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連假結束恢復上班,園田總編看到我的臉劈頭第一句就是:「你遇上專找歐吉桑麻煩的小混混了?」

傷已經不怎麼疼,腫也消了。可是,擦傷和瘀青,快好的時候反而變得更醒目,尤其是在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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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說明原委。總編並沒放聲大笑,卻是一副忍俊不禁的表情。

「那地方真的被詛咒了。」

「梶田的女兒也這麼說。」

「就建築工學而言,說不定是那棟公寓的出入口在設計上有什麼問題。」

「也許吧。」

「但願你得到的收穫足以抵消皮肉之痛。梶田的女兒應該也很內疚吧?」

正如總編所料,昨天放假,梶田姊妹還專程結伴來到我家探望。聰美以她慣有的細心事先打了電話來,雖然我說已經沒事了用不著特地跑來,但她竟然是在我家門前打的電話。

姊妹倆連袂出現,這還是打從在睡蓮初次會面後的第一次。她們這麼並肩一站,實在看不出兩人感情不好。實際上,梨子對姊姊的尖銳態度好像緩和多了,精神似乎也已振作起來。

相較之下,上次見面時聰美本來好像振作起來了,現在卻又再度萎靡不振。對於我受傷的事,她就像是自己的錯似地拚命道歉。

「你不但替我和梨子做了我們本來就該做的事,還發生這種意外……對夫人真的很不好意思。」

這不是妳的錯──我只能把在醫院急診室對梨子說過的話,又搬出來再三重複。

菜穗子很機伶,當下把桃子帶到客廳。「來,桃桃,妳會不會跟客人打招呼?」

「阿姨好。」

「哇,好可愛,妳幾歲了……」就在這樣的對話中,總算岔開了話題。

「妳真會抓時機。」我在廚房偷偷誇獎妻子。

「小孩子很管用吧。尤其我們家寶貝的演技可是實力派喔。為了獎勵她,可以請她吃冰淇淋嗎?」

氣氛放鬆之後,這次輪到梨子一枝獨秀。不僅頻頻讚美我家的家具與裝潢,還雙眼發亮地說這房子好棒。菜穗子不管聽到多麼誇張的說詞,仍舊笑得溫婉。聽到梨子問起那是什麼、這是哪裡的,就耐心仔細地答覆。

「對了,妳們怎麼會找到這裡?」我問,因為我不記得告訴過她們住址。

「是聽我爸說的。他好像載過會長老師來這裡吧?」

岳父很少來我家,但的確來過幾次。

「只要知道名稱,這麼有名的公寓連找都不用找。真好,真的好令人羨慕喔。像我們這種小老百姓一輩子都望塵莫及,所以就算只是進來一下我也很滿足了。」

梨子頻頻嘆氣又感嘆,而聰美也沒有對妹妹的表現嘮叨兩句。不過,當梨子看到菜穗子將兩人帶來的花束插進水晶花瓶,卻也脫口說出:「唉,所以我不是早就說了嗎,姊。應該買更豪華的花束才對。這麼寒酸,太對不起花瓶了。這個,是巴卡拉(Baccarat)水晶吧?」時,果然還是挨罵了。

「別說了。從剛才就一直聽妳一個人喳呼,像小孩一樣。」

但梨子還不肯罷休,最後視線停留在組合櫃上那張我們的結婚照,又再次聒噪起來。

「杉村先生,你緊張得渾身僵硬耶。杉村太太,妳好漂亮喔,好棒的婚紗!」

我正想拿這個當引子,把話題轉向老是沉默不語的聰美身上,沒想到菜穗子己搶先提起了她的婚事。厲害,厲害。

「她前幾天曾介紹未婚夫給我認識。真是天作之合,俊男美女喔。」

聽到我這麼故意調侃,聰美老實地羞紅了臉。

「恭喜。我想準備起來一定很辛苦,不過還是很有樂趣吧,連我都想再來一次呢。」

原來菜穗子是這麼想的?

