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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狼群的夜袭
十一月底,第一场严霜来临。垦地北角上那棵巨大的山核桃树,叶子一下子黄得跟黄油一般。香枫的叶子红黄相间,屋子对面那条路边的马里兰栎,则红得犹如明亮的营火。葡萄藤金灿灿的,漆树叶则跟橡树燃烧后留下的灰烬一个颜色。十月盛放的毛叶泽兰和桃金娘已经变成羽状绒毛。几天来,秋高气爽,接着慢慢回暖了些,便又凉爽起来。傍晚,巴克斯特一家坐在前屋里,第一次燃起炉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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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克斯特妈妈说:“怎么又到要烤火的季节了啊?”
乔迪趴在地上,呆呆地望着炉火。他常常能在那火焰中看见“草翅膀”口中的西班牙人。只要眯缝起眼睛,等待火势变化,烧上一根带枝桠的木头,他便能毫不费力地想象出一位身披红色斗篷,戴着闪亮头盔的骑士。但那样的画面永远不会持续太久,因为柴堆一动,木头滚落,那个西班牙人就又骑着马跑掉了。
他问:“西班牙人有红色斗篷吗?”
彭尼说:“儿子,我不知道。这下,你知道如果有位老师是多么方便的事了吧?”
巴克斯特妈妈纳闷地问:“是什么东西让他产生了这样的念头啊?”
乔迪侧过身,伸出一条胳膊揽过小旗。小鹿已经睡着了,腿像小牛般蜷在肚子下,白色的小尾巴却还一甩一甩的。晚餐后,巴克斯特妈妈并不介意它留在屋里。甚至对它睡在乔迪卧室的事,她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因为,至少那时候的它不会捣乱。她理所当然地像对待狗那样,对小鹿采取了挑剔而漠视的态度。狗儿们平时都睡在外面的房子下,寒冷的冬夜,彭尼也会将它们领进屋。这么做并非必要,而是因为彭尼喜欢它们的陪伴。
巴克斯特妈妈说:“再扔一根木头进去,我都快看不清手中的线了。”
她正在把彭尼的一条冬裤改小,好给乔迪穿。
她说:“你要是能继续像今年春天这么长,我就要把你的裤子改短给爸爸穿咯!”
乔迪乐得哈哈大笑,彭尼则佯装生气。接着,他的眼睛在炉火映照中一扇,瘦弱的肩膀便抖动起来。巴克斯特妈妈满足地摇着摇椅。她无论什么时候讲笑话,都会让大家都开心不已。她的好脾气就跟这寒夜里的炉火般,让整个屋子都变得不一样了。
彭尼说:“孩子,我们现在应该把拼字课本拿出来练练了。”
“那东西估计正被蟑螂吃。”
巴克斯特妈妈举针的手悬在半空,接着便指向了他。
“你得好好学学语法了,”她说,“你应该说:‘那东西估计已经被蟑螂吃掉了。’”
说完,她又平静地摇起摇椅来。
彭尼说:“我觉得,今年冬天应该不会太冷。”
乔迪说:“如果不用出去捡柴,我还是喜欢它冷一点。”
“是的,先生。看来又是一个美好的冬天。我们储备的粮食和肉比我想象得多。现在,也许是可以喘口气了。”
巴克斯特妈妈说:“应该是时候了。”
“是的,先生。但那头老恶鬼还在别处捕猎呢。”
接下来,大家都不说话了,屋里只留下炉火燃烧的嘶嘶声、彭尼抽烟斗的声音和巴克斯特妈妈的摇椅在地板上发出的吱嘎声。一阵哨声如骤然刮过松林的大风般,从屋顶上方掠过。原来是南飞的野鸭群。乔迪抬头望向爸爸,彭尼翘起烟斗柄往上指了指,点点头。他要不是那般安闲舒适的模样,乔迪真想问问那是哪种鸭子,以及它们要飞向哪里。他想,如果他能像爸爸一样熟知这些事,不学算术和拼写也没什么关系。他喜欢阅读。书里大多都是故事,虽然没有彭尼讲的故事好,但总归是故事。
彭尼说:“好啦,该睡觉了。要么睡着,要么上床去。”
他站起身,在炉边敲着烟斗。就在他弯腰之际,狗儿们突然大叫着冲了出去。它们仿佛被他的动作惊醒,又好似在追踪一个想象中的敌人。彭尼打开前门,手罩在耳朵上,仔细倾听。
“这会儿,我只听见狗的叫声。”
小牛叫了起来,声音里充满恐惧和痛苦。又是一声尖叫后,骤然没了响动。彭尼连忙冲进厨房拿枪。
“拿盏灯来!”
