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马克斯说,“嗯,宇宙快毁灭了,这是你们的错,你们明白吗,”

“虽然,”马克斯说,他示意观众们安静下来,同时恢复了庄严的表情,“我相信今晚和我们在一起的还有一个信仰者的团队,非常虔诚的信仰者,来自‘伟大先知扎昆的第二次降临,教派……”

他们大概有二十人左右,坐在外嗣,一副苦行僧的打扮,正在不安地吸着矿泉水,和眼前的欢宴保持着距离。当聚光灯打到他们身上时,他们只是愤慨地眨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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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在那儿,”马克斯说,“耐心地坐在那里。先知扎昆说过他会二次降临,可他让你们等丁这么久,我们希望这家伙动作快电,因为他只剩下八分钟了!”

扎昆的追随者们坚定不移地坐着,拒绝受到席卷他们的无情的大笑声浪的冲击。

马克斯制止了他的观众,“不,严肃点,朋友们,严肃点我丝毫没有冒犯的意思。不,我只知道,我们大家不应该取笑坚定的信仰。所以,我建议对伟大的先知扎昆报以一次热烈的掌声”

观众们听话地鼓起掌来。

“无论他上哪儿去了!”

他朝这个面无表情的团队送上一个飞吻,然后回到舞台中央。

他拉过一张高凳,坐了上去。

“真是太好了,”他叽里呱啦地说,“今晚在这里见到了你们这么多人——难道不是吗?是的,太好了。我知道你们中的许多人来了一次义一次,我觉得这真是太妙了,来这儿参观所有一切的最后终结,然后回到你们各自时代的家中去养家糊口,为新的,更好的社会而奋斗,打那些可怕的但被你们认为是正确的仗。这些仗确实为所有生命形式的来来带来了希望。只不过,当然——”他朝头顶和周围骚动的字宙一挥手“我们知道,并不存在这种美好未来。”

阿瑟转向福特—他的脑子还没把这个地方弄明白。

“你瞧,是这样的,”他说,“如果宇宙就要终结我们难道不会和它一块儿完蛋吗?”

福特递给他一杯一份的泛银河系含漱爆破药,换句话说,一杯相当猛烈的东西。

“不会,”他说,“你瞧,”他接着说,“一旦你进人这家下等酒吧,你也就处在一种了不起的时间弯曲防护盾一类东西的保护下。至少我是这么想的。”

“哦……”阿瑟说=他这才把注意力转移回来,试罔从侍者那里得到一碗汤,以代替他的肉排“你瞧,”福特说,“我演示给你看。”

他从桌上扯下一张餐巾,无望地摆弄着。

“你瞧,”他接着说,“假设这张餐巾,对了,是时间维度的宇宙,对吗,而这把勺子是一个转换系统,通过这样的弯曲…”

他花了很大功夫才说这句话,阿瑟直不愿意打断他,“可我正要用这把勺子喝汤,”他说,“那好吧,”福特说,“假设这把勺子——”他从装开胃小菜的盘子里找到一把小木勺,“这把勺子--”却发现它很难拿起来,“算了,还是这把叉子好点儿……”

”嘿,你能放下我的勺子吗?”赞橱德猛地说了一句:“那好吧,”福特说,“好的,好的;我们为什么不说……我们为什么不说这个酒杯是时间维度的宇宙?”

“什么,是你刚刚掉在地上的那个吗?”

”是我干的吗7”

“是的,”

“那好吧,”摇特说,“别管它。我是说…我是说,你瞧,你知道吗--你知道宇宙实际上是怎幺开始死去的吗,”

“可能不知道。”阿瑟说,他只希望自己从来没有引起这个话题。

“部好吧,”福特说,“假设是这样。对了。你有这个浴盆。对了。一个大的圆形浴盆。是用乌木做的。”

“从哪儿来的呢,”阿瑟说,“出产乌术的哈罗兹已经被沃贡人摧毁了。”

“重要的不是这个。”

“你接着说吧,”

“听着。”

“好吧。”

“你有这个浴盆,明白吗々假设你有这个浴盆。并且,它是用乌木做的,圆锥状的”

“圆锥状?”阿瑟说,“哪种?”

“嘘!”福特说,“它就是圆锥状的,然后,你需要做的是--你知道--把它里面填满细白沙,明白吗?或者白糖也可以。细白沙,或白糖,任何东西,没关系的。白糖不错,当它装满时,你拔掉浴盆塞子,你在听吗?”

“我听着呢!”

“你拔掉塞子,然后,里面的东西就都旋转着漏掉了,旋转着漏掉,你知道,从塞孔中。”“

我明白。”

”怀不明白。你根本不明白。我还没有到最妙的部分呢。你想听最妙的部分吗?”

“告诉我最妙的部分吧,”

“我会告诉你最妙的部分的。”

福特想了一会儿,极力回忆最妙的部分是什么。

“最妙的部分,”他说,“是这个。你拍下它正在发生的场面。”

“真妙。”阿瑟赞同道。

“你有一架摄影机,拍下正在发生的场面。”

“确实妙。”

“这不是最妙的部分。这才是最妙的部分,现在我记起来了,这才是最妙的部分。最妙的部分是,然后,你把胶片装进放映机往回倒!”

“往回倒?”

“是的。装进去再往回倒才的的确确是最妙的部分。然后,你坐在那儿观看,一切就像通过塞螺旋形上升,最终填满整个浴盆。明白吗?”

“宇宙就是这样开始的,是吗?”阿瑟说。

“不,”福特说,“这是一种很棒的放松方式。”

他伸手去拿他的酒杯。

“我的酒杯在哪?”他问。

“在地上。”

“喔。”

福特向后翘起椅子,想找到酒杯,却撞到一个绿色侍者,他正拿着一部便携斌电话朝餐桌走过来。

福特向他道歉,解释说这是因为自己已经喝得相当醉了。

侍者说这丝毫没有关系,他完全能理解。

捐特感谢他善意的宽容,这才滑到桌子下面。

“赞福德‘毕障布鲁克斯先生?”侍者问道。

“嗯,什么事?”赞福德说,把目光从他的第一块肉排上转移过来。

“有您的一个电话,”

“嗯,什么?”

“一个电话,先生。”

“找我的?在这儿?嘿,可是谁会知道我在这儿?”

他的一个脑子迅速思考着,另一个则依然爱恋地关注着他正大口大口吃进嘴里的食物。

“请原谅我继续进餐,行吗?”他正在吃东西的那个脑袋说,然焉继续进餐。

想抓他的人有那么多,他已经数不过来了。他本来不该以这么惹人注目的方式闯进来见鬼,为什么不?他想。如果没有人看到你玩得开心的话,你怎么知道自己玩得开心呢’“也许这里有什么人向银河系警察告了密,”崔莉恩说,“人人都看见你进来的。”

“你是说他们想在电话那头逮捕我?”赞福德说,“可能吧。如果被逼到绝境,我会是个相当危险的家伙。”

“是的,”一个声音从桌子下面传来,“你会马上土崩瓦解,进成碎片。速度之快,别人会被碎片伤着的。”

“嘿,这箅什么话,难道今天是末日审判日?”赞福德厉声说,“你也这么认为,”阿瑟紧张地问。

“我可没那么急切地奔赴末日审判日。”赞福德喃喃地说,“好吧,咱们来瞧瞧,电话那头究竟是何方神圣?”他踢了踢福特,“嘿,快起来,伙计,”他对他说,“我可能会需要你。”

“我本人,”侍者说,“并不认识你们所说的那位金属先生,先生。”

“金属?”

“是的,先生。”

“你是说金属吗?”

“是的,先生。我是说我本人并不认识你们所说的那位金属先生!”

“好的,继续说下去。”

“但是我被告知,他在这里等您回来已经有很多个千年了。看来当初您离开得有些突然、”“

离开!”赞福德说,“你有毛病吗,我们才刚刚到这里。”

“确实是这样,先生,”侍者周执地坚持说,“可是按照我的理解,您在到达之前离开了这里,先生。”

赞福德在一个脑子里思考这个问题,然后叉换成另外一个脑子,“你的意思是,”他说,“在我到这里来之前,我们已经离开了这里,”

这将是一个漫长难熬的夜晚,侍者心里想。

“完全正确,先生。”他说。

“对你这样的分析家应该付给额外的报酬才对,伙计,”赞福德建议道。

“不,等一等,”福特从桌子下跳了下来,“确切地说,这里究竟是哪儿?”

“绝对确切地说,先生,这里是蛙星。”

“可是我们刚刚离开那儿,”赞福德抗议道,“我们离开那里,来到了宇宙尽头的餐馆。”“

是的,先生,”侍者说,感到事情总算进人了自己熟悉的领域,“餐馆建在蛙星的废墟上。”

“哦,”阿瑟恍然大悟,“你的意思是,我们是在时间里旅行,而不是在空间里?”

“听着,你这只半进化的猿猴,”赞福德打断了他,“找棵树爬上去不好吗?”

阿瑟气得毛发倒竖。

“把你自己的两个脑袋四只限睛撞到一起吧。”他向赞福德建议。

“别,别,”侍者对赞幅德说,“您的猴子的理解是正确的,先生”

大怒之下,阿瑟张口结舌,没说出任何恰当的、甚至好歹是连贯的话来。

“你们朝前跳跃了……我相信是五十七万六千个百万年,而同时待在原地并没有移动。

”侍者解释说。他笑了。他现在感觉很不错,因为到头来,他在最渺茫、几乎不町能的取胜几率下获得了胜利。

“原来如此!”赞福德说,“我明白了。我告诉电脑送我们到最近的地方吃饭,而这就是它干的事。哪怕经过了五十七万六千个百万年或者随便多久,我们始终没有移动。妙掇了。”

大家一致同意,这确实非常巧妙。

“可电话上又是谁呢?”赞福德说“不知马文怎么样了?”崔莉恩说。

赞福德用手一扪脑袋。

“那个偏执狂机器人!我把他留在蛙星系B世界上了。”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嗯,五十七万六千个百万年以前吧,我想。”赞福德说,“嘿,嗯,把你手里那根棒子递给我,负责盘子的船长。”

小个子侍者感到迷惑不解,眉毛在前额上拧成了一团。

“对不起,您能再说一遍吗,先生?”他说。

“电话,侍者,”赞犒德说着,一把夺过电话,“嗨,你们这些家伙简直一点儿也赶不上时髦,真搞不懂你们都在想些什么。”

“确实如此,先生。”

“嘿,马文,是你吗,”赞福德对着电话说道,“你怎么样啊,伙计?”

很久一段时间之后,电话里传来一个细微而低沉的声音。

“我想你应陔知道,我感到非常沮丧。”它说。

赞福德用手捂住电话。

“是马文。”他说。

“嘿,马文,”他对着电话继续说道,“我们玩得正开心呢。大餐、美酒、一点儿自我放纵,还有,宇宙就快终结了。我们在哪儿能找到体,”

又是一阵停顿。

“你知道,你没有必要装出关心我的样子,”马文最后说,“我很清楚,我只不过是一个机器仆人。”

“好了,好了。”赞福德说,“可你究竟在哪儿??”

“……‘反转初始推力,马文,’这就是他们对我说的话,‘打开三号气闸,马文。

’‘马文,你能把那张纸捡起来吗?’我能把那张纸捡起来吗,我,拥有相当于整整一个星球的智力,他们却叫我……”

“好了,好了。”赞福德几乎役有丝毫的同情。

“不过我已经非常习惯受辱了。”马文嗡嗡地说,“如果你希望的话,我甚至能跑去把我的脑袋撮在一桶水里。你希望我把脑袋浸在一桶水里吗?我已经准备好了。你等一等:”

“嗯,嘿,马文……”赞福德打断他说,可是已经太晚了。电话里传出“当”的一声,还有汩汩的水声。

“他都说了些什么?”崔莉恩问。

“没什么,”赞福德说,“他只是打电话告诉我们他要洗头了。”

“办好了。”马文说,他又回到了线上,嘴里似乎冒着泡,“我希望能满足。”

“好了,好了,”赞福德说,“现在能请你告诉我们你在哪里吗?”

“我在停车场,”马文说,“停车场?”赞福德说,“你在那儿干吗?”

“停车,一个人在停车场还能干吗?”

“好吧,你再坚持一下,我们这就下来。”

赞福德跳起来,扔掉电话,在账单上签下“霍特布莱克·迪西亚托”。

“走吧,伙计们,”他说,“马文正在停车场。我们下去吧”

“他在停车场干什么?”阿瑟问。

“停车呗,还能干什么?走吧,走吧。”

“可是宇宙的终结怎么办呢?我们将会错过这个最盛大的时刻。”

“我以前看过的。一钱不值,”赞福德说,“小猫一只。”

“一只什么?”

“创世大爆炸的反面而已;走吧,咱们去找别的事干。”

他们穿过餐厅走向出口,其他用餐者丝毫没有留意。这些人的眼睛早已同定在令人恐惧的天空景观上。

“值得观察的一个有趣的现象,”马克斯正在对他们说,“就在天空左上角的那个扇面内。如果你看得非常仔细的话,你会看到哈斯特洛米尔星系正蒸腾成紫外线辐射。这里有人来自哈斯特洛米尔吗?”

后面某个地方传来一两声微弱、犹豫的欢呼。

“好吧,”马克斯说,一边高兴地冲他们微笑着,“现在再担心你们是不是忘了关煤气,似乎已经太晚了。”

《宇宙尽头的餐馆》作者:[英] 道格拉斯·亚当斯 第十八章

主接待大厅几乎是空的,但福特仍然摇摇晃晃、东拐两绕。

赞福德一把牢牢抓住他的胳膊,把他架到大厅一侧的~问小屋于里,“你要对他干什么?”阿瑟闻。

“让他清醒过来。”赞福德说,一边把一枚硬币塞进一个投币口,指示灯开始闪烁,气流也旋转起来。

“嗨……”过了一会儿,福特从里面走出来,“我们这是要去哪儿?”

“下到停车场去,来吧。”

“为什么不用时间传送法?”福特说,“直接把我们送回‘黄金之心号’上去。”

“本来可以,但我对那艟飞船已经没兴趣了。扎尼乌酱得到了它,我不想玩他那个游戏。咱们去停车场,看看能找到些什么。”

一部天狼星控制系统公司的人体垂直传送器,把他们带到了餐馆地下很深的底层。大家高兴地发现这部机器已经被人蓄意破坏掉了,所以在运送他们下去的过程中没有试图使他们快乐起来。

到了传送通道底部,电梯门打开了,迎面扑来一阵寒冷、陈腐的空气,走出电梯后,他们第一眼看到的是一堵长的混凝土墙,以便为所有五十种主要生命形式提供卫生设备。尽管如此,就像银河系内的任何一个停车场、停车场历史的任何一个停车场一样,这个停车场的气味也同样让人无法忍受。

他们转过一个角落,发现自己簧身于一条正在移动的高架通道,这条通道横穿一片压大的目目穴式空间,直朝着昏暗的远处延伸过去,这片空间被分隔成一个个泊位,每一个都停放着一艘属于楼上某个用餐者的飞船。其中一些是小而实用的大众化产品,另一些则是n大闪亮的豪华飞船,是那些巨富之人的玩物。

经过这些飞船的时候,赞福德的眼里闪闪发光,可能是贪婪,也可能不是。实际上,准确地说……正是贪婪。

“他在那儿,”栏莉恩说,“马文,在那头。”

他们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隐隐约约地看见一个小小的金属东西在远处的一个角落里,正无精打采地用一块破布擦着一艘再大的恒星巡航飞船。

这条高架通道每隔一小段距离,就有一些粗大的透明管子通向地面。赞幅德近走通道,进了其中一根,轻巧地滑落地面。其他人跟着他。后来回想起来,阿瑟·邓特认为,这是他的银河系旅程中惟一令人愉快的经所,“嘿,马文”赞福德说,大步胡他走过去,“嘿,伙计,我们很高必看她你,”

马文转过身来,如果一张完全没有表情的金脸上有可能艟11J☆符的表情,那么他的脸上正是这种表情。

“不,见到我你们并不高兴,”他说,“没有人会高兴。”

“随你怎么说好了。”赞福德说,然后转到一侧,打量起这艘飞船来。福特也过去和他在一起,只有崔莉恩和阿瑟真正走向了马文。

“不-我们真的很高式。”崔莉恩说,还拍了拍他,而这正是他极其不喜欢的方式。“

可怜的家伙,一直留在这儿等着我们……”

“五十七万六千个百万——零三干五百七十九年;”马文说,“我一直算着呢。”

“噢,现在我们来……”崔莉恩说,同时觉得——马文也有相当一致的看法——这样说有点儿傻。

“刚开始的一千万年是最糟糕的。”马文说,“第二个一千万年,同样是最糟糕的。第一个一千万年我也一点儿不喜欢。在那之后,我倒是有点儿适应了。”

他停顿了一会儿,长度刚好让他们觉得自己应该说点儿什么,然后叉打断他们继续说下去。

“干这份工作遇见的那些人最使你觉得沮丧。”他说,然后又顿了顿。

崔莉恩清了清嗓子。

“是……

”我碰上道。下万年以前。”马文继续然后又是停顿。

“哦……”

“和一台咖啡机。”他等待着。

“那是……”

“你不喜欢和我说话,是吗?”马文用一种低沉而凄凉的语调说。

崔莉恩只好转而和阿瑟说话了。

福特长官在这片停车场深处找到了一些东西,他非常喜欢它们的外观。这种东西有好几件。

“赞福德,”他用一种平缓的语调说,“看看这些星际电单车……”

赞福德看了,也很喜欢。

他们看到的这种航天器很小,但是很别致,是富家孩子的玩具。它没有太多的花花哨哨可以吸引眼球,像一枚二十英尺长的纸飞镖,由薄而坚固的金属制成。它的尾部有一个水平的小型双人座舱。那台小的引擎显然无法使它达到任何比较高的速度。然而,这玩意儿却装有一台吸热器。

这台吸热器差不多有两万亿吨重,安装在位于飞船中部一个电磁场中的一个黑洞内。有了这台吸热器,这架航天器能够飞到距离一颗黄色太阳只有几英里的区域内,在那里捕捉和驾驭恒星表面喷发出来的太阳耀光。

驾驭耀光是有史以来最奇妙、最刺激的运动之一,敢于参加而且负担得起这项运动的人,全都是整个银河系中最大名鼎鼎的人物。当然,这也是一项异常危险的运动——参加者即使没有死在驾驭过程中,也都无一例外地在代达罗斯俱乐部为他们举行的“耀光过后”派对上,死于疯狂交欢所导致的精力枯竭。

福特和赞福德一边看着,一边继续往前走。

“瞧这个宝贝,伙计,”福特说,“橘红色星际马车,配备黑色的太阳爆轰驱动器。”

和星际电单车一样,星际马车也是一种小型飞船。但这个名字实际上完全错了。它什么都能馓,惟一不能的恰恰就是星际间飞行,它基本上就是一种运动型行星间跳跃器,只不过打扮成了它所不是的某种东两、不过它的线条倒是很优美。福特和赞福德继续向前走。

接下来的是一个大家伙,足有十码长。这是一艘豪华飞船,其设计理念屁然是为了实现这样一个目标:让旁观者嫉妒得发狂,船体表面喷绘和船体附属物的每一处细节都在明白地宣称:“我不仅足够富有,买得起这艘飞船,而且甚至富得可以不把它当阿事儿。”实在是令人厌恶。

“看看这玩意儿吧,”赞福德说,“复合簇夸克推进器,离散型活动甲板。看样子,是找兰兹拉·里瑞肯定制的。”

他仔细检查了每一寸船体。

“没错。”他说,“你瞧,中微子整流罩上有粉红外线的蜥蜴图案,这是兰兹拉的标志。这人真他妈不要脸。”

“我曾经被一艘像这样的操蛋玩意儿从旁边超了一次,在阿克塞尔星云外面。”福特说,“当时我已经开到虽高速度了,可这玩意儿随随便使就超了我,根本不当回事,星际推进器甚至没有加大马力。简直难以置信。”

赞福德欣赏地吹了一声口哨。

“十秒钟之后,”福特说,“它直直坠毁在贾葛兰贝塔星的三号月球上。”

“哦,是吗?”