「就是啊,杉村太太,妳又不是沒有機會對不對?」梨子逗我。「又沒人規定一輩子只能結一次婚。」

「喂喂喂。」

「不是啦,我的意思只是想再辦一次婚禮。」說著,菜穗子笑了。「這次我想穿日式傳統禮服。全身雪白和服,戴著綿帽子也不錯。」

「杉村太太結婚時是穿西式婚紗嗎?」

「對。那時我不想戴文金高島田(註)的假髮。聽說假髮很重,會壓得頭疼。可是,現在回想起來,真有點可惜。」

註:傳統髮型的一種,現在主要用於新娘裝扮。

據說聰美舉行的是神前結婚儀式(註),所以選擇和服,喜宴才改穿西式晚禮服。

註:日本結婚儀式之一,於神社舉行。

「介紹人呢?」

「沒有介紹人。據會場的承辦人說,這年頭,十對新人當中好像頂多只有一對會找介紹人。」

這大概表示,形式已無人在乎了。

「這樣啊……老公,那我們也等於走在時代尖端耶。」

我們那時也沒有介紹人。我這邊,則連父母會不會出席都沒把握。但那並不是因為走在時代潮流的尖端,純粹是有私人苦衷。

「接下來一定很忙吧。如果有什麼我能派上用場的,儘管說千萬別客氣。我很樂意幫忙。」

聽到菜穗子這麼說,聰美惶恐得全身緊縮。「那、那怎麼敢當,怎能麻煩大小姐。」

「梶田先生生前,真的幫了家父不少忙。」

這時,撇下交談的我們,逕自眺望窗外、參觀客廳的梨子手機響了。從她放在沙發上的皮包裡,傳出鈴聲。

梨子轉過身,倒也不怎麼急,只說了聲「啊,對不起」。鈴聲響了兩次就停了。

「是簡訊,不用接也沒關係。」

「妳知道?」

「當然知道,聽鈴聲就能分辨。」

原來如此,剛才的鈴聲和上次她的手機在睡蓮響起時的旋律不同,是噗噗響的普通電子鳴聲。

「來電鈴聲還可以改啊?」

我這麼一問菜穗子,不止是妻子,在場三位女士面面相覷一起笑了出來。

「當然可以改。」

「還可以選你自己喜歡的聲音。」

「杉村先生,你都不知道嗎?」

娘子軍的攻勢令我慌了手腳。「我知道,這個我至少還知道。可是,可以用鈴聲分辨簡訊與通話,這我連聽都沒有聽說過。」

娘子軍再次笑了。

「應該說,現在新出的機種,還可以替每個通話對象都設定不同的來電鈴聲呢。你的手機也一樣。原來的那一款不行,可是這次買的是最新型。你看過說明書了嗎?」

因為嫌麻煩,我只大略瀏覽了一下。

「只要設定一下就行了,很簡單的。」

「也就是說,比方說我的手機,如果家裡打來時就可以響起〈一模一樣的小屋〉的旋律嗎?」

谷山浩子唱的〈一模一樣的小屋〉,是電視節目「大家的歌」裡面,桃子最喜歡的曲子。

「對對對。」

「所以只要聽鈴聲,就可以知道是誰打來的電話了。」聰美說著,想起什麼似地笑了。「像濱田,還把上司打來的電話設定成《星際大戰》的〈黑武士主題曲〉呢。」

濱田就是聰美的未婚夫,我向妻子說明。

「我爸說不定也被秘書室的某人這麼對待。」

「搞不好是反過來吧。」我想起冰山女王的臉孔,以及岳父聽到黑武士的旋律,慌忙接電話的模樣。

「梶田打來的電話,說不定響起的是〈車夫大哥〉的旋律。」

聰美一頭霧水,她似乎沒聽梨子提過那段軼事。我把從遊樂俱樂部的木內那裡聽來的故事告訴她。梨子倒是裝得若無其事,又把心思放回我和菜穗子的結婚照上,這次拿在手裡看得出神。

