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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神五部曲
美剧《美国恐怖故事》第二季中,经常会看到这样一幕,当一个人快要死的时候,他的身边就会出现一位老妪——一身黑衣,头戴黑色面纱,背后展着巨大的黑色翅膀。这个老妪便是死神。死神来到垂死的人身边轻唤着他,安抚着他,带他上路……
而在我们现实生活中,每个见到死神老妪——即知道自己不久于人世的人,都会希望听到人生的最后一支“曲子”——《死神五部曲》,来得以解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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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家医院里,一位年近七十的女士罹患宫颈癌,已经临近生命终点。她的女儿每天都会来探视,两人的关系似乎很好。可当女儿离开后,她总是孤零零地坐着哭泣。过了很久人们才知道其中原委:她女儿完全不肯接受她即将死亡的事实,总是鼓励母亲“往积极的方面想”,希望能借此治好癌症。结果这位女士必须把她的想法、深度恐惧、痛苦和忧伤闷在心里,没有人可以分担,没有人和她探讨这些问题,更没有人帮助她了解生命,发现死亡的意义——没有人让她奏响《死神五部曲》。
为了避免上面这位女士的遗憾,接下来我要在这里介绍一下死神的这五部曲:
一、“人对他自己建筑起堤防来”——否认
大多数人在得知自己身患绝症命不久矣的时候,第一反应往往是:“不!不是我!这绝对不可能!”这是人们踏上将死之路必须要经历的第一步。还记得我们的心理卫士“防御机制”吗?这也许是它为我们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当现实的情况太糟糕,一时超出了我们心理的承受范围,我们便会本能地求助于“否认”,坚称已经发生的事实不是自己亲眼看见的那样,“你们都看错了”,拒绝接受。就像一位丈夫在被妻子抛弃以后,还继续在晚餐桌上为妻子留出位子,坚信她随时会回到自己身边。因为,相比承认被妻子抛弃这个事实,不“相信”妻子真的离开,会让他感到舒服一些。在这个过程中,“否认”的程度会慢慢降低,这位男性会慢慢接受他妻子再也不会回来的现实。所以“否认”相当于为人们提供了一个心理缓冲带,人们才不至于在面对突如其来的噩耗时被击垮。这也可以解释为什么一个人可以一天抽两包烟却不担心自己的健康问题,因为他们否认香烟会对自己造成伤害,或者否认自己想活得长久和健康的愿望。
因此很多绝症患者在得知自己的病情时会说:“一定是误诊!”或者说:“检查报告写错了名字!”当这些假设被一一否定后,患者会立刻要求出院,遍访名医,一遍一遍重复做着相同的检查,希望从其他医生那里得到“正确”的解释。
极端的情况是,有些人甚至选择将“否定”进行到底,直至生命终结。就像下面这样:
这位病人是个孑然一身的中年妇女,患有明显的溃疡性乳腺癌,却拒绝面对。尽管如此,她的身体却每况愈下,不得不接受生病的事实,最终还是住院接受治疗。手术前,她跟身边的人说:“只是个小手术,不过是切掉伤口的一小部分,这样才能让它更好地恢复。”她还表示,只希望了解手术的细节,而不是“伤口的情况”。她抵触与医护人员沟通,因为害怕他们谈到她癌症恶化的情况,从而摧垮她的心理防线。
随着身体状况的恶化,她化的妆也愈发古怪。一开始还只是偶尔涂抹一些胭脂口红,后来她的妆容越来越红,越来越艳丽,直到整张脸变得像个小丑。她的穿着也同样随着死亡的逼近越来越鲜艳夺目、五颜六色……在最后的日子里,她尽可能地不去照镜子,但仍然坚持浓妆艳抹,仿佛这样就能掩盖她日益增添的忧愁和迅速枯萎的外表。当志愿者问她是否需要帮助时,她总是回答说:“明天再来吧。”刻意回避自己来日不多的现实。
“我想我再也坚持不住了。”这是她的临终遗言,不到一个小时,她就离开了人世。
我们需要了解这种“否认”心理,并不是说一定非得明确告诉病人他们已经无药可救了。首先我们得知道病人的需要是什么,他们不想放弃的是什么,他们性格中的优势和弱点是什么,然后通过交谈和察言观色,来判断病人在某一阶段对现实的接受程度有多少,再一点一点地渗透。有的病人不接受现实,其实是不接受家人或者周围人对他“早死早了”的态度,或者不接受刚刚开始享受孩子们带来的快乐就要离开人世的遗憾。静静的陪伴和守候,适当的倾听和理解,给他们时间,让他们从最初的不安和痛苦中解脱出来,不失为最好的方式。
大部分绝症病人并不固执,当修筑好对死亡的心理防线之后,他们就会撤下“否认”这个保护罩,进而步入下一个乐章:
二、“我们把世界看错了,反说它欺骗我们”——愤怒
你以为度过了最初的“否认”阶段,最难的日子就已经过去了?其实真正的“狂风暴雨”还未来到。当最初的否认无济于事,愤怒、狂躁、嫉妒和怨恨便随即出现。这时候,病人会自然地想到一个问题:“为什么会是我?!”
