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九

一只老虎随暴雨出现,它给百山祖人带来的震撼,超过了强台风“云娜”。外界忙着救灾的时刻,管理站几乎是一片欢腾。

“这只老虎从哪里来的?我不信任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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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蒂文突然严肃地发问,让一屋子正兴奋的人顿时处于失重状态。

是啊,大家想老虎,就来老虎,祖祖需要雄虎,就是一头雄虎,它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么?

他们齐聚在地图边,顺着溪流的走向画个半圆,试图推算出雄虎的出处。

那一片都没有出老虎的山林,准确说就是,那一带没有自然保护区,居民稠密的村镇星罗棋布,山上的原始森林都被伐尽,封山育林是这几年的事,落实得还不怎么样。山峰一眼都能看出来,数目嫩绿稀疏,全是再生林,单一种植,覆盖还不完整,灌木丛分布不够,不具备大型猫科动物的生存要求。

这个方位是最不被看好的方向,也没有怎么涂抹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雄虎偏偏从这里出现,存心给人出难题。

“管它是哪里来的,不是要公老虎吗?它是公老虎就行。”龚吉说。

“当然不行,”斯蒂文说,“如果它是从马戏团逃出来的,或者是境外的偷猎者运进来,又走失的,那就不是中国虎。”

林教授脸色凝重了,这只突然现身的雄虎,很可能不是一只华南虎,也就是说,不是一只人们梦寐以求的中国虎。

对这只雄虎的追踪当时就展开了。

赵队长带几支小分队,不顾山洪和泥石流的危险,分三路沿溪流上溯,并随时向基地报告发现的情况。

由于地区电信公司老总也是虎痴,下狠心从单位小金库中拨款,在保护区赶建出一个稳赔不赚的发射塔,手机信号得以恢复,山内外联络畅通无阻。

考察组的人聚集在沙盘前,一边等候着信息,一边继续讨论局势。

“如果这只不速之客真不是中国虎,它还不如是头野猪,”林教授摇头道,“外来老虎不仅帮不了忙,还会带来无穷的麻烦,使整个计划乱套。”

“假如它和祖祖交配,会怎么样呢?”嘉尔问。

“后果不堪设想,”林教授说,“如果确定它不是华南虎,就必须阻止它。”

“阻止!”嘉尔一惊,“怎么阻止?”

“不管采用什么办法,必须阻止!”斯蒂文说,“万一我们的第二方案奏效,北面原始状态好的森林里,可能还有某只中国雄虎在靠近。可这一只先闯进来,将毁灭中国虎繁殖的希望。”

电话铃响了,赵队长的小分队发回报告,雄虎仍在向百山祖挺进,移动速度相当快,中间没有捕食行为和意愿。

“看来,它还真不是一只流浪虎!”林教授又激动又担心。

斯蒂文点头:“目的明确,就是奔祖祖去的。”

他们在沙盘上标出雄虎的位置,从距离上计算,离自然保护区还有两座山头,中间隔着一条县级公路。

“照这样速度行进,一天后,它就能跨越公路,进入祖祖的范围。”斯蒂文口气越发严峻了,“我们必须在此之前,弄清它的种属,并做出决定。”

“最好能拍到几张照片,”林教授对嘉尔说,“让赵队长他们想尽一切办法,尽快拍到正面和侧面的照片。”

小分队的追踪是成功的,也不断派人送回虎粪、虎爪印和虎毛,这些东西也都火速送往杭州做鉴定。但内行人知道,用DNA技术来鉴定同一物种的血统,而且还缺乏比对的资料,目前还很难做到。

傍晚的时候,虎的高度也算出来了,通过爪印的大小和步幅的间距,长度大致也有了,甚至连体重都推算出来了。

结果让人吃惊和沮丧,这是一个大块头的雄虎,体重在二百五十公斤左右,这样的体重更像是孟加拉虎,长江以南的中国虎,长不了这么大个头。

考察组等到天黑,小分队也没有传回来一张像样的图片,最清楚的一张,是猎犬欢欢跷着腿朝核桃树撒尿。

关键证人崔嘉尔,几乎被“双规”了,她也没时间出门,守着大堆的老虎图片和幻灯片,恶补虎种外观的差别。

林教授和斯蒂文一再给她“开小灶”,详细讲解华南虎个体、头部、花纹的特点,可嘉尔就是下不了结论,一来天暗,俗话说夜不观色;二来大雨把老虎浇了个透湿,毛色花纹失真;三来,也是最懊悔的,嘉尔压根没敢正眼看老虎。

决定性的电话会议,于凌晨一点召开,因为再过三小时,雄虎就要穿过县级公路,进入保护区,奉命阻击的武警小分队已提前进入位置。

小分队是阻止还是允许,是放倒这只老虎,还是任由它跨入保护区,会议必须在两小时内做出决定。

会议气氛不光严峻,还很沉重,嘉尔像个罪人,眼泪就没有干过。

一个为寻访中国虎而成立的考察组,一个保护中国虎的委员会,却要决定一头丛林中老虎的命运,而这一决定,有可能使他们成为老虎的屠夫,这几乎是瞬间的职责转变,让谁也不能接受。

野外麻醉老虎,失败率很高,失败就意味着轻伤人,重伤虎,一头强壮的老虎,一头价值可能超过千把只大熊猫的中国野生雄虎,由此将被毁掉。

“我们抓紧时间讨论,现在是刻不容缓。”会议主持人的话语严峻,“决议必须尽快做出,不然的话,一失足成千古恨,谁也承担不起这后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