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火浴(2)

云迪就这样站在他的面前，呼吸急促，头发散乱，衣衫刮破了，只有两眼发出欢欣的光芒。她慢慢举起手，那里，一个小水晶瓶闪闪发亮。

“请再给我一次希望……”

广告：个人专属 VPN，独立 IP，无限流量，多机房切换，还可以屏蔽广告和恶意软件，每月最低仅 5 美元

泪水滴在康德头顶的那一刻，他仿佛看见了自己透明的内心世界。他的灵魂被无数风火的神兽挟卷着，从天空扑向大地——魔王巨影站立的黑暗森林。

这是心灵中的战斗，意志的战争终将决定历史的走向。

魔王挥动手臂，巨大的影子穿梭在光芒之间，飞近的神兽被横卷出去，像火球一样撞入林中，碎成无数火块。魔王卡奇云德每一次挥手，森林中就如流火喷溅。神的箭如火流星般冲击着大地，卡奇云德在火光爆鸣中飞掠。光线不能接近他的四周，忽而猛地折回，带着狂风卷过天空，把神将的影子也冲得如跳动的烛焰。

这场追逐是如此漫长，骑士觉得背后有神巨大光辉的影子压迫着自己，使之不能停下，只有向前，向着可怕的魔王冲去。他看到魔王力量扫过之处，巨木伏倒，而当神力推拥着自己奔来时，它们又燃腾起光焰，化为灰烬。背后巨大的神的光影在压迫着这可怜的人，他不知自己这虚弱的身躯能不能经受得住如此强大的力量。双方以飓风挟火的狂速推进，康德觉得自己的身体就要被这力量与光压得粉碎。他没有吐出鲜血，因为血液早已凝枯。

使用女神之泪使他备受煎熬，这种至纯的圣洁的力量是亡灵身体无法承受的。神力不只压迫着他的身体，还灼烧着他的精神，使他经受所有的苦痛。一个畏惧阳光的亡灵如何在这神之火焰下生存？他还能坚持多久？一旦支撑不住，神灵将隐去，黑暗重新笼罩森林，从此再没有力量可以阻止魔王。可如果追逐持续下去，他的身体将在白炽的光热中融化消亡。

“不知这腐朽身躯灼化后，我的灵魂可不可以随神一同飞向天堂。”康德这样想着，意识已开始陷入恍惚。一种不自然的狂喜从他的内心升起，身体忽然间没有了痛苦与重量，耳边的狂风变成诸神的歌唱。他知道那是神的意志在潜入他的身体，而一旦他陷入阴暗的灵魂完全消亡，丑恶的身躯被蒸化，他的圣骑士甲就会在光焰中四散，然后落在尘泥中，等待新的主人。也许是个精灵，也许是个半兽人，再次拾起它们，开始新的宿命。

他忽然开始放声大笑，嘲笑这所谓天赐的荣光，嘲笑这离奇的命运。他为什么要勇往直前？为什么不能停下？为什么忍受折磨？他以个人独有的意志和尊严，向背后的天神发出狂吼。像深邃的大海开始翻滚，巨大的神翼从深渊中升起，向着天空的雷鸣与闪电长啸而去。天地黑白交错，海天失去界限，众灵战栗吟唱，神与魔的交战已经开始。那是骑士身体里隐藏的巨大黑暗——魔王真正的力量，在神焰光华的压迫下冲垮他灵魂的关堤，喷薄而出。康德内心之眼睁开，看到这渺小躯壳里的世界，正容纳着众生众灵的命运。魔王化身为巨龙，和持圣剑的光影交战。大海被狂风推向四周，中心凹下千里，边缘的巨浪冲上高天，与云山暴雨相接，天地苍茫一片。那最高傲的与最卑微的，最耀眼的与最深厚的，最神圣的与最疯狂的，一时全搅于混沌之中。

什么是必须敬仰？什么是必须遵从？什么是必须爱？什么是必须恨？似乎一切灵魂的囚笼都被打破，生命可以重新开始选择。亡灵康德仿佛回到了自己诞生前的迷蒙世界，冲过风雷，便可重新开始一次人生。他的灵魂如风中渺小的翅膀，穿过天使与魔龙的巨翼之间，寻找云层间的缝隙，之外必有阳光与安详的大地。

卡奇云德注视着骑士的巨变，黑暗的风旋转着从他体内冲出，卷向被召唤而来的神族。他知道最后时刻已来临，圣骑士体内的黑暗正吞没他的灵魂，那神的镜影绝不足以阻止这海啸般的力量，信仰的坚岸正在被吞没，他必须在这时夺回自己的力量，不然当康德的灵魂完全被黑暗所左右，新的魔王就将诞生，而且可能是真正邪恶无比的。

他跃向空中，像黑翼的大鹰扑向猎物。但他所要捕食的却是巨龙。只见骑士发出震荡森林的怪吼，挥起长剑，风火向卡奇云德扑面而来，他急忙向一侧掠过闪开，烈风仍然撕破了卡奇云德的身体，血涌出来，立刻像熔岩一般燃烧着。

魔王落下身躯，把大地掀卷起来，狂沙和巨石扫向骑士，地面碎裂，将骑士掀倒。卡奇云德立刻飞纵过去，火光中手臂的巨影伸出，扼向康德的咽喉。骑士挥剑斩断这影子，魔王的身躯已被逼入剑灼热的光芒中。

康德能看见那对手的面孔在光与暗争夺的空间中扭动，他仿佛看见了自己邪恶的脸，看到那双眼睛中，圣骑士被烧灼朽去，如同他早已怀疑的信仰。康德觉得自己正在输掉这场战争，也输掉仅有的自我，这时意志被体内的风暴卷成碎片，狂暴占据了他的心灵。他猛地扑向魔王，这两个光明与黑暗相同的影子扭成一团，身周的光影粉碎交错，力量的中心他们像两只狮子一样搏斗着。

魔王卡奇云德感觉到就要输在自己的力量之下，他很惊异自己无法将康德体中失控的黑暗力量召回到自己的身上，那骑士仿佛就像一个无底的暴风眼，把光明与黑暗一齐吸入进去。这只有一种可能，这个亡灵的身躯比他更拥有黑暗力的潜质，但他已经没有退路，即使力量也背弃了他。这些日子他在精灵之森的深处等待魔军的到来，和罗恩交换所知的古卷，使他得到了许多关于旧纪元魔族永远不会知晓的秘密。现在正是该回到他的族人中去，复苏自己真正身体的时候，魔王绝不肯在这个时刻失败！当他看到骑士高举起他的剑，他也伸手击向骑士的胸膛，他相信在同归于尽的那一刻，力量会做出选择，归附到自己的身上，并带来更强大形体的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