一位得知自己肺癌晚期的年轻患者说过:
我想所有处在我的位置的人都会看着其他人想:“为什么不是他呢?”有一次我在街上看到一个老头。我从小就认识他,他今年已经82岁了,在常人眼里已经老得不中用了。他有风湿病,走路一瘸一拐,整个人蓬头垢面,是你无论如何也不想变成的样子。当时我就在想,为什么患绝症的不是他呢?
跟否认阶段比起来,愤怒阶段的病人更难对付。因为此时他们心中的愤怒就像一头困兽,四处乱撞,逮谁咬谁。
医生此时在他们眼中都成了十足的废物,“他们根本就不知道应该检查什么、开什么药,总是对病人草草应付了事,一点儿都不考虑病人为看病付出的高昂费用”。护士们就更容易成为发难的靶子,被批得一无是处。要是她们整理了床铺,清洁了枕头,她们就会被说成“不让病人休息”,可要真的不管这些走开,呼叫灯又会亮起来,说是让她们把病床弄舒服一点儿。
这个时期,病人对来探望的家属也是没有一点儿好脸色,不欢迎他们来,见面成了对彼此的折磨。患者家属们要么满脸愁容,眼泪汪汪,要么满腹愧疚,不断自责,又或者尽可能地不来探望,但这样做只会让病人感到更加愤怒和不安,形成恶性循环。
但是,“你只看到我发怒,却不知我为何发怒”。那么病人愤怒背后的根源是什么呢?
假如我们自己的生活被突如其来的灾难打乱,假如由我们一点一滴搭建起的人生大厦顷刻化为乌有,假如我们揣着辛辛苦苦挣来的钱正准备尽情休息、周游世界、充分享受生活的时候,却发现这一切已经与自己无缘了,那么我们一定也会“怒不可遏”“磨刀霍霍向猪羊”!如果不拿那些有可能享受到这一切的人来撒撒气,又怎能安抚自己狂躁的内心呢?“我就是见不得别人好!怎么着吧?把你换作我来试试看啊?!”
在这个时期,病人目睹、接触的一切事物都能给他们带来痛苦。他们打开电视,看见一群快乐的人在跳现代舞,这让他们非常愤怒,因为他们现在举步维艰,每动一下都痛苦不堪。他们看到战争片里有人被无情地射杀,而冷漠的旁观者却在一边尽情地喝酒,他们马上会联想到自己的家人和身边的医护人员……真是想都不敢想,“点点滴滴都是痛”。这时候,病人心底里有一股最强音在歇斯底里地呐喊着:“别忘了,我还活着!你们能听到我的声音吗?我还没死呢!”
下面这段对话,发生在一位身患霍奇金氏症的女士去世前三个月的时候,我们从中可以看出她面对死亡时的愤怒。我们在这里就称她为霍霍好了。
霍霍住院的时候,有一个“爱好”,就是串门,从这个病房串到另一个病房,尤其爱探访那些病情严重的病人。她会询问这些病人的需要,然后径直走到护士面前,要求她们立刻马上迅速地满足那些病人的要求。护士对她这种“多管闲事”的做法深恶痛绝,但碍于她也重病缠身,因此敢怒不敢言,唯一的对策就是“三十六计,躲为上计”,减少跟她见面的机会。但越是这样,霍霍就越起劲,闹到最后没有办法,医院方面专门派出一名医生来跟她沟通。
医生: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是别人没有注意到你,你感到愤愤不平,还是觉得别人不关心你?
霍霍:其实这并不完全与我个人有关。我只是觉得她们(护士)没经历过,所以根本不懂得疼痛是什么。
医生:你感触最深的是疼痛吗?