「原來還有這種事。」

聰美心有所感地回味著。我好高興,家父真是幸福──

「噢。那不錯呀。」

園田總編喝著晨間咖啡,一邊馬馬虎虎地附和,依舊一臉睡意。

「這麼說來,婚禮也會如期舉行囉。」

「對,現在好像正忙著籌備。」

「簡直就像名曲〈如果幸福你就拍拍手〉所歌頌的嘛。」

她想說的應該是那首〈世界只屬於我倆〉吧,我猜。

放完連假,星期二、星期三工作堆積如山。對於猶帶瘀傷的身體來說有點吃力,我用「現在去道謝反而會讓他們擔心,還是等臉上的瘀青和傷痕不那麼顯眼了再去」當藉口,直到星期四傍晚才前往葛蕾絲登石川公寓的管理室。我效法梶田聰美,特地帶了一盒點心當禮物。

久保室長說:「分發剩下的傳單只是小事一樁,並不麻煩,倒是你傷勢不重真是太好了。」然後皺起鼻子告訴我,「你身上有藥用貼布的味道。」

「我也想當面向工藤理事長致謝,不知他住在幾號。」

「八一○。他太太應該在,不過他本人或許還沒回來。工藤先生是稅務師,事務所在別的地方。」

「那他一定很忙。」

「那當然。不過他已經當了好幾任理事長了,是個好人喔,做事實在又勤快。要是像他這樣的人多一點,管理委員會一定會更稱職,其他的住戶想必也會更輕鬆。對了,傳單發了之後是否得到什麼回應嗎?」

目前為止尚無消息。

「噢,我們這邊也會幫你留意的。」

門廳以及電梯間的佈告欄,也都貼著椎名妹做的傳單。

一上八一○室,果然如久保室長所料,是工藤太太出來應門。她大概正準備晚餐,身上還穿著圍裙,炒菜香連玄關都聞得到。我客氣但簡短地致謝,拿出點心請對方收下。

「但願能早點抓到犯人就好。」

在工藤夫人的鼓勵下,我走出葛蕾絲登石川公寓。

打死不退的殘暑已逐漸清涼,晚風甚至透著些寒意。我在看板旁佇立了一會,並再度站在前幾日被自行車撞上的地點,然後漫無目的地走向石川橋。今天,拐角那間屋子的老婆婆是否也正在眺望窗外呢?

走到橋上,我發現那扇向來敞著的窗子是關著的,不見老婆婆的身影。倒是圍裙女士──不知是老婆婆的女兒還是兒媳婦的主婦,正在面向馬路的二樓窗邊收取晾曬的衣物。天已經黑了,大概是忘了收吧,差點就把衣物留在外面過夜。

