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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乞降与反复
福建革命,亦从新军发起。早在1906年,中国同盟会福建支部成立,支部长是郑祖荫,总干事为林斯琛。同盟会福建支部创办了机关报《建言报》。福建新军原是左宗棠旧部湘军改编而成,设誓编陆军第10镇,镇下属2协4标即第19、20协,第37、38、39、40标。其中第19协始终未建立。第10镇统制是孙道仁,孙道仁是名将孙开华之后,是个绔绔子弟。他并未受军事教育,于军事诸多隔膜,只是承袭父职。他的部下重要军官,大多曾经留学日本士官学校,色彩较新。第20协统领许崇智字汝为,1886年出生于广东番禺,入福州船政学堂,后保送日本士官学校。1905年在东京加入同盟会,毕业归国后,历任福建武备学堂教习,总教习,擢新军10镇40标标统,迁20协协统。同盟会运动新军下层士兵起主要作用的人是彭寿松。彭是湖南长沙人,他的父亲早年以武弁随左宗棠入闽。曾在台湾任武职,后病死在福州。性格豪侠、好用意气的彭寿松早年加入哥老会,曾当过福州缉私局局长,后由林斯琛介绍加入同盟会。他认为革命须靠武力辑实证主义的派别。以莱欣巴赫和亨普尔(CarlGustav,争取武力必须从军警下手,便建立军警同盟会,运动新军。彭既湘人,又湘军将门之后,且系哥老会中人,故游说较易。军队中的同盟会组织发展很快。1911年11月1日,林斯琛去武汉、上海联络后回到福州。他同郑祖荫、许崇智以及40标统带林肇民、炮兵营管带萧奇斌等,在南台白泉庵开军事会议,策划起义。虽然新军中下级军官和士兵已转为革命力量,但镇统制孙道仁尚未争取。林斯琛通过英商乾记洋行买办蔡展庞,劝告孙道仁。孙先是犹豫不决,后见省内外形势剧变,才表示赞成革命。5日晚,郑祖荫、林斯琛、许崇智、彭寿松、孙道仁、刘通等人在一艘停泊在魁岐江面的夹板船上讨论和部署起义,孙道仁即宣誓加入同盟会。闽省清廷旗人将军对该省新军防范较严,已将药库子弹悉行搬入旗界,新军军士每人只有四五发子弹,难以发难。幸好驻守屏山军械库的员兵多已加入军警特别同盟会,便偷凿墙垣世”、“升平世”、“太平世”。西汉董仲舒首先提出:“春秋分,于6、7两日晚,将子弹秘密运出。孙道仁于8日发出密令:许崇智为前敌总指挥,彭寿松为先锋队和差遣队指挥,于当晚向于山发起总攻。洋枪队由刘通等率领,保护领事馆区和外侨,并占领银元局、厘税局。当日晚上,许崇智率队进入于山。于山俯瞰旗营,为必争之地,旗军失此先着,成为困守一隅之局。福州将军朴寿所部八旗捷胜两营,官兵2500人,起义军5000余人,兵力强,地势利。9日拂晓5时,号炮鸣响,起义军开始进攻。炮兵集中火力轰击福州将军署,满人死伤颇多。中午11时半,清军势不能支评论人物由具体之品评转到抽象之议论,开启魏晋清谈之风,,士无斗志,在城上竖起白布降旗,上书:“将军出走,停战议和。”起义军怕他们诈降,置之不理,继续炮击。下午2时,清军又在于山天君殿前门的标杆上,挂一面白布阵旗,上书:“请求停火,愿将全部缴械乞降。”许崇智见到白旗,即命停火。一个旗营官员,手持粉纸白旗,上书“献械乞降”四字,挑夫随其后,挑着步枪机柄数担。翌日8时,八旗都统胜恩率领八旗兵1300余人,到南校场指定地点参加受降仪式。每人得银洋一元,遣散。福州将军朴寿在押送途中被起义士兵乱刀砍死。闽浙总督松寿吞金自杀。彭寿松集合同志,进总督衙,议定组织军政府,众人举孙道仁为都督。都督府设参事委员会,掌管民政吸收编辑部成员问题上发生分歧,列宁于1903年11月1日,推彭寿松、郑祖荫、林斯琛、刘通等10人为参事员。彭寿松为会长。都督府成立,13日举行都督就职典礼。郑祖荫代表同盟会授予孙道仁都督印信,文为“中华军政府闽都督之印”。孙道仁接印,张贴就职告示。参事委员会稍后改为政务院,彭寿松为院长,郑祖荫、林斯琛为副院长,许崇智为第1师师长。那些立宪派人士,也参加政府组阁,原谘议局议长高登鲤任民政部部长,副议长刘崇佑任次长;另一名副议长陈之麟任财政部部长,谘议局秘书长林长民任外交部长。贵州起义却是另一番气象。起义前有两大组织在活动,一个是自治学社,一个是历史研究会和它的外围组织皇汉公。自治学社的领导人是张百麟。张百麟贵州贵阳人,原籍湖南长沙,一名景福,字石麒。1902年,23岁赴日本,肄业于早稻大学法政速成科。次年归国,他父亲给他捐了个通判,并在1907年上半年考入贵州法政学堂,成为官班的学员。这一年他和钟山玉、黄泽霖等组织了自治学社。张百麟在成立大会上演说:“我辈对于瓜分警告,不在于痛哭流涕,惟在讲求救亡方法。据不佞愚见,我辈现今保国,当用国民责任说,将来立国,当用国家主体说。故研究结果,首以国民责任为大前提,借以唤起一般人之责任心。即以个人自治为起点,以地方自治为延长线,以国家自治为最终点。”学社社章规定:“本社名曰自治学社。凡个人自治、地方自治、国家自治之学理,皆当次第研究之。同人认定个人自治为单位,务期人人有道德智识,养成善良品性,造就完全人格,以赞助地方自治之实行,达国家自治之希望。”学社向官府立案,得到批准。1909年9月,自治学社筹办的《西南日报》出版,张百麟任编辑。扩大了学社的影响,学社社务发展很快,社员逐渐增多。从1907年至1911年五年间,他们派出干部到各县活动。时值清政府宣布筹办地方自治,各县自治学社得以比较顺利地成立起来。贵州全省府、厅、州、县64个,有47个建立了自治学社。全省学社社员达1?4万余人。自治学社在贵阳已有相当大的势力。1909年,贵州省谘议局成立,有议员39名,自治学社社员却占去33席。自治学社社员谭西庚选为副议长;常驻议员办事处书记长,也是社员周培艺担任。后来议长辞职,谭西庚被补选为议长,朱焯、龚文柱为副议长。整个谘议局全被自治学社控制。由于形势的发展,自治学社趋于革命。张百麟写信给东京中国同盟会贵州主盟人平刚,表示自治学社愿加入中国同盟会,得到同盟会总部的批准,自治学社加入了同盟会,张百麟为同盟会贵州分会会长。自治学社的势力遍及军、政、学各界。历史研究会是由贵州陆军小学堂学生席正铭、阎崇阶、江务滋、刘莘园、田子玉等,于1908年4月发起建立的。其会员除陆军小学堂学生外,还有公立中学、优级师范选科等学校少数学生参加。会址设在陆军小学堂内,由席正铭负总责,阎崇阶、刘莘园、田子玉、江务滋及公立中学学生何器之协助。