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巨轮转动

新纪元的第三百十一年，魔族历初火纪十四年六月十九，魔族——依德尔人走出地下的大远征开始了。

三百万坎图斯蒂人分三十二个方向从城四面涌出，一部分从城内圈沿着烈火湖上空那被称为冲天龙道的巨大地下空柱下行，一部分从城外周向城外平原汇聚，他们最终的方向，都是南方千里之外的里姆克依入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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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华美亚率飞龙军从这条洪流上掠过，看见万千火把行进在直径数十里的巨洞壁的缝隙中，像无数条向下流淌闪烁着的金色熔岩。这些火线下到烈火湖畔后向外伸展出去，队伍之长，无头无尾，前锋已到了百里之外，后队还在城中没有出发。

一路上都有鼓手敲着沉重的巨鼓，这是魔军进军的传统，为了振奋士气，也为了呼应各自方位，震荡地面的响声一阵阵传向前去。最前方是铁甲森严的魔军精锐——六翼神龙军团。方阵整齐，即使在崎岖路上步伐、旗帜也丝毫不乱。

中部漫长的队列是临时由少年军官和青壮年族民组建起来的中军炼雷震军团，相对加入新军才达到十万之数的六翼神龙军团，炼雷震军团有四十万人之多，但却大多数是刚得到武器的族人，因为盔甲不足，许多人都穿着自制的皮甲护肩。这些男子组成前后宽两侧薄的空心方阵，将妇孩老弱护在中间。

华优冰其斯站在山岭上，望着脚下这漫漫的长龙，那些牵着母亲手的孩子们，有多少能活到最后，看见太阳是什么样呢？

后方是同样由新军和从六翼神龙中分出的军官组成的墨苦城军团六万人。与炼雷震不同的是，这几万人早就暗中被选出由杨特克里达在坎图斯蒂外的深谷中进行了严酷的训练，怕死、耐心不足者，不服纪律者均被剔除，但这支新军仍只能达到当初墨苦城军团实力的三分之一。作为后卫军，面对将铺天盖地而来的千万亡灵追兵掀起的血肉风暴，杨特克里达希望这些从未上过战场的人到时纵然腿软，仍能和昔日的墨苦城军团一样做到战死不退。

齐格扎里特站在守护神殿之中，这里燃了千年的烛光正一点点儿熄灭。在最后的光明中心，魔王卡奇云德的字碑旁，依德尔族在黑暗中生存的火种正燃着，它就将被六翼神龙军护卫移出，全族人在黑暗的长路中将向这火种所在行进。只要火光不灭，全族生存下去、重返阳光之土的希望也不会熄灭——重任令他热血沸腾。一路上前方无数险阻重关，都靠自己和这十万精锐一一冲开，不知杀到最后还能剩几人，不过与其在这黑暗的地下发霉腐朽，不如让战刀磨出烈火！齐格扎里特希望自己变成一把巨剑劈向地层，撞出一个惊天动地的巨响。

“大将，该出发了。”魔将们站在飞龙旁等着。

齐格扎里特抽出战刀，伸入火中，那神奇火种立刻在刀尖燃烧了起来。他缓缓举高长刀，转过身来。早有几位魔将上前，竖好魔军的战旗，齐格扎里特将刀在旗上一点，火种在特制的旗头火炬上烧了起来。护旗魔将立正转身，举旗而出。

齐格扎里特静静站着，背后的火光渐渐暗下去，他神殿上的背影也暗淡了，终于消失。

坎图斯蒂——魔族生存了几千年的都城，他们还会回到这儿来吗？未来，几年后，大地之上，会行走着依德尔人吗？

坎图斯蒂燃起了烈火，百里大都在熊熊燃烧，魔人点着了自己的房屋，以示破釜沉舟、永不回头，断后的魔军向城中的亡灵族发起了突袭，将它们砍杀于火中。不然，等恶灵法师赶来操控，这些亡灵怪物们就是最近的追兵。

殿外的火光照进来，齐格扎里特向重返阳光之土的字碑深深地弯下腰去。猛抬头转身大步走出，接过那火焰战旗跨上飞龙。“出发！”

火龙长啸，龙骑士们向黑暗的长空而去。

按华优冰其斯的方案，四大将事先的商定计划，为争取时间，三百万人不分路行军，全部走磐乌山柱东侧路面宽阔易行的阿里坎道，而放弃险峻崎岖，年久失修的西侧苏华达道，阿里坎中段有着一片亡灵族的聚居巢，据情报约有三十万亡灵聚集于此。但四大将都没有把三十万亡灵当一回事，因为没有恶灵法师的操控，没有头脑的亡灵不过是行尸走肉，即使有一些恶灵法师在，只要先用飞龙军击杀法师，再多的亡灵也立刻溃散。魔军所畏惧的，只有大祭司库里华基塔和它手下的三百名恶魂高等大法师而已。只要它们不赶到，魔军自信就能冲破任何阻挡。

于是，路华美亚的飞龙军就是为使恶魂大法师们不能及时前来阻止魔族远征，才要先行向恶灵大法师们发动闪电战。

此刻，五千飞龙正呼啸着飞向恶魂大法师的聚居地——枯法卡宫。

枯法卡宫其实并没有宫殿，而是一条由于熔流冲刷和地震变得空穴众多、岩峰如牙、鬼怪般的地下山脉的山谷。这里常年有毒气，还时常因为小火山喷发而发生爆炸，从山谷外看来就像青色云中不断发出雷电的巨大恶魔。恶魂们多喜欢聚集停留于此是因为它们与生灵截然相反的习性，越是凶恶之地就越是使它们感到力量充足。