霍霍:当然了!那你说对癌症患者来说,感触最深的是什么?你去问问他们每一个人!亏你还是医生!我最见不得那些护士想尽办法不给癌症病人用止痛剂,美其名曰是怕他们上瘾。要知道那些人根本就活不了多长时间了,哪还有什么机会上瘾?癌症病人有权利使用那些止痛的药物,因为你吃不下、睡不着,疼痛就是活着的全部。打了针,至少你能放松下来,你能生存,你还能享受一下生活,你还能说话,你还没死。否则,你就只能像狗一样,绝望地祈求有人来怜悯你,来帮你解除病痛。
医生:自从你来到这里一直这样觉得吗?
霍霍:是的,是我发现了这一点。我起初认为只在某个护士身上存在这样的问题,后来才发现她们每个人都这样,沆瀣一气,缺乏对疼痛起码的尊重。
医生:那你认为是为什么呢?
霍霍:我本来以为她们太忙了,后来却发现她们常常聚在一起聊天或是休息,太让人气愤了!有时她们跑去休息,病人就只能大汗淋漓地疼上半个小时才能等到她们回来。而且她们回来后也不会马上去检查一下哪个病人需要吃药,而是在那里接电话,看时间,看医生留下的处方什么的。
医生:那你觉得她们该怎么做?
霍霍:她们就不应该休息!
……
此后医院每天派出一名工作人员来跟她聊会儿天,霍霍便每天在固定的时间里“喋喋不休”一番。但是在其他时候,她再也不串门了,也不骚扰护士了。慢慢地,仿佛化开了心中的块垒,她展现出自己的另一面:一个热心肠、有爱心、有见识的情感丰富的女人。后来,在她弥留之际,越来越多的护士去看望她,陪伴她走完最后的路……
正所谓,“耐得愤怒,好慰人”。这个例子其实也充分说明了,面对病人的种种合理或者不合理的愤怒,我们的宽容是多么重要!只有学会聆听病人的诉说,接受他们的愤怒,让他们把痛苦的情绪宣泄出来,他们才能平静地面对死亡的到来。
三、“樵夫的斧头,问树要斧柄。树便给了他”——讨价还价
尽管这一步鲜为人知,但却真实存在,而且它还充分显现出了人性中孩子气的可爱一面。为什么这么说呢?看完下面你就会知道。
从一开始我们无法接受令人痛苦的事实,到把怒气撒在别人或者上天身上,接下来我们就该想到,“能不能跟‘上天’好好商量商量,也许它会宽限一下,推迟我的死期?”
对这种想法,我们再熟悉不过了,因为这是小孩子向大人提出请求时常用的逻辑。小孩子想去朋友家过夜,如果得到的回答是“不行”,那么他们可能会气得跳脚,乱扔玩具,或者把自己锁在屋里不理人。但是同时,他们心中也会重新盘算,想其他办法。比如自告奋勇为家里做点儿事,打扫卫生或者刷碗。然后他们会跟大人说:“看我表现得这么乖,你能不能同意让我去呢?”大人们确实有可能心一软,就答应了他们的要求,而在此之前是绝对不可能的。
晚期的绝症病人用的也是这种逻辑。
有一个患者是口腔癌晚期,在患病前她是唱歌剧的,于是她就试着“暗地里”跟上天达成一种协议:“这样吧,老天,我最后再搞一场告别演唱会,就从此‘封嗓’,再也不唱歌了。然后你看在我放弃自己职业生涯的分儿上,再让我多活几年,成不?”而现实情况是,因为癌细胞的侵袭,她下颚和脸部发生了严重的畸变,不可能再登台演唱了。但是,为了表示放弃挚爱的坚定决心,她在医院内把病友们召集到一起,当众来了一场演讲,算是把它当作最后的演出。她向众人讲述了她的一生,她的成功与失败……直到一个电话把她叫回病房——为了给她进行放射治疗,医生准备拔光她所有牙齿。她想用“忍痛割爱”的形式来跟上天讨价还价:“看吧,我放弃了自己的歌唱事业,你总得补偿点儿什么给我吧?”
“讨价还价”是病人自欺欺人的安慰,所以每次持续的时间都不会太长,几乎没有病人会真的履行自己当时许下的“承诺”。他们就像是一个孩子在说:“你放了我,我就再也不和姐姐打架了。”毫无疑问,这孩子一定会再跟姐姐打架的,而那个唱歌剧的病人也一定会试图继续演唱。于是,在牙齿被拔光之前她就悄悄离开了医院,因为她根本无法忍受不能表演的生活。
倒是在平时生活中,很多健康的人却“老老实实”地履行跟老天讨价还价中许下的承诺,比如,“我再也不吃肉了,你让我生病的狗多活几年吧!”