乔迪相信妈妈的话是对的,于是提起自己的枪,紧追爸爸而去。自从“大笨脚”上次光顾以来,他便获准一直替自己的这杆枪上好膛。巴克斯特妈妈不情愿地举着一片燃烧的木片,慢悠悠地跟了上去。乔迪爬上畜栏外的栅栏,发现什么也看不见,终于开始后悔没自己拿个火把。他只能听见打斗怒吼声和许多牙齿的撕扯啃咬声,压根听不见里普和老朱莉娅的声音。这些声音中突然传来爸爸声嘶力竭的呼喊。
“朱莉娅,咬住它们!里普,拖住了!上帝啊,快来点光!”
乔迪转身翻过栅栏,冲到妈妈跟前,从她手里拿过火把。只有彭尼能应付正在发生的事。于是,他高高地举着火把,又跑了回去。狼群已经侵入畜栏,咬死了小母牛。围在那团团打着转的狼足有三打多。火光映照下,那一双双狼眼犹如那肮脏的塘水般闪闪发亮。它们身形消瘦、皮毛粗糙,那口尖牙如颌针鱼骨般泛着白森森的光。他听见妈妈在栅栏那头的尖叫声,才发现自己也在尖叫。
彭尼大喊道:“举好火把!”
他努力稳住火把,看见彭尼立刻抬枪开火,接着又放了一枪。狼群转身就跑,如灰色潮水般涌过栅栏。里普狂吠着紧追不舍,彭尼大叫着跟了上去。乔迪也跟了上去,努力让火光照到那群迅速移动的身影。他还记得自己另一只手里握着枪。他把枪塞给爸爸,彭尼提起来又放了一枪。狼群如一场雷阵雨般,彻底没了踪影。里普犹豫了一会儿,然后转身一瘸一拐地回到主人身边。黑暗中,它的浅色皮毛非常显眼。彭尼停住脚步,拍了拍它。接着,他转过身,慢慢朝畜栏走去,母牛正在那放声怒吼。
彭尼轻声说:“我来拿火把吧。”
他举起火把,四下照了照。被撕碎的小牛还躺在中间,旁边不远处躺着老朱莉娅,它的牙齿还紧紧咬着一条瘦狼的喉咙。那头狼眼神呆滞,已经快断气了。它浑身都是疥癣,还爬满了蜱虫。
彭尼说:“好了,姑娘,放开它吧。”
朱莉娅松开口,退了回来。它的牙已经被岁月磨得跟玉米粒一样平,所以才只咬死了一头猎物。彭尼看了看血肉模糊的小牛和那头死去的狼,接着,仿佛对上了某个无形敌人绿油油的眼睛,他遥遥地望向无尽的黑夜。看起来,他显得那般瘦弱和渺小。
他说:“这个嘛——”
他把枪还给乔迪,从栅栏边提起自己的枪。接着,他弯下腰,拉起小牛的一只蹄子,拖着它的尸体,毅然决然地朝屋里走去。乔迪明白,爸爸是想在这些劫掠者再次返回前,做好一切准备。他依旧很害怕,浑身抖个不停。陷入绝境的豹或熊,都能让他害怕。但每每此时,总会有人端着枪站在旁边,也有狗冲上去或退回来。刚才畜栏里那群狼制造出的惨烈场景,他再也不想看到。他希望爸爸将牛尸拖到林中去。巴克斯特妈妈回到门口,颤抖着声音问:“虽然这么黑,我还是得过来看看,我真是从没见过如此可怕的场景。是熊又来了吗?”
他们进了屋,彭尼越过她,走到炉边,取下挂着的水壶,用热水给狗儿们清洗伤口。
“是狼群。”
“噢,天哪!它们把小牛弄死了?”
“嗯。”
“天哪,那可是头小母牛啊!”
