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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章 南下廣州
(1793年12月6日-14日)
12月6日,繼續溯贛江而上,船隊穿行於群山間,山坡上的梯田里種著甘蔗。贛州府是一座大城市,四周圍有城牆。使團受到士兵的列隊歡迎。旌旗招展、鑼鼓齊鳴、禮炮陣陣、人山人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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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日。河道太淺了,必須換乘更輕巧的船隻,除非「把河底的石塊搬開,再用鐵耙在礫石中耙出一條航道來」。經過兩天的緩慢航行,於9日來到南安府。顯然,船再也不能前進了。這已是第二次從陸路穿過一片高地了。這是梅嶺山口。此山並不是因為高而聞名,它還不到300米高,而是因為它地處北京——廣州的正常航線上,它是2500公里航程中的唯一的一次間斷。前面的那個山口是因為英國人要繞道浙江才遇到的。
梅嶺山口馬亂跑
馬戛爾尼的敘述很簡單:「12月6日。根據各人所好,我們坐轎子或騎馬上路了」。多麼幽默!除了斯當東,其餘人的選擇只限於在不同的馬中進行。「贛粵交界處的群山構成一幅羅曼蒂克的景色,讓人叫絕」。山腰裡鑿出來的崎嶇小道使人免得繞大彎子。下山後,來到一片稻田中間。從一條江到另一條江中間有50公里的山路,我們用了9個小時才走完。據耶穌會士馬國賢說,1710年時這條道上遊客雲集,說它像一條山路,倒不如說它更像一條去集市的路。而在1793年,這裡的情況就不能同日而語了。
馬戛爾尼舒舒服服地坐在華蓋下,欣賞著四名轎夫的矯捷步子。你可能以為轎子作為體面人的交通工具是以莊重的步子向前走的。這就錯了:他們的轎夫「走得很快,比飛鳥還要快」。給當官抬轎的轎夫每天從早到晚要走100里。他們這一行可不讓人羨慕。乾隆年間的一首敘事詩對他們的命運有所描寫。
按日輪派聽驅使,
扛抬迎送奔長途。
赤足擊地繭重裂,
禿肩磨扛血縷濡……
這些中國人是多麼的勤勞!「從杭州開始,我們的船夫每天至少有20次雙腿齊膝被河水弄濕。河水淺時,他們乾脆拉著船走。我看到兩名腳伕把一個幾乎重達一噸的貨物從一條船抬到另一條船上」。
他們的訣竅是什麼?「他們只吃米飯,可是結實極了」。中國人的人種是否優於其他人種?「我們不相信在安的列斯群島上的黑人會幹那種使人筋疲力竭的活。而對歐洲人來說,僅僅幹活時的叫喊聲就會使他們疲憊不堪」。見過中國人幹活的歐洲人,有時難免會有一種顛倒過來的種族主義:對本民族的蔑視。
使團的其他人只能在圈著300匹馬中挑選。每人交出在下船時發的號,挑出歸他騎的馬。大家都上馬出發!安德遜運氣不佳:一匹尚未完全馴好的劣馬:「可我已交了我的號,不管它有多差勁,是我挑的,也只好認了」。就這樣,」外交團成了騎兵團」開始出發,大隊中國士兵緊跟在兩側一起行進。
這支英國騎兵隊裡不是只有認可合格的騎兵:「我們全神貫注地在看著自己出洋相。從沒有人見過這樣的馬隊。大多數機械師、士兵和僕人都是些可憐的騎手,他們都是第一次騎馬」。紳士就值得驕傲了,因為他們所受教育的第一項就是騎馬……現在聽到的是一片嘻笑聲,看到的是他們驚惶失措的滑稽樣。
爬山時,因為道太窄,只得下馬步行。在順利到達李公鄉後,就在那裡用午餐;又是士兵列隊歡迎、鳴炮致敬。安德遜對婦女更感興趣:「這裡的婦女比起已經路過的那些地方的婦女享受有更大的自由」。
過了山口,從攀登陡峭山坡的危險中解脫出來的騎手們,「欣喜若狂地」從南面的緩坡上往下衝。到達地處平原的南雄時已是傍晚。店舖和住家都已點上了燈籠。士兵為我們在人群中開出一條道,一直到知府衙門。晚宴設在燈光通明的院子長廊裡。「中國人不能設想,豪華的場面能不張燈結綵」。
馬戛爾尼謝絕邀請,不在「巡撫官邸」過夜。他的隨行人員卻都留在那裡。他急著趕回停在碼頭的船上。不講情面的托馬斯指出,這根本不是「巡府官邸」,而又是「貢院」。運來裝船的行李都有一個標籤,上面標明該下哪條船。工作是多麼的仔細!
