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大家都在山洞里,男的站在炉灶前,玛丽亚在扇火。比拉尔已经煮好了一壶咖啡。她叫醒罗伯特·乔丹以后回去就没再睡过,她此刻正在这烟雾腾腾的山洞里,坐在凳子上,缝乔丹背包上的裂口,已经缝好了一个。炉火照亮了她的脸。

“再吃些炖肉吧,”她对费尔南多说,“你肚子装满了也没关系。即使给牛角挑了,也没有医生动手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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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说这种话,大嫂,”奥古斯丁说,“你这舌头真是老婊子的。”

他身子支在自动步枪上,枪脚架折起来贴着有网状散热孔的枪筒,口袋里塞满了手榴弹,一只肩上背着一袋弹盘,另一只肩上背着满满一条弹带。他正抽着烟,一只手里拿着一碗咖啡,把碗举到唇边,往咖啡上喷了一口烟。

“你变成一个活动五金店了,”比拉尔对他说,“带了这么多东西,走不了一百码远。”

“什么话,大嫂。”奥古斯丁说,“都是下坡,”

“下坡之前,”费尔南多说,“哨所那儿有一段上坡路。”

“我会像山羊那样爬上去的。”奥古斯丁说。

“你兄弟呢?”他问埃拉迪奥,“你那了不起的兄弟溜了?”

埃拉迪奥正靠墙站着。

“住口。”他说。

他神经很紧张,他明白大家都知道这一点。行动前,他总是神经紧张、焦躁不安。他从墙边走到桌边,往自己衣袋里装手榴弹,盛手榴弹的驮篮开着盖,放在一条桌腿旁边。

罗伯特·乔丹挨着驮篮,蹲在他身边。他伸手到驮篮里拿了四枚手榴弹,有三枚是椭圆形的、有棋盘格凹纹的米尔斯型手榴弹[1],厚实的铁壳上端有一根用开尾销扣住的弹簧杆和拉环。

“这些手榴弹从哪儿来的?”他问埃拉迪奥。

“这些吗?是从共和国搞来的。老头子捎来的。”

“好使吗?”

“分量挺重,不过挺管用,”埃拉迪奥说,“个个都是宝。”

“是我捎来的,”安塞尔莫说,“一袋装六十颗。九十磅重,英国人。”

“你们用过这种手榴弹吗?”罗伯特·乔丹问比拉尔。

“怎么没有用过?”妇人说,“巴勃罗就是用这种手榴弹干掉奥特罗的哨兵的。”

她一提到巴勃罗,奥古斯丁就破口大骂。罗伯特·乔丹在炉灶的火光中看到了比拉尔脸上的表情。

“别说这个了。”比拉尔尖刻地对奥古斯丁说,“嘴上说说没用。”

“手榴弹肯定能爆炸吗?”罗伯特·乔丹握着一颗漆成灰色的手榴弹,用大拇指指甲试试开尾销是不是结实。

“肯定能。”埃拉迪奥说,“我们用过的那一批中间没有一个坏的。”

“爆炸快不快?”

“扔到之前不会爆炸。不过够快的。”

“那么这些呢?”

他举起一只食品罐头形的手榴弹,拉环用一条带子绑着。

“这些没用,”埃拉迪奥对他说,“炸是能炸。可是只有火光没有弹片。”

“可是准能炸吗?”

