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歇尔的天堂

在我离开之前,我去参观了米歇尔的心灵休憩之处。“这是我的卧室。”她很骄傲地说。房间漆成蓝色的,堆满了她所收集的填充玩具。在她的书架上,有几百本青春期少女所看的保姆俱乐部(Baby-Sitters Club)的书,她收集了全套伯纳特的影集。看到她的房间后,我开始想她的社交生活不知是什么样。卡洛告诉我米歇尔孤独地长大,没有朋友,她用书取代朋友。

她对米歇尔说:“你好像不希望有旁人在你身边。”有一个医生认为米歇尔有自闭症的行为,但她不是自闭症。我也可以看出来她不是自闭症。她很好奇,知道有别人来访,她很热情,跟父母的关系很好。她希望(应该说渴望)跟别人有联结,当别人不看着她的眼睛说话时,她会觉得受伤。这种情形在“正常人”遇见残障者时常常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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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有人说她是自闭症,米歇尔发话了:“我认为是我喜欢独自一个人,因为这样我不会引发任何问题。”她有许多尝试跟别的孩子玩的痛苦回忆,他们也不知道如何跟像她这样残障的人一起玩,尤其是她对声音这么敏感。我问她有没有任何朋友是她一直保持联系的。

“没有。”她说。

“没有,一个都没有。”卡洛悄悄地说。

我问米歇尔,在8年级和9年级时,男女生来往更频繁时,她喜不喜欢去约会。

“没有,没有,我没有约会过。”她说她从来没有对哪一个男孩子倾心,她从来没有真正对男孩子有兴趣。

“你有没有梦想过你会结婚?”

“我想没有。”

她的喜好、品位和渴望都有一个主题。保姆俱乐部的书、伯纳特无伤大雅的幽默、收集的填充玩具以及我在她房间所看到的每一样东西都显示她处于发展上的一个阶段──性潜伏期(latency),这是在青春期风暴之前一个安静的时期。我认为米歇尔有许多潜伏的热情,我不知道缺少左脑是否影响她荷尔蒙的发育,虽然现在她是一个发育完全的女人。或许她的喜好是被保护长大的结果,或许她了解别人动机的困难使她退缩到一个世界去——在那里,人的本性是安静的,幽默是温和的。

卡洛和她先生都是热爱孩子的父母,他们认为在离开人世之前必须先替米歇尔做好打算。卡洛尽力安排其他的子女来照顾米歇尔,使米歇尔不必独居。她希望米歇尔能在本地的殡仪馆找到输入数据的工作。

卡洛有癌症。米歇尔的哥哥比尔出过很多意外,他妈妈形容他是追求刺激的人。他被选为橄榄球队长的那一天,他的队友把他抛在空中庆祝他当选,结果他头朝地摔下,摔断了颈子,很幸运的是,有一个第一流的外科医生团队救了他,使他免于全身瘫痪。当卡洛在告诉我,她怎样去医院告诉比尔这是上帝正在引他注意时,我看了看坐在旁边的米歇尔,她很平静、安宁,脸上挂着微笑。

“你在想什么,米歇尔?”我问道。

“我很好。”她说。

“但是你在微笑,你觉得这很有趣吗?”

“是的。”她说。

“我敢说我知道她在想什么。”卡洛说。

“什么?”米歇尔问。

“天堂。”卡洛说。

“是,我想是。”

“米歇尔,”卡洛说,“是个信仰虔诚的人,在许多方面来说,这是一个很简单的信仰。米歇尔对天堂有她自己的看法,当她想到天堂时,你就会看到那种微笑。”

“你晚上会做梦吗?”我问道。

“会,”她回答道,“有一点,但不是噩梦,大部分是白日梦。”

“梦到什么?”我问道。

“大部分梦到天堂。”

我请她告诉我她的梦,她开始兴奋起来。

“好,”她说,“有一些我很尊敬的人,我很希望这些人会住在一起,男生一边,女生一边,都很靠近,其中两个男人会同意让我跟女生住在一起。”她的父母亲也在那儿,大家都住在高高的公寓中,但是父母住在更低层,而米歇尔跟其他的女人一起住。

“她有一天告诉我这些。”卡洛说,“‘我希望你不要在意,但是我们都上天堂时,我不希望跟你住在一起。’我说,‘没问题。’”

我问米歇尔那些人有什么娱乐。她说:“就跟他们在度假时做的事一样,你知道,像玩游乐型的高尔夫球,不是工作的那些事。”

“那些男生和女生可以约会吗?”

“我不知道,我知道他们会聚在一起,但只是为了做好玩的事情。”

“你认为天堂有实质物品,像树和鸟吗?”

“噢,当然,另一个有关天堂的事是天堂所有的食物都是无油、无卡路里,我们可以吃所有的食物而不必付钱。”然后她又加了一句她母亲一直告诉她的,“在天堂人永远是快乐的,在天堂没有疾病,只有快乐。”

我看到那个微笑,满溢着内在的宁静。在米歇尔的天堂有着她所有渴望的东西:更多的人类接触,男女之间安全的人际关系,这一切带给她快乐。但是这一切都发生在往生以后,她会更独立,她可以在附近找到她所爱的父母,她没有疾病,也不会只有半个脑,她在天堂一切都没有问题,就像她现在在人间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