“不过,外观倒确实不错。看上去像条鱼,行动起来也像条鱼,开起来却像头牛。”

福特看了一眼飞船的另外一侧。

“嘿,快来看,”他喊道,“这边有一幅大壁画。一颗正在爆炸的太阳——‘灾难地带’的标志。这一定是霍特布莱克的飞船。幸运的老混蛋:你知道,他们搞出了那首可怕的曲子,居然以一艘特技飞船撞向太阳作为结尾。他们就是想搞出个大场面来,当然,特技飞船贵得要命,”

可赞福德的注意力却在别的地方。他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停在霍特布莱克·迪西艰阳均豪华飞船旁边的那艘飞船上。他的两张嘴张得大大的。

“这,”他说,“这……真的对眼睛很不好。”

福特看过去,他同样惊讶得呆住了。

这是一艘传统的飞船,设计很简单,像一条扁平的鲑鱼,二十码长,非常干净,非常光滑,它浑身上下只有一处地方硅得不寻常,“它太黑了!”福特长官说,“黑得连它的形状都很难判断……光线似乎都掉进它里面去了!”

赞福德什么也没说:他对它简直是一见钟情e它黑得如此纯粹,以至于几乎不口J能判断出你站得离它有多远。

“连你的目光也会从它上面滑开……”福特惊讶地说。这真是让人心潮澎湃的一刻,他咬着自己的嘴唇。

赞福德走近这艘飞船,步子非常缓慢,像被它抓住了——或者更准确地说,像要抓住它。他伸出手去抚摸它。他的手停住了。他再次伸出手,却再次停住了。

“你来,感觉一下它的表面。”他悄声说。

于是福特也伸出手来。他的手停住了。

“你……你无法……”他说。

“瞧见了吗?”赞福德说,“完全没有摩擦,这东西一定快得他蚂的要命!”

他转过身来,严肃地望着福特。至少,他的其中一个脑袋是这么做的——另一个则继续敬畏地盯着这艘飞船。

“你是怎么想的,福特,”他问。

“你的意思是…嗯——”福特的目光越过他的肩膀,“你的意思是把它开出去逛逛?你觉得这么做合适吗?”

“不。”

“我也觉得不合适。”

“但我们会这么做的,不是吗?”

“我们怎么能不这么做呢?”

他们又相互对望了一会儿。最后,赞福德突然控制住了自己的感情。

“我们最好马上行动:”他说,“再过一会儿,宇宙就要终结了。然后,所有那些没有品位的家伙就会一窝蜂地冲下来,寻找他们这些破破烂烂、平平无奇的飞船。”

“赞福德。”福特说。

“什么?”

“我们怎么干?”

“很简单。”赞福德说。他回过身,“马文!”他喊道。

马戈缓慢、吃力地转过身来,同时发出上百万种叮叮当当、吱吱嘎嘎的噪音。(模拟出这种声音是他学到的一个小窍门。)“到这边来,”赞福德说,“我们有个任务交给你。”

马文蹒跚着向他们走来。

“我不会喜欢你交代的工作。”他说。

“不,你会喜欢的。”赞福德热情地说,“全新的生活即将展现在你面前。”

“噢,别再来什么全新的生活了。”马文抱怨说。

“你给我闭嘴,然后听着!”赞福德打断他说,“这件事将是巨大的刺激、冒险,真正的疯狂!”

“听起来很糟糕。”马文说。

“马文!我要求你做的全部事情仅仅是……”

“我精你是想让我替你打开这艘太空船?”

“什么?嗯……啊……是的。是啊,你说得对。”赞福德神经质地说。他至少用一只服睛盯着A,D。时间已经不多了。

“那么,我希望你直接告诉我,而不是试图激发起我的热情,”马文说,“因为我根本段有那玩意儿。”

他走到飞船前,摸了摸它。一道舱门打开了。

福特和赞福德望着打开的地方。

“不用谢。”马文说,“哦,你不会谢的,”说完,他蹒跚着走开了。

阿瑟和崔莉恩围了过来。

“发生什么事了?”阿瑟问。

“瞧这个,”福特说,”瞧这艘飞船的内部。”

“古怪,越来越古怪了。”赞福德吸了口气说。

“黑色的,”福特|兑,“里面所有东西全部都是黑色的……”

餐馆里正在迅速逼近某个时刻,而在那个时刻之后,将不会再有任何时刻了。

所有目光都集中在穹预上,除了霍特布莱克·迪西亚托的保镖的两只眼睛,它们正专注地盯着霍特布莱克·迪西亚托,还有就是霍特布莱克,迪西亚托自己的眼睛,它们已经被保镖不礼貌地给合了起来。

保镖的身体向前靠了靠。如果霍特布莱克·迪西亚托还活着的话,他也许会往后靠靠,甚至站起来走两步,以避开保镖。因为靠近之后,他的保镖显得更加凶恶。然而,由于他所处的不幸状况,霍特布莱克·迪西亚托仍然一动不动。

“迪西亚托先生,先生?”保镖低声说无论什么时候,只要他说话,他左边嘴角的肌肉就会向右拧,右边的则向左拧。看上去,仿佛嘴角两边的肌肉都急于逃走似的。

“迪西亚托先生’你能听到我吗?”

很自然地,霍特布莱克·迪西哑托一言不发。

“霍特布莱克?”保镖继续小声喊道:很自然地,霍特布莱克·迪西弧托还是没有回答。然而,以某种超自然的方式,他这么做了。

在他面前的餐桌上,一个酒杯咔咔作响,一把叉子升起来差不多有一英寸,敲打了几下酒杯,然后义落到桌面上。

保镖满意地“哼”了一声。

“我们该走了,迪西亚托先生。”保镖咕哝着说,“你目前的状况不适于和别人挤成一团。你肯定想舒适松弛地去参一场表演吧。肯定会有大量的观众。那是最棒的演出之一,在卡库拉冯,五十七万六千零二个百万年之前。难道你就一点儿也不期待吗?”

那把叉子叉升了起来,停在空中,含混不明地来回摆动了几下,然后落下来“噢,走吧,”保镖说,“那将会曾经很精彩的。你太冷漠了。”听了这个保镖所用的时态,唐·史崔特门肯定会气得中风。

“黑色飞船,直直撞向太阳。这种场面总能抓住观众,新的这艘相当漂亮,看着它撞过去真的很遗憾。下到停车场后,我把这艘黑色飞船设定为自动导航,我们自己乘那艘豪华飞船。怎么样,”

那把叉子赞同地敲了敲,杯子里的酒则莫名其妙地消失了了。

保镖推着霍特布莱克·迪西亚托的轮椅出了餐馆。

“现在,”舞台中央的马克斯说,“你们所有人翘首以待的时刻终于来到了!”他朝空中挥动着手臂:在他身后,乐队来了一阵狂暴的打击乐。马克斯曾经和他们争论,让他们这么干,但他们宣称,这是合同里要求他们做的事。看来得需要他的经纪人澄清这个问题。

“天空沸腾了!”他叫道,“宇宙坍塌进尖叫的虚空中!在二十秒之内,宇宙将迎来一次终结!看吧,那边,无限之光正在我们上方爆发!”

毁灭的狂暴围绕着他们——就在这时,一阵相当微弱的号角声从仿怫是无限远的地方传米。马克斯环视整个乐队,似乎没有人吹号。突然,一股烟雾盘旋闪烁着,浮现在舞台上,就在他身旁号角声更大了,好像参加吹奏的号角更多了。马克斯主持这样的表演已经不下五百次了,但此前从来没有出现过类似情形。他警觉地从盘旋的烟雾中退出来。就在他这样做的时候,一个人形慢慢地从烟雾中最现出来。这是一个古代人,满脸虬髯,身着长袍,笼罩存光环中。星光在他眼中闪耀,他头上戴着一顶金色的王冠。

“这是什么?”马克斯喃喃自语,瞪圆了眼睛,“发生了什么事?”

餐馆后部,来自“伟大先知扎昆的第二次降临”教派的那伙人,原本面无表情,现在却欣喜若狂地跳了起来,吟唱着颂歌,放声尖叫着。

马克斯惊讶地眨巴着眼睛,看着他们。然后,他朝观众猛地举起手臂。

“请来阵热烈的掌声,女士们,先生们,”他大声喊道,“为了伟大的先知扎昆!他降临了!扎昆再次降临了!”

马克斯大步跨过舞台,将手里的麦克风递给这位先知。下面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扎昆咳嗽一声。他环顾台下聚集的人群,他眼中的星光不安地闪烁着。他迷惑地摆弄着手里的麦克风。

“嗯…”他说,“你们好。嗯,瞧,我很抱歉来迟了一点儿。我刚度过了一段简直糟糕至极的时光,到了最后一刻,所有的事情都突然冒了出来。”

面对这种充满了期待和敬畏的肃静,他似乎有些紧张。他清了清嗓子。

“嗯,我们还有多少时间,”他说,“我能有一分……”

正在此时,宇宙终结了。

《宇宙尽头的餐馆》作者:[英] 道格拉斯·亚当斯 第十九章

那本非凡的旅行书——《银河系漫酢指南》——的主要卖点之一,除了它相对而言比较便宜的价格,以及封面上以大而友善的字体写着“不要恐慌”这句话以外,就要数它那简明扼要并且偶尔也还算准确的术语、数据表了,比如那些和宇宙的地理、社会状况相关的统计数据(列于第九十万八千七百二十四页到第九千三百二十六页之间)。至于它们过分简化的风格,则部分归咎于这样的事实:编辑有截稿时间,只能从自己的早餐麦片的包装上抄录一些信息,再匆匆忙忙改头换面一番简直令人无法理解的银河系版权法规。

还有一件趣事:后来出现了一位足智多谋的编辑,他通过时空跳跃的办法将这本书送到了过去,从而以违反版权法为由,成功地起诉了那家早餐麦片公司。

以下是一个例子:宇宙(在此提供一些相关信忠,以方便读者在其中生活)。

1、宇宙的区域:无限《银河系漫游指南》对“无限“这个词作出了如下定义:无限:比最大的东西还大。实际上,比鄢还要大很多,宽广得让人吃惊,一个足以把人吓晕过去的尺度,真正当得起。“哇,真大”这句感叹。无限是如此之大,以至于相比之下,“大”本身看上去实在太小了。巨大乘以庞大再乘以大得惊人,这就是我们试围在这里使读者了解的概念。

2、字宙的进口贸易:无进口东西到一个无限的区域内是不可能的,因为不存在把东西进口进来的“外部”。

3、宇宙的出口贸易:无参见进口贸易。

4、字宙的人口:无众所周知,宇宙中存在无限多个世界,因为有无限多的空间来容纳它们。然而,并不是每一个世界上都有居民。因此,有人居住的世界的数量必定是有限的。任何一个有限的数字被无限所乘,都接近于无。所以宇宙中所有行星的平均人口鼓可以说是……0,这丝毫也不奇怪。由此推论,整个宇宙的人口数同样也是……0”。如果你偶尔觉得自己遇见T什么人,这只是精神错乱所导致的幻觉而已。

5、宇宙的货币单位:无实际上,银河系中有三种可以自由兑换的货币,但它们不能算数。章牛星元最近崩溃了;弗莱里恩的帕伯珠只能和其他的弗莱里恩帕伯珠交换;而特里甘尼克钚也有它自己的问题:它的汇率,8尼基兑换l钚,这本来很简单,但由于尼基是一种三角形的橡胶硬币,每一条边都有六千八百英里长,所以从来没有人集齐过足够的尼基以兑换1钚。尼基不是可兑现的货币,固为银河系银行拒绝接受币值过于微小的零钞。从这个基本前提出发,很容易证明所谓银河系银行同样也是精神错乱所导致的幻觉。

6、宇宙的艺术:无艺术的功能是在自然面前竖起一面镜子,很简单,没有足够大的镜子——参见第一点。

7、宇宙的性:无这个嘛,宇宙中的性活动其实是相当频繁的。主要是因为不存在钱、贸易、银行、艺术或者其他任何东西,所以性占用了宇宙中所有那些其实并不存在的人们的全部精力。

但这一问题不值得在此展开一场漫长的讨论,因为性这玩意儿实在是太过复杂了。如果想了解进一步的信息,请参见《指南》的第7、9、10、1l、14、16、17、19章,以及第2l到第84章——实际上,应该是《指南》内容中的大部分。

《宇宙尽头的餐馆》作者:[英] 道格拉斯·亚当斯 第二十章

这家餐馆依然存在,但其他的一切都已终止。相对时间静力场在一片比真空还彻底的虚无中承载着它,保护着它。之所以说比真空还彻底,因为这里纯粹是虚无——一无所有。真空毕竟还是个真实存在着的东西,这里却连真空都没有,防护盾穹顶叉一次恢复为不透明。派对结束了,用餐者们都已离开;扎昆和宇宙的剩余部分一起平地消失;时问涡轮机正准备把餐馆从时间的边缘拉回来,以准备午餐;马克斯·科沃尔德勒普兰则回到他那间装有窗帘的小更衣室,用时问电话联系他的经纪人。

停车场里,那艘黑色的飞船停在那儿,门关着,悄无声息。

已故的譬持布莱克·迪西亚托先生进入停车场,被他的保镖推着,沿着高架通道向前移动。

他们从条管道下到地面。接近那艘豪华飞船时,一道舱门从飞船侧面放下来,和轮椅的轮子咬合在一起,把轮椅送到舱内。保镣跟在后面,看着他的老板安全地连上了他的死亡支持系统,这才进入狭窄的驾驶员座舱。在那里,他操作遥控系统,激活停在这艘豪华飞船旁边的那艘黑色飞船上的自动驾驶仪。这一举动让赞福德·毕博布鲁克斯大大地松了一口气,他已经花了超过十分钟的时间,试图开启这玩意儿。

黑色飞船平缓地向前滑出它的泊位,转了个方向,开始沿着中央通道迅速移动,没发出一点动静。最后,它猛地加速,冲进相对时间发射室,开始了回到遥远过去的漫长旅程。

经过特许,“天尽头”的午餐菜谱从《银河系漫游指南》中引用了一段话。这段话是这样的:银河系每一个主要文明的历史都会经历三个可以清晰辨识的阶段,印生存、质疑和堕落,常被称为如何、为何及何处三阶段。

比如,第一个阶段的特征是这样的问题,“我们如何才能吃到东西”;第二个阶段则是,“我们为何要吃东西”;第三个阶段就变成了,“我们到何处吃午餐”。

这份菜谱接下来建议,“天尽头”,宇宙尽头的这家餐馆,将是针对第三个问题的一种惬意而堕落的回答。

“我们目前的情况怎么样,”阿瑟·邓特问。

“糟糕。”福特长官说。

“我们这是要去哪儿?”崔莉恩问。

“不知道。”赞福德·毕博布鲁克斯说。

“怎么会昵?”阿瑟·邓特问。

“闭嘴。”赞福德·毕博布鲁克斯和福特长官同时说。

“基本上,你们想说的是,”阿瑟·邓特没有理睬他们俩,继续说道,“我们目前已经失去了控制。”

飞船震荡摇晃着,让人感到很不舒服。与此同时,福特和赞福德试图从自动驾驶仪手中夺回飞船的控制权。引擎嚎叫哀鸣,活像超级市场里转悠累了的孩子。

“这种疯疯癫癫的配色方案真让我冒火。”赞福德说。飞行开始一分钟以后,他和这艘飞船之间的爱情故事便宣告结束。“每次你想操作那些黑色背景上贴着黑色标签的古怪黑色开关时,一盏黑色的小灯就会亮起黑色的光,告诉你你已经做过这件事了。这究竟是什么玩意儿?某种银河系超级灵车吗?”

摇晃若的船舱的舱壁同样也是黑色的,天花板是黑色的,座位——这些座位粗糙得很,因为设计这艘飞船只打算让它飞一次,而且是一次尤人驾驶飞行——是黑色的,控制台足黑色的,仪表是黑色的,固定它们的螺丝是黑色的,尼龙地毯是黑色的——翘起来的一角表明,垫在下面的泡沫塑料同样也是黑色的“也许设计这玩意儿的家伙眼睛有毛病,无法区分各种不同的渡长。”崔莉恩推测道。

“或者没有任何想像力。”阿瑟咕哝道“也许,”马文说,“他感到非常沮丧。”

他们当然不会知道,事实上,之所以选择这种装饰风格,完全是为了纪念这艘飞船的主人目前所处的可悲、口f叹、可以获得减免税的处境。

猛然问,飞船往下一沉。

“动作别太猛,”阿瑟恳求道,“这样会弄得我太空晕船的。”

“你是晕时间,”福特说,“我们正在通过时间往回骤降。”

“谢谢你。”阿瑟说,“我觉得我真的快吐了。”

“那就吐吧,”赞福德说,“咱们可以在这个地方搞出点儿颜色来。”

“这算礼貌的餐后交谈吗?”阿瑟生气地说。

赞福德离开控制台,来到福特身边,和他商量丁一下,然后转向阿瑟。

“瞧,地球人,”他生气地说对吗’终极答案的问题,对吗,”

“什么,那件事?”阿瑟说。

“你以前有一项工作要完成“我还以为咱们已经把它抛到脑后去了!”

“我可没有,伙计。那些老鼠说过,找到了地方的话,它值一大笔钱呢。而它就被锁在你那个叫脑袋的玩意儿里。”

“是的,可……”

“没什么可不可的!想想吧,生命的意义!只要咱们掌握了了一点,银河系的每个心理医生就成了任凭咱们摆布的人质,我们想让他们拿多少赎金出来,他们就得拿多少赎金出来。这可是一大笔钱呐。简直是一座造币厂。”

阿瑟吸了一口气,并没有表现出多大的热情。

“好吧,”他说,“可我们从哪儿开始呢?我怎么会知道呢?他们说那个终极答案,或者随便什么玩意儿,是42,我凭什么该知道针对这个答案的问题是什么,可能是任何东西。

我的意思是,6乘以7等于多少?”

赞福德严肃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然后,他的眼睛里冒出了兴奋的光彩。

“421”他叫道。

阿瑟用手掌擦了擦前额。

“对,”他耐心地说,“我知道。”

赞福德的脸沉了下来。

“我只是想说明那个问题可能是任何东西。”阿瑟说,“另外,我丝毫看不出有什么理由我应该知道它。”

“因为,”赞福德嘶嘶地说,“垮嘲拘星球变成一团巨大的焰火时,你在现场。”

“我们在地球上有一种说法”阿瑟说道:“曾经有,”赞福德纠正他说。

“…叫做机敏。噢,别管这个了。你瞧,我确实不知道。”

一个低沉的声音迟钝地回响在舱内。

“我知道。”马文说。

控制台边的福特喊丁一嗓子,他还在那儿继续打一场正在输掉的战斗。

“别瞎搀和,马文。”他说,“这是有机体之间的谈话。”

“它就印在这个地球人的脑渡图形中。”马文继续说道,“但我觉得你们不会对我的话感兴趣。”

“你的意思是,”阿瑟问,“你是说你能看穿我的思想?”