一二个月内,发展会员数十人。席正铭等考虑:革命要拚命,要流血。学校的学生,对宣传革命,组织革命,虽然能取到较大作用,但毕竟不能希望他们在战场上冲锋陷阵。要执干戈与满人决胜负,不能不预筹大批武装斗士和英雄豪杰。他们便决定联络新军。贵州新军只有常备步兵第1标,标统由镇江人袁义保担任,其余管带、队官、排长,湖北籍占居多数。兵员注重土著,新军头目和士兵,90%以上便都是袍哥阶级。袍哥某些规章习惯俗不可耐,高尚人士尝诋毁他们为下流、自好者,雅不屑为。历史研究会与新军联络,两全之道,只有自立公口。他们便在贵阳城内王家巷朱勇烈公祠,成立“皇汉公”码头,同新军士兵联系,也兼顾绿营、巡防营、帮会、社会人士的联络。“公口”由席正铭任“大爷”,掌“码头”。席早年在家乡沿河县参加过哥老会,有基础。阎崇阶、朱绍再任正副“钱粮”,刘莘园、江务滋、朱导江任正副“管事”。他们很快联络了新军中一些思想比较进步的人,如正目杨树青等。标部的两个密查金渭滨和庄鹏程也被他们联络,金、庄既是贵阳有名的袍哥,又是标统袁义保的耳目,他们转而帮助拉拢贵阳城内外的各个公口,使皇汉公的活动得到蓬勃发展。席正铭、刘莘园、江务滋等于1909年毕业于陆军小学堂,去武昌陆军中学堂就读,并在那里加入同盟会。席正铭离开贵阳,历史研究会和皇汉公两个组织由阎崇阶、何器之负责。皇汉公公口也由朱勇烈公祠移入陆军小学堂内。有人认为皇汉公的“皇”字含义不明,遂改名为“汇英公”。阎崇阶于1911年从陆军小学堂毕业,去武昌陆军中学堂升学,江务滋因病从武昌退学,转回贵阳,被陆军小学堂总办派为助教,历史研究会和汇英公便由江务滋、肖道生、莫纪莹等主持,新军方面由谭梦芝、康俊武、张伯西、庄鹏程、金渭滨负责,文学校仍由何器之负责。武昌首义消息传到贵阳,张百麟召集会议,作紧急部署,先成立10人委员会,总揽起义计划,以张百麟、黄泽霖、胡刚等人为委员,委员会下设三个委员会:一、军事委员会,以张百麟为委员长;二、民政委员会,以周培艺为委员长;三、交涉委员会,以谭西庚为委员长。召集会党、联络学界、军界、警界,同陆军小学、新军联系,准备起义。张百麟去标统袁义保家,道:“如各省纷纷起义,贵州恐亦不免。只有负重望的人出来领导,则地方少糜烂。为达到贵州和平独立,愿推义保为都督,如湖北黎元洪故事。”袁义保以为贵州贫困,独立后军饷将断,军政两费,支用繁多,无法应付,辞不愿就。双方约定各不泄露而散。11月3日晚,自治学社决心发难,发出动员令。陆军小学堂总办姜若望下令收缴学生枪枝入库,学生们跃跃欲试,伺机而起。贵州巡抚沈瑜庆调动外地巡防营来省,防范陆军小学堂和新军,并加调最反动的兴义黄草坝团防营刘显世营来省城,10天就可到达。陆军小学堂江务滋等得到消息,议定11月10日前后发难。11月3日是星期日,陆军小学堂200多名学生放假,纷纷出校到新军营内活动。中午回校后,众人喜形于色。晚上自习时,三三两两在讲堂上或自习室内谈论起义之事,不料被值星学长毛凤岗察听,令学生肖道生、莫纪莹、雷世魁等,到值星官室内拍桌怒骂。肖道生说出实情,并劝导毛凤岗参加起义。毛凤岗即跑出向总办姜若望报告。江务滋等觉得此时纵欲罢手,也不可能,随即决定乘校中没有官长机会,立即行动,破库取枪,于是全体学生直冲库门,各自拿枪在手,但子弹一粒也没有。学生们便磨利了刺刀。准备战斗,并推江务滋、肖道生、雷世魁分赴城内和南厂新军告急求援。姜若望和队长阮俊斋赶到学校,被学生看守起来。清军巡防营胡锦棠部把陆军小学堂包围起来。江务滋来到南厂新军1标营中告急道:“陆军小学同学已于晚间8时发动起义,现在被巡防营胡锦棠部包围,情势危急,特来请求新军兄弟们火速援救。”全标骚动。标统袁义保赶来,集合全体官兵训话:“军人以绝对服从为天职,……”他的话还未说完,杨树清在队伍中朝天开了一枪,并喊道:“我们不能再‘绝对’了!”队伍顿时哗变。标教练官杨荩诚站出来表示支持陆军小学学生,他口述命令,分派各营任务。杨荩诚是四川秀山县人,秀山与贵州的松桃县为邻。他初进武备堂,后被保送日本士官学校,毕业后回贵州供职。初任营务处帮办,后调任陆军小学堂总办,兼任新军教练官,职位相当于副标统。他为人忠厚老成,思想进步,对陆军小学学生和新军士兵,爱护备至,受到学生和士兵们爱戴,众人服从他的指挥。于是,队官赵德全立即率部出发,将包围陆军小学堂的胡锦棠部监视起来。新军前哨向胡锦棠部逼近,胡部被迫撤离。杨荩诚命令赵德全部立即入城,直捣大兴寺军械库,夺得800余枪支、子弹多箱。枪支和子弹分别配给驻马棚街的新军徒手队和陆军小学堂学生。这时已是4日拂晓。杨荩诚率陆军小学堂学生和新军部队,由大南门入城,直趋谘议局。贵州巡抚沈瑜庆得知新军哗变,便打电话询问,接话人谎称袁义保已被起义部队枪毙,南厂新军营内尚在混乱之中。沈瑜庆惊慌地下令:“炮兵向新军营地和陆军小学堂两处轰击。”炮兵队回答:“所有炮闩已被人盗走,尚在追查。”沈瑜庆又令抚署卫队加强防守。卫队管带彭尔坤表示:“若土匪妄动,则卫兵持枪配弹准备以待久矣,若谘议局与学生及军人起义,卫兵已共表同情,不能战也。”沈瑜庆见大势已去,便派巡警道贺国昌、劝业道王玉麟为代表,找谘议局议长谭西庚和自治学社领导人张百麟谈判。双方商定由沈瑜庆通饬全省文武官员,宣布辞职,交政于民。民军保护官吏及眷属生命财产;库储、卷宗及一切公用房屋器具悉数移交,不得损坏、隐匿或遗失;教民、教堂、教士及外人生命财产,由民军负责保护。沈瑜庆交出巡抚印信后,离开贵阳,经汉口去上海。谭西庚、张百麟以谘议局名义,召集各界开会,商定成立军政府事宜,会上推选杨荩诚为都督,队官赵德全为副都督。又决定成立枢密院,张百麟为院长,贵州城内第一巨富、宪政派任可澄为副院长,周培艺为行政总理。贵州省军政府各机构的权力和分工,与其他各省不同。各省都督总管全省军政、民政事宜。贵州军政府组织大纲却规定:都督专管军事;行政总理主办民政;枢密院策划军事,指导民政。11月7日,军政府将谘议局改为立法院,谭西庚为院长、朱焯为副院长。新军和陆军小学堂在起义中起了决定作用,但在成立军政府时,只得到了权力有限的都督职位,无力影响局势发展。在独立后,反而显得无所作为,变得无声无息,被自治学社派和宪政预备会派排挤。宪政预备会议派则由与官场互通声气的名士名绅组成,主张接近康有为、梁启超的君主立宪。最有影响的人物是何可澄、唐尔镛、于德楷、华之鸿等。起义前,自治学社派与宪政预备会派为争夺谘议局席位相斗,宪政预备会派失败,在谘议局内只得到了几个席位。