“哪有准能的事,”比拉尔说,“我们和他们的,都没有百分百准的。”

“可是你刚才说那一种准能炸。”

“我没说过。”比拉尔对他说,“你问的是别人,不是我。我没见过有哪一种货色是百分百准的。”

“全都能炸。”埃拉迪奥坚持说,“说实话吧,大嫂。”

“你怎么知道全都能炸?”比拉尔问他,“扔这些手榴弹的人是巴勃罗。你又没在奥特罗杀过人。”

“那老婊子养的。”奥古斯丁开口说。

“别说了。”比拉尔斩钉截铁地说,她接着说,“这些手榴弹都差不多,英国人。有纹槽的手榴弹使起来要简单些。”

罗伯特·乔丹想,我还是每一样拿一颗吧。不过那有凹纹的用起来容易些,稳当些。

“你要扔手榴弹吗,英国人?”奥古斯丁问。

“为什么不?”罗伯特·乔丹说。

他蹲在那儿拣手榴弹,但是想的却是,这不行啊。真不明白我怎么能在这事情上骗自己呢。敌人攻打“聋子”时我们感到沮丧,就像雪停时“聋子”感到沮丧一样。这就是你所不愿正视的。你必须干下去,并且还制订了一个自己明知道没法完成的计划。现在你明白了你制订了一个没用的计划。唉,在这早上是没用的。你能用现有的力量攻占任何一个哨所都行,这绝对没有问题,可是你想同时攻占两个,就不行。我的意思是说,你没有把握。别自欺欺人啦,黎明快来,别自欺欺人啦。

想把那两个哨所都拿下来是根本不可能的。巴勃罗一开始就知道这一点。我看他是一直打算开小差的,但是当“聋子”受到攻击时,他知道我们完蛋了,你不能把行动计划建筑在奇迹的基础上。如果你没有比现在更好的条件,你只能让他们全都牺牲,甚至连桥也炸不成。你会让他们全都牺牲的,比拉尔、安塞尔莫、奥古斯丁、普里米蒂伏、这个神经质的埃拉迪奥、废物吉卜赛人以及费尔南多,而你的桥还是炸不掉。你以为会出现奇迹,戈尔茨会收到安德烈斯的信件停止进攻吗?如果奇迹不出现的话,你这些命令就会让他们全都送命,也包括玛丽亚。这些命令会让她也送命。你连她都救不了吗?巴勃罗真该死,他想。

算了,别发脾气了,发脾气跟吓破胆没什么两样。不过,你本不该和你的情人睡觉,而应该跟那个女人骑马连夜到这山区各地物色足够的人马来完成任务。他想,是啊,如果我一走遭到不测,就不能在这儿炸桥了。是啊,就是这个问题。这就是你不去别处的原因。你也不能派别人出去,因为你不能冒险损失人手,不能再少了。你必须保存实力,根据现有实力来制订行动计划。

可是你的计划糟透了。糟透了,我对你说呀。这是夜间的计划,可现在是早晨。夜间制订的计划在早晨用不上。你晚上的想法在早上是没用的。你现在总算明白了,没用的。

约翰·莫斯比侥幸办成过同样几乎不可能办成的事情,那又怎样?他当然办成过,尽管困难得多。记住啦,别低估突然袭击的作用。记住这一点。记住啦,如果你能坚持到底,那还不算愚蠢。可是这不是你应该采用的方法。你应该使它不仅成为可能而且可靠。可是看看情况已经发展到了什么地步。唉,一开始就错了,之后就像湿雪地上滚雪球一样,灾难越滚越大。

他蹲在桌边,抬头望去,望见了玛丽亚,她在对他微笑。他也冲她笑笑,但这笑意只停留在表面。他又挑了四颗手榴弹,放进衣袋。我可以把手榴弹中的雷管扭松来引爆,他想。手榴弹弹壳爆裂不会引起什么不良的后果。弹壳一爆裂,立刻就能引爆炸药包,炸药包不会飞散。至少我认为不会飞散。我肯定它不会飞散。[2]他对自己说,要有点信心。你啊,昨夜你还在想,你和祖父多么了不起,可父亲却是个懦夫,现在拿出一点信心来吧。