“是的。”马文说。

阿瑟惊愕地瞪大了眼腈。

“然后呢……”他说。

“令我感到惊讶的是,你怎么可能成功地做到靠这么小的一个脑子生活下去。”

“好啊,”阿瑟说,“你在侮辱我。”

“没错。”马文赞同道。

“噢,别管他,”赞福德说,“全是他瞎编出来的。”

“瞎编?”马文说,模仿出吃惊的样子,摇晃着脑袋,“为什么我希望编造什么东西呢?生话已经够糟糕的了,用不着再为它增添更多的糟糕玩意儿了。”

“马文,”崔莉现在也只有她还仍然能用这样的态度来和这个设计拙劣的家伙说话了,“如果你早就知道,为什么不告诉我们呢t”

马文的脑袋朝她转过来。

“凼为你们没有问,”他简单地回答说。

“郡好吧,我们现在就问你,金属人。”福特说,转过身来望着他。

就在这时,飞船突然停止了震荡和摇晃,引擎的嚎叫降成了温和的嗡嗡声。

“嘿,福特,”赞福德说,“听上去好多了。你搞定了这艘船的控制系统?”

“没有,”福特说,”我只是不再瞎摆弄它们了。我估计,我们已经到了这艘飞船想去的地方,我们应该快点儿下去。”

“对,说得对,”赞福德说。

“我早就知道,你们并不是真正感兴趣。”马文自言自语地咕哝着,跌坐到一个角落里,把自己关闭了。

“问题是,”福特说,“整艘飞船上惟—带有读数的一台仪器让我很担心。如果它真的是我认为它是的东西的话,并且它所表示的也正是我认为它所表示的意思的话,那么我们可就回到过于遥远的过去——差不多是我们自己的时代之前二百万年。”

赞福德耸了耸肩。

“时间睡过头了。”他说。

“不知这艘飞船究竟是谁的。”阿瑟说。

”我的。”赞福德说。

“不。我是说,它真正的主人是谁。”

“真的是我。”赞祸德坚持说,“瞧,财产是一种占有物,对吗?因此,占有物也就是财产。因此,这艘飞船是我的,明白吗?”

“这些话你跟飞船说去吧。”阿瑟说。

赞福德昂首阔步走到控制台前。

“飞船,”他说,一边“砰”的一拳砸在面板上,“这是你的新主人在说话。”

他没有继续下去。因为立即发生了一些事。

飞船跳出时问旅行模式,重新回到真实空间中。

控制台上所有的控制键,此前为了时间旅行而关闭,现在都亮了起来。

控制台上方的一块视像大屏幕闪烁着恢复了生机,展现出一幅广阔的星空图景,一颗孤独而叉异常巨大的太阳挂在他们正前方。

但将赞福德猛地扔向船舱后部的并不是这个原因。其他人也同样被推向船舱后部。

原因是:围绕着这块视像屏幕的监听扬声器里,传出了一声雷鸣般的巨响。

《宇宙尽头的餐馆》作者:[英] 道格拉斯·亚当斯 第二十一章

在卡库拉冯干燥的红色世界里,路德利特大沙漠的中部,舞台技术人员正在测试音响系统。

这是说,只有音响系统在沙漠里,而不是那些技术人员。他们已经撤退到了安全地区——“灾难地带”乐队的巨型控制飞船停留在这颗行星表面上空差不多四百英里高的轨道上。

他们从那里测试音效。距离扬声器发射井五英里之内的任何人,都不可能幸存下来完成调音工作。

如果阿瑟·邓特处在距离扬声器发射井五英里之内的区域内,临死之前,他将意识到,这些音响设备无论在规模还是形状上,都与曼啥顿极其相似。中于相位扬声器组群从这些发射井里伸出来,像可怕的巨兽,矗立在天空下,遮住了成排的钚反应堆,以及它们后面的地震级电吉他。

深埋在这座扬声器城市下面的混凝土碉堡里的是乐手们能够从龟船上加以控制的乐器,光子吉他、重低音雷管,还有超巨响组合鼓。

这将是一场响亮喧嚣的演出。

巨型控制飞船上,一切都显得活跃而匆忙。霍特布莱克,迪西亚托的豪华飞船停靠在对接坞上,跟这艘巨型飞船相比,活像一只蝌蚪。这位已逝的先生被人从高高的拱形廊道上转移下来,以便和媒介器连接,媒介器将把他的精神冲动传递到电吉他的键盘上,一位医生、一位逻辑学家和一位海洋生物学家也刚剐抵达,他们花费了显然非常昂贵的成本从马克希姆佳伦飞过来,希望能和乐队的主唱进行沟通。后者把自己锁在卫生间里,拿着一瓶药片,宣称他拒绝出来,除非有人能向他确切地证明他不是一条鱼。乐队的鲰斯手正在用机枪扫射他的卧室,而鼓手则根本不在船上。

经过一番疯狂的调查,终于发现他正站在一百光年以外的桑特拉金斯5号星的一片沙滩上,在那里,他宣称自己已经快乐地度过了超过半小时的时光,并且已经找到了一块将成为他的朋友的小石头。

乐队的经理由衷地松了一口气,因为这意味着,在这次巡回演出期间,这些鼓将第十七次由一个机器人来演奏,凶此,鼓点节拍将掌握得恰到好处。

亚以太嗡嗡作响,传递着测试扬声器各频道的舞台技术人员彼此之间交流的信息。传人那艘黑色飞船内部的正是这种信息。

在它里面,那几个被震得头晕眼花的乘客靠在黑色舱壁上,听到了监听扬声器里传来的声音。

“好的,九频道启动,”一个声音说,“现在测试十五频道”

又一声雷鸣般的巨响碾过飞船。

“十五频道A,OK。”另一个声音说。 第一个声音捕了进来;

“黑色特技飞船已经就位,”这声音说,“看上去状态不错。这次太阳俯冲肯定壮观极了。舞台电脑在线上吗‘”

一个电脑的声音回答了他。

“在线上。”它说。

“接管黑色飞船。”

“黑色飞船已经锁定轨迹程序,随时待命。”

“换二十频道。”

赞福德猛地跳起来穿过船舱,在下一声巨响袭击他们之前转换了亚以太接受器的频率。

他站在那里,浑身颤抖。

“太阳俯冲,”崔莉恩小声地问,“是什么意思?”

“意思是,”马文说,“这艘飞船即将俯冲进人太阳。太阳…俯冲,这很容易理解。你们偷了霍特布莱克·迪西亚托的特技飞船,还能期望些什么呢?”

“你怎么知道,”赞福德说,声音冷得会让一只维甘星雪蜥蝎打摆子,“这是霍特布莱克·迪西亚托的特技飞船?”

“很简单,”马文说,“为他泊船的是我。”

“那么,为什么……你没告诉我们!”

“你说过你喜欢刺激、冒险,喜欢真正狂野的事。”

“太可怕了;”阿瑟在接下来的停顿中间毫无必要地补了一句。

“我正是这个意思。”马文表示确定。

在另一个频率上,亚以太接收器搜索到了一段公共广播,此时飘荡在船舱里。

“…今天下午的音乐会,天气银好。我现在正站在舞台前面,”这个记者显然在撒谎,“在路德利特大沙漠的中部。借助超级二进制光学服镜,我能看到大量的观众,他们充满恐惧地龟缩在我网周各个方向的地平线上。扬声器组群在我身后升起,像一面陡峭的悬崖。太阳在我头顶照耀,它不知道有什么东西将要撞向它。持环境保护论的议会游说者倒是知道,他们还宣称这场音乐会将引发地麓、海啸、飓风害,诸如此类,全是所有那些环境保护论者通常会挂在嘴边唠叨个不停的东西。”

“我刚刚收到一份报告,‘灾难地带’的一位代表在午餐时会晤了这些环境保护论者,把他们通通打死了,所以现在已经没有任何东西阻止!”

赞福德关掉接收器。他转向福特。

“你知道我现在在想什么吗?”他说。

“我想是的。”福特说。

“告诉我,你想我正在想什么。”

“我想你正在想我们该离开这艘飞船了。”

“我想你想的是对的。”赞福德说。

“我想你想的也是对的。”福特说。

“日了怎么离开呢々”阿瑟问。

“安静,”福特和赞福德说,“我们正在想。”

“原来如此,”阿瑟说,“我们就快完蛋了。”

“我希望你能停止说这样的话i”福特说。

这个时候,有必要重申一下福特在他初次和人类接触时所提出的理论。这些理论是为了解释他们的一种奇怪的习惯,即不断重复一些非常非常明显的事实,像“今天天气不错”,或者“你真高啊”,或者“原来如此,我们就快完蛋了”。

他的第一种理论是,如果人类不坚持锻炼嘴唇的话,他们的嘴也许会失灵。

经过几个月观察之后,他提出了第二种理论,即“如果人类不坚持锻炼嘴唇的话,他们的大脑就会开始工作”。

实际上,这第二种理论,就其字面意思而言,更适用于卡库拉冯的贝尔塞拉朋人。

由于是银河系中最开化、最有成就——最重要的是—一最安静的文明之一,贝尔塞拉朋人曾经在邻近的种族中引发了强烈的怨恨和不安全感。、这种行为被视为带有进攻性的自我标榜和挑衅。银河系裁判所决定惩罚他们,对他们处以所有社会弊病中最残酷的一种,读心术。因此,为了避免自己的任何一个哪怕最微小的念头被五英里范嗣内的任何一个同类读出来,他们现在必须非常大声并且连续不断地谈论天气、自己的小病小肩,当天下午的球赛,以及卡库拉冯突然间变成了一个多么嘈杂的地方等话题。

还有另一种方法可以暂时掩饰他们的思想:主办“灾难地带”的音乐会。

音乐会即将开始。

特技飞船必须在音乐会开始之前就启程开始它的俯冲,以确保在与它相关的那首歌的高潮部分之前6分37秒的时候撞上太阳,这样,太阳所爆发出来的耀光才有时间到达卡库拉冯。

福特长官完成了他对黑色飞船上其他隔问的搜索,这时,这艘飞船已经开始俯冲航程好几分钟了。他冲回船舱。

卡库拉冯的太阳隐约地出现在视觉屏幕上,大得惊人,上面熔化的氢核形成了燃烧的白色地狱。随着飞船向前推进,这个地狱似乎还在不断扩张,全然不板上砸得砰砰作响。阿瑟和崔莉恩表情僵硬,活像夜晚窜上公路的兔子(它们认为对付逐渐接近的汽车前灯的虽好办法,就是死死盯着它们)。

赞福德转过身来,眼神癫狂。

“福特,”他说,“这里有多少逃生舱?”

“没有。”福特说。

赞福德却还在叽里咕啃。

“你点过数了吗,”他叫道。

“两遍,”福特说,“你试着用无线电联系舞台工作人员了吗?”

“是的,”赞福德苦笑着说,“我告诉他们有一伙人在飞船上,他们却让我向每个人问好。”

福特瞪着眼睛。

“你告诉他们,你是谁了吗?”

“哦,当然。他们说他们感到非常荣幸,就这些,和一点儿关于一张餐馆账单的事,还有就是我的遗嘱执行人。”

福特粗鲁地把阿瑟推到一边,身体前倾到了控制台上方。

“没什么能用的控制键吗?”他粗声说,“所有控制键统统无效。”

“把自动驾驶仪砸烂,”

“那你得先找到它,线缆相连的东西一个都没有。”

一阵冰冷的沉默。

阿瑟在船舱后部徘徊着,突然间停了下来。

“顺便提一句,”他说,“远距传物是什么意思?”

又一阵沉默过去了。

慢慢地,所有人都把脸转向他。

“也许问的不是时候,”阿瑟说,“我只不过记得不久以前听你们用过这个词,我现在提起来只是因为……”

“在哪里,”福特长官镇静地说,“写着远距传物?”

“喏,就在这边。”阿瑟指着船舱后部的一个黑色控制箱说,“就在‘紧急’的下面,‘系统’的上面,‘故障’的旁边:”

紧接着的一片喧闹中,惟一的行动是,福特长官跨过船舱,来到阿瑟刚才指的那个黑色小箱子旁边,反复戳着上面惟一的一个黑色小按钮。

一块六英尺见方的面板在它旁边滑开来,露出一个隔间。隔间的模样就像一套组合淋浴设备获得了新功能,成了一个电工的杂货铺;完成_了一半的布线从天花板上吊下来,一堆被抛弃的元件杂乱无章地扔在地板上,程序操作面板从墙上的窟窿里垂下来,而它本来是应该在里面以樽到保护的。

一个“灾难地带”的初级会计师在参观建造这艘飞船的船坞时,曾经要求工头向他解释,为什么在这样一艘只会有一趟重要航程需要完成,而且是尤人驾驶的飞船上,还要安装一套相当昂贵的远距传物装置。工头解释说,这套装置可以有百分之十的折扣,会计师认为这并非实质性的原因:工头解释说,这是能够用钱买到的装置中最好、功能最强、最智能化的,会计师则认为钱根本就不乐意买它;工头解释说,人们可能还是需要进入和离开这艘飞船,会计师则认为飞船已经有了一扇相当完善的门;工头解释说,这个会计师应该去清醒一下脑子,会计师则向工头解释说,目前正从对方左侧迅速向他接近的东西是对准嘴巴的一记拳头。这场争论结束之后,安装远距传物装置的工作也就中止了,但后来却在开发票时填上了五倍的价钱。

“该死的蠢货。”赞福德咕哝道,他和福特试图清理缠在一起的线路,过了一会儿,福特叫他靠后站。他朝远距传物装置里投了一枚硬币,然后轻轻打开垂着的控制面板上的开关,随着一声“噼啪”声和一道闪光,硬币消失了。

“这部分算是能正常工作了。”橱特说,“可是没找到制导系统,没有制导程序控制的远距传物会把你送到--嗯,任何地方。”

卡库拉冯太阳的巨大身影映在屏幕上。

“这有什么关系吗?”赞福德说,“我们去的就是我们去的地方。”

“并且,”福特说,“也没有自动系统。我们不能全部离开,得有人留下来操作它。”

一阵庄严的时刻过去了。太阳显得越来越大。

“嘿,马文伙计,”赞福德轻快地说,“你好吗7”

“非常糟糕,我想。”马文嘀咕着。

不久以后,卡库拉冯上的音乐会达到了一个事先谁也没料到的高潮。

黑色飞船带着它那个惟一的郁闷的乘客,按照原定计划撞上了太阳的核反应表面。瓦大的太阳耀光冲上几百万英里的空中,使大约十几个耀光驾驭者激动不已,他们已经滑翔到了太阳表面附近,正期待着这一时刻。一会儿,被声波所撞击的沙漠居然裂开了一道深深的沟墼。一条巨大的、此前从未被发现的地下河流向星球表面奔涌而出,几秒钟之后就开始喷发数百万吨沸腾的岩浆,喷射高度足有好几百英尺。一瞬间,地上和地下的河流激起了一场爆炸,回声远播,直到这颗星球遥远的角落,叉传了回来。

那些为数非常之少、并亲服日睹了这一场面并且幸存下来的人发誓说,整个数十万平方英里的沙漠都升到了空中,像一张一英里厚的煎饼,翻了个身之后才落下来。而恰好在同一时刻,太阳耀光带来的辐射透过水蒸气形成的云层,照射在地面上。

一年以后,这片数十万平方英里的沙漠开满了鲜花。围绕着这变了。夏季的阳光不再那么灼热喜人的雨水光临得也更加频繁。于是渐渐地,卡库拉冯的沙漠世界变成了一个天堂。

甚至连卡库拉冯人被诅咒而获得的读心术能力,也由于这次爆炸的力量而永久地消失了。

“灾难地带”的一位发言人,就是那个打死所有环境保护论者的家伙——有一句名言,后来常常被人引用,他说,这是“一场好演出”。

许多人都感动地谈论着音乐的“治愈力量”。而少数对此持怀疑态度的科学家,在仔细查阅了这一事件的记录后宣称,他们发现了一个巨大的人造诱导非概率场从附近空间飘过的微弱痕迹。

《宇宙尽头的餐馆》作者:[英] 道格拉斯·亚当斯 第二十二章

阿瑟醒过来,但他马上对此懊悔不已,他以前也有过宿醉的经历,却从来没有达到这般程度,这一次真是来了个猛的,来了个空前绝后的,现在他认定,物质传送光束可不是一件好玩的东西,怎么说呢,简直就像头上挨了结结实实的一脚此时-他感到自己的脉搏单调地怦怦乱蹦,所以不想移动,只是躺在原地,思考着:他想,大部分形式的传送工具都有一个根本问题,它们中没有一种的好姓能抵销所有那些由它带来的用扰。对地球来说——当地球还存在的时候,在它为了给一条新的超空问通道腾出地方来而被毁灭掉之前--在汽车上,这些弊病包括,从地下抽出大量本来安安生生隐藏着的黑色黏稠物,把它变成覆盖大地的沥青、弥漫在空中的烟雾,再将废弃物I匾倒人大海。所有这些,似乎远远超过了汽车所带来的好处,即能够更快地从一个地方到达另一个地方——尤其是当你所到达的地方,由于这种传送造成的影响,很可能已经变得与你所离开的地方极其相似,同样覆盖了沥青、弥漫着烟雾,而且没有多少鱼。

那么,物质传送光束呢,它的工作原理是先把你撕裂成原子,然后通过亚以太来投送这些原子,再在它们多年来头一次尝到自由的滋味的时候,把它们重新组装起来。任何形式的传送工具,只要采取这种原理,绝对不会是什么好玩意儿。

在阿瑟·邓特之前,已经有许多人认真地思考过这个问题了,甚至到了就这个问题创作了一批歌曲的程度。下面就是其中的一首。位于哈皮一维尔德三号星上的天狼星控制系统公司传送系统工厂门外曾经经常性地聚集着一大群人,口里吟唱着这首歌:(朗诵部分)毕宿五真棒,真棒,恶魔星真整洁,参宿四有漂亮的姑娘将会束缚你的脚步。她们会做你喜欢的任何事情快慢随休心情。可如果你必额把我拆散了送到那儿我坚决不干。(歌唱部分)带我走吧,带我走,徜徉悠游。可如果你必须把拽拆散了送到那儿我宁愿特在家里。天狼星用盎子铺路这我曾经听说过鄢哥们儿接着说“在你死之前要看看这些。”我会很高是走在这样的大路上或者甚至走在小路上,可如果你必须把我拆散了送到那儿那么我,很干脆,不去。(歌唱部分)带我走吧,带我走,你准是昏了头,如果你想把我拆散了送到那儿去我会选择就这样,艄在床上。…(就这样不断重复。另一首受人喜爱的歌则短得多一天晚上我用远距传物回到家中和罗恩、希德还有玛姬一道。罗思偷走了玛姬的心而我得到了希德的腿。但阿瑟觉得身上的疼痛正在慢慢减轻。于是,他缓慢地、小心翼翼地站了起来。

“你能听到有什么在单调地砰砰乱蹦的声音吗?”福特,长官说,阿瑟转过身,立足不稳地摇晃着。福特长官正朝这边走过来,看上去眼睛红红的,面色苍白。”我们这是在哪儿?”阿瑟喘息着问。福特四下打量了一下。他们正站在一条弯曲的长走廊里,两头都望不到边。成令人作呕的惨绿色,这种颜色通常会被用于学校,医院和精神病院,以使里面的人们变得驯服——从他们头顶上弯曲过来,和胡内的垂直墙壁相交,奇怪的是,垂直墙壁上贴有棱条纹的橡胶。。地面则是深绿色带福特走到外墙上镶着的一块很厚的透明板前:这块透明板有好几层,但透过它还是能看到远方星星的微弱光芒。

“我想我们是在一艘什么飞船上。”他说。

从走廊的尽头传来有什么在单调地砰砰乱蹦的声音。

“崔莉恩,”阿瑟紧张地喊道,“赞福德?”