總督先行一步
進入「他的」省界,總督就要離開使團。馬戛爾尼想他可能要為在廣州接待英國人作準備。事後,他就明白:長麟到了他職務所管轄的地區再陪夷人就不合適了。他先行的原因,不是因為迎接使團,而是要與它保持距離。
又一個說好話的機會。總督「給皇帝的奏折裡措辭極佳,所以他敢說使團在離開中國前,一定會再一次得到皇帝的恩典」。馬戛爾尼將計就計:「皇帝對我的最大恩典,就是對在廣州的英國臣民表示仁慈」。這下,他對長麟的善意,對王大人和喬大人的樂於助人都充滿了信心,他認為王、喬兩人很受總督的器重。
托馬斯在日記中寫道:「河道太淺,儘管船吃水不深,還是不時要用人力在缺水的河道上拉拽」。英國人緩緩前進,而長麟卻兼程趕路。這次動身時,赫脫南突然充滿了懷鄉之情:「我們離非常想去的那個地方只有幾里之遙。在這個多事之秋,我們已有15個月沒有來自歐洲的消息了」。
任務完成
不管英國人在做什麼,龍的眼睛總盯著他們。12月12日,江西巡撫陳淮終於擺脫了英國人,上本皇帝說:
「兩廣督臣長麟帶領該貢使於十月十八日入江西境,計正副貢使及隨從各夷共七十七名,行李什物一百九十七抬。贛州鎮臣在交界地方接護。十九日各船裝放行李,二十日開船行走,二十六日經過省城南昌。臣渡江會晤督臣長麟,知該貢使等沿途甚屬小心恭順。十一月七日,轎扛人伕馬匹早經齊備,即於次日登岸過嶺,進入廣東境。並接督臣長麟來札,備述江西一路墩台營汛隊伍俱整齊嚴肅,夷人等均知凜畏。」
驛差快馬傳信。夷人順利撤走。龍可以重新入睡了。
多種用途的船女
沿北江到廣州的一段航程有260海里。廣東是最富庶的省份之一。但其北部還是比較貧瘠。小斯當東記道:山崗上種著落葉松。在田野裡,相隔一段很長的距離可以看到一座小房子。石壩調節水流,有口子的地方水以很大的速度流了出去。
韶州位於北江與一條從西北方流來的河流的匯流處。巴羅說:「它周圍的風景美麗動人。這一帶平原上種植稻米和煙草。山崗上則種棉花」。托馬斯則說:「山區多岩石且險峻。很少或根本不種樹木。今天我們看到船由婦女划槳掌舵」。安德遜寫道:「沿途我們常常看見這樣的婦女,她們手划著槳或掌著舵,一個孩子捆在背上,另一個孩子掛在前胸。」但划船的多半是年輕婦女。她們身穿白色衣裙,頭戴草帽。
巴羅又說教起來:「她們除了撐船外,還操一種不那麼體面的職業。但她們是得到父母和官方同意的。只要能分享好處,他們是允許這種下流買賣的」。家庭和國家是可恥的同謀……令人反感!
當拉彌額特神父發現斯當東也懷疑國家同這些婦女分成時,他真的驚呼起來並補充道:一個拉皮條的丈夫是要受到「鞭笞和發配充軍的。」但法律不是對同已婚或未婚女子發生婚外性關係判處有「罪」嗎?杖八十。按仁慈的遣使會教士的說法,道德秩序在廣州和北京都已佔了支配地位。有誰相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