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我身无形(8)

青罗愣了一愣,他确实不清楚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远处又响起了三声低沉的牛角号,一声比一声长,一声比一声近。一名卫兵在门口禀告道:“我们有了一名使者。”

广告:个人专属 VPN,独立 IP,无限流量,多机房切换,还可以屏蔽广告和恶意软件,每月最低仅 5 美元

在墨黑的天空下,那名使者被传到帐篷前,沙陀药叉见那人身形矮胖,形容猥琐,围着条脏围裙,笑咪咪地走了过来,说是使者,倒更像一名厨子。

那人慢条斯理地四面看了看,然后对沙陀药叉道:“你可以叫我苦龙。铁爷已经下令,放开大路,任你们进逼上城。”

“这是下城城门的钥匙。”苦龙说着,从怀里掏出一柄金灿灿的铜钥匙来。

他扫视四周,看到了那些首领紧蹙的眉头和紧绷绷的腮帮子。

“在为那道白城墙担心吗?”他咧嘴而笑,“别为这个烦恼。八百条好汉,在上城的城墙下挖了已经足足一个月了。”

九之丁

时近正午,天空却如鸦羽一样墨黑。

在这样的光线下,即便如羽人般敏锐的目光也看不出百步开外,否则,龟缩在上城城墙上的那些羽人弓箭手们就该注意到,脚下那些低矮的破房屋间隙中的阴影似乎有点异样。

它们如同很长的青虫,在慢慢地蠕动,从远处看去,那副景象又有几分像厚实的黑色泥浆,在狭窄的空隙里静悄悄的流动。每遇到一处空场地,就回旋成一个漩涡,

它们先是出现在靠近西门的陋巷里,然后北面和东面的破碎城区里也出现了,一路若隐若现、时断时续地接近翠堵塬。

它们四面八方地向中心汇集,缓慢地流入厌火的心脏腹地,慢吞吞地朝上城的各个城门聚集而来。

莫说上城的那些哨兵看不见这些动静,即便他们看见了,也会把它们当成暗夜里最黑暗深处冒出的鬼魅,它们无声无息,没有亮光,没有身形,融化在阵阵尘烟和灰雾里。

在格天阁边的一座偏殿里,羽鹤亭在自斟自饮,等待派出去与沙陀联络的使者消息。

鬼脸已经被羽大人派到南山路找露陌了,他身边少了那位寸步不离的铁面人,但身遭的防卫依旧严密。

宫殿四处都侍立着黑色衣甲的庐人卫,如同撒满沙盘的黑豆。他们腰悬长刀,手持长兵,个个抬头倾听城墙上传来的断续的芦哨声,脸上露出不安之色。

这些身经百战的武士们都已经嗅到了空气里飘来的战争气息。

突然一匹快马冲入殿中,惊惶得撞翻了庭院里的木灯笼。骑者滚鞍下马,在阶前喊:“大人,沙陀蛮的大军已到城下了!”

“乱叫什么!”羽鹤亭放下手中的酒盏,镇定自若地说,“把我的斗篷和马鞭拿来。”

随身侍卫定了定神,给他披上斗篷的时候,却无意中看见桌子上放着的锡酒杯已经被捏得变了形,美酒正慢慢地漏出来,流到桌子上。

羽鹤亭装束好盔甲,什么侍卫也不带,独自攀爬了一百五十级台阶,登上了格天阁的望台。宽敞的平台伸向空中,十二青铜武神咬牙凸睛,张着狰狞的面孔,手舞各色兵刃,和着他一起向下俯瞰。

上城的白色城墙边,如今挤压着黑色的漩涡,仿佛黑色的海洋突然越过堤坝,在上城周围围成一圈耸动的浪潮。

突然亮光起处,上万支火把同时点燃,如同群星在一片黑色的海洋上漂浮。借着这些点点飘动的火光,羽鹤亭清楚地看到沙陀大军如军蚁般排开,簇拥成一个个密集的方阵,树起的长矛密如森林,它们挤满道路,空场和所有间隙,像把城外原有的那些板房和棚屋全都吞下去了似的。他们在火把下招展开无数杂色的旗帜,在风中猎猎作响。这些旗帜原先一定都是卷着的,否则,光是风卷动旗子的声音就会让羽人在十里外听到他们的行进。

在这些黑压压的潮水平面上,有十多个突兀出来的庞然怪物,那是带着厚厚装甲的攻城车,它们的形状和高度让人想到从黑色深渊上升起的恶魔;更靠后一点的地方,则是成排的的抛石车,它们扣紧缆绳,绷紧长长的颈子,指向斜前方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