军政府成立后,内部矛盾与倾轧随之而起,杨荩诚与枢密院、立法院时生摩擦,而赵德全不能同杨荩诚融洽合作,且受宪政会挑拨,摩擦遂愈扩愈大。张百麟又与赵德全策划锄杨。杨荩诚终是老实之人,不善政治斗争,表示亟欲求去之意,众人以杨既愿退,遂决定以第2标第3标共编1混成协,由杨率领援鄂,都督名义仍旧,赵德全代行都督职权。第1标已由叶占魁率领援川,杨荩诚又带去两标援鄂,贵州军队全部离境,陆军小学堂学生也有一批学生随之赴外地,省内革命军事力量顿见空虚。自治、宪政两派的矛盾又速上升。宪政派没有兵力,自治派在新军中的基础也很薄弱。张百麟便以黄泽霖为五路总统,广招游民,组织哥老会。新成立的哥老会,月必数起,开山堂时必迎一次帅印,敲锣打鼓,会员多穿戏装,头扎包巾,两缕头发分挂两耳,身披鹤衫,腰配刀剑,招摇过市。这些人品质复杂,在城里估买估卖,抢劫居民。弄得人心惶惶,居民不敢出街买物,夜里不敢脱衣而睡。宪政派见自治派势力日增,便窃窃自危,也照搬自治派的办法,开公口,以陈钟岳为正龙头,陈廷芬为副龙头,组织斌汉公,与自治派对抗。那些未离境的新军士兵在混乱中到都督府大闹,声言他们的官长杨、赵都当了都督,只是他们没有着落,要求解决他们的问题,都督府无奈,便成立军官团,凡士兵都升为官长,承认他们按月照官长支薪。于是军官突然增加了数百名,每日无所事事,租房子,娶太太,盛极一时。而哥老会丢拐子,作高揖,行见面礼随处可见。贵阳城内乌烟瘴气之时,宪政派头子任可澄、封建团练头子刘显世同云南个旧锡务公司总经理戴戡密议,让戴戡回滇策动滇军唐继尧部,以借道贵州北伐为名,入贵阳。1912年3月1日,五路总统、自治派领导人黄泽霖,被宪政派出金收买的叛兵所杀。云南军政府军政部次长唐继尧于次日率部突然进入贵阳,大肆屠杀。张百麟、赵德全外逃。滇军对自治学社骨干按名册捕杀,已投降的黔军1700人被押赴螺丝山,用机关枪扫射,尸骸成丘,血流成河。赵德全也被唐继尧派人捕杀。唐继尧随即接任贵州都督,戴戡、任可澄为参赞,刘显世为军务部长。贵州落入唐继尧和贵州宪政派之手。
第十七章 新瓶装旧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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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西省会在桂林,广西提督府在南宁。桂林的革命党比较活跃,南宁的旧军事力量较强大。在广西的同盟会会员,一部分是在谘议局、政法学堂、中学、师范学堂等单位的知识分子,这些人大都是到东京、香港、广州、上海等地求学时,加入同盟会,毕业后回到广西工作,进行革命活动的本地人;另一部分人在新军、兵备处、陆军小学、陆军干部学堂等部门的外省籍人士。兵备处的帮办钮永建字惕生,是上海人,原是留日的同盟会会员,他到日本考察军事时,找到在日本士官学校学习的李书城,要他毕业后到广西去,并代为聘请可靠同志去广西。1908年,士官毕业生、同盟会会员李书城、王孝缜、孙孟戟一起从东京来到广西。王孝缜的祖父做过工部尚书,父亲做过四川粮道,叔父中过状元。广西巡抚便派他去北京邀集更多人才。他到北京后,又邀请留日士官毕业生孔庚、赵恒锡、尹昌衡和保定军官速成学堂毕业的革命党人耿毅、何遂、冷韻、陈之骥、刘建藩、吕公望等,于1910年来到桂林,分配到陆军小学堂、陆军干部学堂、学兵营等处工作。李书城先后担任陆军干部学堂监督和陆军小学堂监督。一天,广西巡抚请王孝缜和几位新来的人吃饭,酒过耳热之际,尹昌衡失口道:“要想中国复兴,满清是不能存的。”王孝缜急忙用脚踢尹,被那巡抚察觉,笑道:“大家不用顾虑,畅所欲言好了。”他还拿出几支新购的手枪让众人传看。王孝缜酒后兴起,接过枪来连放数响,把天花板打了好几个洞。巡抚连称:“壮士!壮士!”不久,巡抚先将钮永建、李书城调离桂林,后以浮躁成性,遇事生风为由,将王孝缜、孙孟戟、尹昌衡、吕公望、陈之骥撤差,并将孔庚拘捕起来。耿毅与刘建藩、杨明远等20余人商量,过去人虽然多,但没有组织和计划,乱说乱闹,反把事情搞坏,便决定组织广西同盟支部。推耿毅为支部长,何遂为总参议,赵正平为秘书长,刘建藩为学兵营分部长,杨明远为陆学干部学堂分部长,梁史为陆军小学堂分部长,荣经为谘议局分部长。制定会规,发展组织。入会者要填具志愿书。志愿书上写着:“誓同生死,志共恢复,此心可表,天实鉴之。”入盟人、主盟人和介绍人都须刺破手指,压上血印,然后把志愿书烧成灰烬,和入酒中,众人分饮,表示歃血为盟,永无反悔。同盟会广西支部慢慢地发展会员,在学兵营、陆军小学堂、以及谘议局的议员中,共发展会员200余人。陆军小学堂的学生李宗仁也在这时加入了同盟会。耿毅又去运动巡防营,联络绿林会党,同广西天地会首领刘古香建立密切联系。同盟会支部发行《南报》,后改为《南风报》,鼓吹民族革命,扩大政治影响。1911年4月,桂林新军学兵营改为混成协,到广西担任巡抚不到1年的沈秉坤的亲信胡景伊任协统,但实际兵力只有步兵两营,马炮工辎各1队,约2000人,大多数人拥护革命。新军枪炮装备很好,就是没有子弹,同盟会在新军中的分部长刘建藩对协统胡景伊说:“外面风声不好,土匪很多,旧军防营靠不住,新军没有子弹是不行的。请赶快发下子弹,以备万一。”胡景伊是个官僚,信以为真,便下发了子弹。刘建藩同耿毅在一个星期日通知新军中的同盟会会员,分散到郊外集合,耿毅对众人说:“现在武昌已经起义,湖南就要响应,我们广西要积极准备,革命要流血,你们大家愿不愿流血?”80余人齐声道:“愿!”耿毅又问:“现在预备好了没有?”众人道:“预备好了。”刘建藩道:“支部长的话大家要好好记住,齐心努力,共图大事。”于是抬出一坛酒来,众人举杯痛饮。耿毅又分别到陆军干部学堂、陆军小学堂处作了动员。作了准备之后,耿毅、刘建藩、冷飏等便决定在10月30日起义。具体计划是:30日晚9时,刘建藩率领新军出发,12时到达桂林南门,耿毅率一部分人开南门接应;陆军小学提调冷玑开文昌门迎接陆军小学队伍入城。起义军队入城后会攻抚台、藩台、巡警道,以及旧军。30日下午,忽然下起倾盆大雨,新军在滂沱大雨中出发,到了将军桥,平地积水达6尺深,桥被水淹没,无法徒步过去。起义被迫延期,风声却已外漏。31日,广西东部的重要城市梧州宣告独立。起义的领导人,是在日本东京担任过同盟会广西分会长兼主盟人的刘崛。