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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一座由木結構房屋組成的城市
(1793年8月19日-20日)
安德遜是一名膽子最大的旅遊者:「8月19日,我遊覽了通州及市郊村鎮,非常疲勞,也遇到了一些麻煩。」這座城市和中國大多數城市一樣呈方形。「通州城四周的城牆外有護城河環抱。城樓上有幾門火炮並由許多紀律嚴明的兵士守衛。這座城只有3個城門,每天晚上10點關,早晨4點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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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屋都是木結構的二層樓房,只有官吏的房屋才是用石塊或磚頭建造的。「窗戶都沒安玻璃,而是在木框上糊一層半透明的紙。有錢人家則在窗框上繃一塊絲綢。」屋裡根本沒有傢俱,或者只有很少一點傢俱。牆通常是粉刷了的,其顏色表明房屋主人的身份:除了官吏外,其他任何人的房牆都不能粉刷成紅色。商店門前掛著旗旛,以表示所售商品的性質。「最貧困的家庭都供奉偶像。沒有一艘船不在艙內擺設神像和祭壇的。」
這裡有人行道——當時在歐洲還很少見——街道很窄,街道兩側的房屋前張掛著蓆子,以遮擋太陽。如果沒有急急匆匆的人群,在那裡散步一定會十分舒適。中國人也喜歡在街上看熱鬧。「我受到二三十人的圍觀。有好幾次找不得不走進一家商店,直到那些好奇的圍觀者散開才出來。我在店裡只買了一把扇子或者一隻煙斗。」
任何到中國旅遊過的人都曾經歷過這種小麻煩。直到20世紀80年代初,中國對外開放後,外國人在大城市裡才不再引人注目,但在偏僻的城鎮仍然遭到圍觀。
英國使團裡的黑人
身穿短裝,頭戴搽粉假髮的英國人使這裡的人感到新奇。但他們看見一名黑人僕役時則完全目瞪口呆了。這個黑人是使團一個英國人從巴達維亞帶來的。「人們從未見過這種人,有的人甚至懷疑這黑人不是人;孩子們叫他『番鬼』,就是『野蠻的魔鬼』。」今天,在中國大學上學的非洲留學生依然引起同樣的好奇,這種好奇並不總是友善的。
安德遜認為,這個黑人之所以使中國人吃驚,並不是因為他的皮膚是黑的,而是因為他是一個奴隸。安德遜是從哪裡得到這個消息的呢?難道在中國就沒有奴隸嗎(即便他們為數不多)?巴羅指出:「一個男奴值一匹馬的價錢。」斯當東說:「一個男子可以自己主動出賣自己,例如為了幫助處於困境的父親或能為父親操辦一個過得去的葬禮。」
當人們後來讀到安德遜寫什麼長城「只花了幾年便建成」後便能發現他過於輕信。他眼光敏銳,但一旦他的看法不以確切的觀察為基礎,即一旦他把他的筆交給他的……「黑鬼」庫帕斯,他對「最美好的世界」的天真態度就使其看法脫離了現實。
皇帝的糧倉:天祐國家
英國人沒有看見一個像乞丐樣的人。「許多人看來相當貧困,但沒有一個淪落到乞討的地步。」一旦發生饑荒,皇帝就出面賑濟。「國家糧倉打開。災民免徵賦稅,甚至獲得金錢上的救濟:這樣,皇帝在某種意義上代替了保護生靈的天公。他把慈善的特權佔為己有,不允許他人分享。有一次,某省遭災,一些商人表示願意出資救濟,但這個建議被皇帝憤怒地否決了。」實際上,雖然有皇帝的賑濟糧,中國人仍有許多人餓死。
不管是災年還是豐收年,國有制度始終存在。個人的財富是無法使人民永遠感恩戴德的。很明顯,英國人現在與本國相距甚遠,而過去的中國與今天的中國則十分接近。