我本來就沒有特定目的,若只因為老婆婆不在就立刻轉身回頭好像也有點奇怪。正在橋上看風景之際,視線和二樓窗邊的圍裙女士對個正著。

儘管隔了一段距離,我還是欠身致意。圍裙女士也回以一禮。她抱著衣服縮回窗內。

緊接著,她推開拐角那棟屋子的玄關大門出來了。顯然是找我有事。

我急忙下橋。在這夕陽西下的巷弄,街頭的燈光下,圍裙女士的頭髮映成茶色。

「晚安。」

圍裙女士瞄了一眼四周。馬路對面那頭,除了穿西裝的男人正朝葛蕾絲登石川公寓的方向走去,別無他人。她小跑步接近我。

「上次在那棟公寓前面發傳單的,是你嗎?之前聽你說過正在調查中元節發生的那起車禍。」

「對,是我沒錯。」

「聽說你被自行車撞到了?連救護車都來了,鬧得雞飛狗跳。」

我苦笑著解釋經過。圍裙女士沒有笑。

「我家小孩的同學拿到傳單了。還聽說這次正在發傳單尋找目擊者的人也被自行車撞到了。」

圍裙女士的小孩念國一。

「他們學校的學區很大。這一帶的小孩,如果是念公立學校幾乎都上同一所國中。是三中,就在這條馬路再過去。」

說著,她朝後方一指。

「我家小孩的同學之中,也有人住在那棟公寓。」

所以消息才會立刻傳開吧。

「呃……所以……」

圍裙女士像有什麼難言之隱似地吞吞吐吐。今晚她沒穿圍裙,身上是暗色針織衫和牛仔褲,穿拖鞋的腳尖不安分地動來動去。

「聽說在三中已是傳言滿天飛了。」

「妳是指傳單的事嗎?」

「那當然也是……應該說,呃,是為了八月的那起事件中,撞倒男人的學生。」

我瞠目以對。圍裙女士點點頭,顯然是因為心裡遲疑著不知該不該扯上這種事,但是保持緘默也很不舒服,複雜的情緒令她顯得坐立不安。

圍裙女士說的不是「撞倒男人的小孩」,而是「撞倒男人的學生」。

「那孩子是三中的學生嗎?」

「好像是。沒有啦,事件發生時雖然在放暑假,可是孩子們還是會去補習班什麼的,也有社團活動,所以,好像有的小孩早就知道了。我也只是聽我家小孩提起,不是很清楚。」

原來之前已有傳言了。

「像我們這種小地方,鄰居還是會互相來往,學生之間也會互通消息,你說是吧。更何況這回是出了人命,一有些什麼不對勁,想瞞都瞞不住。」

圍裙女士霹靂啪啦,就像很不好意思告密似的,以甩脫追兵之勢一口氣說完。

「可是……該怎麼說呢,孩子畢竟還是難以開口吧。況且那樣很像在告密,因此他們才會絕口不提,倒也不是在袒護犯人。先生,你能理解吧。」

「是,我非常了解。」

「結果呢……,看到這份傳單,孩子們年紀雖小想必也有自己的想法,況且看到死者家屬這麼積極地尋找犯人,也會被感動,所以傳言又悄悄地流傳了起來。」

圍裙女士突然皺起臉。

「都怪我家小孩太魯莽。」她氣憤地說。不是瞪著我,而是瞪著無人經過的馬路。

「他在學校不小心說出來了。他說也有人上門找我家奶奶打聽那起事件。那時他還不知道那就是發傳單被自行車撞到的人。雖然不知道實際狀況,可是聽的人可嚇了一跳。結果現在,變成謠傳撞到發傳單那個人的,也是八月事件的犯人。他們不是說好了絕口不提嗎?所以就在吵說還是不能放任不管,可是插手好像又會惹上麻煩。不能放任不管又該怎麼辦?難道要把同學送交警察嗎?」

如果隨便插嘴發問,圍裙女士可能會勇氣頓失,所以我只是頻頻點頭專心聆聽。

「我家小孩的同學就問他說,如果那個人又去你家打聽,你會說出去嗎?這麼一來責任可大了對吧。他回來以後還氣呼呼地說,他絕對不會做這種出賣同學的事。」

圍裙女士似乎心情混亂,但簡而言之,她想說的應該是:第一要務,就算是為了避免連累她的小孩,我最好也不要繼續在這一帶打轉。

既然如此,我不會再靠近。為了讓圍裙女士安心,我慢慢地、斬釘截鐵地說:「看來好像給府上添麻煩了,對不起。」

圍裙女士一聽可慌了。「哪裡哪裡,其實也沒那麼嚴重啦。」

「為了避免造成妳的小孩不愉快,我不會再來打擾。連累妳的小孩畢竟不是好事。」

圍裙女士默默看著腳下。在我看來,她的心情似乎猶疑不定。

「這是最後一次了,所以不好意思,請讓我確認一下。根據妳說的那個謠傳,撞倒梶田的小孩,應該是三中的學生吧。孩子們之間,已經確定知道是某某同學。」

圍裙女士點點頭,然後仰起臉。終於和我四目相對。她想要強調什麼似地匆匆說道:「我家小孩可不認識那個小孩喔。他們只是同一個學年。只是這樣聽說而已。」

「是,這個我知道。」

「聽說那孩子……,暑假期間好像受傷了,而且從此再也沒騎過自行車。」

梶田並非被自行車活活撞死的。錯就錯在他被撞倒後,不幸撞到頭部。但是,那股衝擊既然強烈到足以讓一個成年人跌倒,騎車的小孩受傷自然不足為奇。撞上後,極有可能是失去重心連人帶車一起摔倒。