四、“世界在踌躇之心的琴弦上跑过去,奏出忧郁的乐声”——抑郁
今年40岁的李女士,刚被提升为公司副总经理。正春风得意之时,造化弄人,不久前她发现阴道口大阴唇上有一颗黑痣,后来被确诊为恶性程度很高的黑色素瘤。随后她做了局部切除手术,但是腹股沟淋巴已经转移。医生告诉她想彻底控制已没有可能,有条件的话可以做几次化疗,但是意义不大。此后,再来探视她的亲友发现本来开朗、热情的李女士变得整天沉默不语,显得很虚弱,有气无力,夜里经常失眠,需要服用安眠药才能入睡……精神科经过会诊后认为李女士患了抑郁症。
当晚期的病人对自己的病情再也无法否认,无力怒火冲天,更无法置身事外、讨价还价的时候,取而代之的将是一种强烈的失落感——抑郁。
每个垂死之人都有属于自己的抑郁内容:得了乳腺癌的女人会担心切除乳房后身材走样;患了子宫癌的会觉得自己不再是个女人;长期的治疗是个无底洞,多少人倾家荡产到头来也只换得人财两空;因为长期生病不能工作,甚至生活不能自理,家庭怎么支撑,老人怎么照顾,孩子怎么抚养……前面提到的那位歌剧演员,一听说要拔掉全部的牙齿,还不是一下子吓得魂不守舍,既震惊又沮丧。
我们可以把这些抑郁看成是由“遭遇”引起的,它并不少见,也不难理解。面对这种病人,我们的第一反应通常是想让他们高兴起来,劝慰他们凡事要多看看光明的一面,“乳房没有了不是还有乳房修复术嘛,乳房修复术不行,不是还有假乳嘛”,不要总盯着阴暗面,不要失去希望。其实这么做多半也是为了我们自己,因为没有人能够长时间忍受对着一张臭脸,情绪也是会传染的。
但是,人们往往忽略了一点,那就是病人在等待与这个世界永别的过程中所产生的悲伤——“生死抑郁”。同“遭遇抑郁”比起来,要消除这种抑郁,鼓励和安慰就显得苍白无力又不合时宜:鼓励他们多看看事物光明的一面,等于是在说“你们考虑死亡的问题是错误的”。告诉他们不要那么伤心,就更像是故意跟他们作对!因为我们每一个人,哪怕失去一位泛泛之交都难免会伤心,对病人而言,他要失去的是生命里深爱的每一样东西和每一个人,是“生人作死别”!这个时候,他们越是能够尽情地发泄和表达自己的悲伤,反而越容易接受死亡。
“遭遇抑郁”的病人有较强的沟通欲望,对他们来说,你需要时刻保持交流的热情,并找到恰当的对话方式。但是“生死抑郁”不同,它更需要的是心灵的交流,所以“生死抑郁”的患者常常表现得很安静,不需要或者极少需要语言表达。这时,手与手轻轻碰触,温柔地梳理病人的头发,或者静静地坐在他们身边,便是最好的支持了。过多的探望和试图让他们“high”起来的做法,只会扰乱他们的心绪,适得其反。
五、“我已经请了假。兄弟们,祝我一路平安吧!我向你们大家鞠了躬就启程了……我们做过很久的邻居,但是我接受的多,给予的少。现在天已破晓,我黑暗屋角的灯光已灭。召命已来,我就准备启行了”——接受
如果一个病人有足够的时间(不是猝死),并且在前面得到了一些帮助,那么他最终会进入临死前的最后一步——“接受”。他们好像是用尽了生命中最后的情感,那些对活着的人、健康的人或者不必早逝的人的妒忌和愤怒,那些对失去众多精彩事物的不舍和遗憾,那些纠结与崩溃……早已成了明日黄花。此刻,在他们心中,他们已经为自己举行完了葬礼,悼念完毕,剩下的便是默默等待离去的那一刻。就像电影《返老还童》里说的,“有时事与愿违,你大可以像疯狗一样咆哮,怨天尤人,诅咒命运,悔不当初……但走到最后一刻,还是不得不安静地放手归去……”
但是接受并不意味着幸福,因为此时,病人几乎已经没有了任何感觉。他们找到了安宁,对一切事物都失去了兴趣。他们希望单独待着,不想被外界打扰。他们不希望有人来探望,无声的交流替代了语言。对病人来说,一次握手,一个眼神,或者只是静静地靠在枕头上,比许多“叽叽喳喳”的话更有意义。
但是,有时候会出现这样一种矛盾的状况:有些晚期病人明明已经走到最后的接受阶段,但是他们的家属和医护人员却仍鼓励他们不要停,要抗争下去,“与病魔作斗争”,永不服输!有的患者家属还会说:“如果你放弃了治疗,你就是自私!你对不起我们!”