英國人的注意力被一座12層的奇異建築物所吸引。那是一座寶塔嗎?「最下面三層沒有門窗,也沒有任何樓梯的痕跡。」雖然塔身長滿了萎草和青苔,寶塔保存完好。據說,建塔的時間比修築萬里長城還要早。今天,該塔雖已無用,卻仍十分壯觀。斯當東說,該塔在很長的時期裡「作為瞭望塔,一旦發現韃靼人侵襲便發出警報」。
受束縛的婦女
幾個英國人曾騎著十分健壯的馬匹幾次外出。這種馬頗像豹似的,身上有不少斑點。一路上,這幾個英國人像農學家似地觀察農作物,他們對農村的富饒讚歎不已。秋收即將開始:谷子和玉米——玉米是16世紀從美洲引進的,這是少見的靠引進革新的實例。小麥用連枷拍打或靠馬蹄踩踏脫粒,有時也用粗大的碌碡壓場。簸箕和歐洲農民使用的簸箕十分相像,以致這些英國人認為:這證實了簸箕是中國人發明的。由於傳教士向歐洲介紹了中國的農業生產,西方農業在18世紀發生了革命。配有播種器的輕犁就是從中國傳到西方的。
一路上看不見牲口:牲口都在牲口棚裡飼養,人們喂以蠶豆和鍘碎的稻草。中國缺少建牧場的土地。一路上也看不見村莊,只看見一些分散的、四周沒有柵欄的茅屋。「沒有任何防備野獸和盜賊的設施」。這種安全感使英國人十分讚羨。那時,英國社會暴力事件很多——在城市裡、大路上、鄉下,暴力事件都時有發生。
農民的妻子被迫做家務,「喂牲口,養蠶,紡紗,織布,還要效仿上層社會婦女那樣把腳裹得很小。丈夫對妻子擁有絕對的統治權,他們不允許妻子同桌吃飯:他們讓妻子在一旁侍候。」
這種習俗在儒教家庭裡始終存在,而在普通家庭,特別是在南方和台灣還一直是十分普遍的。一個盧埃爾格或科西嘉的農民對這種習俗就不會像這些英國人那麼反感了。
敬重老人和崇拜祖宗
斯當東完全陷入了理想化的狀態:「中國人從小就受到做人要和氣,待人要禮貌的教育。一些純屬道德性質的格言張貼在詞堂裡。每個家庭總有人能向其他家庭成員宣讀這些格言。」這些格言至今還有約束力。令人費解的是,在中國歷史上怎麼會發生那些包括後來年輕紅衛兵暴行在內的大規模流血事件。
老年人和家裡的年輕人住在一起,「和緩年輕人暴躁激動的性格」。敬重老年人的美德從未中斷。錢德明神父講乾隆在1785年把192個六世同堂的家庭請來北京,他們中有4名老人超過了100歲。「皇帝給所有人都送了精美禮品,並親自為他們寫詩志賀。」在毛的中國,這些古老的傳統曾被共產黨繼承。大家聚集在家庭裡--或街道的工作單位裡——學習「毛澤東思想」的警句。根據周恩來提出的一個原則,人們設法在各種委員會裡實現,「年齡三結合」——青年人、中年人和老年人的相結合。隨之就產生了相對應的「性格三結合」:衝動急躁、精力旺盛和溫和穩重等等性格就像在原始社會裡一樣被恰如其分地混合在一起了。
對老人的敬重和對祖宗的崇拜都是最高原則。每家都保留家譜。祖宗的榜樣不斷被援引。本家族每年至少一次在一起祭掃祖墳,同一家族的成員之間從不中斷來往。
這些英國人的驚訝與欽佩現已成為今天西方人的驚訝與欽佩,因為在西方,減少到只有夫婦與孩子的小家庭已成為普遍情況。而在中國,每個父系家族成員都必須相互幫助。斯當東由此得出結論——說得早了一點:「甚至不需要有醫院。」這是由家族保障的社會保險,國家只是在發生重大災害,家族無力互助的情況下才賑濟災民。下過,我們似乎也可把喬治爵士的話倒過來說:正是由於國家缺少資金,因而家族不得不擔當這一角色。今天也還如此,正因為集體無力給農民退休金,所以農民才那樣激烈地反對一對夫婦只生一個孩子的政策:如果沒有兒子,將來誰給養老送終?
社會團結、尊重等級、力盡孝道、崇拜祖宗:直到今天,這些儒教道德始終經久不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