福特耸了耸肩。

“不在那儿,”他说,“我已经找过了。他们可能在任何地点。一台没有经过编程设定的远距传物装置,可能会把你抛到许多光年以外的任何地方。根据我自己的感觉判断,我认为我们刚才经历了一段相当漫长的旅程。。

“你感觉怎么样,”

“不好,”

“你认为他们”

“他们在哪儿,他们现在怎么样,这些我们全都不知道,而且也没法做任何事来找到他们。还是像我这么办吧。”

“怎么办?”

“别想这个了。”

阿瑟把这样的念头在脑海里过了几遍,不情愿地看出了其中的明智之处,于是把自己的满腹疑问打了个包,扔到一边。他深深地吸丁口气。

“脚步声!”榍特突然说道。

“在哪儿?”

“就是那个声音,那个砰砰乱蹦的声音,是在跺脚。听!”

阿瑟尖起耳朵听。那声音从一个不太确定的距离传来,回荡在整个走廊里。那是一种被压低了的跺脚走步声,并且越来越响。

“咱们走:”福特断然说。他们同时迈出步子—但却朝着相反的方向。

“不是那边,”福特说,“那边是他们来的方向。”

“不,不是的,”阿瑟说,“他们是从你那边来的。”

“不是,他们--”

两人都停了下来,两人都转过身,两人都专心地听,两人都同意对方的意见,两人再次朝着相反的方向出发。

恐惧牢牢地抓住了他们俩。

从两个方向,那声音都越来越响。

他们左手边几码以外的地方,另一条走廊和内墙呈直角方向延伸开去。他们跑进去,顺着它匆匆前进。这条走廊很暗,非常长。随着他们的深入,给他们的感觉是变得越来越冷。

另一些走廊从它的左边和右边岔开,每一条都很暗,他们经过时,只觉得从里面袭来一阵阵刺骨的寒气。

他们停了一会儿,凝神细听。他们进人这条走廊越深,脚步声就变得越响。

他们靠在冰冷的墙上,专注地倾听着。寒冷、黑暗,加上这种不断敲击的空洞的脚步声,让他们感到非常难受。福特在颤抖,部分是因为冷,还有一部分是因为他想起了亲爱的妈妈曾经讲给他听的那些故事。那时,他还只是参宿四上的一个小屁孩儿,站起来只有大角星微型侦察机那么高。那些故事讲的是死船和神出鬼没的幽灵船,它们永不停止地飘荡在外太空的幽暗区域,上面出没着邪恶的魔鬼和被遗忘了的船员的鬼魂。还有关于那些莽撞的旅行者的故事。他们发现了这样的飞船,进去了:还有其他故事——但就在这时,福特想起了第一条走廊上的褐色粗麻布墙纸,这才振作起来,就算鬼魂和魔鬼有兴致装饰自己的死船,他想,也绝不可能用这种褐色粗麻布墙纸。他敢打这个赌,赌多少钱都愿意。他一把抓住阿瑟的胳膊。

“咱们退回去。”他坚定地说,于是他们开始沿着原来的路线返回。

片刻之后,两人来到最近的一个走廊交叉点,突然间,那些脚步声的主人们径直闯人他们的视野。他们吓得跳了起来,活像受惊的蜥蜴。

他们躲在角落里,吃惊地瞪大了眼睛。大约二十多个超重的男男女女跺着沉重的脚步从他们面前经过。这些人身穿条纹衫,呼哧呼哧地大口喘着粗气。那副模样足以让心脏科大夫大发议论。

福特长官盯着他们的背影。

“慢跑者!”他悄声说。那些人的脚步声在这个走廊网络里回荡着,渐渐远去。

“慢跑者?”阿瑟·邓特小声问。

“慢跑者。”福特长官说,耸了耸肩。

他们藏身的这条走廊和其他走廊不太一样。它很短,尽头处是一扇大铁门。福特检查了一番,找到开门的装置,把它推开。

闯进他们眼帘的第一件东西,看上去像是一具棺材。

接下来闯进他们眼帘的是四千九百几十九件东西,同样也是棺材。

《宇宙尽头的餐馆》作者:[英] 道格拉斯·亚当斯 第二十三章

这间地窖非常大,天花板低矮,光线暗淡。在它的远端大约二百码处有一条拱道,通向另个似乎同样的房问,那里面同样堆满东西。

向下进入这间地窖后,福特长官低低吹了声口哨。

“这太疯狂了,”他说。

”这都是些什么死人?搞得这么壮观。”阿瑟问,紧张地跟在他后面进入地窖。

“不知道,”福特说,“我们来弄清楚,行吗?”

走近观察,这些棺材似乎更像石棺。大约齐腰高,看上去是川白色大理石制成的,肯定是这样——这东西看去只像一样东西--那就是白色大理石。顶部是半透明的,模糊地看到里面,估计正被人怀念的死者的--他们具有人的特征,显然已经把他所来自的无论哪个世界的烦恼远远地抛在了脑后。除此以外,瞧不出其他情况,石棺之间绕着地面缓缓涌动着一种沉重、近乎油状的气体--开始,阿瑟以为这不过是为了给这个地方营造一种阴森的气氛,可后来他发觉自己的踝关节被这种气体冻僵了。石棺本身摸上去也寒冷异常。

福特突然在他们身边的一具石棺蹲下,从自己的小背包里扯出他那条毛巾的一个角,开始猛烈地擦拭什么东西。

“瞧,这具棺材上有一块铭牌,”他向阿瑟解释说,“被霜蒙住了。”

他把霜擦干净,开始辨认刻在上面的文字对阿瑟来说,这些文字简直像一只蜘蛛在夜晚出没后留下的脚印,但福特坚持不懈地辨认着这种银河系的早期书写形式。

“上面写着‘高尔伽弗林查姆方舟舰队,B飞船,7号货舱,二等电话消毒员’——然后是一组数字。”

“一个给电话消毒的人?”阿瑟说,“一个死了的电话消毒员。”

“死了的电话消毒员才是最好的电话消毒员!”

“可他在这儿干吗?”

福特透过石棺的盖子凝视着里面那个人:“没干吗。”他说,突然问露齿一笑;这种笑容总足会让别人觉得他最近有些体力透支,应该好好休息一下:他冲到另一具石棺前一阵毛巾擦拭过后,他宣布:“这个人是个死掉的美发师,喔!”

接下来的石棺,足一位广告客户经理最后的安身之处;再接下来则是一个一手车等推销员,伸入地面的一个检查舱盖引起了福特的兴趣。他蹲下身来,想把它打开,同时还得驱散几乎运渐快把他包裹起束的冰冻气体,阿瑟突然冒出一个念头。

“如果这些只是棺材的话,”他说,“为什么要低温保存,”

“不如说,为什么要保存这些棺材,”幅特说着,终于扳开舱盖。气体开始向洞口沉下去?“说真的,为什么会有人要花这么大的精力和费用,在太空中运送五千具尸体呢?”

“一万具,”阿瑟说,手指着拱道,通过那里,可以模模糊糊地看到另一个房间。

福特把头扎进地上的舱口,然后又抬了起来。

“一万五千具!”他说,“下面还有很多。”

“一千五百万具。”一个声音道;

“那可真够多的,”福特说,“真是够多的。”

”慢慢地转过身来,”这声音大声命令道,“举起双手。只要你敢乱动一下,当心我把你轰成碎片,”

“喂?”福特一边说,一边慢慢转过身来,举起双手,然后再没有其他动作了。

“为什么,”阿瑟·邓特说,”会有人不乐意看见我们呢,”

这个不乐意看见他们的人站在他们进人这间地窖的那扇门边,只看得出一个轮廓。他的不乐意,一部分是通过大喊大叫的威胁传达出来的他们挥舞一枝长长的银色蒸发轰击枪来传达的这种枪的设计者显然接到了指令,要尽可能认真对待这件工作。“要把它造得邪恶,”

他被这样告知,“正确的一端和错误的一端要能够清清楚楚地分辨出来。要让站在错误一端的任何人清清楚楚地明白,即将发生在他们身上的事是多么糟糕。如果这意味着要在它上面装上钉子、尖刺和暗黑色的小零件,那就装吧:这不是一把拿来挂在壁炉上方或者插在伞架里的枪,这是一把拿出去让人惨不可言的枪。”

福特和阿瑟盯着这把枪,当然快活不起来。

拿着这把枪的那个人从门边走过来,开始围着他们转圈。当他走到灯光下时,他们这才看清了他穿着黑色和金色相配的制服,上面的钮扣打磨得如此光滑,以至它们闪耀的亮度足以使一个正在驶近的驾车者恼火地大闪前灯以示抗议。

他朝门口比了个手势。

“外面。”他说。对于这样一个能爆发出如此猛烈火力的人来说,根本不需要使用任何动词。福特和阿瑟走了出去,身后紧跟着蒸发轰击枪错误的一端和那些钮扣。

刚返回走廊,他们就被二十四个迎面而来的慢跑者推操了一番。这些家伙这会儿已经洗过澡,换过了衣服,慢跑者冲过他们身边,进入地窖。阿瑟回过头,困惑不解地望着他们。

“走!”他们的抓捕者叫道。

阿瑟只好继续前进。

福特耸了耸肩,朝前走去。

地窖里,那些慢跑锻炼的家伙来到墙边的二十四具空石棺前,打开盖子,爬进去,开始了二十四个无梦的睡眠。

《宇宙尽头的餐馆》作者:[英] 道格拉斯·亚当斯 第二十四章

“呃,舰长……”

“什么事,一号?”

“有一份来自二号、类似报告的东西。”

“哦唷,天哪!”

高居飞船的舰桥上,舰长望着外面延伸到无限远处的太空,微微觉得有些愠怒。他躺在一个半球形的宽阔气泡下面,前方和上方是巨大的星空全景,星球在上面运行着——在航行过程中,这副全景用已经变得稀疏多了。转身往后看,越过这艘足有两英里长的巨大飞船,他能够看见他们身后稠密得多的星群,看上去几乎形成了一条固态的带状物。这是从银河系中心所看到的景观,他们正在这个区域航行,已经航行了好几年。至于航行速度,他这会儿已经记不太清楚了,但他知道这个速度非常快。这个速度逼近了什么东西或者另一个什么东西的速度,或者它是别的什么东西的速度的几倍’总之,给人的印象非常深刻。他凝视飞船后面明亮的区域,寻找着什么。他每隔几分钟就要这样做,却从来没有找到他寻找的东西-但他并不觉得失落。科学家老兄们一直非常坚定地声称,假如没有任何人惊慌失措——每个人都有条不紊地把自己那一小部分向前推进的话,任何事情都将达到尽善尽美的地步。

于足,他没有惊惶失措。到日前为止,他认为一切都进行樽相当顺利。他用一块多孔大海绵拭了拭肩膀。他这才记起来,自己刚才正在为了什么事感到有些愠怒。那么,是件什么事呢,一声轻轻的咳嗽提醒了他,这艘飞船的舰长还站在旁边。

好人呐,一号。虽然不是十分聪明,连系鞋带都会有些困难,但处理起事务来绝对是上好的副官料子。费牛劲才能搞定自己的鞋带,有人会一脚踹过去,但舰长不是那种人。一号不像那个面色苍白的二号,整天昂首阔步地到处走来走去,擦拭着他的钮扣,每小时都跑来报告一番:“飞船继续前进,舰长”、“航程稳定,舰长”、“氧气指标稳定,舰长”。舰长的指令通常是,“别老瞎操心”。哦,对了,这就是刚才让他恼火的事。他看着一号。

“舰长,他在嚷嚷什么抓住了几个人”

舰长想了想。这件事听上去似乎不太可能,但他不是个一天到晚申斥下属的人。

”那好吧,也许这样会让他高兴点儿。”他说,“他不是总想逮到几个吗?”

福特长官和阿瑟·邓特在这艘飞船上似乎永无止境的走廊里蹒跚前行。二号正步走在他们后面,不时呵斥两声,告诫他们别有什么不老实的举动。看上去他们至少经过了一英里连续的褐色粗麻布墙纸,最后终丁抵达一扇曩大的铁门。二号对着它喊了几句什么之后,门滑开了。

他们走进去。

对福特长官和阿瑟·邓特来说,这艘飞船舰桥最引人注目的地方,不是它被一个直径五十英了的半球形拱顶罩着,上面布满令人眼花缭乱的星星——对于在宇宙尽头餐馆用过餐的人来说,这样的景观实在是太平常了;也不是用绕着他们的环形墙壁上挤满了令人费解的各种仪器,对阿瑟来说,太空飞船本来就该是这个样子:而对福特来说,这些玩意儿则太古老了——这也坚定了他的怀疑,即“灾难地带”的特技飞船把他们从他们自己的年代往回送了起码一百万年(如果不是二百万年的话)。

不,不是这些,真正让他们大吃一惊的是那个浴缸。

这个浴缸放在一个由粗糙的蓝色水晶制成的六英尺高的底座上,是一个在马看到的巴洛克风格的巨大怪物。它内部乱作一团的管道都用金叶子重点标出,而不是埋设在内部,像趁着夜深人静把尸首埋进墓穴一样;水龙头和琳浴喷头则做成怪兽状,像是要跃起的样子:作为在飞船舰桥上占据最显著位置的东西,它简直太不伦不类了。而且,浴缸里此时痛苦不堪,里面的人知道二号正在接近。

“舰长,长官!”二号从咬紧的牙缝里喊出了几个字——这是一种高难度技艺,但经过几年练习,他已经掌握得很完美了。

一张亲切的大脸和一只亲切的满是泡沫的胳膊从这个巨大的浴缸的边缘探出来。

“哦,你好,二号,”舰长招呼道,欢快地舞动着一块海绵,“今天过得好吗,”

本来已经立正的二号居然“叭”的一声,进一步立正。

“我已经把我在七号冷冻舱发现的两个犯人押送过来了,长官!”他呱呱地说。

福特和阿瑟慌乱地咳嗽了几声,“嗯……你好。”他们说。

舰长瞧着他们,这么说二号还真发现了两个犯人。好吧,算他行,舰长想,看到一个下属在干他最擅长的工作毕竟是件好事。

“嗅,你们好。”他对他们说,”请原谅我不站起来了。只是简单地搓把澡。现在,先给在座的诸位来点儿基南汤力克斯。一号,冰箱里找找。”

“是,长官。”

有一个没有人知道意义多么重大的奇妙事实,即银河系巳知世界中的百分之八十五,无论处于原始还是高度发达阶段,都发明了一种饮料,叫做基南汤力克斯,或者基恩提克斯,或者基诺德尼克斯,或者这一相同的语音主题的上千个甚至更多的变化中的一种:饮料本身并不相同,可以从希沃维安的“基南托尼格斯”,一种端上来时温度只比室温略高的普通水,一直变化到伽古拉卡卡的“基恩安东尼克斯”,一种可以把母牛炸成上百块碎片的玩意儿。事实上,所有这些饮料之间惟一的共同点是(除开它们的名字听起来很接近以外),它们都是在自己的世界与其他任何世界发生联系之前被发明和命名的。

这一事实说明了什么?完全孤立的各个世界居然出现了读音相近的饮料。这不符合结构语言学中的任何理论,但它居然出现了。老一辈结构语言学家对于年轻的结构语言学家介入这一课题感到非常愤怒。年轻的结构语言学家则对这个问题感到非常兴奋,他们通宵达旦地研究,确信自己已经非常接近一些极端重要的东西了,直到最后他们也变成了老一辈的结构语言学家,对年轻人感到非常愤怒。结构浯言学是一门苦苦挣扎在分裂和不幸中的学科,它的大批从业者最后只能以“伊安托力格斯”排遣自己的愁闷。

二号站在舰长的浴缸前,因为遭受了挫败而颤抖着。

“难道你不打算审问这些犯人吗,长官,”他大叫着抗议道。

舰长困惑地盯着他。

“看在高尔伽弗林查姆的份儿上,我为什么该这么做呢,”他问。

“从他们嘴里获取情报啊,长官!搞清楚他们为什么来这儿!”

“噢,不,不,不,”舰长说,“我想他们拜访这里的原因一定是为了来上一杯基南汤力克斯,是吗,先生们?”

“可是,长官,他们是我的犯人!我必须审问他们!”

舰长不太确定地望着他们。

“那好吧,”他说,“如果你坚持的话。问问他们想喝什么。”

二号的眼里闪过一丝玲酷的光芒。他缓缓走到福特长官和阿瑟·邓特面前。

“好吧,你们这些人渣,”他咆哮道,“歹徒……”他用蒸发轰击枪顶着福特。

“镇定点儿,二号,”舰长文雅地告诫道。

“你们想喝什么?”2号尖叫道。

“哦,我觉得基南汤力克斯听起来不错。”福特说,“你呢,阿瑟?”

阿瑟眨巴着眼睛。

“什么?噢,嗯,是的。”他说。

“要加冰吗?”2号怒吼道。

“噢,当然,”福特说。

“柠檬呢?”

“是的,谢谢。”福特说,“还有,你有那种小饼干吗?你知道,加奶酪那种。”

“发问的人是我!”2号嚎叫道,气得浑身颤抖。

“嗯,二号!”舰长温和地说。

“长官!”

“你能离开一下吗,你干得很好,但现在我想放松地洗个澡。”

二号的眼睛开始收缩,变成了杀人行当里所说的那种“冷缝”。其意图大概是为了给你的对手形成一种印象:你弄丢了你的跟镜,或者已经醉得睁不开限了。可是,这样做为什么会让对方感到恐惧?直到现在,这仍是一个有待解决的问题。

他走向舰长,他的(二号的)嘴紧紧地抿成一条细线。为什么这会被理解为一种令人恐惧的表情,这个问题同样有待解决。试想,如果你穿越特托尔的丛林时突然迎面撞上了传说中的贪婪怪兽,而它的嘴紧紧抿成一条细线,而不是像通常那样,露出满嘴撩牙,那么,你肯定有理由庆幸。

“我能提醒你吗,长官,”二号嘶嘶地对舰长说,“你已经在这个澡盆里待了超过三年了?!”放完这最后一炮,二号转过身,大步走到一个角落里,开始对着镜子练习投射眼神的动作。

舰长在他的浴缸里动了动,对福特长官报以一丝苦笑。

“哦,干我这样的工作,你需要放松。”他说。

福特慢慢地把高举过头的双手放下来这个举动没有激起什么反应。阿瑟也放了下来。

非常缓慢、小心翼翼地,福特挪动步子来到浴缸底座前。他拍了拍它。

“这个浴缸真不错。”他在撒谎。

他不知道咧嘴笑是否安生。非常缓慢、小心翼翼地,他咧开嘴笑了笑。这是安全的。

“嗯,”他对舰长说。

“什么?”舰长说。

“我想知道,”福特说,“我能问一问你的工作,呃,准确地说,实际上,是什么吗?”