刘崛依靠当地的绿林2000余人攻下梧州城,在全省引起很大震动。桂林城内人心浮动,起义和攻城风声不绝于耳。桂林商界怕发生战事,自己利益受损失,开会请求独立。11月6日,谘议局代表劝巡抚沈秉坤、藩台王芝祥宣布独立:“广西协饷全靠湖南、广东等省协饷补助,现在湖南已宣布独立,倘广西不宣布独立,则湖南、广东的协饷定不会来,财政方面怎能支持?梧州已经独立,省内各处都在酝酿行动,桂林将成为一座孤城,如何能守?新军、民军、会党都准备起事,万一发生战事必致地方糜烂,怎对得起地方父老和各界人士?”沈秉坤、王芝祥无言以对。耿毅也先后两次去见王芝祥,陈明利害,并宣称:“广西只要独立,我们这一班人决不会呆在广西,我们将率领新军北上援鄂。广西的都督,你们愿意给谁就给谁。”王芝祥最后说:“我已和抚台商量好了,我们广西宣布独立。”王芝祥当晚令人将桂林市面上的黄布、黄纸和天然墨一起买下,连夜动员许多人赶写黄色三角旗标语。旗上写着:“广西全省人民恭请沈大都督领导广西独立。”第二天早上,桂林市全市大街上插满黄旗标语,每隔十步左右就是一面。上午10时,在谘议局召开独立大会,到会的有1000余人,全副武装、上起刺刀的新军最多,他们从头门口列队赶到会场,情绪激昂。沈秉坤和一班旧官戴着红顶子花翎,穿着旧行装,仅仅免了袍褂,来到会场。新军士兵十分不满,认为他们是假革命,有两连士兵子弹上膛,准备冲进会场。耿毅生怕出事,忙劝士兵退出枪内子弹,没有命令,不准行动。他又跑去找王芝祥,低声道:“铁老,赶快开会,快点散会,时间长了,会出乱子。”沈秉坤、王芝祥等慌忙讲了几句话,推举沈秉坤为都督,王芝祥和广西提督陆荣廷为副都督,宣布散会,命令军队回防。广西新军官兵都主张立即援鄂,耿毅、赵恒惕、冷昉等率领新军北上,陆军小学学生组织敢死队,从军北伐,学校无形停闭。不料那王芝祥乘新军离开桂林之机,统率巡防营两个大队士兵突然叛变,枪声大作。叛兵先抢劫藩库未成,即转攻谘议局及电报局,机器部件全行毁坏。一时仓猝,沈秉坤不知所为,避匿无踪,各官亦大半逃避。王芝祥赶走了沈秉坤,想自己充当都督,哪知谘议局改造都督时,陆荣廷当选为都督,王芝祥见势不妙,便借口出师援鄂为名,离开广西,去南京。陆荣廷字干卿,僮族,广西武鸣人。早年曾操舟贩盐。中法战争时,投唐景崧部当兵。战后被裁,与游勇秘密结伙,投入绿林。1893年,受广西提督苏元春招抚,所部编为一营,任管带。1905年升为荣字各营统领,同济字各营统领龙济光齐名,号济、荣二军。由于他是绿林出身,便经东京广西籍同盟会会员介绍加入了同盟会。当时有人不同意陆荣廷参加同盟会,孙中山说:“允许他吧!”担任同盟会广西分会会长兼主盟人的刘崛经孙中山的同意,发给了他入会证。但是,陆荣廷在孙中山1907年发动广西镇南关起义时,却和龙济光一起镇压了这次起义。他以“功德”升广西左江镇总兵,龙济光得升广西提督,不久,龙济光调往广东,陆荣廷又升为广西提督。他驻节南宁,归他节制的新、旧军队有数万人。同盟会在南宁也有支部,支部长是当地商界人士雷鲲池。在南宁新军工作的同盟会会员有从日本归来的谭昌、王金波等,他们负责新军的联络工作。武昌首义后,南宁支部经过缜密研究,决定争取陆荣廷宣布独立,响应武昌起义。不久,陆荣廷又收到省城谘议局推举他为副都督的电报。当同盟会的代表又来找陆荣廷时,陆当即将桂林的电报给他们传观,并说明他完全赞同独立,于是南宁于11月9日宣布独立。当时官绅商民均不知中华民国的旗帜是什么样子,只是用白布写“独立”、“光复”等字挂外,独有恒益、公益两商行挂起青天白日旗。新军中的一些革命党人认为这是假独立,当晚又想发难。陆荣廷派兵把新军驻地包围,架起大炮对向新军,下令逮捕谭昌,强迫新军缴械。陆荣廷完全控制了南宁局势。广西谘议局再推举陆荣廷为都督时,陆荣廷便率精兵数千来到桂林,就任都督。以后又将省会迁至南宁。革命策源地广东,竟远落他省之后,粤同志莫不耻之。在香港主持同盟会南方支部的胡汉民、朱执信、胡毅生等,对于粤省发难策略,独重视绿林会党方面,初令陆领、陆常等在顺德乐墟起事,两广总督张鸣岐派粤绅江孔殷率防营攻之。陆领等竟为所败,党军声势因之顿挫。朱执信、胡毅生便潜入内地。他们名声虽大,但事实上掌握的力量有限,运动军队未见多大成效,着重致力的只是各路民军。1911年10月24日,革命党人彭瑞海在广东化州发难,接着南海、顺德、三水等地民军联袂而起,迅速出现民军数千挺进佛山、直取广州的声势。负责策划东江地区起义的陈炯明,与邓铿等在惠州淡水发动了具有较大影响的起义。惠州长期是革命与反革命激烈争夺的地区。在淡水起义前,同盟会员严德明等已在这里作再度举义准备。严被迫离惠后,陈炯明接替了他的工作。为使东江地区形成革命大火燎原之势,陈炯明召集东江的同盟会员于香港,对起义作了周密的军事部署。命曾国琮入陆丰,邓伊臣、刘定叔进海丰,赖仲璧、周锋、游克桢、赵紫金、李子先、欧阳俊往河源、龙川,廖容、廖肃入连平、河平,丘耀西、梁镜球、林虢真、陈洁入博罗,陈炯明和邓铿到淡水。推陈炯明为总司令。陈炯明、邓铿于11月1日入淡水,集合当地农民和手工业者约百余人,攻占淡水警署,队伍随即扩大到500余人。严德明、陈经、丘耀西等亦率师来会,起义军共约3000人。陈炯明把这支起义军编成7个大队,即向惠州进发。陈炯明事先已在惠州清军内部进行策反工作,与巡防营管带洪兆麟达成协议,约定革命军到达时,洪部即投诚。那洪兆麟又是清军驻守惠州的陆路提督秦炳直的外甥,洪部素为秦倚重。授命驻佛子凹的洪兆麟巡防营反戈,终于迫使秦炳直献城投降。11月9日,惠州光复。陈炯明光复惠州后,布告剪发和安民,归善县易名惠阳县。随后陆丰、海丰、紫金、河源、龙川、连平、河平,亦相继光复,并派队到惠州城会合。进城队伍不下万人,不少系会党、绿林改编而来,但由于陈炯明等约束较严,对居民商店均丝毫无犯,受到时人称赞。陈炯明将民军大队补充整编,连同秦炳直降军,改编为七个旅,任命严德明、洪兆麟、陈月桥、丘耀西、陈焯廷、谢子瑜、黄德修为旅长。陈炯明自任总司令,邓铿为参谋长;并采用“井”字旗号,寓古代井田之意,表示对中国社会及土地问题的关心。这支军队在惠州编成,惠州古称循州,故此军称“循军”。陈炯明准备西下,光复省垣。惠州之捷,先声夺人,西江、韩江诸路起义军,同时响应。高剑父、莫纪彭、任鹤年、林君复等以驻香山钱山之新军反正,自称香军。黄明堂起于高州,自称都督。此外,陆兰清、李福林、陈逸川、何克夫、周之贞、王兴中、梁金鳌、杨万夫、石锦泉、刘肇愧等亦揭竿而起,各树一帜。两广总督张鸣岐甚是顽固。