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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在韃靼區
(1793年9月6日-8日)
長城以外,就是韃靼區了。英國人發現這是一個荒無人煙,未加開發的不毛之地,不是山脈就是谷地,再也見不到:「金黃的麥穗,花園及漂亮的房子」了。他們到達一座高山腳下。這是一條在岩石上開闢出的崎嶇山路,若不增加馬匹,他們的車輛就無法攀登上去。「這又一次顯示中國人在進行公益事業上表現出來的才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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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韃靼人總歸是韃靼人」
晚上被指控偷了東西的一名韃靼僕人和兩名漢族官員之間發生了衝突。韃靼人出言不遜。王、喬兩位大人讓人用竹棍打那名僕人,僕人對在韃靼土地上遭到漢人鞭笞怒不可遏。再一陣打後,他還未平息下來。「王大人無奈地對我們的翻譯說:『韃靼人畢竟是韃靼人」』。(然而,他卻不知李先生也是韃靼人……)
韃靼僕人覺得自己有特權。馬戛爾尼欲出來調解:現在是在韃靼上地上,不是漢人自己的家園。兩位官員笑而不答,因為漢人人口眾多和自己在天朝等級上高人一等而感到了不起。
這天晚上,馬戛爾尼從喬大人那裡高興地獲悉他有關禮儀的建議很有希望被皇上採納。
混淆視聽
9月6日,走了第五段路共13英里。不要走得太快。越往上走,天氣越冷。馬戛爾尼發現這裡許多人「患甲狀腺腫,同在瑞士瓦萊州一樣。」
赫脫南報告說有位官員來見他們,要求看看「我們給皇上帶來的稀珍物品」。這位官員說:「聽說你們帶來了一隻食煤為生的母雞,一個只有一尺半高的侏儒,一頭只有貓那麼大的象,還有一隻魔枕,只要把頭靠在上面想去哪裡就去哪裡。」他又補充說:「這肯定都是真的,因為他是從報上看到的消息。」
這些無稽之談純屬中國人的想像,矮像是一種盆栽式的象,中國的神話故事裡充滿了這類稀奇古怪的動物。為什麼這些「蠻夷」不能乘飛毯旅行呢?使團在他們的行李中正裝著一隻在歐洲盛行的熱氣球。
一貫謹慎的馬戛爾尼證實了赫脫南的說法。翻譯為他們念了一份傳播這些無稽之談的報紙,把他們都逗樂了。(他還加了一則:一匹只有耗子大的馬。)他很平淡地說這是天津出的一家報紙。是李先生在一個月前,路經天津時買的,難道在這以前他不敢讓他的主人們看嗎?
自發的謠言。就像在對海外奇談頗有興致又缺乏批判能力的群眾那樣輕而易舉地就傳開了。或者是遠距離操縱的故意歪曲,旨在把西方人說成是大自然的怪物。現在他們的形象就是一些可笑而無足輕重的脫離社會的人。這種巧妙的方法是在人們的頭腦裡建立起一座分隔文明和野蠻人的紙的長城,它同凝聚著鮮血的石頭長城同樣有效。
身懷絕技的農民
我們的旅行者已有好久沒有見到耕種的地了。在一個陡峭的山峰上,他們見到了一些開墾地。今天,頑強耕作的業績在這條路上仍然流傳了下來。人們在峻峭的山坡上填方挖土,建起了一塊塊小花園式的耕地。