一只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他回过身。

是大副。

“你的饮料。”他说。

“嗅,谢谢。”福特说。他和阿瑟接过基南汤力克斯。阿瑟啜了一小口自己那份,惊讶地发现它尝起来很像威士忌加苏打。

“我的意思是,我没法不洼意到,”福特说,一边也啜了一小口,“那些尸体。货舱里那些。”

“尸体?”舰长惊讶地说。

福特停顿了片刻,自己想了想。任何事情都不能想当然,他想。难道舰长有可能不知道他的飞船上装了一千五百万具死尸?舰长正兴高采烈地冲着他点头,同时还在玩一只橡皮鸭子。

福特看了看周围。二号正从镜子里盯着他,但是只有短短的一瞬:他的眼腈在不停地移动。而大副就那么站着,端着饮料托盘,亲切地笑着。

“尸体?”舰长又说了一遍。

福特舔了舔嘴唇。

“是的,”他说,“那些死了的电话消毒员、客户经理,你知道,就在下面的货舱里。

舰长望着他,突然一仰头,大笑起来。

“噢,他们没有死。”他说,“老天啊,不,不是那样的,他们只是被冷冻了。他们会醒过来的。”

福特做了一件他很少做的事。他眨了眨眼。

阿瑟则好像从恍惚状态中挣脱出来了。

“你是说你有整整一货舱的冰冻美发师?”他说。

“哦,是的,”舰长说,“好几百万吧。美发师、电视制片人、保险推销员、官员、保镖、公共关系经理、咨询顾问,凡是你想得起来的职业。我们要到另一个星球上去殖民。”

福特很轻微地晃了一下。

“令人兴奋,不是吗?”舰长说。

“什么,用这些人?”阿瑟说。

“嗅,别误解了我的意思。”舰长说,“我们只是整个方舟舰队中的一艘飞船。你瞧,我们是‘B’方舟。对不起,能请你给我加点儿热水吗,”

阿瑟遵命照办了。于是,一股粉红色的带着泡沫的水开始绕着浴缸打漩儿,舰长则发出一声惬意的叹息。

“真是太感谢了,我亲爱的伙计。当然,别忘了结体自己多来点儿喝的,”

福特一口干掉自己的饮料,然后从大副的托盘里拿过瓶子,重新斟满自己的杯子。

“什么是,”他说,“‘B’方舟?”

“这儿就是。”舰长回答说,一边高兴地推着那只鸭子在泡沫水里游来游去。

“是的,”福特说,“可——”

“嗯,事情是这样的,”舰长说,“我们的星球,我们的那个世界,这么说吧,注定要毁灭了。”

“毁灭?”

“噢,是的。所以每个人的想法都是,把所有人装进巨型太空飞船,到另一颗星球上去居住。”

讲了这么多他的故事后,他往后一靠,发出满足的哼哼声。

“你是指不会注定灭亡的一颗?”阿瑟脱口而出:“你说什么,亲爱的伙计?”

“一颗不会注定灭亡的行星。你们打算去那儿定居?”

“打箅去定居,是的。于是,我们决定建造i艘飞船,你瞧,这艘太空中的方舟,并且……我没有让你们觉得烦吧?”

“没有,没有,”福特肯定地说,“这个故事很有趣。”

“你知道,”舰长接过柬说,”能有机会和别的人聊聊,真是件愉快的事情。”

二号的灼热目光再次扫过房问,然后又回到了镜子上,就像一对苍蝇从它们最喜欢的一块放了一个月的臭肉上短暂地离开片刻,然后又回来了。

“像这么漫鼬构航程,总会有个大问题,”舰长继续说,“到头来,你会不停地自言自语,这可真是太闷了,因为有一半的时间,你知道你下一句话将要说什么?”

“只有一半的时间吗?”阿瑟惊讶地问舰长思索了会儿。

“是的,我想,大概是一半。反正——香皂在哪儿,”说着,他游来游去地找到了香皂。

“是的……反正,”他接着说,“计划是这样的:第一艘飞船,也就是‘A’飞船,搭载所有卓越的领袖、科学家、伟大的艺术家·你知道,所有有成就的人;接下来是第一艘飞船,或者说‘C’飞船,搭载所有那些实际工作的人,那些制造东西的人;然后就到了‘B’船--也就足我们——负责搭载所有其他的人,那些‘中等’的人,你明白了吧?”

他对他们愉快地笑着,“我们是最先出发的。”他结束了介绍,开始哼一支洗澡的小曲。

这支小曲是他那个世界里最激动人心、最多产的押韵作家(他目前正沉睡在他们后面一千六百码至三千九百码处的船舱里)为他创作的,这时恰好掩盖了可能出现的尴尬的沉默。

福特和阿瑟挪动着步子,神经质地避开彼此的目光。

“嗯,”过了一会儿,阿瑟说道,“那么,你们的行星出了什么问题呢?”

“喔,它注定要毁灭了,正像我刚才说的。”舰长说,“它届然即将坠毁到太阳或者别的什么东西上。或者,也有可能是月亮即将坠毁到我们的星球上。总之就是这一类的事情吧。不许具体是什么,都绝对是一幅可怕的景象。”

“哦,”大副突然说,“我听说,邢颗行星即将遭到长达二英尺的杀人蜂组成的巨大蜂群的袭击。不是吗?”

二号转过身味,眼里闪烁着冷酷的光芒,这是他通过大量练爿才得出的成果。

“我昕到的情况不是这样!”他嘶嘶地说,“我的指挥官告诉我,整个行星正面临着迫在眉睫的危险,即将被一只巨大无比的变种星际山羊给吃掉。”

“是吗”福特说。

“是的!一只来自地狱的巨型怪物,它那镰刀般的牙齿足有一万英里长,它的呼吸将使海洋沸腾,它的利爪将把大陆连根拔起,它的千只眼睛就像喷吐烈焰的太阳,它的下颚足有百万英里宽,一只怪兽,你从来没有……没有……从来……”

“他们决定首先派遣你们出发,是吗?”阿瑟问道,“哦,是的,”舰长说,“嗯,每个人都这么说,我想,觉得这样确实很不错。让全体民众感到他们将要去的新行星上可以剪出很捧的发型,这儿的电力也将足够。干干净净的——这非常重要。”

“哦,当然,”福特赞许道,“肯定非常重要。另外两艘飞船呢,嗯……它们跟在你们后面,是吗?”

“嚷,呃,你一说我还真觉得有点奇怪。”他朝福特长官微微皱了皱眉头,说道,“自从我们五年前出发以后,一直没有收到过他们的消息……不过他们一定是在我们身后的某个地方。”

他的目光投向远方。

福特随着他望过去,若有所思地皱了皱眉。

“当然,除非,”他轻轻地说,“他们被那只山羊给吃掉了。”

“噢,是啊”舰长说,一丝迟疑爬进他的声音里,“山羊”他的目光掠过舰桥上排列的仪表和电脑,它们无辜地冲他闪烁着。他盯着外面的星空,但没有一颗是会说话的。他瞟了一眼自己的大副和二副,他们看上去似乎也迷失在他们自己的思绪中了。他又瞟了瞟福特长官,发现他对自己扬起了眉头。

“真是件有趣的事,你知道:”舰长最后说,“不过,既然说起这个问题,……我的意思是,你有什么想法吗,一号,”

“嗯、嗯、嗯、嗯、嗯……”一号不知道该说什么。

“嗅,”福特说,“我能看得出你们还有许多事想交换意见。那么,谢谢你们的饮料。

如果舰长能找一颗最近的方便的行星把我们放下去…”

“哦,你瞧,这有畦用难。”舰长说,“我们的航行轨道在离开高尔伽弗林查姆之前就预先设定好了,我想,部分原因是我对数字不太在行…”

“你是说我们被困在这艘飞船上了,”福特叫道。突然问,他再也不想打哑谜丁。“你们什么时候才能到达你们想殖民的那颗行星?”

“哦,我们几乎已经到了,我想。”舰长说,“随时吧。事实上,现在大概也到了我离开这个浴缸的时候了。噢,不过谁知道,为什么要在正洗得舒服的时候停下来?”

“这么说,我们很快就要降落了?”阿瑟问:“嗯,不是‘降落’,事实上,不能说是降落,不,嗯……”

“你究竟在说什么啊?”福特厉声说。

“嗯,”舰长说,一边小心翼翼地选择着词汇,“我想,根据我的记忆,我们被设定为坠毁在那上面。”

“坠毁?”福特和阿瑟叫了起来。

“嗯,是的,”舰长说,“是的,这是计划的一部分,我想。关于这个安排有一个极好的理由,但我现在记不大清楚了。和一些事情有关嗯……”

福特终于爆发了。

“你们简直是一群毫无用处的十足的疯子!”他叫道。

“哦,对了,就是这个。”舰长的脸上绽开了笑容,“这就是那个理由。”

《宇宙尽头的餐馆》作者:[英] 道格拉斯·亚当斯 第二十五章

在《银河系漫游指南》中,是这样描述这颗名为高尔伽弗林查姆的行星的:这是一颗有着悠欠和神粕}历史的行星,充满了传说,呈红色,偶尔也会被那些多次企图征服她的人的血染成绿色。这片大陆气候炎热,景色荒芜,甜蜜而闷热的空气混合着香未小溪的气味,这些小溪趟过市满灰尘的滚烫的岩石,滋养下面带着麝香味的暗色苔藓。这片大陆有狂热的表情和兴奋的想像,尤其是那些品尝了那种苔藓的人;这片大陆同样也有冷静和幽暗的思想,属于那些学会了弃绝苔藓、并且坐在树荫下的人们。这是一片有着铁马金戈和热血豪情的大陆。这是一片身体的大陆,也是精神的大陆。这就是它的历史。

在所有这些古老和神秘的历史中间,最神秘的人物无疑是阿瑞尔姆的那些伟大的“包围诗人”。这些“包围诗人”曾经住在遥远的山中,他们就待在那儿,等待小股的轻率的旅游者,然后包固他们,朝他们扔石块。

当这些旅游者大喊大叫,问他们为什么不走开去写写诗什么的,而不是在这里拿扔石块这种事来纠缠人们,他们就会突然停下,然后开始吟诵七百九十四首伟大的瓦希里安歌谣中的一首。这些歌谣异常美妙,同时出乎异料地长,并且全都采用相同的风格。

每首歌的第一部分都是讲述五个贤明的王子骑着四匹马从瓦希里安城里出来。这些王子当然是勇猛、高贵和英明的,他们在大陆上旅行,与巨大的妖怪战斗,追踪异国来的哲人,和诸神一起嚼茶,从贪婪的公主手里解救美丽的罄物,最后宣称他们已得到天启,从而结束他们的漫游。每首歌的第二部分则长得多,讲述他们的争执。争执的枝心是他们中究竟谁应该走着回去。

所有这些都已尘封在这颗行星遥远的过去。然而,一个古怪诗人的后代编造了一些末日即将来临的假消息。干是,高尔伽弗林查姆失去了总人口中完全没什么用处的那三分之一。

另外三分之二则继续安安分分地住在家里,过着充实、富裕和快乐的生活,直到全部突然地被一种从一都受污染的电话传播开来的致命疾病所消灭。

《宇宙尽头的餐馆》作者:[英] 道格拉斯·亚当斯 第二十六章

耶天晚上,这艘飞船坠落在一颗完全无足轻重的蓝绿色小行星上这颗行星嗣绕着一颗不被人注意的小小的黄色太阳运行,位于不被人注意的银河系西螺旋臂的末端那片未曾标明的寂静虚空中,坠毁之前的几个小时里,福特·妊官曾经拼命挣扎过,但他试罔解除飞船预设飞行路线的一切努力只是一场徒劳。有一点很快就明确了,那就是,这艘飞船被设计成能够安全地(也许并非舒适地)将它的有效载荷运送到它的新家,同时消灭了在这一过程中对航线进行任何修正的所有可能性:飞船呼啸着、燃烧着穿过大气层,其间,它的上层结构和外层防护盾大部分剥落了:最终,它狼狈地肚皮着地,轰然落进一片阴暗的沼泽留给船员的时间只有短短几小时:他们必须在一片黑暗中使船上深度冷冻,不受欢迎的货物苏醒过来,尽快撤离飞船,因为它几乎一着地就立即开始下陷,在淤积的泥潭中缓缓地倒竖起来。夜里,曾有一两颗燃烧的流星——飞船下坠中脱落的碎屑——划过天际,星光映出了飞船呆板的轮廓。

黎明前灰白的光线中,飞船发出一声淫靡的汩汩声,然后便永远沉人了这潭臭泥浆。

清晨的太阳升起来,洒下淡淡的阳光,照着一大片哀号的美发师、公共关系经理、民意测验专家,以及其他所有人。他们正绝望地爬向干燥的陆地。

如果是一颗意志力不够坚强的太阳,看了这副凄惨景象,它也许会掉头回家,重新降落下去:但这一颗却继续沿着天空爬升着,过了一会儿,温暖的阳光开始发挥作用了,使那些正在拼搏的虚弱的人们恢复了一些体力。

数不清的人已经在夜里被}召泽吞噬了,这并不令人惊讶。还有几百万人当时就随着飞船一起沉了下去,但话着的人仍然还有好几十万。这一天结束时,他们终于爬到了沼泽周围的陆地上,每个人都找了几平方英尺的一小块坚实土地,瘫倒在上面,以便从髓梦般的折磨中恢复过来。

有两个人走到了稍远一点儿的地方。

福特长官和阿瑟·邓特从附近的一座小山坡上向后望去,简直无法相信他们自己就是这恐怖经历的一部分,“一条卑鄙肮脏的诡计。”阿瑟喃喃地说。

福特用一根树枝在地面上划着,耸了耸肩。

“这倒是个很有想像力的解决方案。”他说。

“为什么人们不能学会和谐融洽地一起生括呢,”阿瑟说。

福特发出一阵响亮却非常空洞的笑声。

“不,耶种办法行不通。算了,不说这个了。”他说,脸上带着恶毒的笑容。

阿瑟看着他,仿佛他已经疯掉了,当看不出任何能够表明对方的头脑仍然清醒的征兆时,他意识到自己确实有理由认为,对方确实已经疯掉了。

“你觉得他们这些人会出什么事?”过丁一会儿,他问道。

“在一个无限的宇宙里,任何事情都有可能发生,”福特说,“他们甚至有可能幸存下来。这种事很奇怪,但却是真的。”

他把目光从周围的景致收回来,再次落到他们下方的悲惨场面。一种奇怪的眼神出现在他的眼睛里。

“我想,过一会儿他们就能应付了。”他说。

阿瑟猛地抬起头。

“为什么这么说,”他问。

福特又耸了耸肩。

“只不过是种预感。”他说,然后不再回答阿瑟的任何问题。

“看,”他突然说。

阿瑟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下面散漫的人群中,有一个身影正在移动——更准确地说,正在徘徊。他的肩上似乎扛着什么东西:他从一具疲惫的身躯徘徊到另一具疲惫的身躯,似乎在用肩上的那个什么东西对着他们挥舞,样子像喝酢了。过了一阵子,他放弃了努力,瘫倒仵地。

阿瑟不知道这是在干什么:“电影摄像机,”福特说,“记录这历史性的一刻,”

“哦,我不知道你怎么想,”过了片刻,福特再次开口道,“不过,我完蛋丁”

他沉默地坐了一会儿。

又过了一会儿阿瑟觉得幅特的这句话需要一点儿注释。

“嗯,你说你完蛋了,究竟是什么意思?”阿瑟问,“问得好!”搞特说,“我这儿完全没信号,”

从幅特的肩膀看过去,阿瑟看见他正征摆弄一个黑色小盒子上的旋钮。福特已经向阿瑟介绍过这个盒子了,它叫以太感应器。

阿瑟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没有继续追问下去。在他的头脑里,宇宙仍然划分为两个部分一地球,和其他所有东西。地球为了给一条超空间通道让路而被毁灭了,这意味着这个划分观点有点儿不平衡,但是阿瑟坚持这种不平衡,以维系最后剩下的一点儿他和自己家同的联系。毫无疑问,以太感应器属于“其他所有东西”这一目录。

“连根香肠都没有。”福特说,一边摇晃着手里的玩意儿香肠,阿瑟无精打采地望着眼前这个原始的世界,心想,如果现在能弄到一根上好的地球香肠,让我干什么都成。

“你相信吗,”福特恼怒地说,“在这个愚昧的角落,好几光年范嗣之内措然没有任何传送信号,体在听我说话吗?”

“什么?”阿瑟问。

“我们碰上麻烦了。”幅特说。

“峨,”阿瑟说。对他米说,这听起来像一个月以前的1日闻:“在我们从这台机器里获得任何信号之前,”福特说,”我们离开这颗行星的儿牢是零。有可能是这颗行星的磁场出现了一些异常波动——要是这样的话,我们就得不断移动,找一个清晰的接收隧。你来吗?”

他操起他的家伙,大步走开了。

阿瑟朝下望去。那个带着电影摄像机的人已经再一次挣扎着站了起束。

阿瑟捡起一块玻璃片当成防身武器,大步跟上福特。

《宇宙尽头的餐馆》作者:[英] 道格拉斯·亚当斯 第二十七章

“这顿饭一定吃得不错吧,”扎尼乌普对赞福德和崔莉恩说,他们刚刚在“黄金之心号”星际飞船的舰桥上还原,躺在地板上直喘粗气。

赞福德睁开一些眼腈,对他怒目而视。

“你!”赞福德吐了口唾诛。他晃晃悠悠地站起身来,想找到一把椅子好倒在上面。他找到一把,倒了进去,“我已经在电脑里编好了和我们这趟旅程相关的非概率坐标,”扎尼乌普说,“我们很快就能到达目的地。现在,你为什么不放松放松,为这次会面作点准备什么的,”

赞福德什么也没说,他站起身来,走到一个小柜子前,取出一瓶杰克斯老酒,狠狠地灌了一大口。

“等这一切结束,”赞福德粗鲁地说,“结束,对吗?我就能自由地离开,去干他妈的我喜欢干的事,躺在海滩上或者别的什么地方!对吗?”

“这得看会面的情况了。”扎尼乌普说。

“赞福德,这人是淮?”摧莉恩用颤抖的声音问,一边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他在这儿干什么,他为什么会在我们的飞船上?”

“他是一个大傻瓜。”赞福德说,“他想和统治整个宇宙的那个人会面”

“哦,”崔莉恩说,她从赞福德手里章过酒瓶,自己喝了起来,“一个一心向上爬的野心家、”

《宇宙尽头的餐馆》作者:[英] 道格拉斯·亚当斯 第二十八章

你想统治人,主要的问题——主要的问题之一,因为有好几个主要问题——主要的问题之一就是你想统治的是什么人。换句话说就是,你能找到什么样的愿意受你统治的人。

总结:有一个众所周知的事实,即,最想统治别人的人正是最不适合统治别人的人,原因就是他想统治别人。总结的总结:如果有准非常希望担任总统,那么,无论如何不能把这份工作交给他。总结的总结的总结:人真麻烦。

所以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连续多年,银河系总统都把注意力过多放在享受大权在握的乐趣和别人的奉承啦,以至于他们极少注意到自己手中其实并没有什么真正的权力。

权力隐蔽:总统们身后的阴影中的某个地方。

如果任何希望统治别人的人都无能,那么,他们怎能肩负起统治别人的重任呢?《宇宙尽头的餐馆》作者:[英] 道格拉斯·亚当斯 第二十九章

一个狭小而幽暗的世界,位于银河的极偏僻处——也就是说,那里几乎永远不会被人发现,崮为它被一个阿大的无概率场所保护若,整个银河系内只有六个人有那里的钥匙。那里正下着大雨。

大雨倾盆,持续了好几个小时。它落在海面上,激起了层薄雾;它击打着树木;它把海边的一片覆盖着灌木的土地搅拌成了泥浆。

雨点打在起皱的铁皮屋顶上,在上面狂舞。这是这片覆盖着灌木的十地巾央的一问小履。雨水淹没了从小屋通向海岸的崎岖小径,把放在那里的一堆整齐美丽的贝壳冲了个七零八落,雨点打在小屋顶,从屋里听,耶种声音简直震耳欲聋,但屋里的人却几乎没有注意到,他的注意力集中在别的地方。

这是一个举止晃晃悠悠的高个子男人,凌乱的淡黄色头发已始被屋顶漏下来的雨水打湿了。他身上的衣服很破,他的背是驼的,他的眼睛虽然睁着,看上去却跟闭若没有什么区别。

他的屋里,一把弄坏了的……扶手椅、一张被刮花的……桌子、一张旧床警、几块坐垫,还有一个很小却很暖和的炉子。

这只猫象饱经风霜的老狮,它正是这个人面前注意力集中的焦点,他朝着它弯下晃晃悠悠的身子。

“猫咪,猫咪,猫咪,”他喊道,“咕唧咕唧咕唧咕猫咪想要他的包吗?好好吃的鱼。

猫咪想要吗,”

这只猫似乎还没有拿定主意。它犹豫地用爪子拨着这人递过来的鱼,但很快就被地板上的一团灰尘吸引了过去“猫咪不吃他的鱼,猫眯变瘦了,一天比天瘦。”这人说声音巾带着一丝怀疑。

“我觉得这是以后会发生的事,”他说,“但我怎么能说出来呢?”