“但愿此时那些恶魂们还没有醒吧。”路华美亚和自己开着玩笑。她当然知道恶魂们从不睡眠，虽然它们可以幻化成各种化身，但它们的真实形体就像飘浮着的一团浓雾。它们也有静止与活动两种不同的状态。一般当没有大祭司的命令或外界干扰时，大部分恶魂都在懒洋洋地休眠，所以只能在它们惊醒前冲入枯法卡宫，而凭着抗魔法力强的飞龙，以及带魔法的剑，是可能成功的。可一旦让恶魂们清醒过来，那即便面对一个恶魂也够你受的。

云迪正同呼儿都娅乘坐在同一条飞龙随大队前进着，忽然呼儿都娅一抖缰绳，她的红色飞龙向上穿出了队伍，在空中盘旋起来。

“为什么我们不跟着大队？”云迪问。

“我们不参加进攻，我们就在这等他们回来……”呼儿都娅望着飞龙群远去，忽然发起小姑娘脾气来，“就怪你啦！我盼了多少天等这一战，结果现在要留在这儿照顾你，军团长自己都不怕死，却不肯让你死，哼！”

“那我们就去啊。”云迪说，她不知道飞龙军将去迎战谁，她只想找一个乘乱脱身的机会。她脖子上还戴着魔法禁制的刺锁，若没有外力帮助她是不可能从呼儿都娅身边逃走的，她可不想坐在囚车里跟着魔族走出地面。

“不行，我可不是违抗命令的人！”呼儿都娅坚决地说，可手里已暗暗催动飞龙打着旋向龙群前进的方向飞去。云迪暗笑，这个看护者也是个未经历练的小女孩，她会有机会的。

一个雷鸣炸响，火光后，路华美亚的飞龙军已经冲入了枯法卡宫，分多路向巨洞孔中穿去。

“一个都不要放走！杀！”路华美亚高喊着，魔军向一路上所有看起来古怪的东西放出魔法火箭，尤其是那些浓密的雾团。整个枯法卡山内瞬时流光飞舞，万星攒射。飞龙军所到之处，连一块不同色的山石都没有放过，路上那些恶魂未来得及凝聚成形便被魔法箭射中燃烧起来，发出尖利的嘶叫，一时恐怖的死亡之声响遍整个山谷。

飞龙军快速向纵谷深处掠进，因为枯法卡中不仅有高等恶魂，还有成千上万的中等恶魂和正在生长的恶灵，越低等的就越是在洞浅层，刚才的箭雨大多给了它们，而真正恐怖的对手还在洞的深处。但山谷太庞大，孔洞太多，飞龙军越向里就越分散，许多路通向不同的孔洞，路华美亚只有通过魔法传音与他们联系着。

“我们这路孔太多了，飞龙不够了！”

“前面越来越大了，天哪，这么多！求援！求援！”

“这里太黑了，我看不清，糟了，那是什么？不好……”

“前面是毒气云，闭气冲过去，不要用火箭……炸了……闪开……”

只有各自为战了，路华美亚想，她大喊着：“要务必一直到底再回头，不要放过洞口，不及进去的要射进魔爆箭，全靠你们自己了，完成攻击后回到谷外集合！”

不知道还有多少人能回到洞口……路华美亚想，就算有命冲到底，也难再有力量回头冲过毒气，不用说枯法卡的地形是无人知道的，许多人会永远迷失在其中，永远没有到底的可能……五千飞龙军，能换得一百恶魂大法师的命，已是值得。她觉得眼睛在痛，毒气熏得她流泪，但她的眼睛眨也没眨，一支支魔箭从手中射出，穿过毒云后火爆，决无失手。

“看！前方那个好大的深谷，天啊，这种雾……”路华美亚的副将乘龙在她的右翼喊起来。

阵阵黄雾，从前方深而巨大地沟中涌出来，在空中狰狞变化着像巨大的怪兽。

越是凶恶的地方就越是有高级的恶魂，这里……

“众将，跟我下！”路华美亚一抖缰（，飞龙俯冲下去。她身后数十条飞龙跟随着一齐侧转掠向深谷之中。

呼儿都娅终于转到了枯法卡谷的上空，青雾中火光闪闪，她打着旋恨不得一头冲下去。

“我听说你是知道未来的？”她忽然转头问云迪。

云迪默认了。

“那么？我们军团长这次一定不会有事了？”呼儿都娅急切地问。

云迪看着她，点了点头。又满怀心事地低下头。

“你怎么了？”呼儿都娅一直盯着她。

云迪看着下方叹了口气：“你不下去是对的，因为……”她抬头看着呼儿都娅的眼睛，“我知道，这一战，五千飞龙军没有几人能出来……”

她的话音还未落，身体便猛地差一点儿被甩离了飞龙，呼儿都娅驾着飞龙急速几乎是直坠向下，云迪紧紧抓住龙鞍上的皮带喊着，“那雾有毒，小心！”

“还用你说！担心你自己吧！”呼儿都娅已穿入了青雾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