那么,我们怎样才能知道某个病人是过早放弃了自己,还是真正步入了最后的接受阶段?
要知道,对于过早放弃自己的病人,通过振作精神和借助医疗手段是可以延长他们的生命的,但是,对于真正步入接受阶段的人来说,你做的任何错误的努力,只会带给他们一段痛苦的死亡经历。
在下面这个案例中,你也许能找到答案:
王太太,58岁,腹部长了恶性肿瘤,痛苦不堪。在疾病面前,她表现得很勇敢,很少抱怨。在周围人眼中,她也是出了名的乐观与镇定。但是在癌症复发入院后不久,王太太突然变得跟以前大不一样,出人意料地消沉,几乎把自己隔绝起来。医护人员觉得蹊跷,便给她安排了心理干预。心理医生在X光室外的一张担架上找到了蜷缩成一团的王太太。那会儿她刚做完检查,觉得非常不舒服,背部疼得厉害。她跟心理医生说:“我需要上厕所。”当心理医生提出扶她去的时候,她又突然说:“不用了,我没穿鞋,还是先回病房吧,我自己能去。”
与此同时,在医院的另一个房间里,王太太的先生和一群医生正在开一场关于王太太病情的讨论会。他们正商量着再动一次手术,也许有可能延长她的寿命。王太太的先生根本不能接受失去妻子的现实,他恳请医生不惜一切代价扭转局势,创造奇迹!于是会议结果是,决定下一周对王太太实施手术。
一听到这个消息,王太太的身体迅速垮了下来。几乎就在一夜之间,她需要增加一倍的药量才能止疼。她变得烦躁不安,不断地寻求帮助,常常是刚打完针就要吃药。可是她无力拒绝这次手术,随着手术的临近,她变得越来越紧张。最终,在手术室里,她“发疯”了,表现出强烈的精神错乱,说自己遭到了迫害,开始大喊大叫。手术也因此不得不取消。
分析这个案例,我们可以从一开始王太太跟心理医生说的那句话开始——“不用了,我没穿鞋,还是先回病房吧,我自己能去。”这番简短的话告诉了我们她的需要:让我们尽可能地关心她,但是最重要的,是尽可能地保持她的自尊和理解她的愿望!
后来,她与心理医生的谈话也进一步证实了这一点。王太太说:“我认为自己的婚姻是幸福的,有意义的,基本上没有什么缺憾。我希望自己能静静地离去,不要有人来打扰,即使他(指丈夫)也最好少来。我现在活着的唯一理由,就是他还是不能接受我将离去的事实。我很生气,气他不肯面对,我愿意也已经准备好放弃的东西,他却还不顾一切地紧紧抓住不放,不让我走!”
只是,面对几近绝望的家人,患者通常不会直接说出这样的话。可是他们行为上的一些变化,却能反映出他们内心真实的想法,应该引起周围人的警觉。比如王太太一反常态地表现出消沉和手术前的过分焦躁不安,当然还有最后她在手术前的“奋力一击”。
面对这样的结果,王太太的先生完全蒙掉了。他说他本来梦想着手术能让他们重新回到多年来一直幸福甜蜜的生活,可是现在美梦变得支离破碎,因为王太太在刻意疏远他,最后还作出这样的举动。当被问到“那你知道你太太的愿望是什么”时,他突然沉默了,开始意识到自己从来没想过妻子的愿望是什么,而是想当然地认为他们两人的愿望应该是一致的。
他无法理解晚期病人会进入一种接受状态,在这种状态下,死亡已被视为巨大的解脱。“爱是放手”,如果我们能允许并帮助病人逐渐离开那些他们曾经热爱和留恋的人和事,他们也就能轻松地离开人世。尘归尘,土归土,善始善终,人生的旅途就此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