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坎贝隆先生显然犯了一个推己及人的错误:他没有意识到,卡波诺人并非是沿着人类正规的进化历史一路走来,而是突然从原始时代一步跨进了现代文明,所有活着的卡波诺人都是在过去的另一个时代成长起来的,因此闯入这里的一切外来的刺激和陌生仅仅因为新鲜给他们带来一种好奇,他们参与其中是因为他们安然享受生活的本性,那种举世通行的欲望驱动一切的准则在卡波诺可是行不通,这个城市的上空永远笼罩着一片宁静的自然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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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而当市长先生提议收购人们的土地并在上面建立葡萄园时,村民们几乎立刻就拒绝了。他们说自己不能靠吃葡萄为生,更不能把祖先留下来的土地当作商品出售。坎贝隆先生勉强维持了几分钟的温和后再也掩饰不住对这些头脑顽固的土著的不耐烦,他匆匆应付了几句就带着一脸的怒容离开了。
很快,卡波诺的每一户人家都接到了官方的通告:政府将强制收回城外耕地的所有权,村民将得到一定的补偿。卡波诺一下子开了锅,愤怒的村民聚集在市政府大门前,抗议市长的独断专横。坎贝隆先生一脸严肃,在护卫的簇拥下又强调了一遍:整个大地上的一切财产都属于国王陛下,帝国不需要对村民解释土地该如何使用。市长傲慢的态度激怒了从没有受过胁迫的卡波诺人,人群中一阵骚乱,坎贝隆先生见势不妙溜之大吉,留下来的武装人员勉强驱散了村民。
局势忽然紧张起来,胆子小的商人已经悄悄离开,那些大投资者不愿轻易被吓倒,坚持观察着局势,努力嗅着空气中各种预兆的气味。这时候阿木法长老因为年事已高变得两眼昏花,整日躺在床上喘气,人们私下里嘀咕着不测的未来,不安和愤怒开始蔓延。大家最先想到的是上校,希望他能给予帮助,上校安抚了一下众人,便前去交涉。
然而,坎贝隆市长只用了一句“一切全是为了帝国的利益”就把上校打发了。上校一路沉默,回到自委会后立刻召开了紧急会议,这是他们第一次为了立场的问题而犹豫。没有命令授权他们可以为了村民而与代表着国王的市政府对抗,然而他们又不愿看到村民们遭受磨难,最后只好决定暂时不采取行动,等待事态的进一步明朗。
事态确实在明朗。市政府对于村民的不合作失去耐心,现在整个帝国都在等着卡波诺葡萄酒,市长先生毫不手软地采取了强硬手段:他招来一大队的工人,毁掉了地里的全部庄稼,开始建造大型葡萄园,给每一户家庭仅仅扔下了几枚金币让他们另某出路。所谓出路,基本上是这样子的:人们将不得不在市场上向粮商高价购买粮食,坐吃山空之后再做出选择,要么到葡萄酒厂做工人,要么离开这里流浪他乡。村民们很清楚地看到了这个悲惨的未来,反抗的情绪在高涨。如果坎贝隆先生知道这些人在饥荒年代的表现,一向精明的他一定不会表现的如此缺乏政治手腕。不幸的是他不知道,结果,在一天晚上一个不知趣的无赖在街上纠缠一位过路的妇女,路旁几个卡波诺年轻人不禁将连日积压的怒火泼向这个活该受罪的家伙身上并由此引发一场小小的骚乱之后,气愤的市长认为政府的威严受到了践踏,立刻宣布这是一场预谋已久的暴乱,于是实行全城戒严,悬赏捉拿凶手。卡波诺人知道自己再也忍受不下去了,这其中就有一伙热血青年,他们秘密聚集在一间小房子里,预谋推翻政府。
当他们推举出一位勇敢正直而又可靠的首领后,开始着手制定计划。先下手为强,偷袭市长的家。正当他们在幽暗的油灯下紧张不安地密谋着当晚的行动时,房门被一把推开,屋里的人顿时吓了一跳。上校沉着脸走进屋里,身后跟着几名佩剑的士兵。上校没有看他们,只盯着那张粗陋得可笑的作战计划图。刚才还激愤异常的几个人现在脸色苍白,说不出话,只有那位年轻的首领镇定自若,面无表情地问:“这么说,您是站在市长那一边的了?”上校抬起头,目光从他们每个人脸上扫过,然后落在那个冷静的年轻人身上,看见他毫无惧色地望着自己,又看了一眼他们手中准备用来战斗的铁锹和木棒,这才以他那永远平静的语调责问:“你要用这些东西打仗吗,布列多?”说着递给他一把宝剑。
在上校的带领下,他们轻而易举地占领了市政府,解除了那些懒散大兵的武装。当坎贝隆先生睁大了惊恐的眼睛,借着火把的照耀看清了对方的脸时心中的恐惧变成了费解:“天啊,你怎么造反了上校!”上校没有回答,他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上校和他的自委会在研究人类生活的诸种行为时可是从来没有想过进行这样的尝试,不过作为军人,一旦决定行动,他们必定经过了深思熟虑,每件事都已经考虑周全。他们熟悉人类的历史,知道每一次的政变都难免流血和杀戮,不过那是人类的做法,上校不来这一套。他们查封了坎贝隆先生的葡萄酒厂,秘密遣散了所有的雇工,把工厂的财产充公,趁着消息尚未传出,从大商人那里购买了大量的物资,又派人乔装改扮,迅速到临近城市小规模多次地购买各种战时必备物品。一切就绪,上校发布公告,宣布卡波诺已经发生了政变,请所有外来者离开。人们如梦方醒,惊慌地带着自己的财产纷纷逃离。上校把市长先生和他的手下一起驱逐出城后,城门大关。
现在只剩下卡波诺的村民了,整个城市忽然安静下来。人们看着那些在空旷的市场上来不及撤走而杂乱无章堆放的货物,心中产生一种空虚和寂寞的感觉,随之而来的是激情冷却之后的阵阵忧虑和些许的恐慌。上校把大家聚集在曾经作为学校的大礼堂,平静地说:“我们已经做好了最坏的准备。当然,为了生存,你们随时可以改变主意,放弃抵抗。我们并不在意。”人群中鸦雀无声,忽然有一个声音喊道:“誓死保卫家园!”于是一股豪情涌上了人们的心头,这股情绪比瘟疫更快地蔓延开来,迅速地感染了在场的每一个人,仿佛是死神在游荡,蛊惑着人们,激发出他们身体中一种更强有力的集体冲动和热情,让他们激昂地齐声高呼:“誓死保卫家园!誓死保卫家园!”如同一场大火点燃了活着的每一个人,但没有感染上校和他身后的士兵,他们知道:死并没有人们想的那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