草翅膀’了。”
“你会见到他的。要找那小鹿,现在该往哪儿走?这条路的灌木长得真密。”
乔迪突然不想再让米尔威尔跟着了。如果小鹿死了,或找不到,他不想让他看到自己失望的样子。如果小鹿还在那儿,那般私密而美好的相遇,他实在不想与旁人分享。
他说:“不远了,但这儿的灌木太密,不适合骑马。我可以走着去找。”
“让你一个人去找,我可不放心。你要是迷路,或也被蛇咬了怎么办?”
“我会当心的。如果小鹿四处走远了,估计还得花不少时间。就在这儿把我放下吧。”
“好吧,不过从现在开始,你要非常小心,多捅捅那些美洲蒲葵再走,这里可是响尾蛇的天堂。你知道哪儿是北,哪儿是东吧?”
“那儿,还有那儿!远处那棵高大的松树,就可以当坐标。”
“没错。要是再出什么事,你或者巴克,不管是谁,骑马回来叫我就行。再见。”
“再见,米尔威尔,真谢谢你!”
他跟他挥手告别,然后一直等到马蹄声消失,才转向右边。丛林里很安静。一片静谧中,只听得见他折断树枝的声音。渴望的心情虽然都快超过谨慎,他还是折了一根树枝,在植被茂密和前路不清时为自己探路。响尾蛇要是有机会,大多都会避开。彭尼就曾深入橡树林,他抵达的深度,估计比乔迪记得的还深。乔迪突然觉得,自己会不会走错了方向。前方,一只红头美洲鹫拍打着翅膀,飞入空中。他来到了橡树林中的那片垦地。只见母鹿的尸体旁,围了一圈红头美洲鹫。它们转过又细又长的脖子,冲他“嘶嘶”地叫。他一把甩过手中的树枝,它们立刻被惊飞到近旁的一棵树上,“嘎吱嘎吱”地拍着翅膀,仿佛生锈的水泵手柄发出的尖啸声。沙地上,大型猫科动物的足迹还清晰可见。他无法判断那是野猫的足迹,还是豹的足迹。不过,大型猫科动物都喜欢吃鲜肉,所以才会把这头母鹿留给食腐鸟。他不禁自问,小鹿飘散在空中的香甜肉味,这些卷曲的鼻孔有没有闻到呢?
他绕过尸体,拨开曾经看见小鹿的那片草丛。难以置信,一切就发生在昨天。小鹿不在那儿,他绕着垦地走了一圈,没有声音,也没有任何征兆。红头美洲鹫拍着翅膀,等不及回去继续刚才未完的吃食。他回到小鹿出现的地方,趴到地上,仔细瞅着沙土地,寻找细小的蹄印。除了那头猫科动物和红头美洲鹫的足迹,地上的其他痕迹都被昨晚那场雨冲走了。不过,那头猫科动物并没有到这个方向来。终于,他在一片灌丛棕榈下发现了一个尖细小巧,宛如地鸠脚印的足迹。于是,他爬过了那片灌丛棕榈。
正前方有什么东西动了一下,吓得他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小鹿抬起的脸就在他眼前。它好奇地转动着脑袋,一双水汪汪的眼睛扫过他全身,动作幅度很大。它浑身颤抖,既没有挣扎着站起来,也没有逃走。乔迪一动也不敢动。
他低语道:“是我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