高處一個人正在陡坡上翻地,只要他站起來就會掉入萬丈深淵。我們的旅行者用望遠鏡觀察,發現這位農民身上繫著一條繩索。「那位艱韌不拔的墾植者就用這種方法在絕壁上耕耘,播種和收穫,只要一個人就可以減輕這大山的荒涼程度。」中國畫就是如此:在遼闊無際的景色裡,只有一個小小的人物在活動——融合進大自然的一個小人物。
大山丘上,這位身懷絕技的農民蓋起了一間小木屋,周圍還有一個小菜園子。他就這樣冒著生命危險種植一些東西來養家餬口。這種勇氣和智慧使英國人讚歎不絕。安德遜引了「一首4000年前的中國古詩」,法國人把它譯成了德裡爾教士的語調:
君主愛憎何足道,
掘井自飲樂陶陶,
春種秋收足自給,
碩果纍纍豐年兆。
這是正在發展的工業文明與農村傳統,未來的英國和持久不變的中國之間驚人的相遇。
9月7日,熱河在望。官員解釋說,附近鄉村都為皇家所用。孔子說:「所重民食』,甚至在「喪祭」之前。乾隆認為不愛惜肥沃的土地,就有失帝王的職責。
這次旅行將是一場盛大的「首次演出」。英國人誠然沒有走在光滑得像鏡子一樣的御道上。他們騎的馬有的瘸了,有的失足或拒絕前進。有的馬鞍只剩一個馬鐙,或者兩個都沒有了。「中國官員的僕人卻清早騎著好馬就走了,留給我們的都是些瘦骨嶙峋的劣馬。」這些都沒關係:旅行者們一想到自己正在完成一樁歷史使命,馬上就精神振奮。他們為一點小事就樂不可支,如獲悉鞭打別人的馬是重視對方的標誌,而過去卻把這當作是失禮的行為。在這裡算禮貌,到別處則成了一種粗魯行為。一種人在另一種人眼裡總是野蠻人。
這6天是使節團的假期。「簡直以為是在法國的薩瓦省或瑞士旅行。」是因為山上稀薄的氧氣的緣故嗎?他們陶醉在愜意的朦朧狀態裡向熱河前進。
莊嚴的入城式
第七天,9月8日星期日上午8點,旅行者到達離皇帝行宮1英里的一個村莊,儀式之前進行一翻梳洗。「全體人員準備參加莊嚴的入城式。」
這支隊伍必然會使人想起國王的入城式,想起佛蘭德斯主保瞻禮節街頭景象,聖體瞻禮節的儀式行列。讓·博丹在《共和國》一書中對此作了十分具有啟發性的回顧:整個社會都在這一天展示自己,並在擺闊。
隊伍的排列程序應該產生出最佳效果:
100名朝廷官員騎馬開道
本松中校
12名輕騎兵,排成3行,每行4人
巴瑞施中尉
鼓手,笛手
8名炮兵,排成2行,每行4人
1位炮兵下士
克盧中尉
16名步兵,4人一行
1名步兵中士
8名侍從,共4行,每行2人(穿著法國使團的漂亮的綠、黃色號衣)
2名使者(穿戴同上)
4名樂師(穿戴同上)
6名使團的男士,2人一隊,穿著繡金的鮮紅外衣
馬戛爾尼勳爵,喬治·斯當東爵士和他的兒子乘坐輕便馬車
最後是一名穿著號衣的傳者在他們後面壓陣(安德遜具體指出這是那位黑人男僕)。
隊伍這樣排好後,用了兩個小時走完了最後1英里路,到達了熱河的宮殿,禮品在他們之前已經運到。隊伍在「眾多的人群中行進,這些觀眾都為他們從未見過的景象所吸引,這樣的景像他們今後也不會再見」。
安德遜越過了幽默與諷刺挖苦的這條界線。「我們這支隊伍確有可笑滑稽之處。」如說軍人和外交官員們穿著漂亮的話,「但隊伍裡的其他人員卻顯出一種非常難看的樣子:有些戴圓頂帽,有些戴尖頂帽,還有的戴著草帽;有人穿長靴,另一些人則穿短靴,有的皮鞋還配上帶色的長襪」。「華麗的侍從號衣不合體。整個還不如改穿雖破爛卻劃一的服裝來得合適。」
當這支穿著可笑的隊伍隨著「上帝保佑吾王」的樂曲慢慢向前行進時,外交官都在想這樣做是否會對英國產生好印象。想來觀看一個奇怪的民族的觀眾肯定不會感到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