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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道》 第28节
当晚,女兵们失眠了。郑燕折腾了大半夜,接近黎明才勉强闭上双眼。睡梦中,她昏沉沉地上了飞机,飘飘悠悠的也不知飞了多久。机舱门大开,舱外晴朗的天空突然变得像是一缸浓稠的墨汁,朵朵白云变成漂浮的墨块。郑燕惊恐地大叫起来,教导员,我不跳,我不跳!教导员在身后和蔼地说,不跳就不跳,留在机舱里好了。郑燕感激地回过头,猛地发现教导员变成了恶魔正伸着绿莹莹的爪子来抓他。救命!郑燕跌出机舱,主伞没打开,备份伞没打开,郑燕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落在地面上,竟然像玻璃人一样摔得粉碎。
“啊!”郑燕大喊着从梦中惊醒,抱着头大哭起来:“我被摔碎了,我被摔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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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兵们本来已经惊恐万分,郑燕这一声喊,立刻打开了泪水的闸门纷纷陪哭。
“怎么了,你们怎么了?”区队长慌慌张张地闯进来,郑燕委屈地说:“区队长,我被摔碎了。”
“瞎说,你这不好好的嘛,做恶梦了吧?”区队长把郑燕揽进怀里说:“你自己睁开眼睛看看,是不是碎了。”
郑燕睁开眼睛,不好意思地抹抹眼泪。女兵们的哭声渐小,郑燕低头抽噎着说:“区队长,我害怕!”
“我也怕,但是我们不能怕,男兵能跳我们也能跳。”
“你也害怕?”郑燕见区队长的眼睛里布满血丝,惊讶地问:“你也是第一次跳伞?”
区队长用力点点头,没有说话。
三、
晚点名,杜怀诚宣布团部命令:周庆洋、马良顺去军教导队干部集训队报到,梁伟军去南京军事情报学院报到。这次提干出人意料,竟然没有张爱国,他也是“钢六连”的战斗骨干,提干势在必行,但偏偏就没有他。
如果梁伟军去军教导队,战士们肯定不会说什么。但去南京军事情报学院就让部分人眼红了。团里每年只有一个推荐去南京军事情报学院上学的名额,难道他梁伟军比全团所有的兵都强。跳伞次数多得战士说,我是五级跳伞员,他梁伟军才三级,凭什么让他去!刺杀好得战士说,上次刺杀,他被我刺的屁滚尿流,凭什么不让我去!
于是流言蜚语四起,而且很快演义出若干版本。流传最广的有两种,一种是梁伟军父亲的原因,另一种是魏峰魏参谋长的原因。梁伟军被排斥了,战士们对他敬而远之,碰面微笑也能笑出另一种味道来。
梁伟军的怒火腾腾直冒,撞的脑门子疼。张爱国也火,闷闷地抽完一包烟,闯进连部单刀直入,说连长,我也是战斗骨干,为什么没有我?杜怀诚说,骨干都走了,肉就该上案板了,左膀走了我自然要留下右臂。不要着急,今年不行还有明年。张爱国说,明年我就该退伍了。杜怀诚不以为意地笑笑,说那就超期服役一年,咱连超期服役三五年的兵都有,不着急。张爱国闷闷不乐地问,为什么是我?杜怀诚说,不为什么,因为我喜欢你!张爱国又问,你怎么不去喜欢梁伟军?杜怀诚回答,我也喜欢他,你们是我的左膀右臂,左膀走了我自然要留下右臂。
杜怀诚反正话来回说,张爱国知道再说也是废话,转身出了连部。几位他打抱不平的战士围上来,问怎么样。张爱国说,还能怎么样,不怎么样!兵们愤愤然,梁伟军凭什么去!张爱国冷冷地说,凭他爸爸是军参谋长!
兵们恍然大悟,都说朝内有人好做官,更不用说是父子了,他梁伟军不去,谁去?这条消息,以闪电般的速度在战士们中间传播,等传到梁伟军耳中时,已经变成梁参谋长准备让儿子子承父业了。梁伟军想骂人,又不知道该骂谁,好像所有的人都该骂,但所有人又不能骂。黄继光团这棵大树上唯一的桃子让你梁伟军摘去了,你还不让人家说几句,这还有天理吗?