他素以办事干练见称。广东设有水师提督和陆路提督,水师提督李准所率巡防营,战斗力较强。以后又增调广西提督龙济光所部济军来广东。清廷在广东将大约1万人的军队扩编配成陆军第25镇,任命龙济光为统制官。龙济光为从速编成陆军第25镇,派员赴滇省募兵,其用意是须编成有心腹可靠的部队。广东省的反动军事力量在南方各省中位居前列。同盟会会员在新军中虽然有一定影响,但远不能同1910年新军起义失败前相比,控制不了整个部队。自鄂事发生后,粤垣官吏异常戒严,民间谣言尤多,无日不宣传党人将于某日举事。粤督大恐,因邀集省中大绅江孔殷、梁鼎芬等商解息之策。南方各省纷纷宣布独立,革命党人声威大振,整个局势发生了巨大变化。张鸣岐、李准等深感孤立难支。广东各地民军纷纷举义,又使他们处于惶惶不可终日的境地。10月24日,刚往广东赴任的广州将军凤山被革命党人李沛基用炸弹炸死,官吏无不为之丧胆。那些广东省的士绅巨贾看到大势所趋,提出和平独立。10月25日,粤绅、在籍翰林、清乡总办江孔殷召集省内各大团体开会。他在会上发言道:“广东提倡独立,不如利用官府改良独立,当求完全,不可糜烂。……”言罢,人人鼓掌。接着。广东10大善堂,72行商总商会各团体,又举行集会,作出决议:旧日专制政府,政治势力已失,共和政府势力已成,应即承认共和政府。合力举办商团,公举代表赴港,与共和政府机关直接宣达意见。10月29日下午,各团体集议于文澜书院,有人拿出上书“广东独立”四字白旗一面,由工人温东用竹竿挑起,旗帜招展,大呼:“广东独立万岁!”应和之声震瓦壁。温东将旗负诸肩上,先行出院,众人尾随其后,以为拥护,从西关起巡行城内各街,至督署时,已聚众2万余人,要求张鸣岐立即宣布独立,与清廷脱离关系。爆竹声起,各店户皆以为广东果独立矣,也纷纷燃放爆仗,或树独立旗灯于市面,一时城厢内外,及附城各处皆起而响应,爆竹声不绝于耳,自黄昏以至三鼓后,爆声始歇。两广总督张鸣岐背人意愿,贴出告示:本晚西关河南,纷竖独立旗帜,显有匪徒主谋。希图扰乱人心。良民误受煽惑,无知愚蠢可矜,本应立即剿办,诚恐玉石俱焚。用特先行示谕,准其悔过自新,所有居民商店,立即掷去旗灯。倘仍不知悔悟,有意拒抗不遵,甚或聚众滋扰,则是冥顽不灵,惟有严加剿办,彼时良莠难分。各有身家性命,务宜一律懔遵。告示贴出,广州一片混乱,路上行人稀少,米价、菜价上涨,各种船舶、火车都异常拥挤。督署防范森严,除将卫边街华宁里的街口用砖石堆塞、只能容一人往来外,又将新丰街的街石掘出,筑成炮台。全城只开大南、小东两门。重要街道,开铺者,百中一二,各铺宅多以铁链锁门,或用木板钉盖,街上满目荒凉,天愁地惨,有令人不忍游视者。香港代表上书要求张鸣岐宣布独立,张初云时机未到,上书人道:“今日各省不独立,中国必肇瓜分。广东当先树立风声为各省望。”张不答,使人运动上书人,如不解散,即开枪击之。上书人退后扬言:“张鸣岐如不愿独立,广东人当自为之。”香港革命机关报宣告:“限二日内宣布,否则当以大炮敬之。”手握重兵而一向忠于清朝的水师提督李准,本与革命党结下怨仇,他是镇压广州“三?二九”起义的主要责任者,革命党人对他恨之入骨,许多人要得他而后甘心。随着革命党人声势日增,使李准内心感到十分恐慌,促使他力图以功赎罪。革命党人陈敬岳潜往广州,同广州的林冠慈携炸弹行刺李准,结果只伤了李准的脚。陈敬岳被张鸣岐派人捉拿。李淮即手书致张鸣岐,戒勿害陈君,勿兴党狱。以后关于党事嫌疑者,李准俱不问,好象他已与革命党相通了。李准感到,民心思汉,大势所趋,非人力所能维持,纵报私恩,徒伤公义,无裨于国,贻祸生灵。利害相权,宜审轻重,于是应乎天而顺乎人,立意反正广东,藉消兵祸。张鸣岐对李准失信。广州“三?二九”革命党人起义,张鸣岐只身走匿李准处。李颇挟功凌之,张不能堪,而惧夺其位,则奏调龙济光部到粤,龙为张鸣岐旧部将,龙兼为广东新军镇统,位势在李上,李渐不平。胡汉民等人洞知其情,则使人离间之。李被陈敬岳刺伤,不敢更与结怨,故为陈求免死,护送但懋辛等回里;中路清乡之任务,李亦以让之他人。张更疑其与革命党人通,遂夺其中路所统30营,且收取虎门要塞大炮撞针,李益不安。然虑革命党不能容赦之也,则托其幕友谢义谦至港,征探革命党意旨。谢义谦是在香港的同盟会骨干分子谢良牧的叔父。11月5日,谢良牧陪同谢义谦来见胡汉民,胡汉民便作书至李准,正告之以大义,若能番然改悔,舍昔日之助满政府者而助国民,则去敌而为友。胡汉民要求李准亲书降表,并立即逐走张鸣岐,逼迫龙济光投降,同时,去掉清朝旗帜,改用青天白日旗帜,通电反正,将全部要塞、兵舰、军队交出,由革命党人处理。李准立刻表明当尽力为民国,革命党人可直取广州,张鸣岐并不足虑。李准立即行动,派周子文、陈了明等往说龙济光,动以至诚,使之勿启兵祸,殃及生灵。龙遂感动,愿表同情。李准复遣水师营务处刘冠雄往见张鸣岐,告以他决意反正,劝其勿恋虚荣,贻害地方。张鸣岐仍犹豫,欲窥各省成败,不肯早决。李准以龙济光既归心,新军均表同情,遂传谕所部水陆各军,沿海炮台,由吴宗雷、吴占高督饬各营队约期同举义旗,各部悉受命令。李准部署完毕,便以电话告张鸣岐,谓己已通款于革命军,四江兵舰之炮,实比他部队为利,即他舰亦集中省城,请张好自为计。张得电,召龙济光谋。张问龙,能即扑灭李否?龙告以不能。张鸣岐见大势已去,于是逃往沙面英国租界,由那里乘船逃往香港。11月9日清晨,李准下令各炮队军舰一律升起国民军旗,并电邀胡汉民来广州。谘议局和各界代表开会举定胡汉民为都督,因胡未到省,又举新军协统、同盟会会员蒋尊簋为临时都督,陈景华为民政部长。蒋尊簋在广州大东门外谘议局旧址,组设广东省军政府,主持政事,调新军进城维持治安。五羊城中,焕然一新。次日,胡汉民率谢良牧、李君佩、李郁堂等从香港来广州。蒋尊簋宣布解除代理临时都督责任。胡汉民当即着手组织都督府。然而,胡汉民面临的却是荆棘遍布的局面,尤其是诸军林立于广州,秩序混乱,而胡汉民素不谙军事,亦未直接掌握过军队。因此,准备进城履任时,在港同志有劝他不即上省者,以为李固新降,龙济光叵测,新军在省只有两营,且朱执信、胡毅生尚未到省,手无一兵,不如且待。胡汉民虽来广州主持工作,但很快认识到:急需一位掌握军事实力的革命党人来协助。陈炯明已据惠州,拥有七旅民军,是广东革命党人中最有军事实力和影响的人物。于是胡汉民便于11月17日召集广州各界代表会议,提出补选陈炯明为副都督,反正新军协统黄士龙为参督。举座欢呼赞成,遂决议。于是广东军政府正式成立。胡汉民随即电告陈炯明,促他率部火速进省。陈炯明率所部7000人马,于11月29日抵达广州。
