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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利茅斯也处在寒冬季节,工场遇到了问题。配方很不稳定,瓷胎一不小心就会碎裂。这是一座新的工场,各种技艺还在互相磨合,没有人确切地知道该怎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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雇佣别人给自己干活很容易,但人员也很容易流失。投机陶瓷的公司不断地开张和倒闭,陶工们脾气固执又不受约束,早已名声在外。这种不稳定的局面导致人们只签订短期合同,陶工们离开,去往下一个地方,像到处奔波的修补匠,周游四方的洋铁匠,也像没有会众的传道者,像流浪狗。

为了开办新的制造厂,他们从斯塔福德郡一家新近倒闭的工场买了一些瓷塑模具,包括一套四季人物、骑着山羊的小天使、带着小羊羔的母羊,还有斯芬克斯像,相貌有点像德文郡的驴。这些瓷塑不是最新款式。实际上,他们把铺着稻草的模具箱搬入瓷器室打开包装时,这些模具已经是使用了十五年的旧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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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只大号苹果酒杯制作成型,准备下次在三月份烧制。每只杯子的侧壁都有用钴料书写的几个字流淌下来。“普利茅斯制造厂”,杯子说,稍微带点口音,仿佛在告诉人们:“我来自普利茅斯,普利茅斯制造了我。”

每只酒杯的杯底都有个谜一样的符号,两笔勾画,看着像阿拉伯数字“2”,靠下的那一笔有个对钩。这是锡的符号。麦森的瓷盘完美无瑕,盘底绘有趾高气扬的麦森剑标识,锡的符号是威廉对麦森瓷给出的回应。威廉是药剂师,他也以自己的方式告诉别人,他没有忘本。

每只大酒杯都要装入粗糙的匣钵,摆放在正中央。窑炉先用木柴烧,直到砖窑在烈焰的炙烤下微微抖动,再把一小段木柴投入炉腔,停顿片刻仔细判断,再投入一段木柴。这样烧制和观察两个小时后,改变烧制节奏,用铲子把煤投进去。里面的声音慢慢起了变化。小伙计们本该制备砂浆,准备下周使用的模具,打扫高岭土桶,但是所有人都被拉来看窑,给男人们取水。每个小时的烧制情况都做了记录。火焰的颜色依次变化,从橘黄变为猩红,继而洋红,再到刺目的白色。这时候,套在鸟枪一样长的金属杆上的测试环被取出来,投入水桶嘶嘶作响。测试环的冷却需要五分钟。大家挤破脑袋围在水桶边,想看看釉料的熔化情况怎样。每种情况都很重要。初烧时釉面是开放的,呈现为火山口样的坑洼,从釉面到黏土层布满气孔。二十分钟后釉面合拢,但仍然留有麻点。这只测试环的釉面看着像苔藓。威廉在作坊里来回踱步,大家都想放弃了。这简直是发了疯。人们已经打着赤膊、挥汗如雨地铲了十六个小时的焦煤,不停地供应这座窑、这个人执迷的玩意。看看笔记,这次烧制比上次延长了两个小时。二十分钟后,又一件测试环取了出来,施了釉的圆环在水桶里摇摆几下,沉了下去。它又白,又亮,又清澈。

斯威登堡说,这就是真实。你看到天国的门打开,主一袭白衣出现在你眼前。

“内心的慈爱透过脸庞尽显无遗。”

圆环沉在桶底不动了。

为保持热量,烟囱口用几块砖头挡了起来,门用湿泥封住。几个男人在门外的水桶里洗去脸上、手上和胸前的煤灰,海鸥在头顶盘旋,窑里仍在发出轻微的响动。威廉必须走开。他必须转身回家,走过科克塞德,拐上诺特街,从侧门进到屋内,摘下帽子挂起来,在后厨房的水槽里洗一洗手,开门走进客厅。他坐下来,翻开笔记本。他的心仍然砰砰直跳。

韧性将对有德行的人给予回报。

第二天将近黄昏时分,他敲碎窑口的黏土,发现砖窑砌得潦草马虎,伙计们没有照他当初的吩咐把砖头整齐码砌。他取出第一只匣钵放在地上,匣钵的盖子断裂掉落。他一眼看到里面的瓷器,成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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库克沃西瓷酒杯的底部,1768年

他握着它的手柄,轻轻敲击一下,声音清脆悦耳。Plymoth Manufacy表明坐落在城市臂弯处的厂址,这几个字有点模糊,鲜花的纹样也有点模糊。底部写着钴蓝色的March 14 1768(1768年3月14日),还有两个斜体字母C. F.,表示Cookworthy Fecit,库克沃西制造。

白土变成了白色的器物。这是英国制成的第一件货真价实的瓷器,一只苹果酒杯,本地风格的手柄,卷曲的斜体铭文,底部标有模糊的锡的符号,款式已经稍嫌落伍。

这是威廉的白瓷,我的第三件白色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