他把热水倒入盆里,开始清洗狗儿们的伤口。她也跟了过来,狗伤得并不重。
“那些畜生,真希望狗儿们能一口咬死一头。”彭尼冷冷地说。
此刻,待在温暖安全的屋里,乔迪反而因为妈妈的恐惧而勇敢起来。最终,他开口道:“爸爸,它们今晚还会回来吗?我们什么时候去捕杀它们?”
彭尼把煮开的松脂抹进里普侧腹一条深深的锯齿状伤口里。他既没心情答问,也不想谈论这些事。直到处理完狗儿们的伤口,在自己卧室窗下替它们铺好床,他才开口说话。他不想再经历一次措手不及的状况。他走进屋,洗了手,把手凑到火边上烤。
“这时候,男人正需要来上一杯,”他说,“我明天就去福里斯特家讨一夸脱酒来。”
“明天你要上那儿去?”
“我得去求助。我的狗虽然没事了,但一个大个子女人,一个小个子男人和一个一岁小兽般的男孩,可没法去猎杀那么多饿狼。”
听到爸爸承认他也有无法独自应对的事,乔迪不禁生出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但狼从未成群结队地跑到垦地上来过,鹿和其他小动物已经足够喂饱它们。过去,到这儿来的狼很少,不是一头,就是一对。即便来了,也是胆小地躲躲藏藏,一听到什么动静,立刻撒腿就跑。它们从未成为什么大的威胁。彭尼脱掉裤子,背对着炉火。
“现在我很害怕,”他说,“屁股都吓冰了。”
巴克斯特一家都上床后,乔迪还查看了自己卧室的窗户,确定它已经关得严严实实。他试图让小旗和他一起躺进被窝,小鹿却像往常一样踢开被子。睡在床脚让它很满意。夜里,乔迪醒了两次,每次都要垂手摸一摸,确定它依然在那儿。他的心在黑暗中怦怦直跳——小旗还没有那只即将长大的小牛大。原来,垦地这样的堡垒也如此脆弱。他把头埋进被子里,害怕得再也不敢睡过去。然而,在这初秋的第一个寒夜,床毕竟是个舒适又好眠的地方……
早晨,彭尼一早就动身去了福里斯特家。昨晚,狼群没再回来。他想,或许是狼群中有一两头受了伤。乔迪虽哀求着要跟去,妈妈却坚决不愿独自待在家里。
“你们可真逗,”她抱怨道,“‘我能去吗?我能去吗?’怎么不想想当个男人,好好照顾下自己的妈妈!”
乔迪顿时感到无比骄傲,拍着她的胳膊说:
“妈妈,别担心。我留下来,绝不让狼群靠近半步!”
“你早该这么做了。只要一想起它们,我就吓得直哆嗦。”
得到爸爸的保证,知道狼群不会在白天出现后,他胆子又大了些。但彭尼骑着老恺撒离开后,他又有些不安起来。他把小旗拴在他卧室的一根床柱上,便出发去灰岩坑取水。回来的路上,他非常确定自己听见了从未听到过的响动。他频频回头,而且一拐过篱笆角,便立刻小跑起来。他对自己说,他虽然不怕,但妈妈或许会害怕啊。于是,他飞快地砍好柴,并把厨房里的柴箱塞得几乎都要塞不下了。为免妈妈待会儿再想起,他又在火炉边放了一大堆柴。他问她是否需要去熏房拿肉。她说不用了,却叫他拿来了一罐猪油渣和一碗猪油。
她说:“现在你爸走了,却没说该怎么处置那只可怜的小牛。无论是埋了它、煮了喂狗,还是留着做诱饵,最好还是等他回来再说吧。”
外面的活儿都干完了。于是,他转身拴上厨房门。
“把那只小鹿弄出去。”她说。
“妈妈,别让我把它赶出去。它的味道四散开去,会把狼群引来的。”
“好吧。但它要是不讲卫生,你可得替它打扫干净。”
“好的。”
他决定学一会儿拼字。妈妈已经把它从装多余被子、冬季衣物和巴克斯特岛地契据的大箱子里找了出来。他聚精会神地学了整整一上午。
