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蘇州,中國的半個天堂

(1793年11月7日)

安德遜寫道:「霾霧消散後,富饒的田野、迷人的景色展現在我們眼前,寶塔矗立在山丘頂上。」馬戛爾尼看到一座設計優美大膽的橋:3座橋拱十分之高,船隻不用卸下桅桿便能通過。而這是運河上的船夫熟知的做法。溫德寫道:「通常帆船有兩副桅桿。在橋多的地方,船夫乾脆放下主桅桿,而支起安著續鏈的副桅桿,他們可隨時降下和升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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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百姓看上去有些洩氣」:他們還沒有從由於3個世紀前朝廷從南京遷往北京而喪氣的元氣中恢復過來。整個江南地區都遭受到損失。把京師遷往靠近韃靼的北方完全是出於強烈的政治原因。因為江南是帝國最美麗的省份之一,氣候宜人,土地肥沃。

船隊於該日夜晚抵達蘇州。小斯當東描繪了旅行者和看熱鬧者雙方的好奇心:「我們欣賞著建築在河岸上的房屋,有些甚至用樁基架在水面上。無數的男人和婦女聚集在自家的窗口看著我們,而在河面上,則有許多大大小小的帆船。」

大為驚歎的小侍從寫道:「夜幕降臨後,我們從一座有90多個孔的石橋邊經過,這座橋簡直長得沒完沒了。」巴羅則說:「我們的僕役中有一位瑞士人,他還沒睡,就開始數起橋孔來,一直數到頭昏眼花,竟喊了起來:『先生們,看在上帝份上,到甲板上來吧,這是一座我從未見到過的橋,它長得沒完沒了!』」這座橋的橋孔與大運河平行,好似伸向淹沒在黑暗中的無窮無盡的遠方。船隻鑽過橋拱,過了一條沿著運河的路,便能駛進一個大湖。「儘管是在夜間,我們還是能從中央橋拱開始分辨出45個孔。」

讀者今天仍然能欣賞這座完好無損的橋。它被稱為「寶帶橋」。是在唐朝修建的,即英國人此次使華的1000多年前。真是一座堅不可摧的橋。

供風流幽會用的畫舫

我們的旅行者因為沒有多少事可做,甚至沒有太多的東西可看,便想像出很多東西。蘇州是「中國的威尼斯」,這不僅僅由於它有運河,小橋和輕舟,也由於它能提供「肉體享受」。至少在它的一些地區「畫舫飄蕩,鼓笛聲飛揚,那裡彙集了城裡所有的妓女和藝人」。

按照中國的一種說法,嚴肅的斯當東也「風流」起來:「在英國人看來,這座城市裡的中國婦女比較漂亮,也更會打扮。她們戴著水晶耳墜或金耳墜,而在前額上戴一頂黑緞軟帽在兩眉之間呈三角形。」人們向他列數中國婦人的誘人之處。傳統承認有七點:「誘人的眼睛,甜蜜的嘴,柔軟的身材,靈活的腳,端莊的臉部,優美的脖子和細長的指甲。」

英國人從護送他們的中國人那裡學到一句諺語——至今人們還在引用:「婚在蘇州,吃在廣州,死在柳州。」在40天後,人們將通過宴請他們證實這個理想的歷程的第二階段。人們對他們解釋說:柳州的木材質地高,能做最好的棺材,所以說要死在柳州,英國人希望能躲開這一階段。但是,他們很快便明白來到蘇州不僅僅是為了結婚。

在城市的郊區,英國人果然欣賞到了「風景如畫、群山環抱的令人叫絕的太湖」。蘇州的居民從湖裡大量捕魚。太湖尤其為「娛樂消遣的幽會」提供場所。人們乘著小船遊湖,船上有一間「非常乾淨的屋子」,而且肯定「漂亮的船女所操的職業不止一種」。

中國所有的小說文學對花船這種提供幽會場所的漂浮妓院均大加讚美!在兩年中不近女色的英國人緊貼這些輕舟而過時又如何能不想入非非呢?當然他們的道德所冒的風險很小,因為他們不能停下。他們只能眼巴巴地瞧著這種肉體享受隨波消逝。

教育學家赫脫南通過中國導遊又印證了傳教士的敘述。蘇州是「最富有的商人的居住地,是培養最偉大的藝術家和最出色的演員的地方。它決定中國的審美潮流,它擁有最漂亮的女人,最小的腳,最時髦的服飾。這裡是整個中國最淫逸奢侈和放蕩者彙集的地方。中國人經常說這句諺語:『上有天堂,下有蘇州』」。

商人的住宅比其他地方的漂亮得多。其他的住所則是「無人照管」,因為居住者成群結隊日夜在水上靜靜地滑行的花船上「消磨時間」,船上載著美貌的姑娘,她們打扮得花枝招展,一看就知道她們的身份……這些居民在姑娘的懷抱中揮霍其錢財。前來出售貨物的富商「由於沉湎於她們所提供的樂趣而淪為乞丐」。

丁維提的望遠鏡並沒有閒著。划船的姑娘呆在船首和船尾。溫德寫道:「我見到她們穿著華麗,有的掌舵,有的擦洗遊船。」赫脫南的目光更敏銳:「船中間是一間裝著玻璃的屋子,透過薄紗,有時能見到年輕人在配備有靠墊的長靠背椅上演奏音樂,身穿短衣衫的姑娘陪伴著他們,這些姑娘十分放蕩,不像是老老實實地坐著,她們是培養幹這一行的學校裡的學生,這座城市長久以來就以這學校而聞名;因此在這個國家,同在亞洲其他各國一樣,肉體享受成為一門學問,甚至成為商業中的一個門類。」

在蘇州和杭州,讀者仍然能見到上了黑漆和繪著花卉的類似的遊船上船女在划槳。但是,儘管她們看上去是那樣討人喜歡,搖櫓時是那樣靈巧,向您介紹沿途風光時又是那樣笑容可掬,您對她們的品行不會產生任何懷疑。而直至1949年,她們之中從邊搖櫓邊要價三個銅板的窮家姑娘到傲慢的水上花魁應有盡有。

在整個遠東,長久以來風流韻事一直是對包辦婚姻束縛的一種補償。花魁娘子與普通妓女全然不同,後者只是「濃妝艷抹的陳貨」。根據強制的禮儀,要花魁順從必須先向她大獻慇勤。

在漫長的幾個月裡,他們未近女色,並不得不對每個人的舉止嚴加監督,以免令中國人和特使閣下生氣。現在他們興奮起來了。這是個消遣。旅行中的一點春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