他又冲玛丽亚笑了一笑,但这一笑仅仅绷紧了颧骨和嘴边的皮肤,这笑意仍然只停留在表面上。

他想,她觉得你很了不起。我觉得你糟糕透了。还有那神妙的境界跟你那一派胡扯,都糟糕透了。你想得很了不得,是吗?你觉得看透了这个世界,是吗?都他妈的见鬼去吧。

别发火,他对自己说。别发火了。发火也是一种办法。总有办法的。你现在必须把最棘手的事解决了。别只因为自己将要失去眼前的一切就放弃。别像断了脊梁的该死的蛇那样噬啮自己,再说,你是条猎狗,脊梁没有断的猎狗。等受了伤你再开始哀叫吧。等战斗打响了你再发威吧。战斗中你随时都可以发威。这对你倒有点用处。

比拉尔拿着背包走到他跟前。

“现在结实了,”她说,“这些手榴弹很好,英国人。你信得过它们。”

“你觉得怎样,比拉尔?”

她望着他,摇摇头,笑笑。他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开心,看起来是挺开心的。

“不错,”她说,“还凑合。”

她蹲在他身旁,说:“马上就要真干了,你觉得怎么样?”

“人手太少。”罗伯特·乔丹马上对她说。

“我看也是。”她说,“太少了。”

接着她仍对他一个人说:“玛丽亚自个儿管得了马,我可以不管这个了。我们可以把马脚拴住。这些马是骑兵队的,不害怕听到枪声。我去对付下面的那个哨所,去干巴勃罗该干的事。这样我们就多一个人啦。”

“好。”他说,“我早想到你可能有这打算。”

“是啊,英国人。”比拉尔目不转睛地望着他,“别担心了。一切都会顺利的。你得记住,他们想不到会发生这事。”

“是的。”罗伯特·乔丹说。

“还有一件事,英国人,”比拉尔用她那粗哑的嗓音尽量温和地小声说,“至于手嘛——”

“手怎么了?”他恼怒地说。

“不,听着。别生气,小兄弟。那手相,全都是吉卜赛人胡说八道的,我拿来显摆的。哪会有这种事呢?”

“别说这个了。”他冷冰冰地说。

“得说,”她粗哑而亲切地说,“我那是胡说八道的。今天打仗,你别担心。”

“我不担心。”罗伯特·乔丹说。

“不,英国人,”她说,“你很担心,这可以理解。不过一切都会顺利的,英国人。我们天生就是干这个的。”

“我不用政治委员来安慰我。”罗伯特·乔丹对她说。

她又冲他笑了笑,她咧着那粗厚的嘴唇,张着大嘴,笑得好看而真挚,她说:“我很喜欢你,英国人。”

“我现在不需要这些,”他说,“既不需要你,也不需要上帝。”

“你需要。”比拉尔用粗哑的声音小声说,“我知道。我不过是想告诉你别担心而已。一切都会很顺利的。”

“当然啦,”罗伯特·乔丹淡淡一笑说,“当然会这样的。一切都会顺利的。”

“我们什么时候出发?”比拉尔问。

罗伯特·乔丹看了看表。

“随时都可以。”他说。

他把一个背包递给安塞尔莫。

“准备得怎么样了,老头子?”他问。

老头儿照着罗伯特·乔丹给他的样品,削了一堆木楔,马上就削完最后一个了。这些多余的木楔是以防万一的。

“准备好了。”老头儿说着,点点头,“现在都准备好了。”他伸出—只手来,“你看,”他说,微微一笑,手一点也不颤。

“准备好了,那又怎么样?”罗伯特·乔丹对他说,“整个手不抖,我每次都办得到,你伸出一个指头试试。”

安塞尔莫伸出一个指头。那指头在发抖。他望着罗伯特·乔丹摇头。

“我也是,”罗伯特·乔丹伸出一个指头给他看,“很正常,每次都这样。”

“我可没有。”费尔南多说。他伸出右手的食指,给他们看,然后伸出左手的食指。

“你能吐口唾沫吗?”奥古斯丁问他,冲罗伯特·乔丹使了个眼色。

费尔南多咳了一声,骄傲地朝山洞地上吐了口唾沫,然后用脚在泥地上把它擦掉。

“你这头脏骡子,”比拉尔对他说,“你要逞英雄的话,往炉火里吐啊。”

