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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
龚吉也惊慌了,他拉起嘉尔,俩人四条腿,看谁捯得快。那会子什么动物专家都得跑,人命第一要紧。
他们身后“轰隆隆”一阵,紧接着是“呼嗒”一声,龚吉他们边跑边扭头看,只见一个黑糊糊的大物件伴随着落叶碎草滚落地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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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命!”一声微弱的声音传了来。
“是人!”嘉尔吃惊道,立刻不跑了。龚吉也站住了,两个人迟疑地往回走,打量着地上的黑影。
“快救救我,我快不行了。”黑影在地上呻吟着。
他们两个大步跑回来,看清了一只眼的彭渊,他们并不认识他,但被他的样子和身上的血吓坏了。
彭渊脸白得像生面饼子,恐惧加痛苦,让他五官都挪了位,他左手捂着右肩,血把整个手都染黑了,右半侧身都是血迹。
“快打电话,叫基地来人。”龚吉吩咐着嘉尔,立刻蹲下去看伤情:“你是哪里的?这是怎么了?”他急切地问。
“我是——采蘑菇的,给老虎咬了……”彭渊哼哼着。
“老虎咬你……”龚吉惊得张口结舌。
正通过手机联系基地的嘉尔,突然大叫了一声:“龚吉,你快看……”
龚吉顺着嘉尔的手势看过去,郁郁苍苍的密林中,一道山梁被坠落的夕阳斜吊,亮如刀刃,一头黄黑花纹的巨兽,肩胛骨高耸,正沿亮光朝高处走。
步态优雅的它,长尾半卷,成弓形,身上奢华的色彩映照余晖,火焰般燃烧,产生强烈的视觉冲击力。或许是听到了嘉尔的惊叫,或许是感应,它在高高的山梁上停住,转过斗大的脑袋朝下看,姿态威严傲慢,真有点凶。
“是‘奎奎’、真是‘奎奎’!”嘉尔一眼就认了出来,就是它,暴雨中与自己一尺之隔。
嘉尔的嗓音里带有哭腔,积蓄多日的兴奋来不及萌发,就被沮丧覆盖了。你怎么会咬人呢?你为什么把人咬了呢?
基地的救援队赶来了,迅速把彭渊救下了山,经队医初步诊断,他右肩胛骨呈粉碎性骨折。检查伤口的同时,林教授抓紧时间向受害者了解情况。
彭渊断断续续地讲述,他根本不知道老虎藏在什么地方,山路上正走着,呜的一阵腥风,那大家伙扑出来,一口就咬住了他的肩膀。当时他喊了一声,就被扯倒了,他挣扎了几下,老虎死死咬住他不放,并把一只前掌踏在他胸上,老虎眼露凶光,炯炯地瞪着他,呼出的气,又腥又辣,呛了个半死。
彭渊彻底晕菜,他怕极了,不敢再动,眼睛紧紧闭上,身上不停地哆嗦。当时没人知道彭渊的案底,要是知道,该着是报应,你小子也有今天,不咬死那是轻的!
彭渊说,那老虎就那么呆了一会儿,忽然松开口,蹲往一边。
他翻身起来,看见老虎还直视着他,他怕自己失血太多,等不及老虎走开,就朝山下出溜,边出溜边回头偷看老虎,发现老虎不远不近地跟着他,直到他滚落到路上。
彭渊的伤势不轻,连带惊吓,话没说完,人已接近休克状态。
医生认为他需要立即手术,因当地不具备大手术的条件,考察组立刻向庆元县城求援,由县医院连夜派一辆救护车,拉走了彭渊。
这一下砸锅了,“奎奎”伤了人!人们最金贵的动物——老虎,转眼变成了害虫。全社会动员保护它,它却喂不熟,中山狼一般,回头就是一口!
龚吉告诉嘉尔,前一年,浙江某地方公园跑出了三只狼,好家伙,你看附近各地方政府那个紧张和效率,跟“9·11”了似的,出动武警,动员民兵,争着下达必杀令,一个比一个讲得铿锵有力。
多少年了,难得一见领导干部如此干脆得拍胸脯和说话算数。
第一只狼很快就被击毙了,用的是九六式冲锋枪,带瞄准镜的,哒哒哒,一梭子就打成了筛子。另外两只狼更省事,饿得奄奄一息,趴在草丛里,被人用棍子敲袋子一样敲得骨头“咯噔咯噔”响。三只狼解剖后,胃几乎是空的,只有一点蚂蚱的残骸,狼不要说吃人了,连一只兔子它们也没逮着。
二十一世纪的今天,华东城镇地区不但容不下一只狼爪,也找不到给狼塞牙缝的食物。
听说老虎咬人,张副县长急了,也是一大早赶来百山祖了解情况。
他要知道事情是怎么发生的,今后还能不能避免发生类似事件,不少领导等着听他的汇报呢!如果不能制止“奎奎”再侵犯人,恐怕就要采取措施了。
考察组的成员和张副县长一起进了山,对案发的第一现场做了仔细的勘察。那是一株山核桃树下,周围是长过膝盖的灌木丛,“奎奎”显然是有预谋的,它埋伏在灌木丛里,待彭渊走过来,从右侧猛扑出来。
现场的痕迹与彭渊讲的全都吻合,说明受害者没有乱编,可“奎奎”的动机让人理不出头绪。
人们比划着,窃窃议论不停。斯蒂文立在山核桃树下,望着那云雾缭绕的山峰发呆。
三天前,他曾和这两只中国虎遭遇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