第十八章 天府英魂
四川留日学生有好几百人,加入同盟会的也有百十人。他们归国后,大多数分散在省城和各县任职,并在地方有一定的声望。四川省的第一个同盟会组织,是1906年春,由邓家彦在成都建立的分会。几个月后,同盟会总部委派熊克武、谢奉琦、黄树中为川省主盟人。他们奔走成都、重庆、泸州、叙府、屏山、井研、永宁、永安等府县,在学界、新军和会党中积极发展同盟会组织,策划革命活动。1907年和1908年,先后发动江安、泸州之役、成都之役、叙府之役、广安之役、嘉定之役等五次武装起义。虽然这些起义都失败了。但同盟会在四川的影响却不断扩大,同会党的联系更加紧密。1911年5月,四川保路运动兴起,导致了全省范围的武装起义。5月9日,清政府宣布铁路干线国有,引起铁路股东和民众的反对。护理四川总督王人文奏请朝廷暂缓接收川汉铁路,遭到朝廷申斥:“铁路国有既经定为政策,决无反讦之理,”邮传部尚书盛宣怀、督办粤汉川汉铁路大臣端方,已横下一条心,要蛮干下去,他们所谓的铁路国有,其实是要卖路,要把铁路置于外国的控制之下。这更加激怒了四川人民。6月17日,成都成立了保路同志会,谘议局议员江三乘任总务部长,《蜀报》主笔邓孝可任文牍部长,谘议局议员程莹度任讲演部长自古之可忧者。”《宋史》将周敦颐、程颢、程颐、张载、朱,谘议局副议长罗纶任交涉部长。保路同志会便发宣言书,出《四川保路同志会报告》,专载四川保路运动的消息和评论。保路同志分会在全川各地纷纷成立,数日省内签名已逾10万。各州县成立分会的,达64个。7月2日,保路同志会在成都欢送代表刘声元赴京请愿。刘声元在台上,向台下众人鞠躬道:“声元此去,守定本会宗旨,作奏庭七日之哭,冀朝廷有悔,以达破约保路之旨。约不破,声元有去而无生还。”台上台下,无不痛哭失声。无数乡间老农,握其半收之伞,向台上连连作揖,且咽且言曰:“我们感激你!我们感激你!”护理四川总督王人文,一再为四川商民代奏,要求清政府收回成命。那腐败的清政府多次申斥王人文,并命手握重兵的川滇边务大臣赵尔丰为署理四川总督,要他兼程去成都赴任,制止保路运动。8月3日,赵尔丰赶到成都接任。王人文交卸离省。王去赵来,更增人民愤懑不平之情。成都几万人送王于北门外。在双方形成剑拔弩张的尖锐对峙局面之中,川汉铁路公司股东特别大会,由谘议局议长蒲殿俊、副议长罗纶等人发起,在成都召开。8月3日,各地股东代表陆续到成都。保路同志会召开万人大会欢迎480余位各地代表,罗纶代表同志会致欢迎词。各地代表推出南充代表张澜致答词。张澜年近40,中过秀才,去日本留过学,回国后先后担任过顺庆府中学堂和成都东文学堂学监。张在答词中称:“吾辈为爱国而来,今爱吾国,必破约以保路。故能赞吾人破约保路则爱吾国者,虽仇亦亲之;不赞成吾破约保路则国之贼也,虽吾亲亦仇之。”张之答词,显出侃侃明秀的精神,遂博得不断的热烈掌声。代表们投票选举颜楷为川汉铁路股东特别会会长,张澜为副会长。颜楷是翰林出身,能随时拜会总督。端方得知成都召开股东代表大会,发来恫吓的“佳电”。大会闻知“佳电”,顿时会场声如沸鼎,一片认请拿办声,认死声、哭声、喊声喧沸至极,众情愤极。股东代表同清朝政府争论20多天,政府坚持:“国家政策既定,必宜坚持到底,稍一游移,必致不可收拾,各项号令皆将不信于民。在内在外,均宜恪守谕旨办法。”股东代表总结斗争经验,认识到:以前总一再请川督代奏朝廷,结果却毫无实效,不能再用这套办法,应依靠自己力量去做。很多人道:“政府要硬抢铁路了,要打四川了,大家快要死了,还做什么生意!应该决议罢市!非争回铁路决不开市。”8月24日,保路同志会宣布成都罢市、学生罢课。罢市罢课一个星期,毫无结果。9月1日,川汉铁路公司股东会又决议:“自本日起,即实行不纳正粮,不纳捐输,已解者不上兑,未解者不必解。”四川是中国西部最富庶的省份,每年上缴朝廷达二千数百万两,一旦抗纳粮捐,势必对清政府造成更大的威胁。原来曾担任过湖广总督、直隶总督等显赫要职,后失宠免职的端方,行贿数十万,仅获川粤汉铁路督办,闲居武汉、早就垂涎四川总督这块肥缺,致电内阁,请代奏参劾赵尔丰,要求明降谕旨,特派重臣赴川查办。朝廷果然颁发谕旨,派端方赴川查办。又对赵尔丰传旨申斥,命其切实弹压:“致滋事端,定治该署督以应得之罪。”端方曾任湖广总督,便带鄂军一个标由武昌启程赴川。他认为,鄂军军官是他所拔用之人,可以指挥如意。端方率军经宜昌、万县、重庆,11月18日来到资川。这支队伍中有不少是革命党人。11月26日,革命党人陈镇藩等20多人,到资川郊外秘密集会,决定杀端方起义。1000余人的新军队伍,不到3个小时,除标统之外,都剪去了辫子。次日,新军鸣号整队,把端方和他弟弟端锦押往上宫,在戏楼下,将他们两人杀死,整个队伍返往武昌。赵尔丰也是狗急跳墙,他在9月5日接到谕旨后,明知“懔遵谕旨”会出大乱子,他顾不得这些,便拿在川汉铁路公司股东特别大会会场门口向股东代表散发《川人自保商榷书》一事开刀,抓住“自保”两字做文章,把“自保”说成就是独立,把罪名栽到保路同志会、铁路公司头上。赵尔丰在给清朝政府的电报中写道:川人此次以路事鼓动人民,风靡全省,气焰嚣张,遂图独立。竟敢明目张胆,始则杭粮抗捐,继则刊散四川自保传单,俨然共和政府之势,晓谕不听,解散不从,逆谋日炽。赵尔丰调集多兵护卫治城,调外邑巡防军数百人到督署保护,又分拨各军,将铁路总公司、铁路学堂围守,将交通督署各路口用兵扎住。托辞“北京来电有好消息立待磋商”,诱骗保路同志会、谘议局、铁路公司负责人蒲殿俊、罗纶、颜楷、张澜、鼓芬、邓孝可、江三乘等到督署议事。这些人刚到督署,就被逮捕。每个被捕者有砍刀一柄随于后,手枪两支伺于旁。消息传出,全城震动。传言罗纶盛气抵抗,立被枪杀,余人皆锤镣丢监。民众听了这些传言,更是义愤填膺,不约而同地各捧光绪皇帝灵牌,到督院衙门去请愿。1000余人拥入辕门,要求释放被捕之人。赵尔丰命人阻拦,无效,便下令开枪,当场死难的群众有30余人,年龄最长者73岁,最幼者15岁。受伤的群众更多。赴南院求情之市民、商民被枪击毙者众尸累累,横卧地上,犹紧抱光绪帝牌位在手不放。其幼尸仅13岁。当天下起雨来,是夜雨更大,众百姓各人一手执稻草一束,一手捧着先皇神牌,沿街哀哭。大雨淋漓,人在水中,天翻地覆,鬼哭神嚎。赵尔丰下令三日内不准收尸。次日大雨竟日,众尸被大雨冲后腹胀如鼓。