“我从没见你对那本书如此满意过。”巴克斯特妈妈怀疑地说。
其实,他几乎一个词也没读进去。他又暗自嘀咕了一句,他不害怕。耳朵却始终紧张地留意着各种声响。一上午,他不仅在听有没有狼群疾冲而来的脚步声,也在听沙地上有没有老恺撒的马蹄声和爸爸抵达家门时的说话声。对他来说,这些才是最甜美的声音。
彭尼回来时正好赶上吃午餐。他几乎没吃什么早餐,这会儿早就饿了。填饱肚子前,他可什么也不想说。吃完饭后,他点燃烟斗,一头靠在了椅子里。巴克斯特妈妈洗完盘子,又拿起美洲蒲葵做的扫帚扫了地。
“好吧,”彭尼说,“我来告诉你们到底是怎么回事。如我所料,这场瘟疫期间,那群狼是所有野兽中损失最大的。昨天晚上来我们家的那群,就是所有幸存的狼。巴克和莱姆已经去过巴特勒堡和卢西亚镇。爆发瘟疫以来,人们见到或听到的狼,也是那一群。它们总是聚在一起,从附近的盖茨堡,一路劫掠家畜至此。沿途的家畜都快被它们洗劫一空了。但它们并不能填饱肚子,因为刚咬到目标,还没来得及吃,往往就被发现,继而被赶跑了。它们纯粹饿极了,前天晚上才咬死福里斯特家的一头小母牛和一头一岁大的小公牛。今天早上黎明时分,就是狼群离开这里后,福里斯特们还听见过它们的嚎叫声。”
乔迪这下可坐不住了。
“我们要跟福里斯特们一起去狩猎吗?”
“是啊。我已经有了一个跟它们周旋的好点子,但众人对围剿狼群的意见还不统一。我希望能好好地组织几场狩猎,并在我们两家的畜栏周围设置陷阱。但福里斯特们更想毒死它们。迄今为止,我都从未毒死过任何野兽,也不打算这么做。”
巴克斯特妈妈把抹布往墙上一扔。
“埃兹拉·巴克斯特,要是把你的心挖出来,那肯定不是肉做的,而全是黄油。你就是个被瘟疫冲昏头脑的傻瓜!你想让那些野兽残酷无情地咬死家畜,把我们都饿死吗?噢,不,你竟然仁慈到不忍心让它们肚子痛?!”
他叹了口气。
“似乎很傻,对吗?但我就是忍不住。不管怎样,狗之类无辜的动物也可能误食毒药。”
“那也总好过所有家畜都被狼群洗劫一空。”
“噢,奥赖,它们现在没法把我们洗劫一空的。它们估计都不会去打扰特丽克西或老恺撒,我怀疑那些狼牙根本咬不穿它们的老皮。当然,它们肯定也不会去招惹跟我一样棘手的狗儿们,更不会爬上树去捉鸡。现在小牛没了,这里已经没有它们可以下手的对象。”
“爸爸,还有小旗!”
乔迪几乎立刻便意识到爸爸错了。
“爸爸,跟它们撕碎小牛比起来,下毒并不算更坏的事。”
“撕碎小牛是天性,因为它们饿了。无论如何,下毒总是有违天性,是不公平的斗争。”
巴克斯特妈妈说:“你竟然还要跟狼公平斗争,你……”
“有什么就说吧,奥赖。放轻松,尽管说。”
“如果要我说,我估计得用上那些我根本不会的词,所以,我不知道该怎么说。”
“我的夫人,那就别说了吧。反正,下毒的事我绝对不参与。”
他不住地抽着烟斗。
“如果下面这些话能让你感觉好些的话,”他说,“福里斯特们说得比你还难听。我知道,坚持立场一定会引来他们的嘲笑,他们也的确那么做了。而且,他们决定立刻动手放置毒药。”
“周围还有这样的男人,我感到真骄傲。”
乔迪怒视着两人。他觉得爸爸错了,但妈妈很不公平。爸爸身上的某种东西,总是让他显得比福里斯特们更高大。事实上,这次福里斯特们不听他的并非因为他不是男子汉,而是因为他错了。或者,他可能也没错。
“你就别再管爸爸了,我想,他一定比福里斯特他们更有道理。”
她猛地转身面向他。
“好啦,鲁莽的大嘴巴先生,非要拿笤帚揍你一顿才甘心吗!”
