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道》 第74节

  “明白,明白!”姑娘扑进魏峰的怀里:“首长,叔叔,我后悔啊,当初为什么要提出分手,鹏飞已经写了结婚申请……”

  “想嫁给军人的姑娘都是好姑娘,也是要奉献要牺牲啊!为了鹏飞,你也应该好好活下去!哭吧,哭吧,把心里的苦闷全部哭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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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姑娘放声大哭,梁伟军、肖路站在一边,眼圈也跟着红了。

  一、

  严周一直等到跑道上没了人,才心情沉重地走出飞机爬上他的吉普车。刚才的情景他看了满眼,悲痛欲绝的姑娘带给他的不止悲伤同情,这次任务所使用的翼伞就是他设计的。虽然这种伞是部队目前装备最好的伞,但无法适应三级以上气象,执行特种任务勉为其难。如果着陆稳定就不用飞伞,也许就不会有人牺牲。可他刚刚设计完成的新型伞连续三次在投放试验中都出了问题,开半伞和推迟开伞的问题时常出现,直到现在还没有解决,不能定型装备部队。

  新型伞,老子一定把你拿下来!严周一拳砸在方向盘上,汽车喇叭高亢明亮地叫了一声。哨兵警惕地侧目观望,他歉意地挥挥手,连忙驾车离开。

  严周回到市区,天已经黑透。他把车停在家属楼下透过车窗,望着在整栋楼房中唯一没有开灯,因而显得格外扎眼的窗口。那是他的家。自从半年前,妻子提出离婚不辞而别后,严周就搬到了科研所。但有时间他就会来看看家里有没有开灯。

  空气中弥漫着烹制食物的香味,阵阵锅碗瓢盆交响曲,让严周有些陶醉,他好久没有享受过家庭的温馨。一阵吵闹声从一家的窗户中飘出来,这也没有打扰严周的好兴致,反而让他支起耳朵细听。

  吵闹声持续了几分钟,被孩子高亢的哭声划上句号。严周颓然缩进座位叹了口气自言自语:“吵架好啊,我现在想吵都没有对手。”

  车后,传来一阵节奏分明的脚步声。严周看后视镜,见一名年轻军官歪头看看他的车牌照,大步走上来。严周慌忙打火、挂挡一溜烟似地开走。他认为一个男人躲在楼下等老婆,绝对是件丢面子的事儿。

  严周腋下夹着两只面包爬上科研所二楼,回到他的办公室打开灯,立刻苦笑起来。三天没回办公室,地板上多了三封从门缝中塞进来的挂号信。这是老婆的来信,他弯腰拣起来看也不看地拉开已经装满挂号信的抽屉丢了进去。

  老婆铁了心要离婚,一天一封挂号信地催,离婚严周不怕,他只想当面与老婆说清楚,好说好散,不辞而别算是怎么回事?

  严周抓起空荡荡的暖瓶摇了摇,推开窗户向已经锁门的茶水炉看了一眼,拿起面包没滋没味地嚼着。

  “梆梆棒”门外传来敲门声。严周看看表,已经快九点了,这个时候找上门来的肯定又是那些伞厂的老总,来说些高薪、豪宅之类的废话,如果想走他早就走了,还用等着他们来挖。严周对敲门声置之不理,继续没滋没味地嚼着干面包。

  “梆梆梆、梆梆梆……”敲门声节奏分明持续不断,敲门人很有耐心,看样子如果不开门他能持续到明天这个时候。

  严周被吵的心烦,撕了两团手纸堵上耳朵。但敲门声还是很顽强地突破手纸的阻拦钻进耳孔。

  “谁呀?”严周忍不住了,不耐烦地喊:“有事明天再说,我睡了!”

  “我啊,以为你不在呢!”门外传来一个粗嗓门,敲门声还在持续。

  “来了,来了,不要敲了!”严周无可奈何,开门见客。刚打开一道门缝,梁伟军手提两个食品袋挤进来自我介绍说:“我是侦察连连长梁伟军,下午我们见过面!”

  梁伟军不请自到,严周有些不高兴,说:“哦,有事吗?”

  “有事,有事!我去你家没找到你,只好找到这里来了。”梁伟军陪着笑脸,东张西望。办公室内乱糟糟的,地板上堆满了大大小小的伞件、伞衣,桌子、沙发上除了书就是图纸。一条咬了几口的面包,搭在两摞书上,像是凌空架起一座焦黄色的大桥。

  房间内只空着一把椅子,梁伟军把床上的图纸收拾收拾,一屁股坐下,把塑料袋内的白酒、鸭脖、烧鸡,堆在桌面上说:“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 晚来天欲雨,来饮一杯乎?”

  严周本来对梁伟军喧宾夺主的架式有些讨厌,但听他谈吐有了一丝好感,嘴里说着:“文不对题。”拉着椅子坐到梁伟军对面。

  “班门弄斧了,我本来就是个粗人,冒昧打扰就是明证。”梁伟军拧开酒瓶却发现只有一个杯子。严周打开抽屉又拿出一个茶杯说:“我时间紧张,一般情况下不接待客人。”

  “谢谢!”梁伟军也不问严周为什么接待他,伸手在酒瓶上比划了一下说:“一半如何?”

  严周说:“不好,我过一会儿还有工作不能多喝。”

  “李白说过,天若不喝酒,天上无酒星;地若不喝酒,地应无酒泉。既然天地都喝酒,我们为什么不能喝?”梁伟军眨眨眼说:“我听魏峰参谋长说,你的酒量不小,一次庆功会上你曾豪气大发力战群雄!”

  “不愧是侦察连的,把我调查得一清二楚!”严周松开捂住茶杯的手说:“你是有备而来,说吧,找我什么事儿。”

  梁伟军把酒倒满,端起杯子说:“我在学习空气动力学。”

  严周惊讶地看着眼前这位黑瘦的军官,他凌厉的眼神,健壮的身板,粗糙的双手,很直观地表明他是一名军事干部。军事干部不抓军事训练,学空气动力学干什么?严周有些不相信地问:“知道,乔?凯利吗?”

  “西方一些研究空气动力学的专家称乔?凯利为空气动力学之父。奥维尔?莱特曾说:我们的成功完全要感谢那位英国绅士乔?凯利,他写的有关航空的原理,他出版的著作,可以说毫无错误,实在是科学上最伟大的文献。”梁伟军举杯与严周碰了一下说:“但理论是理论,实践是实践,我似懂非懂理解不了,这也是我冒昧前来的原因之一。”

  梁伟军的坦诚使严周对他又增加了几分好感。严周喝了一大口酒,接住梁伟军递过来的鸭脖,边啃边问:“另外的原因呢?”

  “有二,一、正在使用的翼伞对气象条件的适应范围太小,现代战争往往利用恶劣天气发起进攻,我们有伞不能跳就等于士兵没了枪……这些我写的总结上都有,你应该看过了吧?”

  严周连连点头:“看过了,一针见血!”

  梁伟军接着说:“二、上次任务,我们几乎被强风吹散,当时我想如果翼伞有动力,能调整一下位置多好!有了适应多气象的翼伞,再有了动力,在目前我们尚没有大机群无法完成战役规模作战的情况下,一支装备了带有动力翼伞的小部队,就可以在敌后大距离快速机动,完成破袭、扰敌、打掉敌军指挥部等等一系列任务,为我军完成战役部署争取大把时间!”

  严周激动了,放下只咬了一口的鸭脖,端起酒杯说:“英雄所见略同,你的想法很有前瞻性,与我不谋而合。我总以为曲高和寡,没想到在基层干部中找到了知音。来!我们干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