“我们要是不离开这儿,比拉尔,我就不往地上吐了。”费尔南多一本正经地说。

“当心你刚才吐唾沫的地方。”比拉尔对他说,“说不定你离不开那儿呢。”

“你老是说丧气话。”奥古斯丁说。他用玩笑来掩饰紧张,这正是他们大伙儿共同的心情。

“我说笑的。”比拉尔说。

“我也是,”奥古斯丁说,“可操他奶奶的,要真到动了手,我才能安下心来。”

“吉卜赛人哪儿去了?”罗伯特·乔丹问埃拉迪奥。

“跟马在一起,”埃拉迪奥说,“从洞口能望见他。”

“他怎么啦?”

埃拉迪奥笑笑说:“害怕了。”说起别人害怕的事,倒让他感到安心。

“你听,英国人。”比拉尔开口说。罗伯特·乔丹朝她望去,只见她张着大嘴,神色异常惊诧。他一边拔手枪,一边飞快地转身对着洞口。洞口站着一个人,他一手拉开毯子,短自动步枪的锥形枪口从肩头露出来。这个人矮个子,宽身板,满脸胡子,眼睛通红,一双小眼睛茫茫然地谁也不看。是巴勃罗。

“你——”比拉尔诧异地对他说,“你。”

“是我。”巴勃罗淡淡地说。他走进山洞。

“喂,英国人,”他说,“我把埃利亚斯和亚历杭德罗队里的五个弟兄和他们的马带上山了。”

“引爆器和雷管呢?”罗伯特·乔丹说,“还有别的东西呢?”

“我扔到峡谷下面的河里去了,”巴勃罗还是茫茫然地谁也不看,“不过我想出了一个用手榴弹引爆的办法。”

“我也想到了。”罗伯特·乔丹说。

“你有酒吗?”巴勃罗疲倦地问他。

罗伯特·乔丹把那个扁瓶子递给他,他急慌慌地喝了几口,然后用手背擦擦嘴。

“你怎么了?”比拉尔问。

“没什么。”巴勃罗说,又擦擦嘴,“没什么。我回来了。”

“你到底怎么了?”

“没什么。我一时软弱,走了。可我现在回来了。”

他转身对罗伯特·乔丹说:“不过我可不是真的胆小鬼。”

你可不只是个胆小鬼,罗伯特·乔丹想。你不是才怪呢。可是我见到你很高兴,你这个婊子养的。

“从埃利亚斯和亚历杭德罗那儿我只能带来五个人。”巴勃罗说,“我离开这儿,骑着马一路奔走。我想,你们九个人绝对不行。绝对不行。英国人昨晚一讲我就明白,绝对不行。下面的哨所里有七个士兵和一个班长,要是有报警器,或者他们拼命抵抗怎么办?”

他打量着罗伯特·乔丹:“我走的时候想,你会明白的,这样不行,你就干不了了。后来我把你的器材扔了以后,对这件事倒另有一番想法了。”

“我见到你很高兴。”罗伯特·乔丹说。他走到他身边,“我们有手榴弹。那也能行。别的东西无关紧要。”

“唉。”巴勃罗说,“我不想跟你干。你不吉利。一切因为你。‘聋子’也是因为你才送命的。不过,我扔完你的东西,就觉得孤独。”

“你他妈的——”比拉尔说。

“于是,我就骑马去找人,想能不能把这次袭击搞成功。我把能找到的最棒的人都找来了。我先来跟你谈谈,把他们留在山上了。他们还以为我是头儿呢。”

“你要还想当头儿的话,”比拉尔说,“就当你的头儿。”