彭尼用烟斗狠狠地敲着桌面。
“住嘴!动物的事不够麻烦吗,还要加上家庭纠纷?一个男人非要死了才能得到安宁吗?”
巴克斯特妈妈立刻转身干活去了,乔迪则溜回卧室解开小旗,带它出去溜达。待在林中让他有些不舒服,因此并没有走远。他叫回小鹿,让它跟自己坐在山核桃树下看松鼠。他决定在松鼠们采光核桃前,也收集一些核桃。树上的核桃虽然多,因为瘟疫,松鼠却不多。但在自家土地上,他却反而不想与松鼠们分享果实。他爬上树,使劲摇晃树枝。核桃如雨点般落下,他跳下树,捡了好大一堆。于是,他脱掉衬衫当口袋,把那些核桃装回家,散在棚屋地上晾晒。再次穿上衬衫时,他发现衣服上已经到处都是核桃壳上的汁液。这是件相当不错的衬衫,只有一个他溜下玉米仓划破袖子时补的小补丁,他不禁暗自嘟囔了几声。要想提前知道什么事会给他带来麻烦和什么事能让他摆脱麻烦,都是非常困难的。不过,妈妈生彭尼气时,倒是很少注意他都干了些什么。
经过一个下午,巴克斯特妈妈终于平息了怒气。毕竟,福里斯特们会搞定这事。傍晚时分,三个福里斯特家的人骑马过来了。他们来通知彭尼投放毒药的具体位置,好让他管住自己的狗别走那些路。他们下毒的手法十分巧妙,全都是在马背上进行的。如此一来,狼群便闻不出它们痛恨的人类气息。他们从被杀害的小母牛和小公牛身上切下生肉,往肉里塞毒药时也在手上裹了鹿皮。三个人分头行动,把狼群可能会出没的几条小径都跑了一遍。他们用削尖的灌丛棕榈茎在地上挖出一个个小洞,然后从马鞍上倾下身去,将有毒的诱饵放入洞中,再用灌丛棕榈茎拨来落叶盖住洞口。他们选择的最后一条小径是从灰岩坑到彭尼畜栏的那一条。因为狼群可能到这儿来喝水或等待其他猎物。彭尼冷静地接受了这一现实。
“好吧,我会把狗拴上一星期。”
他们喝了一杯水,抽了点彭尼的烟草,却婉言谢绝了晚餐。因为狼群可能重返他们家畜栏,所以他们想在天黑前赶回家。于是,只跟彭尼聊了几分钟,众人便骑马离开了。傍晚平静地过去了。彭尼往更多弹壳里装入火药,盖上管帽,不仅给自己的枪上好膛,也给乔迪那杆前装霰弹枪装好了子弹。乔迪接过枪,小心翼翼地立在床边。他很感激爸爸做这些准备时也想到了他。全家人都上床后,他仍旧躺着琢磨各种事情。他能听见爸爸正在跟妈妈说话。
他听见爸爸说:“我有消息要告诉你。巴克说,奥利弗·赫托从杰克逊维尔乘船去波士顿了,还打算出海之前,先在那待上一段时间。他曾给过吐温克·韦瑟比钱,所以她也溜到杰克逊维尔,从那跳上一艘船,追随他而去。莱姆气坏了,说要是再碰上吐温克和奥利弗,定要杀了他们不可。”
乔迪听见壮硕的妈妈翻了个身,压得床板咯吱作响。
她说:“如果那姑娘正直可靠,奥利弗为何不娶了她,彻底了结此事?如果她也是个水性杨花的姑娘,那他干吗还跟她鬼混?”
“我也说不好。很久以前,我年轻时,也琢磨过怎样求爱。我已经不记得奥利弗是怎么想的了。”
“无论如何,他都不应该让她那样跟着自己跑掉。”
乔迪同意妈妈的看法,他愤怒地在被子里蹬了几下腿。他跟奥利弗完了!要是再见到他,乔迪一定会把自己的这个想法告诉他。见到吐温克·韦瑟比后,乔迪最想做的事就是揪她的黄头发,或捡起什么东西扔她。就是因为她,奥利弗才会不辞而别。他失去他了。他气得甚至都忘了去计较此事。后来,他终于沉沉地睡了过去,并开心地梦见吐温克在林中闲逛时,吃下用来毒狼的那些肉,痛苦地倒地死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