他又把鱼递过去。

“猫咪想想吧,”他说,”吃鱼还是不吃鱼。如果我不在这儿搀和的话,情况也许会好点儿。”他叹了口气。

“我认为鱼很好吃,又认为雨太多了。唉,我说什么,凭什么乱下判断?”

他把鱼放在地板上,留给那只猫,然后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嗅,我好像看见你在吃它丁。”他最厉说:那只猫终于玩腻了那团灰尘所能提供的所有的娱乐性,然后扑向了那条鱼。

“我喜欢看见你吃鱼。”这人说,“在我的想像中,如果你不这么做的话,你就会一天天衰弱下去。”

他从桌面上拿起一张纸和一截用秃了的铅笔头,他一只手拿着这样,另一只于章着另样,试验着把它们凑到一起的各种不同的办法。他试着把铅笔放在纸的下面,然后是纸的上面,然后又是纸的旁边:他试着用纸把铅笔卷起来,他试着把铅笔钝的一头和纸压在一起,然后叉试着把铅笔尖的一头和纸压在一起,这样做的结果是形成丁一个印}己,他对于这个发现很高兴,他每天都会为这个发现而高兴:他又从桌面上拿起另一张纸。这张纸上面有一个纵横字谜他研究了片刻,填了几条,然后就失去了兴趣。

他试同坐在自己的一只手上,臀部的感觉激起了他的兴趣。

“鱼是从很远的地方来的,”他说,“人家是这么告诉我的=或者我想像人家是这么告诉我的。那些人来的时候-或者在我的想像中那些人来的时候,他们乘坐着六艘闪耀着黑色光泽的飞船‘在你的想像中他们也来了吗,你怎么看,猫眯?”

他看着那只猫。比起思考这些问题来,它更热衷于尽可能快地把鱼吃下去。

“当我听到他们的问题时,你听到问题了吗?他们的声音州尔来说意味着什么,也许体只是认为他们在对你唱歌吧,”他仔细地想了想这个问题,然后发现唯一推测中的漏洞。

“也许他们确实是在对你唱歌,”他说,“只不过我想像成了他们在问我问题。”

他顿了顿。有时候他甚至会一顿好几天,只不过为了瞧瞧一顿好几天是什么样子。

“你想他们今天会来吗,”他说,“我想是的:地板上有泥巴,香烟和威士忌在桌子上,盘子里的鱼——那是给你的·还有就是我的脑海里关于他们的记忆了。我知道,这些算不上什么确切证据,但话又说回来,一切证据都算不上确切证据。咱们来瞧瞧·看他们还给我留下了些什么。”

他走到桌子旁边,从上面拿起一些东西。

“纵横字谜、字典,还有一个计算器。”

他玩了一个小时的计算器。那只猫睡了,外面的瓢泼大雨继续下着。最后,他终于把计算器放到一边。

“我想,我认为他们是来问我问题的想法一定是对的。”他说。“跑这么远来到这里,又留下这么多东西,如果仅仅是为了对你唱歌,这种举动未免太奇怪了,至少我觉得是这样。谁知道呢?谁知道呢?”

他从桌上拿起一枝香炳,在火炉冒出的火苗上点燃。他深吸了一口,然后重新坐下来。

“我想今天我在天空中看见了另一艘飞船,”他最后说,“一艘巨大的白色飞船。我从来投有见过巨大的白色飞船,只见过那六艘黑色的,还有六艘绿色的,另外还有一些,声称他们来自非常遥远的地方。从来没有过白色的。也许在某些特定的时刻,六艘黑色的小飞船看上去会像一艘白色的大飞船吧。也许我应该倒上一杯威士忌。是的,威士忌似乎比较可靠一点儿。”

他站起身,从床垫旁边的地板上找了一个玻璃杯,然后从威士忌洒瓶里倒了一小格。他又坐下来。

“也许义有别的什么人要来见我。”他说。

一百码以外,在倾盆大雨冲刷下,停着”黄金之心号”。

舱门打开了,从里面钻出来一个人,他们缩成一团,免得雨淋到他们的脸上。

”在那儿吗?”崔莉恩大叫着说,这样才能盖过雨声。

“是的。”扎尼乌普说。

“那间小屋?”

“是的。”

“太奇怪了。”赞幅德说。

“但这儿这么荒凉,”崔莉恩说,“我们一定是来错地方了,你不可能在这样一问小屋子里统治宇宙。”

他们快步穿过大雨,浑身湿透地来到小尾门前。他们一边敲门,一边颤抖着。

门开了。

“有什么事吗,”那个人说。

“噢,对不起,打扰了,”扎尼乌普说,“我有理由相信…·”

“是你在统治整个宇宙吗’”赞幅德问。

那人冲他笑笑。

“我尽量不这么馓,”他说,“你们淋湿了吗?”

赞福德惊讶地看着他。

“淋湿?”他叫道,“难道你觉得我们还不够湿吗?”

“在我看来是这样,”这人说,“不过你们的感觉可能完全是另一回事。如果你们认为温暖可以给你们烘干衣服的话,那你们最好进来。”

于是,他们进了屋。

他们上下打量着这间小屋,扎尼乌普带着些微厌恶,崔莉恩带着好奇,赞犒德带着欣喜。

“嘿,嗯……”赞福德说,”你叫什么名字?”

这人怀疑地看着他们。

“我不知道你们I^为我应该有一个名字吗t给一堆模糊的感观知觉取一个名字,这种举动似乎非常奇怪。”

他邀请崔莉恩坐在椅子上,他则坐在那把椅子的边缘。扎尼鸟普佩硬地靠在桌边,赞福德干脆躺在了床垫上。

“哇!”赞福德说,“极力的宅座!”他逗着那只猫。

“听着,”扎尼乌普说,“我必须问你几个问题。”

“好吧。”这人温和地说,“你可以对我的猫唱歌,如果你愿意的话。”

“可它愿意吗?”赞福德问。

“你最好问问它。”这人说,“它会讲话吗?”赞福德叉问“我不记得它讲过话,”这人说,“但我这个人非常靠不住,”

扎尼乌普从一个口袋里掏出几张便笺。

“好吧,”他说,“你统治着整个宇宙,是这样吗?”

“让我怎么说呢?”这人说。

扎尼鸟普在纸上做了一个记号:“你这么做有多长时间了?”

“哦,”这人说,“这是一个关于过去的问题,是吗?”

扎尼乌普疑惑地看着他。这可不是他所期待的场面。

“是的。”他说。

“我怎么知道,”这人说,“过去不是为了解释我当前的身体感知和我的思想状态之间的矛盾而虚构出来的呢‘”

扎尼乌普盯着他。水汽开始从他湿透的衣服上升起来。

“你回答所有问题时都这样吗?”他说。

这人很快地回答:“当我觉得别人在对我说话时,我就会说出我觉得应该说的话。其他的我就不好说了。”

赞福德开心地笑了。

“为这句话,我得喝一口。”他说,然后掏出那瓶杰克斯酒。他跳起来,把酒瓶递给宇宙的统治者,这人愉快地喝了一口。

“好样的,伟大的统治者,”他说,“有话直说,不藏着掖着。”

“不,听我说,”扎尼乌普说,“人们常常来找你,是吗,那些飞船……”

“我想是的。”这人说。他把酒瓶递给崔莉恩。

“他们是不是要求你,”扎尼乌普继续问道,“为他们做出种种决定?关于人们的生活,关于各个世界,关于经济,关于战争,关于在这外面的宇宙中所发生的一切事情。”

”这外面?”这人问,“哪个外面?”

“这外面!”扎尼乌普指着门说。

“你怎么知道在这外面存在任何事物呢,”这人礼貌地反问道,“门是关着的。”

雨继续打在屋顶上。屋子里面倒是很暖和。

“可是你知道的,这外面有整个宇宙!”扎尼乌普叫道,“你不能用说他们不存在来逃避你的责任!”

宇宙的统治者考虑了很长时间,而扎尼乌普则在一边气得发抖,“你对你所认为的事实非常确定,”他最终说道,“但我不能相信一个将宇宙——如果那儿确实存在着一个宇宙的话——视为理所当然的人的想法,”

扎尼乌普仍然颤抖着,但却保持了沉默。

“我只能决定我的宇宙。”这人静静地继续说道,“我的宇宙是我的眼睛和我的耳朵其他任何东西都只是道听途说。”

“可体难道不信仰任何东西吗,”

这人耸了耸肩,抱起他的猫。

“我不明白你是什么意思。”他说。

“你难道不明白吗?你在你过问小屋中决定的事,将会影响到亿万人的生活和命运!”

“我不知道。我从来没有遇见过你说的这些人。并且,我猜想,你也没有。他们只存在于我们所听到的词句中。说你知道在别人身上正在发生些什么,这实在太荒唐了。只有他们自己知道,如果他们真的存在的话。他们有他们自己的宇宙,来自他们自己的眼睛和耳朵。

这时崔莉思说:“我想我得出去一会儿。”

她离开屋子,走在雨中。

“你相信别人存在吗?”扎尼乌普坚持问道,“我不知道。让我怎么说呢7”

“我最好去瞧瞧崔莉恩怎么了。”赞福德说,然后也漓丁出去。

在外面,他对她说:“我看,宇宙掌握在一双相当出色的手里面,对吗?”

“很出色。”崔莉恩说。他们一起走进雨中。

屋里,扎尼乌普还在继续着。

“难道你就不明白吗,人们的生死全凭你的一句话?”

宇宙的统治者等待了尽可能长的时间。听见飞船引擎发动的微弱声响后,他这才开始说话,以掩盖这个声音。

“这和我没有丝毫关系,”他说,“其他人和我无关。上帝知道我并不是一个残忍的人。”“

哈!”扎尼乌普叫道,“你提到了‘上帝’。归总还是信仰某些东西的!”

“我的猫,”这人亲切地说,一边把它抱起来抚摸着,“我叫它‘上帝’。我对它很好。”“

那好吧。”扎尼乌普说,叉回到了他的观点,”你又是怎么知道它是存在的呢,你怎么知道它知道你对他很好,并且因此沾沾自喜呢7”

“我不知道,”这人笑着说,“我并不知道。令我感到快乐的只是以一种特定的方式去对待一个看上去像是一只猫的东西。你的行为方式和这有什么不同吗?拜托,我觉得我累了。”

扎尼乌普发出一声完全不甘心的叹息,然后看了看周围。

“另外两个人呢,”他突然问道。

“什么另外两个人?”宇宙的统治者说,他正坐回自己的椅子,重新斟满威士忌酒杯。

“毕博布鲁克斯和那个女孩!那两个刚才还在这里的人!”

“我谁也不记得了!过去是一种虚构,为了解释……”

‘够了!”扎尼乌普猛地说,然后冲进外面的雨中。没有飞船,大雨继续搅拌着稀泥,没有任何能显示出飞船曾经在什么地方停过的标记。他在雨中大喊大叫。他转身跑回那间小屋,发现门已经锁了。

宇宙的统治者在他的椅子里打了个小盹儿,过了一会儿,他叉开始摆弄铅笔和纸,当他发现如何用一个在另一个上留下印记时,他感到很高兴。各种噪音继续在门外作响,但他不知道它们是否是真实的。然后,他对着他的桌子说了一个星期的话,想看看它会有什么反应。

《宇宙尽头的餐馆》作者:[英] 道格拉斯·亚当斯 第三十章

那天晚上,星星出来了,耀眼而明净。福特和阿瑟已经走了很长的路,连他们自己都无法判断自己走了多长的路了,最后他们终于停下来休息。夜晚凉爽,空气纯净芬芳,亚以太感应器始终沉默着。这个世界,神奇的静谧混合着树林散发出的柔和的芳香,昆虫的低吟浅唱和星星的明亮光芒抚慰着他们饱受刺激的精冲。甚至像福特长官这种曾经仅在一个漫长的下午就见识了万千世界的人,此刻也深受感动,心想,这足不是他所见过的最美丽的世界。

这一整天,他们走过了荡漾着绿色的山峦和峡谷,地面覆盖着青草、芬芳的野花和枝繁叶茂的高树;太阳照得他们暖洋洋的,轻拂的微风叉使他们感到凉爽一幅特长官每次榆矗他的亚以太感应器的间隔时间越来越长,对这玩意儿持续的沉默所表现出来的恼火也越来越少。他开始觉得自己喜欢这个地方了。

夜晚凉爽的空气使他们在野外睡得很香、很舒适,好几个小时以后才因为稍微有些降露而醒过来。他们感到神清气爽,但是却饿了。福特在“天尽头”时曾经往他的背包里塞了一些面包卷,于是他们吃过了早饭,继续上路。

在此之前,他们只是随意闲逛,但从现在起却开始坚定地朝着东方前进。他们感到,如果要探索这个世界,他们必须对自己的前进方向有个清晰的概念。

临近中午的时候,他们发现了第一个迹象,表明俐门降落于斯的这个世界并非一个无人居住的世界。树丛中露出半张脸,窥视着他们。就在他们俩同时看见它的时候,那半张脸消失了。两人的印象中,这是一种具有人类特征的生物,看见他们很好奇,但并不害怕。半小时后,他们又瞥见了另一张这样的脸;十分钟后,又一张……

过了一分钟,他们跌跌撞撞地来到一片宽阔的空地,停了下来。

他们面前,在空地的中央,站着大约二十多个男人女人,安静地站在原地,望着福特和阿瑟。几个女人周围挤着一些小孩子,人群身后,是一排用泥巴和树枝建起来的摇摇欲坠的小房子。

福特和阿瑟屏住了呼吸。

他们中最高的一个男人也才刚刚超过五英尺。他们的身体都略微有些前倾,胳膊比较长,前额比较低,眼睛清晰而明亮,正专注地盯着面前这两个陌生人。

见他们没带武器,也没有朝自己逼过来,福特和阿瑟稍微放松了些。

有一段时间,双方就这么互相望着,都没有做出任何举动。土著们看来被闻人者给弄糊涂了。虽然这两个人并没有表现出要入侵的意思,但显然也是不受欢迎的。

什么也没发生。

整整两分钟,还是什么也没发生。

叉过了两分钟,福特决定是该发生点儿什么的时候了。

“你们好。”他说。

女人把孩子往自己身边稍微拉近了点儿。

男人们虽然没有做出什么可以察觉的举动,但从他们的整体意向上看,很显然,这样的问候是不受欢迎的——倒也没有引起太大的愤怒,仅仅是不受欢迎而已。

其中一个男人站在整个人群稍微前面一点的地方,因此可能是他们的头领。他往前走了几步,脸上的表情平静而镇定,甚至可以安详。

“鸣哇呜哇呜哇,呜,呜,畦,呜畦。”他轻轻地说。

阿瑟吃了一惊。他的耳朵里寄居着巴别鱼,可以翻译一切语言,巴别鱼的翻译即时同步,甚至察觉不到这个翻译过程。阿瑟已经对此习以为常了,完全忽略了翻泽的存在。而现在,他注意到了巴别鱼的存在,因为它这次似乎失去了作用。意思的模糊阴影在他头脑的后部游移,但他却无法领会。他猜想,这些人可能还没有进化出哪怕是最初级的语言,所以巴别鱼也无能为力。他瞟了一眼福特,毕竟他对这种事情有经验得多。

“我想,”福特从嘴角挤出一句话,“他是在问我们是否介意绕着这个村子的边缘前进。”

过了一会儿,这个人的手势似乎证实了这一点。

“咕哈咕哈,呜哇;呜哇,呜哇,(呜,哇)咕哈咕哈,哈。”他继续说道。

“就我所能弄明白的,”福特说,“他的大概意思是,我们可以按照我们喜欢的任何方式继续我们的旅程,不过如果我们绕着村子走,而不是穿过它的话,这会让他们所有人都非常高兴。”

“那我们怎么办呢,”

“我想我们还是让他们高兴吧。”福特说于是,他们缓慢而警惕地绕过这片空地。这样做似乎很好,土著们向他们微微鞠躬,然后就去忙自己的事了。

幅特和阿瑟继续在树林中穿行。过了那片空地之后大约几百码,他们突然发现一小堆水果放在他们前面的路上,浆果类,看上去很像是覆盆子和草莓,另一种柔软多汁的绿皮水果看上去则很像梨子。

到目前为止,他们还没有尝过一路上所看见的任何水果和浆果,虽然树上和灌木丛中有很多。

“这件事要这样来看,”福特长官曾经说过,“陌生星球上的水果和浆果可能会使你生存下来,也可能会使你死掉。因此,只有当你如果不这么做就会饿死的时候,才能够开始食用这些东西。这就是你应当遵循的原则。搭便车漫游的健康秘诀就是,只吃快餐。”

他们怀疑地看着前进路上的这堆东西。它们看上去足这样可口,使得他们感到几乎要饿得发晕了。

“这件事要这样来看,”福特说,“嗯”

“什么?”阿瑟问。

“我正在试图找到一个看待这件事的正确角度,即意味着我们应该吃掉它们的角度。”

福特说。

斑驳的阳光洒在那种看上去像梨子的东西的表皮上。而看上去像是覆盆了和草莓的东西,则比阿瑟以前见过的任何草莓更加肥厚、透熟,连冰激凌广告里的草莓都比不上它。

“我们为什么不先吃掉他们,再来考虑这个问题呢,”阿瑟说。

“也许他们正是希望我们这么做。”

“好吧,这件事要这样来看”

“到目前为止,你的话听上去还不错。”“这堆东西在那儿等着我们去吃——无论它们是好还是坏,无毒死我们。如果东西有毒而我们叉没有吃的话,他们还会采取其他办法来袭击我们。所以,就算我们不吃,我们反正无论如何还是输定了。”

“我喜欢你看问题的角度。”福特说,“现在,吃一个吧。”

犹豫中,阿瑟拿起一个看上去像是梨子的东西。

“我总是会想起伊甸园的故事。”福特说。

”嗯?”

“伊甸园。树。苹果,记得吗?”

“是的,我当然记得。”

“你们的那个上帝在花园中央放了一棵苹果树,然后说,干任何体喜欢干的事吧,伙计,哦,但是别吃那苹果。奇怪呀奇怪,他们吃了,而他从一堆灌术后面跳出来,大叫‘逮住你们了’。其实,就算他们没有吃,也会落个同样的下场。”

“为什么?”

“因为,如果你是在和有着这种心态的家伙打交道的话,体应该很清楚地知道,他们是不会放弃的。他们最后总会逮住你的!”