城外附近居民闻此凶耗,人人首裹白布示哀,徒手冒雨赴城下。守城官兵问其来意,众人答曰:“如罗纶、蒲殿俊等人已死,则来吊唁,未死则来求情。”赵尔丰又命官兵开枪,击毙十余人。城外妇女居民遭难投河者尤无数。赵尔丰见众情仍愤噪,复勒令被枪毙之亲属,领恤银数十两。只有一家,因极贫无知,前去照领。余皆云宁饿死而不遵。赵尔丰下令屠杀四川人民的惨案,是在新历9月7日,旧历7月15日,历史上称作“七?一五”惨案。时人以“赵屠户”称赵尔丰。四川人民决定以暴还暴,同盟会四川组织是武装起义的领导者。同盟会的秘密机关,设在成都地方偏僻的四圣祠法政专科学堂。这所学堂,是从日本返回的早稻田大学毕业生、同盟会会员龙鸣剑创办的。龙鸣剑又被推举为省谘议局议员。他联络川西南哥老会领袖秦载赓、张达三、张捷先、罗子舟、胡朗和等人参加了同盟会。早在6月17日,龙鸣剑和来成都参加股东代表会议的同盟会会员朱之洪、曹笃、方潮珍、肖参、张颐、刘裕光以及新军中的党人密议,策划武装起义。朱之洪提出:“争路者日与政府言法律,辩是非,政府终不悔悟,不如激扬民气,导以革命。然成都自丁未事败,清吏防革命甚严,党人无兵力可恃,即发难亦无所济,惟有各道同时发动,而成都乘时响应,庶可济事。”众人赞成,遂决议联络各地会党,准备武装起义。于是,他们便从省城分道四出:朱之洪返回重庆,曹笃返自流井,方潮珍返井研,张颐则去青神、仁寿、井研、荣县、自贡,刘裕光则去荣县、盛远、富顺,策划部署。8月4日,龙鸣剑和秦载赓等商定,以秦的名义用鸡毛信通知各地,召集各路哥老会领袖到资中罗泉井举行“攒堂大会”。同盟会会员龙鸣剑、王天杰、陈孔伯以及有同盟会身份的各路哥老会领袖秦载赓、罗子舟、胡朗和、张达三、胡重义、张泽沛、侯国治等到会,看哨放出一二十里以外。研究决定:秦载赓、侯宝斋主持川东、川南的起义工作;张达三、侯国治等负责川西北的起义工作。起义军一律称同志军,严肃军纪。“七?一五”惨案刚发生,龙鸣剑、朱国琛、曹笃等同盟会会员,在城南裁成木板数百片,书写“赵尔丰先捕蒲、罗诸公,后剿四川各地,同志速起自救。”然后将木板涂以桐油,投入河中。让木板顺着四通八达的河流漂去,下游的人见到木板,便知道成都发来的消息,同志军便纷纷揭竿而起。这写字的木板被称为“水电报”。成都很快被四路同志军包围,第一路是东路同志军秦载赓、王天杰、龙鸣剑部;第二路是南路同志军侯宝斋、周鸿勋部;第三路是西路同志军张达三、张捷先、姚宝珊、张国藩、刘丽村、杨萤阶部;第四路是北路同志军侯国治部。秦载赓是华阳人。从其祖父辈起,秦家便以侠义著名,四方豪杰多归之。秦载赓膂力绝伦,18岁便被举为华阳哥老会总团长,又经龙鸣剑介绍加入同盟会。9月8日他率数千同志军抵成都东门外,遭到清军抵抗,不能入城。两日后,附近各路同志军万余人前来相会。秦载赓亲率大队攻城,失利。向南退至田铺,同王天杰、龙鸣剑率领的荣县同志军会合,成立东路民军,秦载赓为统领,王云杰为副统领,龙鸣剑为参谋长。王天杰和龙鸣剑都是荣县人,又都是同盟会在四川的骨干分子。龙鸣剑从成都返回荣县,和王天杰一起发动起义,并率领1000余人同志军准备出发攻成都。是时,老同盟会会员吴玉章从日本回到荣县,龙鸣剑、王天杰便把后方事宜委托给吴玉章主持,龙鸣剑击剑发誓:“此行不捷,吾不复入此门矣!”秦载赓部、王天杰、龙鸣剑部会合后,同清军发生激烈战斗,历时数日,大小战役20余次,战况不利,乃分路转进。王天杰、龙鸣剑部准备攻取嘉定。途中得知,胡重义率同志军5000人正准备攻取嘉定,王天杰便率部回师荣县。龙鸣剑进军途中病重离军,11月27日不幸病死,年仅34岁。荣县知县和土豪劣绅听到王天杰回师的消息,便都逃走了。王天杰、吴玉章等人商议,立即宣布独立,自理县政。因吴玉章不久将离开荣县,推举同盟会会员蒲询主持县政。于是荣县9月25日宣布独立。秦载赓所部又与陈孔白、范燮、方潮珍、胡良辅等同志军会师,先后占领资阳、井研、富顺,并围攻自贡。秦载赓闻井研虽经收复,一切新政多为官绅把持,便单骑驰往调查,被反动绅商派出的歹徒邓大兴从马后暗算牺牲。南路同志军侯宝斋等部,于9月8日挺进成都南效,与清军激战于红牌楼。侯宝斋名邦富,新津人,是哥老会著名首领。幼年在码头混饭,做过刀手,后入新津总爷衙门当差。他风尚侠义,凡告贷者,无亲疏多倾囊相助,江湖游士无不知其名。1904年,侯宝斋召四路哥老数千人集会,九府哥老皆派人参加,故秘密结合九成团体。9月4日,侯宝斋聚集众人,首攻五津镇清军营房,放火烧毁营房。9日,他率部同双流、温江等地同志军会合,进攻成都南门,前锋直抵武侯祠,与清军激战。各属应召而来的同志军越集越多,声势大振。歼灭驻武侯祠之部分清军,后因物资供应不足,于26日南撤,回新津同周鸿勋所率的清军巡防营起义部队会合。周鸿勋是四川郫县人,早年因事被通缉,逃往云南,回四川后入川边巡防营,驻防邛州,升至巡防营第八营书记。以哥老会结纳同营,同营士兵以周马首是瞻。8月29日,邛州城内外贴出标语:“为争路权,全川罢市,人心不齐,不如娼妓。”随之邛城罢市,周鸿勋乘机鼓动,群情激动,杀营管带,全营160余官兵,公推周鸿勋为营长,宣布起义。整队由邛州出发,开往新津,这是一支战斗力较强的正规军,增长了起义军的实力和声势。侯、周部会合,共推侯宝斋为川南军统领,周鸿勋为副统领。附近各地起义部队纷纷前来会合,号称十万。赵尔丰十分惊恐,命新军第17镇统制朱庆澜和四川提督田振帮,领新军和巡防营由成都向新津扑来,与同志军隔新津河对峙,开始了激烈的新津争夺战。但是,新军中有不少军官是同盟会会员,如方声涛、姜登选、程潜、张次方、陈锦江等,新军士兵多数对保路运动持同情态度,因此,作战并不出力。姜登选率炮兵开炮数百发,皆暗取其信管,炮口射向他处。方声涛为东路指挥,兵抵秦皇寺不进,诡称:“敌众我寡。”两军处于相持状态。但同志军不知内情。10月初,陈锦江率一个连新军,在温江三渡水渡河时,遭到预先埋伏的吴庆熙、孙泽沛部同志军突然袭击,陈锦江和100多新军士兵被枪杀。姜登选闻讯大怒,便用猛烈的炮火向同志军进攻,新军部队在炮火掩护下强行渡河,占领新津县城。侯宝斋、周鸿勋率部退出新津。19日,侯宝斋不幸被叛徒杀害。周鸿勋加入同盟会,率队向南转战。同盟会会员方潮珍指挥同志军驻青神,写信与方声涛、姜登选联系,双方约定,方声涛兵至籍田铺,姜登选兵至新津,皆按兵不动。方潮珍、曹笃等得以从容布置,使同志军在川南继续向前发展,取数十州县为根据地。西路同志军领导人张达三、张捷先两人,都是哥老会首领。