梁伟军望着窗外三五成群凑到一起窃窃私语的兵们,困兽似的在宿舍中团团转,大口大口的吸烟吐出的烟雾,像是一台正在工作的大马力蒸汽机车。
第二天早操,出操的兵们被吓了一跳。梁伟军目赤如血,全副武装地肃立在操场入口,身旁立着一块糊有白纸的枪靶,用血而书:不服气比比看,如失败让名额!暗红色的字体张牙舞爪,显示着梁伟军的愤怒。
魏峰匆匆赶来,命令部队继续出操,犀利的眼神把梁伟军盯得心里起了毛,才冷冷地问:“梁伟军,你想比什么?你想证明什么?”
梁伟军大喊:“比军事技术,比战斗指挥,比他们想比的,我要证明我不是靠走后门才上的学!干部子弟就不能上学了吗……”
魏峰气得脸色铁青嘴唇发抖,扯下血书撕得粉碎又揉成一团,扔到梁伟军脚下:“住嘴!你应该去找军长比,去找军区司令员比,去找总部首长比!他们已经老迈,肯定比不过你!你他妈的去给我当军长当司令员!你还想和谁比?我给你派车,我批给你假!”
梁伟军突然明白他这一招非常愚蠢,把提干这样的大事当成了儿戏,嘴唇蠕动了半天喃喃说:“参谋长,我……”
“你还想和谁比?”
“我……不比了……我……”
“不比你站在这里干什么?”
“我……”
“心里有鬼吧?”魏峰毫不留情地说:“没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鬼还没叫门,你自己先叫上门了!你站在这里想证明什么?我告诉你答案,你在证明你心里有鬼!”
“参谋长,我心里没鬼,我受不了他们背后议论我。”
“身正不怕影子歪!听说过吗?”魏峰缓和一下语气,恨铁不成钢地说:“军人要有坚忍精神。坚,是要求我们要有钢筋铁骨一般的体魄,要有钢铁般的意志,压不弯打不垮永不向一切艰难困苦低头。忍,不是要你忍气吞声,而要学会引而不发,军人的词典里没有“和平”这个词,只有战争和准备战争,我们今天不懈的训练就是为了未来的战争。军人意味着奉献,不但奉献汗水、血水、青春、生命、爱情,还要奉献许多想不到东西,不学会忍行吗?这样一点小小的委屈,你就做出这样不理智的举动,几年的军粮吃到狗肚子里去了!”
梁伟军挺胸抬头面若止水,愤怒的情绪消失得无踪无影,诚恳地说:“参谋长,我懂了!”
护训队如期来到s师,住进专门为她们准备的一栋独门独院的二层小楼。整理好内务,郑燕、王秀娟悄悄溜出小院,一路打听着找到“钢六连”。郑燕突然发现远处的一个背影很熟悉,忍不住喊:“毛……梁伟军!”
梁伟军应声回头,惊呆了,喃喃道:“燕子!你怎么来了?”
郑燕拉着王秀娟追上去,等她们赶到的时候,梁伟军已经被推进了禁闭室。哨兵拦住她们说:“对不起,梁伟军禁闭期间不准亲友探望,特殊情况需团首长批准,你们请回!”
郑燕央求说:“我们四年没见面了,就说几句话。”
“一句话也不行!”哨兵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威胁说:“请不要妨碍我执勤,如有必要我会如实向你们上级汇报。”
王秀娟用上了最后一招,威胁说:“我祝福你永远不生病!”
“谢谢!”哨兵不为所动。郑燕、王秀娟转身离开,看到张爱国正步履匆匆地向宿舍里逃。
“他怎么了?”王秀娟奇怪地问,郑燕连连摇头。
两人费尽周折,才弄清梁伟军坐禁闭的原因。郑燕气得咬牙切齿,连声怒骂,卑鄙小人。
王秀娟问:“还去看他吗?”
“要去你去!”郑燕摆出一副分道扬镳的表情,王秀娟低声嘟囔:“爱情都是自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