巴勃罗望着她,一句话也没有。他直截了当地低声说:“‘聋子’出事以后,我想了很多。我看,如果我们一定要完蛋的话,就一起完蛋吧。可是你啊,英国人。我恨你把厄运给我们带来。”

“不过,巴勃罗——”费尔南多开口说,他衣袋里装满了手榴弹,一个肩上背着一条子弹带,他还在用面包蘸盘子里的肉汁,“你觉得这一仗打不赢是吗?可前天晚上你说过你相信会打赢的。”

“再给他来点炖肉,”比拉尔凶巴巴地对玛丽亚说,然后眼色变得温柔些,她对巴勃罗说,“你到底还是回来了,是吗?”

“是啊,太太。”巴勃罗说。

“好,欢迎你,”比拉尔对他说,“我想你还不至于堕落到那种地步。”

“这次出走了,感到孤独得受不了。”巴勃罗悄悄地对她说。

“那种事就受不了。”她嘲笑他,“十五分钟你就受不了。”

“别取笑我了,太太。我回来啦。”

“欢迎你。”她说,“刚才我不是已经说了吗?把咖啡喝完,我们走。我真讨厌这么做作。”

“那是咖啡吗?”巴勃罗问。

“当然是。”费尔南多说。

“给我来点儿,玛丽亚,”巴勃罗说,“你好吗?”他看都不看她。

“好,”玛丽亚对他说,给他端了一碗咖啡,“你要炖肉吗?”

巴勃罗摇摇头。“孤独真不是滋味呀,”巴勃罗继续向比拉尔解释,好像在场的只有他们两个人,“我不喜欢孤单。明白吗?昨天一整天我为大家的事着想,不觉得孤单。可是到了晚上,好家伙,真不好受啊!”

“加略人犹大,你那个臭名昭著的老袓宗,最后就是自个儿上吊死的[3]。”比拉尔说。

“别跟我说这话,太太,”巴勃罗说,“我回来了,你没看见吗?别讲犹大什么的了,我不是回来了嘛。”

“你带来的是些什么人?”比拉尔问他。

“带来的人可都是好汉。”巴勃罗说。他趁机正面对她望了一眼,然后望着别处。

“好汉外加傻子。都是准备送死的。你就好这口。你就喜欢这种人。”

巴勃罗又望了望她的眼睛,这次不再看别处了。他那双通红的小眼睛直直地盯着她。

“你呀,”她说,她那粗哑的声音又变得亲热了,“你呀。我看啊,有骨气的男人,什么时候都不会完全丢掉勇气的。”

“我准备好了。”巴勃罗说,这时直瞪瞪地盯着她,“不论今天怎么样,我都准备好啦。”

“我相信你回心转意了。”比拉尔对他说,“我相信。不过,你啊,去的时间可不短啊。”

“你瓶里的再让我喝一口。”巴勃罗对罗伯特·乔丹说,“然后我们就出发吧。”


[1]因发明家英国人威廉·米尔斯爵士而得名,1915年由协约国军队在笫一次世界大战中首次使用。

[2]因为背包里的引爆器、雷管和火帽等物都被巴勃罗偷走了,乔丹只能考虑把手榴弹扎在安放在桥面下关键点的炸药包上,然后把一大卷漆包线的—端系在手榴弹的拉环上,从桥面上朝桥堍走,一路上放出漆包线,到离桥相当距离的地点,到时侯只消一拉,就能使手榴弹引爆炸药包。但他又怕弹壳炸裂时,把炸药包一起炸飞了,掉在河里,不能把桥炸成两段。

[3]耶稣十二门徒之一犹大为了30块银洋,把耶稣出卖给罗马统治者。等到耶稣被定了死罪,犹大后悔了。他把那30块钱拿回来还给祭司长和长老说,我卖了无辜之人的血,是有罪的。他们说,那与我们有什么相干,你自己承担吧。犹大就把那银钱丢在殿里,出去吊死了。(见《圣经·马太福音》第27章第3~5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