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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教的现实困境
宗教是社会黏合剂的来源,但是它却有意助长群体之间的隔离。在布鲁克林,犹太教竭力与世俗社会甚至与其他犹太人保持距离。摩门教徒与非摩门教徒之间的婚姻,其离婚率是摩门教内部成员联姻的3倍。宗教是一种经过精细调整的社会隔离仪器—鼓励虔诚信徒之间互相团结,互相信任,互相帮助,相濡以沫,这自然导致他们对局外人加以排斥甚至发动战争。历史上最成功的宗教都严格实施内外有别的教义,有着最苛刻的规则。
宗教的风险是外界的影响可能削弱教徒的热忱。因为宗教热情最终会决定教会的力量和它所提供的宗教产品的质量,对热情的侵蚀会造成它生存的威胁。于是,当信仰受到世俗诱惑的侵犯,教会的第一反应常常是未雨绸缪,高筑围墙,要求信徒们作出更多牺牲,以证明他们信仰的纯洁。有些本来忠实的信徒会由于信仰成本太高难以负担而离开。但是,对于那些留下来的,他们的回报就会相对来说变得更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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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世纪的启蒙运动席卷欧洲,为欧洲的犹太人提供了更多经济机会,此时极端正统的犹太教却逆势出现,这就是上述模式明显的体现。多数犹太人的反应像典型的“经济人”一样:随着外部经济机会大量增加,他们在劳动市场上有了更多选择,时间成本提高,于是减少了宗教参与,催生了形式更加宽松的改革派与保守派犹太教。但是,极端正统教派,诸如波兰出现的犹太教哈西德派和它的竞争对手—立陶宛兴起的米斯纳格第姆派,都选择了相反的道路,它们拒绝现代化,要求信徒作出更大牺牲。例如,1865年,匈牙利的极端正统犹太教领导人通过一项被称为“逾越节重申”的公告,禁止他们的追随者进入那些在仪式中使用德语、教堂建筑上有尖顶或者起用男性唱诗班的革新派教堂。
时至今日,极端正统犹太教会仍然在中欧和东欧的一些犹太村落里保持着他们的衣着、饮食习惯和生活方式,他们把现代化当做腐败来进行抵制,并且把一些对此持温和观点的犹太人排斥在外。在以色列,他们游说政府,企图限制零售店在安息日营业并且限制人们旅行。有些40岁多岁的人尽管生活陷入困境,也不去找工作,而是待在犹太学校里研读经文。1980~1996年,极端正统犹太教徒中留在犹太学校不参加劳动的盛年男子的比例从40%增加到60%。
培养狂热教徒最成功的宗教一般是那些信仰最极端的教派,例如美国的福音派基督教派以及中亚和中东的伊斯兰教派。即使面对外面世俗世界越来越多的机会,这些宗教派别还是设法让人们视而不见,培养出了一批又一批真正狂热的追随者。他们从那些走投无路的穷人中间发展成员,采取最有力的手段使他们与世隔绝。这种策略非常奇怪,用提高价格的方式来维持客户,但是产生了显著的效果。
过去几十年里,天主教会的做法与上述做法相反,他们试图与日益强大的世俗世界妥协,但他们的经历却凸显了这样做的风险。几个世纪以来,尽管世界各地的经济都取得了很大的发展和进步,天主教会一直使用一大批复杂的教规并进行限制,要求信徒作出牺牲;迫于新兴科学的影响,它不断对教规进行精简,调整,以至微调,争取存在下去,保持与世界的关联,与时俱进。
尽管现代天主教拥有11.5亿信徒,它还是一直避免使用激进手段强化教规来培养信徒的信仰热情,或许担心这样会失去太多信奉者。相反,它选择在严格限制之间的狭窄通道上迂回前行,这样做可能使在世俗和宗教之间徘徊的人望而却步;而实行开放,又失去了对那些虔诚的教徒的吸引力。用世俗企业的标准来看,这一策略非常成功,天主教仍然是世界上最大的宗教派别。尽管如此,它企图弱化规则以适应现代化的做法仍然失掉了很多忠实的信徒,这些人离开天主教,投入了更加严格和狂热的福音派基督教的阵营。
20世纪60年代,天主教会在艰难迂回与壮士扼腕之间挣扎,试图与世俗世界相适应。教会与僵化的经律主义结合,似乎越来越脱离社会。1966年4月8日的《时代》杂志甚至在黑色封面上用血红色泼写出“上帝死了吗?”的封面标题,发行量创20年来最高纪录。“世俗化,科学,城市化,都比较容易使现代人提出上帝到底在哪里这个问题,并且使虔诚的教徒难以作出有说服力的回答,因为连他们自己也没有确切答案。”该杂志宗教版编辑约翰·T·埃尔森写道。
教会作出反应,决定进行生死攸关的现代化。1965年第二次梵蒂冈会议期间,教会宣布要实行宗教自由,接受其他基督教派的人,甚至承认其他宗教的真理性。为了方便听众,还放松了弥撒的有关规定,鼓励使用本土语言代替拉丁语,让忠实的信徒能够听懂弥撒的内容,甚至允许吸收某些地方习俗和礼仪。
保守的天主教徒认为这种做法离经叛道。教徒受到的腐蚀还在继续,而且越来越严重。在1958年美国天主教教堂每周去做弥撒的人数最多,74%的教徒都会做弥撒,到1965年第二次梵蒂冈会议结束后,下降到67%。其后的40年里,进一步下降到了45%。“宗教面临非常严峻的形势,对人们提出不容争辩而且代价高昂的要求反而很合算,”宗教经济学家拉里·扬纳科内对我说,“教会如果放松对教徒的要求,实际上就削弱了自身的可信度。”世界各地的天主教会都有类似遭遇,在它的大本营意大利,只有27%的人声称宗教非常重要。根据《世界价值调查》,在西班牙,每周去教堂做弥撒的天主教徒从1980年的44%下降到今天的19%。
面对现代化对宗教信条的全面压力,教会方面是否有办法阻止信徒流失还不清楚。当今的教皇,本笃十六世正在努力撤销第二次梵蒂冈会议的某些改革。他重新引入拉丁语弥撒,恢复了大赦,这是11世纪第一次十字军东征期间引入的规则,包括用悔罪的善事善行换取对忏悔罪人的一揽子赦免,以避免炼狱惩罚。
第二次梵蒂冈会议所做的一切,是使教会的教义和礼仪适应变化的世界,而现任教皇本笃十六世却尽心竭力地试图把教会至上的原则重新强加给现实世界。天主教杂志《美国》前编辑汤姆·里斯大主教在接受《纽约时报》采访时说:“教会方面想让个人的罪恶的概念回归到教义中。”它感到需要提高价格,促使更多忠诚客户加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