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塑性与升华:如何使我们动物的本性文明化

一起工作的模块会相互影响的原则,或许可以解释我们为何可以将猎食和支配的残忍本能(这是本能模块在负责的)与认知-大脑皮质的倾向(这是智能模块所负责的)综合起来,使我们在运动或竞争性的游戏中,如国际象棋或艺术的竞赛中,表现出既有本能,又有智慧,集二者于一身的行为。

像这样的活动叫作升华(sublimation)。这是一个很神秘的历程,残忍的动物本能可以被文明化。升华是怎么发生的,没有人知道。父母教养孩子就是使孩子文明化,教他们怎么把动物的本性通过规范的方式转换成别人可以接受的表达方式,例如身体接触的运动、下棋或电脑游戏、戏剧、文学和艺术。在攻击性的运动中,如足球、冰上曲棍球、拳击和橄榄球,球迷加油的方式通常是残忍野蛮的喊叫(“杀他!扁他!把他生吞活剥!”),但是文明的规则修正了这种本能的表达方式,所以球迷支持的队伍赢了的话,他们就会满足地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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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多年以来,受到达尔文进化论的影响,很多人都认为我们体内有野蛮残忍的动物本性,但是他们不能解释为什么这些本能会升华。19世纪的神经学家如杰克逊(John Hughlings Jackson)及弗洛伊德,根据达尔文的进化论,把大脑分成“低等”部分(这是我们跟动物一样有的大脑部分,专门处理残忍动物本性的地方)以及“高等”部分(这部分是人类所独有的,可以抑制我们残忍野蛮本性的表达)。的确,弗洛伊德文明是建立在被压抑的性和攻击本能上的。他也认为我们在压抑这些本能上会太过头,导致神经官能症(neurosis)的病态行为出现[1]。理想的解决方式就是找出让这些本能可以为大家接受的表现方式,最好还能被其他人类所奖励。这是有可能的。因为这些本能本身也有可塑性,可以改变它们的目标。弗洛伊德把这个历程叫“升华”,但是他自己也承认,他从来没有解释升华是怎么发生的,本能是怎么转换成比较理智的文明动作的。

可塑性的大脑解决了升华发生之谜。进化来从事打猎-采集生存方式的行为,如追踪猎物,可以被升华为竞赛性的运动,因为我们的大脑演化来把不同的神经元和模块以新奇的方式联结在一起。没有什么理由大脑本能部分的神经元不能跟认知皮质的神经元联结在一起,再连到我们的快乐中心,从而形成新的整体。

这个新整体比组成它的部件总和还多,也跟组成它的部件不同。梅策尼希和帕斯科-里昂都认为大脑可塑性的一个基本原则是当两个区域开始相互组合在一起时,它们彼此影响而形成一个新的整体。当一个本能(如追踪猎物)跟一个文明的动作(如把对方的国王逼到国际象棋棋盘的角落)连在一起时,在大脑中本能的神经回路也会跟文明智慧的神经回路连在一起,下棋仍然有打猎时那种兴奋的情绪,但是它不再是嗜血的追踪。低等的本能大脑跟高等的皮质大脑的二分法开始消失。当低等和高等互相转换沟通而形成一个新的整体时,我们把它称为“升华”。

文明是一系列的技术进步,在进步过程中,打猎-采集的大脑教导它自己、重组它自己。文明是高等和低等大脑功能组合的一个悲哀的证明就是:当文明崩溃时,会产生内战,残忍的动物本性就会跑出来,奸淫掳掠、杀人放火变成普遍的行为。因为可塑性的大脑永远都允许结合在一起的功能再分开,所以退回到野蛮永远都有可能,因此文明必须代代相传,持续不断。

[1] 有一个方式可以很好地区分出神经官能症和精神病(psychosis):神经官能症的人知道一加一等于二,但是他不喜欢这个结果;精神病的人不承认一加一等于二,他认为应该是三;前者仍保有世界的真实性,后者已失去了真实性。——译者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