穿著紅色T恤的少年,在倒臥在地流血不止的梶田身邊,倉皇地扶起自行車匆匆離去的情景驀地浮現我的眼前。那張臉因恐懼而痙攣……

「聽說同學問他怎麼不騎車了,他說壞掉所以扔了。」圍裙女士的聲音越來越小。

「還聽說他一直悶悶不樂,學校也是有時來有時不來。」

他的異常舉止想必很顯眼吧。難怪周遭的人會有所察覺掀起流言。就算才國中一年級,也知道A加B可以導出C。

從圍裙女士口中問出這事的良機,只限此時此刻。該從何問起呢?我的腦袋因焦慮而空轉。

最後,縱然身為調查事件的相關者,我卻只能說出凡是聽到這種事的成年人都會想到的話。

「那孩子的父母也發現了嗎?」

「難說,我可不知道。」圍裙女士像要撇清似地說。「若說沒立刻發現才奇怪,而要袒護小孩應該也會袒護到底吧。不過如果這是真的,最可憐的其實是那孩子。」

我也這麼覺得。

「那孩子的名字……妳應該不知道吧。」

對於這個問題,圍裙女士就像要連我這個人的存在一併揮開似的,激動地頻頻搖頭。

「不知道,我家小孩也沒說。」

圍裙女士的小孩想必也很痛苦吧。被每一個陷入夾心餅乾處境的同學責問是否想告密,一定很難受。

「我完全明白了,真是謝謝妳。這件事我絕不會說出去,也不會再上門打擾,麻煩也請這樣轉告妳的小孩。」

雖然不認為這樣就能解決,但我也只能做到這個地步。

聽到我這麼說,圍裙女士撇開眼一逕點頭,急忙想回家。我想起話還沒說完,連忙跨出半步追上她。

「啊,還有,星期六撞到我的自行車,真的只是買東西回來湊巧經過的人,和梶田的事毫無關係。」

圍裙女士嘴裡說著「是是是」,便狠狠地把門關上。

回到家,我把經過告訴菜穗子。妻子說出和我相同的想法。

「事件發生後那孩子就開始不對勁……。好吧,就算暑假期間不惹人注意,可是等到第二學期開始,孩子們還是得天天上學。」

「嗯。必須和相處時間比親兄弟還長的同學一起度過。」

「如果真的因此傳出流言,這件事說不定警方已經掌握到消息了。因為或許警方也正在四處打轉。」

一點也沒錯。我想起梨子費盡千辛萬苦才找到承辦刑警,他在電話中所說的話。

──像這種事一定要慎重行事。

梨子當時還氣憤地說什麼叫做「這種事」,換言之,那該不會意味著「對方未成年,而且才國一」吧。對方之所以沒有告訴梨子,可能是判斷她身為受害者家屬,怒氣還沒有平息。

以梨子的脾氣,一旦知道那孩子的姓名與地址,說不定會直接找上門。

「警方該不會是在等那孩子主動投案吧。」

沒錯。警方希望不用他們出動逮捕,當事人能和父母一起前往警局自首,所以正一邊觀望,一邊等待。這應該就是警方的方針。既沒有明確的目擊證詞,自行車這個最關鍵性的物證也已消失──因為壞掉所以扔了。那麼,這應該是最安全且妥當的解決方法。

「如此一來,問題就在於那孩子的父母了。」

妻低語著,看似不安地眼神一暗。

「這可不是別人家的閒事。其實那孩子也不是故意要害死梶田的。假設今天換成是桃子……,萬一發生了那種事,老公,你說我們該怎麼辦?」

※※※

在圍裙女士不願透露情報來源的情況下,如何進一步調查呢?要直闖三中(我想,正式名稱應該是城東第三國民中學),去見一年級的班導師嗎?該把這個消息轉告梶田姊妹嗎?如果不等事態清楚一點再說,是否只曾令她們不安?

與其如此,或許先去城東分局找承辦刑警談一談比較妥當?

出乎意料的收穫,帶給我的狼狽遠勝於欣喜。我果然是外行人。我一說「被自行車撞到總算值得」,妻子就罵我說,即便是開玩笑也不該說這種話。

對我來說,這個驟然躍進一大步的事態令人手足無措。我不禁抱頭傷神。

沒想到,星期五這麼苦思了整整一天後,事情竟然出乎意料地輕易解決。承辦本案的刑警主動打我的手機找我了。

「我是看到傳單才和你聯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