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七

榆树枝头上,两只灰喜鹊跳跃不停,唧唧喳喳。它们时而商量着什么,时而歪起脑袋,朝窗户里面张望。

这一次,屋里的人都没有注意到窗外,虎猪大战的录像刚放完,看得考察组人长吁短叹,眼珠子都差点掉出来。好一会儿,成员们才恍过来份儿,各自拾掇自己崩溃的精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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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下,谁还能平静?斯蒂文平常就是一个冰棍,可这会儿,上紧发条一般来回转悠,快转溶化了。

也难怪,印度科比特森林保护区栖息有上千只孟加拉虎,他在那里呆了五年,都没看到过这样让人心脏跳不动的场面。

原始生态中的绝美和壮观,以及生死搏击中的酷烈与凄美,现代人真是难以得见。随着人类的发展,森林急遽萎缩,地球物种消失的速度还在加快,或许要不了三代人,大型食肉动物就会灭绝干净,我们孤独的子孙若想知道什么是活生生的老虎豹子,只能依靠电脑虚拟了。

今天,富裕的欧洲人后悔了,忙着大面积的恢复森林植被,像德、法这些国家,森林已占有国土面积的百分之四十,但野生动物呢?失去的不会再来,灭绝的不能复生。

在欧洲茂密的再生林内,只生存有兔子和老鼠这样的垃圾动物,顶多还栖息一些狐狸、鼬科之类。当森林中没有虎豹和狮子这样的高端动物,它就没有辉煌也没有神秘,也不能称其为真正的森林。

录像结束好一会儿了,嘉尔仍呆呆地望着屏幕,似乎魂丢在了巨石圈里。

龚吉走过去说:“喂,领导怎么了,又替野猪伤心了?这头大野猪早该死了,伤了多少人,毁了多少竹林和玉米地!”

“就是,两头老虎为民除害了。”赵队长说:“我们乡打了几次报告,要求打死这头野猪,上面都说没有法律依据,不敢随便批准。这回可省事了。”

“我没有替野猪伤心,我只是在想,我们国家还有多少原始森林,自然界这样的弱肉强食场面,是不是绝响?”

“到底是领导,高瞻远瞩,比咱们想得多。”龚吉转问道:“林教授,你说有戏没有?咱们国家的原始森林能不能恢复?”

林教授显得忧心忡忡:“首先是观念的变革,观念不变革,即便有大的投入,单纯植树造林,还是在走弯路,会造成第二次生态灾难。”

“对生态最好的保护,不是种植,而是不干预,要相信大自然的自我修复能力,比人类强得多。朝鲜半岛的三八线就是例证。”斯蒂文说。

斯蒂文说的三八线,是生态保护的一个奇迹,它的结果,催生了学术界最新的环境保护理念。

这个5公里宽200公里长的停火线,因数十万大军的对垒,五十多年来,中间严格的保持着无人带。上世纪美国卡特政府期间,双方哨所因为一棵树枝,朝鲜士兵和美国军人发生冲突,导致两名美国军人被斧头砍死。

后来,卡特总统亲自下令砍去树枝,风波由美国人找回面子而平息。不是双方政府克制,大战就爆发了。

砍一根树枝如此惊心动魄,三八线军事区的自然生态保护可能是全球最好的,数十年下来,奇迹出现了,那里植被恢复,森林茂盛,动物链完整,棕熊、远东豹,甚至连西伯利亚虎的身影都被发现。

当然,前提是不能破坏得太彻底,假如像中国西北和内蒙的部分地区,水土流失严重,土地完全沙化,人和大自然都无法修复。

考察组的人感慨一番后,就转入正题,他们针对峡谷里这场罕见的搏斗,对“奎奎”的性格做了仔细研究。

林中原分析,从青檀林捕食苏门羚,到峡谷里猎杀野猪王,“奎奎”的表现都是又利索又果断,这是一只野性十足的老虎。

龚吉说,“奎奎”性格刚烈,“祖祖”能容忍野猪王耀武扬威,它不行,即便这一次不碰上,早晚也会收拾野猪。

嘉尔道,这样看,“奎奎”是不愿意过“祖祖”那幽灵一样的生活了,它浑身充满雄性的霸气,才不默认任何挑衅呢。

斯蒂文敲着脑门子,说“奎奎”这习性,不知道怎么从十几亿人的夹缝中活过来的,它像古老过时的欧洲贵族,血管里流着王者之血。

龚吉争辩说“奎奎”不是没落贵族,是森林之王,它只要活着,王位谁也撼不动,它的傲慢和尊严,是千百年一贯制。

低估动物的智商,是人类的通病,大多数人都是一盆糨糊。专家好一点,好不到哪里去。最新的研究表明,成年老虎具有八岁儿童的智商,可八岁儿童的智商是多少?人们还是糨糊一盆。

其实,问题不在于动物或是孩子究竟有多聪明,而是人到底有多少智慧去解读它们的思维。

专家们在办公室分析着“奎奎”,却没料到,一个对他们来说的陌生人,也就是曾活动于苏门羚的尸体附近、并在几个暗藏机关处留下气味的彭渊,已成为这只老虎的下一个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