“你在说些什么啊,”

“没什么,吃水果吧。”

“你知道,这个地方看起来真像伊甸园。”

“吃水果吧。”

“声音也像。”

阿瑟咬了一口这个看上去像是梨子的东西。

“就是梨子。”他说。

过了一阵之后,他们已经吃下去了很多。福特,长官转过身,朝着后面大喊。

“谢谢你们,太感谢你们丁。”他喊道,“你们真好。”

然后他们继续上路。

一路向东,接下来的五十英里,他们一直在寻找偶尔出现在他们前进道路上的水果礼物。有一两次,他们瞥见树丛中闪过一个土著的身影,但他们再也没有直接和土著碰过面,他们认定-这个种族不喜欢受别人打扰,只要不打扰他们,他们就会对来客表示出自己的感激之情。

五十英里之后,水果和浆果消失了,因为大海从这里发端。

他们从容不迫地扎了一只筏子,开始横渡大海。海面相对来说还箅平静,只有大约六十英里宽,所以他们轻松愉快地横渡过去。登上一片至少和他们离开的那片土地同样美丽的土地。

一甸话,这里的生活简直轻松得近乎荒谬,这也使得他们至少一度能够对抗自己面对的种种问题,诸如漫无目的、孤立无援等等,方法是忽略这些问题。如果需要他人的陪伴,他们知道在哪里能找到高尔伽弗林查姆人。但就目前而言,他们对那些人被他们甩在身后好几百英里这一点感到很高兴。

尽管如此,福特长官仍开始更多地使用他的亚以太感应器了。只有一次收到了一个信号,但是信号太微弱,相距过于遥远,甚至比没有接收到信号更让他沮丧。

一时心血来潮,他们转而向北方前进。经过了几个星期的跋涉之后,他们来到了另一片大拇,扎了另一个筏子开始横渡。但这次却比较艰苦,气温正在下降,变得寒冷起来。阿瑟开始怀疑福特长官身上有自虐倾向。旅程中逐渐增加的困难似乎给他带来了一种目的感——这正是原本最缺乏的。福特长官坚持不懈地大步前进。

朝北的旅程把他们带到了一处陡峭的山区地带,这里有绵延的山势,美丽的风光,冰雪覆盖、成锯齿状排列的巨大山峰简直把他们迷住了。不过寒冷也开始侵入他们的骨髓。

他们裹上了动物毛皮,这是福特长官捕获的。他所用的技巧是从两个尊帕莱特僧侣那儿学米的:脱离他们的教派之后,这两人在休尼安山上经营一处思维冲浪疗养院。

银河系内到处都是前帕莱特僧侣,个个野野心勃勃。这个教派的大本营在奥德尔星上,作为祈祷功课的一种形式,他们开发出了一种精冲控制术。这种技术,直截了当地说吧,实在太了不起了!于是,大批憎侣在完成这种祈祷训练之后,离开了奥德尔——抢在最终发誓把自己锁在小金属箱子里度过余生之前。

福特的技巧看起来主要是这样的:一动不动地站着,面带笑容。

过不了多久,一只动物,也许是一头鹿,就会从树林中出现,警觉地看着他。福特继续对它微笑着,他的眼睛变得十分柔和,闪着光。他似乎发射出一种深沉而普遍的爱意,一种要拥抱一四生物的爱意。平和而安详,这是从这个仿佛美的化身的人身上散发出来的。慢慢地,这只鹿将会走近,一步接着一步,最后几乎偎依着他。然后,福特长官就会扑倒它,扭断它的脖子。

“信息素控制法,”他这样过门技巧,“你只需要知道如何产生正确的气味就行。”

《宇宙尽头的餐馆》作者:[英] 道格拉斯·亚当斯 第三十一章

在这片山区行走了几天之后,他们到达了一条海岸线,从西南到东北呈一条对角线,在他们面前延伸开去。这条海岸线宏伟绝伦:深陷的F大峡谷、高耸人云的雪峰。峡湾地形。

他们在岩石和冰川上攀爬了两天时间,对这样壮丽的美景感到敬畏不已。

“阿瑟!”福特突然喊道。

这是第二天的下午。阿瑟正坐在一块高高的岩石上,看着呼啸的大海拍打着陡峭的海岬。

“阿瑟!”福特又喊了一声。

福特的声音在风中传来,十分微弱。阿瑟朝他的方向望去。

福特足过去考察一条冰川的,阿瑟看见他蹲在一堵纯净冰形成的坚壁旁边,激动得全身绷紧。他抬起眼睛,望着阿瑟。

“看啊,”他说,“看啊!”

阿瑟看了,只看见那堵纯净冰形成的坚壁。

“是的,”他说,“一条冰川。我看见了。”

“不,”福特说,“你看了,但没有看见。看啊n”

福特指着那块冰的核心深处。

阿瑟仔细凝视。除了模糊的阴影外,他什么都没看见。

“转到它后面去,”福特坚持道,“再看看。”

阿瑟转到后面,又看了看。

“什么都没有。”他耸了耸肩,“你到底要我看什么?”

突然。他看见了。

“你看见了?”

他看见了。

他的嘴开始说话,可是他的大脑却认为自己还没有想好要说什么,就又让它闭上了。然后,大脑开始和双眼所提供的信息进行斗争,可这样做时,它就放松了对嘴的控制,于是嘴巴再一次敏捷地张开了。大脑发出命令,要求收起下颚,可这样做时又失去了对左手的控制,这只手开始在空中毫无目的地乱划。过了一秒钟,大脑试图抓住左手,同时不放开嘴,同时还要思考埋在冰里的究竟是什么——因此放松了对两腿的控制,于是阿瑟一屁股坐在地上。

导致所有这些神经紊乱的东西是冰里的一团网状阴影,距离表面大约十八英寸。从适当的角度看,它们的轮廓变成了外星字母,每一个都有=三英尺高。但有些人不认识曼格拉斯文字,比如阿瑟,这样的人会注意到这些字母上方还有一张脸的轮廓,就在冰壁里。

这是一张苍老的脸,瘦削、高贵、饱经忧患但却很慈祥。

这是那个人的脸,他曾经因为设计了一条海岸线而获奖。福特和阿瑟现在知道了,他们正站在这条海岸线上,挪威海岸线。

《宇宙尽头的餐馆》作者:[英] 道格拉斯·亚当斯 第三十二章

空中飘动着一阵细细的呜咽声,声音在树林里盘旋缭绕,惊扰了松鼠们。几只鸟厌恶地飞走了。这声音绕着空地舞蹈着、飞行着。它吵闹,它刺耳,它招人烦。

然而,舰长却纵容地看着这个孤单的风笛手。几乎没有任何东西能够扰乱这位舰长的镇定。几个月之前,他那华贵的浴缸在那次不愉快的沼泽经历中丢失了:从那以后,他一直在寻找和他的性格相宜的新的生活方式。立在这片空地中央的一块巨石上被铲出了一个坑,他每天都能躺在里面晒太阳,与此同时,他的随从会朝他身上浇水。当然不是热水。这一点必须指出,因为他还没有想到一个办法来给水加热。但这没关系,热水总会有的,搜索队正在远方寻找温泉,希望那是在一片树叶茂盛的林间空地上,如果再靠近一座肥皂矿—那简直就完美了,有些人说,他们觉得肥皂不是来自矿石。对这种人,舰长说,也许那是因为没有人足够认真地寻找过,于是他们只好勉强地承认这种可能性。

不,生活足非常美好的,其中的伟大事件就是当温泉被发现的时候,紧接着是树叶茂盛的林问空地,而如果正在此时,附近山上传来了找到肥皂矿的欢呼声,那里一天能生产五百块肥皂—这样就更加妙不可言了。总之,有个什么盼头是非常重要的。

哭诉、尖叫、号啕、咆哮、喇叭声、风笛声,巾于想到它们随时有可能停下来,所以这一切都增加丁舰长本来就已经相当快乐的情绪。这也是他的盼头之一。

还有别的什么乐事’他问他自己。嗯,还有许多事情:秋天已近,树木变成了红色和金色;距离他的浴盆几英尺之外,两个美发师正在一个昏昏欲睡的艺术导演和他的助手头上练习他们的技术,翦刀发出平和的摩擦声;六部电话沿着他的石凿浴盆的边缘一字排开,阳光照在电话上,射出让人愉快的反光。只有一件事比一部一直不响(或者根本不会响)的电话更棒,那就是六部不响(或者根本不会响)的电话了。

最美好的则是那些快乐的嗡嗡声,这意味着所有的几百口人都慢慢地聚拢到空地上他的周围,来观摩下午的委员会会议。

舰长高兴地一拳打在橡皮鸭子的嘴上。下午的委员会会议是他最喜欢的了。

还有另外的限睛正盯着聚拢的人群。在这片空地边缘的一棵树的高处,蹲着福特长官。

他最近刚从别的地区回来。六个月的旅行之后,他变得瘦骨嶙峋,但很健康。他的眼睛闪烁着光芒,他穿着一件用驯鹿皮做成的衣服。他的胡子浓密,他的脸晒得很黑,像一张乡村摇滚歌手的脸。

他和阿瑟-邓特观察高尔伽弗林查姆人已经有一个星期了。福特决定,是挑起一些事端的时候丁。

空地现在已经满了。几百个男人和女人懒洋洋地站在四周,交谈着,吃着水果,玩着牌,总之相当放松。他们的条纹衫现在全部都很脏了,有些甚至破了,但是他们全都有着修剪得整整齐齐的发型。福特疑惑地发现,他们中的许多人在条纹衫上缀满丁叶子。不知道这是不为了保暖,以应付即将到来的冬天。福特的眼睛收缩了一下。他们不可能突然间对撞物学产生兴趣吧?他们会吗?他正想着,舰长的声音从一片喧哗声中冒了出来。

“好吧,”他说,“我召集这次会议是为了制定某些规则,如果那是可能的话。大家都还好吧?”他亲切地笑了笑,“再过一分钟。等你们准备好了再说。”

交淡声逐渐消失了,整块空地陷人了一片寂静,除了那个风笛手,他似乎沉浸在他自己的某个狂野、不适于人类居住的音乐世界里。他旁边的一些人向他扔了几片叶子。不知这样做有什么原因,反正福特长官想不出来。

一小队人簇拥到舰长周围,其中一个人显然准备发言。他站起身来,清了清喉咙,然后望着远方,仿佛是在告诉人们,他一分钟后就会和他们在一起。

人群当然被吸引了,他们全都把目光转向了他。

接下来是片刻沉默。福杵判断这是恰当的戏剧性时刻,他可以进场了。那个人转过身来,准备发言。

福特从树上跳下来。

“大家好。”他说。

人群转过身来。

“哦,我亲爱的伙计,”舰长大声说道,“你身上带着火柴吗,或者是打火机--任何这一类的东西!”

“没有。”福特说,听起来有点儿泄气。这番开场白跟他准备的出人太大,他决定自己在这个问题上晟好再强硬一点。

“没有,我没带。”他继续说道,“没有火柴。不过我给你们带来了新闻……”

“真遗憾,”舰长说,“我们的都用完了。你瞧,好几个星期没洗热水澡了。”

福特没理会他的插话。

“我给你们带来了新闻,”他说,“是一项发现,你们也许会感兴趣。”

“它列在议程上吗?”被福特打断的那个人厉声说道。

福特完全像一个乡村摇滚歌手那样笑了笑。

”现在加进去,不就行了!”他说。

“哦,很抱歉,”那人怒气冲冲地说,“但身为一个从业多年的管理咨询顾问,我必须提请大家注意委员会章程的重要性。”

福特环顾人群。

“他生气了,但大家要知道,”他说,“我们正身处一颗史前行星上。”

“请先转向主席台,请求发言!”那个管理咨询顾问又厉声说道。

“这里没有主席台,”福特解释说,“只有一块石头。”

管理咨询顾问认定,这种的情况下需要来点儿暴躁的“称它为主席台!”他粗暴地说。

“为什么不称它为石头呢?”福特问。

“对于现代商业{去则,”管理咨询顾问说,现在他放弃了粗暴,转为那种旧式的傲慢,“你显然毫无概念。”

“而你,对于目前身处何方才是毫无概念。”福特说。

一个声音刺耳的女孩跳了出来。

“闭嘴吧,你们两个。”她说,“我想提出一项动议。”

“你是说形成一项动议。”一个美发师窃笑着说。

“提交,提交!”管理咨询顾问大声叫道。

“好吧,”福特说,“口自们来看看你是怎么做的好了。”然后他一下子坐到地上,想看看自己能忍多久不发火。

舰长发出一阵意在调解的哼哼声,“我愿意把这称为提交,”他令人愉快地说道,“芬特伍德维克斯殖民委员会第573次会议。”

十杪钟,福特想,同时再次跳了起来。

“说这些都是徒劳无益的,”他宣称。“都开了573次委员会会议了,可你甚至连个火都没找着!”

“请你,”那个女孩刺耳地尖叫道,“看看议程表——”

“议程石头。”那个美发师高兴地叫道。

“谢谢,这一点我指出了。”福特咕哝道。

“你将会……看到,”那个女孩坚定地继续说道,“我们今天将审议‘美发师开发火源附属委员会’的一份报告。”

“哦,噢——”那个美发师的表情十分窘迫,这种表情整个银河系都认识,它的意思是“嗯,下个星期二再说,行吗,”

“那好吧,”福特说,围着他转了一圈,“你们都做了些什么呢7你们还打算做些什么?体怎么看待开发火源的问题?”

“嗯,我不知道,”美发师说,“他们给我的全部东西只有两根棍子……”

“那么,你用它们做成了些什么?”

这个美发师紧张地在自己的条纹杉上摸索着,然后把他的劳动成果交给了福特。

福特把它们举起来,让所有人都能看见。

“烫发钳。”他说。

人群爆发出掌声。

“没关系,”福特说,“罗马不是一天建成的。”

大家对他的话是什么意思没有一丁点儿概念,但尽管如此,他们还是喜欢这句话。所以他们开始鼓掌。

“哼,你在这方面显然完全是幼稚的。”那个女孩说,“如果你在市场部待的时间和我一样多,你就会知道,任何新产品在开发之前,一定得经过适当的研究:我们必须先找出人们希望从火这种产品上得到什么,火和他们有多大的关系,他们对火有什么样的想像,等等。”

人们变得紧张起来,他们期待着从福特那儿听到一些特彩的言论。

“把火塞进你鼻子里去吧。”他说。

“这也足我们必须准确知道的事情,”女孩继续说,“人们希望火有气味吗?”

“你们希望吗?”福特问人群。

“是的!”一部分人叫道。

“不!”另一部分人高兴地叫道。

他们并不知道只觉得这很好玩。

“还有轮子,”舰长说,“轮子这玩意儿怎么样’它听起来层一个极有趣的话题。”

“噢,”市场部女孩说,“我们碰到了一点儿阐难,”

“团难,”福特大声说,“困难,你这是什么意思,困难!这是整个宇宙中最简单的机械!”

市场部女孩不满地看了他一眼:”那好吧,‘聪明先生’,”她说,“既然你这么聪明,请你告诉我们它应该是什么颜色的。”

人群变得狂热起来。本队得分,他们想。福特耸了耸肩,又一次坐了下来。

“全能的扎昆啊,”他说,“你就不能做点什么吗?”

仿佛是回答他的问题,空地的人口处突然传来一阵喧哗。人群简直难以相信他们在今天下午获得了多少螟乐:出现了大约{‘几个人,列队排成一个班,身上穿着残雕下来的高尔伽弗林查姆第i团的军服。他们中的一半人还拿着蒸发轰击枪,剩下的则手持长矛,正步行军时把长矛在空中搭在一起。他们看起来都很黑,很健康,只是已经精疲力竭,身上又湿叉脏。他们齐刷刷地停下来,发出一声巨响。其中一个人倒下了,再也没有动弹。

“舰长,长官!”二号叫道——他是他们的首领——“请允许报告,长官!”

“好的,二号,欢迎回来。找到温泉了吗,”舰长沮丧地问。

“没有,长官!”

“我早料到你找不到。”

二号大步穿过人群,来到澡盆前面,“我们发现了另一块大陆!”

“什么时候发现的’”

“它在大海对面…·”二号|兑,眼睛意味深f∈地收缩成了一道窄缝,“在东边!”

“哦。”

二号转过身来面对着人群,他把枪举过头顶,更加美妙的好戏即将开场,人们想,“我们已经向他们宣战了!”

狂热的欢呼声从空地的各个角落爆发出来——这种娱乐超过了所有人的预期。

“等一等,”福特长官叫道,“等一等!”

他跳起来,要求大家安静,过了会儿,他得到了安静,或者至少是在这样的环境下他所能期望的最安静状态:这样的环境是指邶个风筲手正在演舞一首固歌:“我们一定得要这个风笛手吗?”搞特问:“哦,是的,”舰长说,“我们已经批准他演奏了。”

福特原本想展开这个话题,争论一番,但是他马上意识到这样做太疯狂了。于是他选择了一颗大小适中的石子,朝风笛手掷过去,这才转过身来面对二号。

“战争!”他说。

“是的!”2号轻蔑地瞧着福特长官,“在邻近的大陆上?”

“是的!全面冲突!一场将终结所有战争的战争!”

“可是那里还没有人居住啊!”

噢,有意思,人们想,这个观点不错。

二号的目光镇定地四下盘旋着。就是说,他的眼睛像两只蚊子,不怀好意地盘旋在距离你的鼻子三英寸的地方,无论你是用手它们就是不离开。

“这我知道,”他说,“不过总有一天,那上面会有人!所以我们留下了一份没有截止日期的最后通牒。”

“什么?”

“并且炸掉了一些军事设施。”

舰长从他的浴盆里探出身来。

“军事设施,二号。”他问。

有那么片刻,这双眼睛动摇了。

“是的,长官,潜在的军事设施。好吧其实就是树。”

短暂的游移不定过去了——他的眼睛又像鞭子一样扫过他的听众。

“并且,”他吼道,“我们审讯了一只瞪羚!”

他花口自地将蒸发轰击枪翻转到腋下,然后正步穿过喧哗的人群。欣喜若狂的人群中到处爆发出这种喧哗。他只走了几步,就被从后面赶上来的人们举了起来,绕着空地光荣地巡游了一圈。

福特坐在地上,懒散地拍打着两块石头。

“体们还做了些什么?”庆祝活动平息下来之后,他问道。

“我们开创了文化事业。”那个市场部女孩说。

“喔,是吗?”福特说,“是的。我们的一个电影制片人正在制作一部迷人的|己录片,关于这片土地的土著穴居人。”

“他们不是穴居人。”

“可他们看起来像是穴居人。”

“他们住在山洞里吗?”

“嗯……”

“他们住在棚屋里。”

“也许他们的山洞正在重新装修。”人群中一个爱打趣的人喊道福特转过身,愤怒地瞪着他。

“真好笑啊,”他说,“可是你注意到了吗?他们正在灭绝!”

在返回这里的途中,福特和阿瑟经过了两个被抛弃的村庄,树林里还有许多土著人的尸体,他们是偷跑出来死在这儿的。那些还活着的人看上去像受了惊吓,目光呆滞,仿佛他们正在遭受的精神上的苦难远远超出了肉体上的痛苦:他们迟缓地移动着,怀着无尽的哀伤。

他们的未来已经被从他们手中夺走了。

“灭绝!”福特重复道,“你知道那是什么意思吗?”

“嗯……我们不能再卖给他们人寿保险了,”那个小丑叉喊道。

福特没有再理睬他,而是向整个人群呼吁。

“你们能稍稍花电力气去理解这一点吗?”他说,“仅仅因为我们的到来就导致了他们的灭绝!”

“实际上,这一点在那部电影里表现得非常出色,”市场部女孩说,“赋予影片一种痛苦感,而这正是一部真正伟大的记录片的特征。这个制片人投入了全部心血。”

“耗尽心血以后,他怎么还不死?”福特喃喃地说。

“我猜想,”这个女孩说,她跑到舰长跟前,他已经开始打吨儿了,“接下来他想拍一部关于你的电影,舰长。”

“噢,是吗?”他说,恢复了清醒,”那真是太好了。”

“他已经找到了一个非常有力的角度,你知道,责任的重负,领袖的孤独”

舰长哼哼哈哈了一番。

“嗯,我不会过分强调这个角度,你知道,”他最后说,“一个人有橡皮鸭子作伴是不会孤独的,”

他把鸭子高高举了起来,于是它也被感激的人群传递了一圈。

这段时间内,那个管理咨询顾问一直安静地坐在石头上,指尖压着太阳穴,显得正在等待着什么,并且如果有必要的话,他会等上一整天。

而就在此刻,他决定自己毕竟不会等上一整天,他只需要假装刚才遮半小时不曾存在过就行了。

他站起身来。

“如果,”他简洁地说,“我们可以暂时把讨论的主题转移到财政政策上的话…”

“财政政策!”福特长官叫道,“财政政繁!”

管理咨询顺问看了他一眼,只有肺鱼才会有那种服神。

“财政政策”他重复了一句,“我是说。”

“如果你们中没有人实际生产出任何东西的话,”福特问,“你怎么会有钱呢?要知道,钱不会从树上长出来。”

“如果你允许我继续说下去的话”

福特沮丧地点点头。

“谢谢。由于我们在几周之前已经决定以树叶作为法定的支付品,所以,我们大家当然也就变得非常富裕了:”

福特难以置信地盯着人群,他们正高兴地嘀咕着这件事情,还贪婪地指着他们条纹衫上缀着的一沓一沓的树叶。

“不过,我们同时,”管理咨询顾问继续说道,“也碰到了一个小小的通货膨胀问题,因为树叶太容易得到了。这也就意味着,根据我的推测,目前大约是3片落叶林才能购买一颗飞船。”

人群中传出惊恐的咕哝声。管理咨询顾问挥手示意他们安静。

“所以,为了解决这个问题,”他继续说道,“并且有效地重新估算树叶的价值,我们即将展开一场规模巨大的落叶战役,并且……嗯,烧掉所有的森林,我想你们大家都会同意,在目前的情况下,这是一种明智的行为,”

一时间,人们对这个问题似乎有些不确定,直到有人指出这将使他们兜里的树叶增值多少多少:人群于是爆发出一片欢呼,起立为管理咨询顾问大声喝彩!他们中的会计师们已经预见到了一个收益颇丰的秋天……

“你们全都疯了。”福特长官嚷道,“你们绝对是神经错乱了!”他指出:“你们简直就是一群胡言乱语的疯子。”他发表了自己的看法,意吣的潮流开始逆转,人群开始反对他。在人们看来,一开始时作为精彩螟乐出现的东西现在已经演变成了辱骂,并且是指向他们的辱骂。于是,他们开始感到厌烦了。

由于感觉到了空气中的这种变化,那个市场部女孩转向他。

“也许有必要问问,这几个月以来你都做了些什么?从我们到达那一天,你和另一个闯人者就失踪了,”

“我们进行了一次旅行,”福特说,“我们试图找出一些东西,关于这颗行星的。”

“哦,”这女孩狡黠地说,“听上去不是太有成果嘛。”

“不是?那好,让我告诉你一个新闻,亲爱的。我们已经发现了这颗星球的未来。”

他继续道:“从现在起,无论你们选择做些什么,其价值都顶不七一对臭烘烘的澳洲野狗的腰子。烧掉森林,或者其他任何事,都不会有一丝一毫的区别。你们未来的历史已经发生了,你们还有二百万年,就这些。这段时间过后,你们这个种族将会灭亡。对你们来说,灭亡真是一种解脱。记住这一点吧,二百万年!”

人群开始烦恼地嘀咕这件事。突然变得富裕的人们觉得自己不应该被人强迫听这种胡肓乱语。也许他们浚给这家伙一两片叶子的小费,让他离开。

其实他们不用担心这个。耦特已始开始离开这片空地了,他只在看见二号的时候停了一下,摇头叹息,嘣为二号已经开始用蒸发轰击枪对着附近的树林开火了。

他转过头。

“二百万年!”他大笑道。

“噢,”舰长平静地微笑着说,‘还有时间多洗几次澡谁能把海绵递我一下?我刚刚把它弄掉了”

《宇宙尽头的餐馆》作者:[英] 道格拉斯·亚当斯 第三十三章

大约一英里之外的树林中,阿瑟·邓特听见福特长官走近,于是急忙开始全神贯注于他正在做的事情。

他正在做的事情相当奇怪,是这样的:在一片大而平的岩石上刻出一个巨大的正方形,再划分为169个小正方形,一条边13个。

接下来他收集了一堆小块而平的石块,每一块上都刻上一个字母:两个幸存的土著男人愁眉苦脸地坐在岩石边上,阿瑟·邓特正在试周向他们解释这些石块所代表的奇怪的概念。

到目前为止,土著人做得不算太好。他们尝试吃下其中的一些,埋掉另外一些,然后把剩下的扔掉。但最后,阿瑟终于成功地让其中一个人把两块石头放在他刻的格子里。这个进展速度甚至比昨天还慢,土著人的智力似乎和他们的精神一样,正迅速低落下去j为了怂恿他们继续下去,阿瑟自己放了几个字母块到格子里,然后鼓励这些土著加上更多石块。

事情进行得不太顺利,福特站在附近的一棵树旁边,安静地看着,“不,”阿瑟对一个乱放字母的土著说,语气中透出极端的沮丧,“你瞧,O算10分,它址一个字的一部分,这个字有三倍分值,所以··瞧,我已经把规则解释给你听了不,不,放下那块下颚骨好的,让我们重新开始。这次集中精力:”

桶特手肘靠在树上,手撑着头。

“你在做什么,阿瑟?”他小声问。

阿瑟吃惊地抬起头。他突然产生了一种感觉,觉得自己所做的这一切也许有点儿蠢,他只知道,当他还是个孩子的时候,这个游戏对开发他的智力产生过极大影响,教用如神。但那时的情况和现在不一样,更准确地说,未来那时的情况将和现在不一样。

“我正在试着救这些穴居人玩拼字游戏,”他说。

“他们不是穴居人!”

“可他们看上去像穴居人。”

福特没有再纠缠下去,“我明白了。”他说。

“真是件费力的括儿。”阿瑟疲倦地说,“他们惟一知道的单词就是‘呜哇’,而且还不会拼写。”

他叹了口气,坐回去。

“你想达到什么目的呢?”福特问。

“我们必须鼓励他们进化!发展!”阿瑟愤怒地大喊,他希望刚才那声疲绻的叹息加上现在的愤怒,能够有助于抵消掉他心里那种自己在干蠢事的感觉,可惜做不到。他跳了起来。

“和我们一起抵达这里的那些白痴,一个由他们传承下去的世界,你能想像到吗,”他说。

“想像,”福特说,眉毛一扬,“我们不需要想像。我们已经看见了,”

“可是…”阿瑟绝望地来回挥舞着手臂。

“我们已经看见了,”福特说,“无可逃避。”

阿瑟朝一块石头踢去。

“你把我们的发现告诉他们了吗?”他问。

“嗯、嗯、嗯、嗯、嗯。”福特说,注意力显然不是很集中。

“挪威,”阿瑟说,“司拉提巴特法斯特留在冰川中的签名。你告诉他们了吗?”

“休想说什么?”福特说,“这对他们有什么意义呢?”

“意义,”阿瑟说,“意义?你很清楚这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这颗行星就是地球!这里是我的家乡!这里曾经是我出生的地方!”

“曾经。”福特说。

“好吧,将是。”

“是的,二百万年之后。你为什么不告诉他们这个呢?走过去对他们说,‘请原谅,我只是想指出,二百万年之后,我将出生在距离这里仅仅几英里的地方。看看他们会说些什么。他们会把你绑在一棵树上,然后放把火。”

阿瑟闷闷不乐地听着。

“正视现实吧,”福特说,“那边那些家伙才是你的祖先,而不是这里这些可怜的生物。”

他朝无精打采地摆弄石块字母的猿人们那边走过去,一边摇着手。

“别管什么拼字游戏了,阿瑟,”他说,“它拯救不了人类,因为这个种群根本成不了人类。人类这个种族现在正在山耶边嘲着一块岩石坐着,拍关于他们自己的记录片。”

阿瑟不禁有点畏缩。

“我们肯定还是能做些事情的。”他说。一种可怕的孤独,凄凉之感淹没了他。他在这儿,在地球上,但地球已经在一场随意的可怕灾难中失去了未来,现在似乎叉要丧失它的过去:“不,”福特说,”我们什么也不能做。这不是改变了地球的历史,你瞧,这本身就是地球的历史。不管你接不接受,但事实如此:高尔伽弗林壹姆人是你们的祖先。二百万年之后,他们被沃贡人毁灭了。历史从来不会改变,它只不过像拼板玩具一样,是一块块拼起来的。生活真奇妙,不是吗,”

他捡起字母Q,用力扔进远处的一片女贞树丛中,击中了那儿的一只小兔子。这只兔子受了惊,跑个不停,直到被一只孤狸袭击、吃掉,而这只孤狸则被一根骨头卡住,在一条小溪岸窒息而死,随后被小溪冲走了。

接下来的几星期,福特长官抛开自己的骄傲,开始和一个女孩建立起某种关系。在高尔伽弗林查姆上时,她是一个人事官员。后来,她却因为喝了被一具死狐狸的尸体污染的池塘里的水死掉了,让福特感到极度伤感。从这个故事里只可能得出一个教训,那就是,一个人永远不应该把字母Q扔进一片女贞树丛,但不幸的是,有些时候,这种行为是不可避免的。

生活中大多数真正至关重要的事情往往被人忽视,这一系列前因后果也一样,完全被福特长官和阿瑟·邓特所忽略了。此刻,他们正伤心地看着一个土著人愁眉苦脸地摆弄着另外一些字母。

“可怜的穴居人。”阿瑟说。

“他们不是”

“什么?”

“噢,没什么。”幅特说。

这个可怜的生物发出一声悲惨的嚎叫,重重地一拳砸在岩石上。

“对他们来说,这有点儿像是浪费时间,不是吗?”阿瑟说,“呜,呜,呜哇。”土著人咕哝道,又是一拳砸在岩石上:“在进化过程中,他们必将败在电话消毒员们的手下。”

“鸣哇,咕,咕,”土著人同执地叫道,一边继续用拳头砸岩石。

“为什么他要一直砸岩石呢?”阿瑟说。

“我想也许是想让你继续和他玩拼字游戏,”福特说,“他在指着那些字母。”

“再拼出——个‘dwldiwdc’出来可怜的家伙,我反复告诉他们,那串字母里只有一个g。”

土著人又砸了一下岩石。

他们从他的肩头望过去。

他们的眼睛瞪大了。

那堆乱七八糟的字母中,有八个被抽了出来,排成了一条清晰的直线。

它们拼成了两个单词。

这两个单词是:“420。”

“咕哈咕哈,咕,咕,”土著人解释道。他气愤地把这些字母扫开,然后遛达到旁边的一棵树下,和他的同伴聚在一起。

福特和阿瑟盯着他。然后,他俩面面相觑。

“这是我认为的那个意思吗?”他俩同时问对方。

“是的。”他俩同时说。

“42。”阿瑟说。

“42。”福特说。

阿瑟跑到那两个土著人身边。

“你们想告诉我们什么”他叫道,“这是什么意思,”

其中一个土著人在地上翻了个身,朝空中踢了踢腿,然后又翻回去,睡着了。

另一个爬到树上,朝福特长官扔七叶树果。无论他们想说的足什么,他们已经说完了。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福特说。

“不太知道。”

“42是‘深思’给出的数字,是终极答案。”

“是啊。”

“地球是‘深思’设计和建造的电脑,用来研究这个终极答案所对应的问题。”

“我们是这样认为的。”

“有机生命是电脑母体的一部分,”

“如果你要这么说的话,”

“我是这么说的:这就意味着,这些土著人,这些猿人,是电脑程序必备的组成部分,而我们和高尔伽弗林查姆人却不是。”

“可是穴居人正在灭绝,高尔伽弗林查姆人显然将取代他们。”

“正是这样,所以,你一定能看出这意味着什么。”

“什么,”

“抬头看!”福特长官说。

阿瑟四下看了看。

“这颗行星目前的情况不太妙。”他说。

搞特愣了愣,“不过,它一定还是计算出了一些东西,”他晟后说,“因为马文曾经说过,他能够看见那个问题,就印在你的脑波网形中。,,“可是…”

“可能是个错误的问题,或者是正确的问题的变形。但如果我们能把它找小束,它也许会给我们提供一条线索。不过,我看不出我们怎么才能办到这一点,”

他们为此闷闷不乐了好一阵。阿瑟坐在地上,开始拔草,但他银快就发现,这不是一件能_止他专心投人的事情。他不能指望草,树看上去也不管用,绵延的群山看上去不知要绵延到何方,未来看上去则像一条窄道,只能由此通过,福特瞎摆弄着他的亚以太感应器。它仍然毫无声息。他叹了口气,把它放到一边。

阿瑟从他自制的拼字游戏盘上捡起一块字母石块。是个“T”。他叹了口气,又把它放了回去。放回去后,它旁边的字母是“I’。它们拼成了‘它’,他顺手又捡起旁边的两块石头扔了出去。一个“s”和一个“H”出于一种奇怪的巧合,这样所得到的那个词恰如其讣地表达了思索当前的感受。他盯着它瞧了一会儿。他并不是有意这么做的,这只是一个随机的偶然事件。他的脑子慢慢地挂到了一档,起步。

“福特,”他突然说,“你瞧,如果耶个问题印在我的脑波网形中,而我却意识不到它,耶它一定足藏在我的潜意识中的某个地方。”

“是啊,我想是这样:”

“一定有什么办法把这种潜意识给呈现出来。”

“噢,足吗?”

“是的,通过引人由潜意识控制的一些随机因采。”

“怎么做?”

“比如说,从一个不透明的袋子里往外取拼字游戏字母:”

福特跳了起来。

”聪明!”他说。他把他的毛巾从背包里扯出来,扎了几个结,变成了一个袋子,“这是发疯,”他说,“绝对是胡闹。但我们还是要这么做,因为这是聪明的胡闹。来吧,来吧。”

太阳谦卑地从云层后面穿过。忧伤的小雨滴落了下来。

他们把剩下的字母集中起来,倒进袋子,然后摇匀:“好了,”福特说,“闭上眼睛,把它们取出来。快,快,快。”

阿瑟闭上眼睛,把手伸进装满石块的毛巾里。他和了和,然后取出四个,交给福特。福特按照交到他手上的先后顺序把它们在地上排开。

“w,”福特念道,“H,A,T…whm,什么!”

他眨了眨眼。

“我想这招行得通!”他说。

阿瑟又取出3个交给他。

“D,O,Y…D0y0。噢,也许还是行不通。”福特说。

“这是下面三个。”

“O,u,G…D0y叫g恐怕没有任何意义。”

阿瑟叉从袋子里取出了两个。福特把它们摆好。

“E,T,doyDugn…doyouget,你得到!”幅特叫道,“行得通!太令人惊讶了,这招真的行得通!”

“还有呢!”阿瑟兴奋地以最快建度取出字母。

“I,F,”福特说,“Y,O,u,M,u,L,T,I,P,L,Y你得到什么,如果你乘以…s,I,x6B,Y…你得到什么,如果你乘以6,用s,E,v,E,N7乘以6”他停了下来,“再来,接下来是什么字母?”

“嗯,就这些了,”阿瑟说,“里面就这些。”

他坐下来,感到困惑不解。

他又摸了一遍扎起来的毛巾,里面确实再也没有字母了。

“怀是说就这些了‘”福特问。

“就这些了。”

“7乘以6。42。”

“就是这个。里面就这些。”

《宇宙尽头的餐馆》作者:[英] 道格拉斯·亚当斯 第三十四章

太阳钻了出来,照耀着他们。一只鸟在歌唱,温暖的微风轻拂过树林,抬起花朵们的头,把它们的芬芳播撒在林间。一只昆虫嗡嗡地行进在它的路上,去做昆虫们在午后应该做的事情,林间跳跃着人声,伴随人声而来的是两个女孩,她们惊讶地停了下来。只见福特长官和阿瑟·邓特躺在地上,初看似乎痛苦不堪,再看时,这两人原来正笑得打滚。

“不,别走,”福特长官在喘气的间歇喊道,“我们来和你们作伴。”

“出什么事了?”其中一个女孩同道。

她是个子较高、较苗条的那一个,在高尔伽弗林查姆上,她曾经是一个下级人事官员,但地并不喜欢那份工作,福特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请原谅,”他说,“你们好。我和我的朋友正在思考生命的意义。只是无关紧要的思维练习而已。”

“哦,是你啊,”女孩说,“你今天下午可箅出了风头。刚开始时你挺滑稽的,不过后来却发火了。”

“我发火了,噢,是的。”

“是啊,为什么要发火呢”另一个女孩问。

她个子矮点儿,脸圆圆的,在高尔伽弗林查姆上曾经是一家小广告公司的艺术导演,无论现往这个世界有哪些匮乏,每天晚上睡觉时她都会深深地感谢命运——不管早上起来时她必须面对什么问题,这些问题绝不会再是一百张几乎一模一样的牙膏广告照片。

“为什么,什么也不为,”福特长官快乐地说,“来加入我们吧,我叫福特,这是阿瑟。我们正准备什么也不做地待上一会儿。”

女孩们怀疑地看着他们。

“我叫阿姬达,”高的那个说,“这是梅托。”

“你好,阿姬达;你好,梅托。”福特说。

“你会说话吗,”梅拉问阿瑟。

“哦,当然,”阿瑟笑着说,“不过没有福特话多。”

“很好。”

一阵短暂的沉默。

“你是什么意思,”阿姬达问,“说只有二百万年了’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噢,那个呀,”福特说,“别管它了。”

“意思是,这个世界将被毁灭,目的是给一条超空问通道腾地方。”阿瑟耸了耸肩,“

不过那是二百万年以后的事了,只是沃贡人在干身为沃贡人必须干的事而已。”

“沃贡人?”梅拉问。

“是的,你们不会知道他们的。”

“所有这些事情,你们足从哪儿知道的,”

“这无关紧要,真的,这就像来自过去的一场梦,或者来自未来。”阿瑟看着远处,笑着说。

“你的话疯疯癫癫的,你不担心吗?”阿姬达问。

“听着,忘掉这些吧”福特说,“忘掉所有这些废话。没什么要紧的。瞧,多么美妙的一天,享受它吧。这太阳,这群山的绿色,这山谷中自々河流,还有正在燃烧的树木;”

“就算做梦梦见这种事,都太可怕了:”梅托说,“毁掉一个世界,只为了修建一条通道,”“

噢,我还听说过更糟的呢:”福特说,“我读到过,第十七维度的一颢行星被人当成一盘星系际酒吧台球赛的球,打到一个黑洞里去了,死了一百亿人。”

“简直是疯了。”梅拉说。

“足啊,而且只值30分,”

阿姬达和梅拉交换了一下目光。

“瞧,”阿姬达说,“委员会会议结束之后,今晚有一场派对。如果你们愿意的话,可以和我们一块儿去。”

“太好了。”福特说。

“我愿意。”阿瑟说。

许多个小时以后,阿瑟和梅拉坐在一起,看着月亮从树木燃烧所形成的暗红色光芒之上升起。

“那个关于世界被毁灭的故事”梅拉开始道。

“二百万年以后,是的。”

“听你说起来,简直跟直事一样,”

”是的。我想是的,我想我当时在那儿。”

她迷惑不解地播了摇头。

“你这人真怪。”她说。

“不,我非常普通,”阿瑟说,“只不过,有一些非常奇怪的事发生在了我身上:这么说更恰当,我被选中了,经受这些奇奇怪怪的经所。这些并不是我主动选择的。”

“你的朋友讲的另一个世界呢?被当成台球打进黑洞的那个。”

“噢,我不知道,听起来像那本书里的内容。”

“什么书?”

阿瑟顿了顿“《银河系漫游指南》”他最后说。

“那是什么书?”

“噢,只不过是今天傍晚我扔进河里的那个东西。我想我不会再需要它了。”阿瑟·邓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