张达三是郫县新场总舵把子,张捷先是灌县崇义辅总舵把子,他们在袍哥界的声誉,深入西陲,并达滇黔秦陇和长江中上游。二人互相标榜为房谋杜断,辅车相依。1910年,同盟会成都分会派人到郫县、灌县,找到他们,介绍他们加入同盟会,他们又号召各地哥老会尽力支持同盟会。张达三参加“攒堂大会”之后,回到郫县,会集各路起义军,编为5路和1个学生军。张达三任各路总指挥,并第1路大统领,张捷先为第2路大统领,姚宝珊为第3路大统领,张国藩为第4路大统领,刘丽林为第5路大统领,杨萱阶为学生军统领。西路同志军最初仅由有武器的哥老组成,群众要求加入,自带武装,自备伙食。于是,同志军骤然形成数十万众。这支大军,许多人奇装异服。有绾结成道装者,有束发为绺者,有披头散发者,有剪长辫为短发者。他们的武器,绝大多数是明火枪,有前膛枪者为利器,不少人持戈矛刀叉。西路军先后向成都西郊出发,同清军发生战斗。由于赵尔丰将主要兵力调去同侯宝斋、周鸿勋部作战,无法再顾及其他方面,因此,西路同志军没有遇到强大的敌军,队伍迅速扩大。同志军不但包围了成都,而且成都通往各地的所有通讯都被切断,几百里路的电线杆被砍倒弄走。赵尔丰急调驻打箭炉、沪定、宁远一带的精兵1万人增援成都。赵尔丰原任川滇边务大臣,这些军队原属他统领,赵署川督后,由傅华封统领。这支部队如能回援成都,对同志军威胁极大,必将对四川政局产生重大影响。但这支部队返师成都,必须经过雅安、荣经等城镇。雅安哥老会首领罗子舟集合雅安附近同志军,阻截傅华封军队返师。罗子舟是雅安县上坝乡人,自幼不好读书,尚武术,尤精于少林拳法,与人角力,三五人不能敌。结纳江湖,从事袍哥活动。武功过人,好打不平,不畏权势,逐渐成为雅安义字旗袍哥领袖,闻名于嘉定、雅安两府。孙中山曾派同盟会会员、川南著名哥老会首领佘英回川准备武装起义,佘又派人与罗子舟联系,被清廷侦悉,下令通缉。罗避居峨嵋山金顶寺庙内,被清兵围困。罗带随身卫士两人,跳入数十丈悬崖,两卫士摔死,罗落谷底荆棘丛中,受轻伤而脱逃。因大难不死,被人称为“罗八千岁”。罗子舟参加“攒堂大会”,返回雅安组织同志军,全军2万人口,罗任川南同志军水陆全军统领。9月17日攻破雅安城。雅安西南90华里的荣经,西有天险大相岭,是军事要地,又是傅华封部援成都必经之道。荣经同志军首领李永忠遣人送信,向罗子舟求援。罗子舟把雅安事交人临时主持,自带同志军往援。罗军各持火枪,以草纸一叠,捆于胸腹,御枪弹。罗子舟缠头亦足,口衔朴刀,手提独子毛瑟枪,率队奔向荣县,并派所部赶往大相岭各要隘设防,狙击清军返援。与傅华封部前锋相遇,清军数千人发动强攻,屡次冲锋,均不得逞。双方相持达40余日,清军不能越过大关一步。傅华封部苦于鞭长莫及,难以返师。四川重要城市重庆,是四川同盟会活动的最重要基地,早在1906年,同盟会就在重庆设立了支部。1910年,重庆府中学堂监督杨庶堪(沧白)、学监张培爵,教员周国琛、向楚、熊兆飞、黄圣库,川东师范学堂监督杨霖、学监朱之洪等,均是同盟会会员,同盟会重庆支部即设重庆府中学堂,杨庶堪是支部总负责人。11月5日夜,新军驻龙泉68标3营3队督队官夏之时,联络新军230余人,在龙泉驿附近的土地庙誓师起义,杀清军东路卫戌司令魏楚藩,推夏之时为革命军总指挥,连夜率兵东下。夏之时原是从日本东斌学校步兵科毕业,在日本加入同盟会。夏之时率队渡沱江,绕道北路东下,沿途加入起义军的士兵近千人,声势大振。从潼南经水路,抵达重庆江北的黄梅树。是时,重庆附近的长寿、涪陵、南川、江津、合江,在同盟会人策动下,先后宣布独立。重庆同盟会派朱之洪前往黄梅树与夏之时联络,共同议定:夏军经浮图关进入重庆。夏军入城后,即宣布重庆起义。朱之洪返回重庆,将同夏军接洽的情况向杨庶堪等报告。支部立即召集紧急会议,决定采取和平方式发动重庆独立。夏之时部于11月22日进抵重庆。重庆知府钮传善闻讯,急忙命令关闭9门,宣布戒严。朱之洪、张颐从城墙低处缘梯出城,来到夏之时部。巴县中学监督朱蕴章同体育学堂学生来到城门,喝退守兵,打开城门,夏军整队入城。此时,同盟会在重庆城内的朝天观城议事会会址,组织各方数千人集会。会上,张培爵宣布重庆独立。知府钮传善被挟持到会。他平时善言词,今慑于群众威势,畏缩气阻,瞠目结古,低头表示投降,跪在地下,剪去辫子,缴出伪印,亲书“驱除鞑虏,恢复中华,建立民国,平均地权”誓词,当众宣读。随即由党人挟之游街。当晚,宣布成立蜀军政府,张培爵为都督,夏之时为副都督,设蜀军政府于原巡警署。杨庶堪、朱之洪担任军政府高等顾问。军政府各部院的部、院长,绝大多数是同盟会会员。川北军政府也在广安成立。同盟会会员、大竹孝义会首领李绍伊于9月中旬率数千人起义,攻破大竹县城。同盟会会员曾省斋招集民军,得到李绍伊部支持,占领垫江县城,又于11月21日攻下广安州城,召开全民代表大会,宣布成立大汉蜀北军政府,曾省斋为大汉蜀北军政府都督,当地会党首领张雅南为副都督。蜀北军政府成立后,分兵三路出征,先后攻下十多座城镇。在川南,同盟会会员杨兆蓉、席乾生、邓西林等人策动南路防军士兵起义,逼迫泸州永宁道刘朝望反正。刘迫于形势,剪去辫子,宣布反正。于是成立川南军政府,以刘朝望为都督,举人温翰桢为副都督。重庆的蜀军政府见川南军政府没有革命党人参加,认为是假独立,便准备派兵进攻。刘朝望只得通知川南25州县派代表到泸州,改举同盟会会员但懋辛为副都督。不久,川南军政府撤销都督名号,由刚从成都出狱的黄方任总司令,王树槐任副司令。温翰桢改任枢密院院长,但他不常上班,杨兆容、邓西林为副院长,负实际责任。川南军政府也为同盟会人掌握,并听命于蜀军政府。素以“赵屠户”著称的四川总督赵尔丰,在成都已处在完全孤立的境地。成都自9月中旬以来,兵团相持两月余,交通阻塞、金融混滞,军无官饷可发,大清银行存款均已借空,各兑号不能放帐,所有各局所军营人员,均给半饷。驻省陆军千余人,月饷不济,大有怨言,军心异常惶乱。统制朱庆澜得耗,与各标统出以善言开导,几欲下泪,云准限3日发饷,然军心不为之所动。11月14日,赵尔丰在难以支撑的局势下,释放被囚禁70余天的蒲殿俊、罗纶等7人。蒲、罗等人被释后,便公开发表《哀告全川叔伯兄弟》一文,要求各路起义军“息事归农,力挽和平”,充当“赵屠户”之说客:“若犹冒进不止,必至使祸毒日延日广,大局日坏日甚,川人身家之灾,愈久亦愈惨,则岂当初之宗旨哉!此不肖等所以哀告我伯叔兄弟,而愿急急回头者也。约既废,路既保,保路同志会之事已完,则斯会可以终止;危身家,害性命,非保路国志会之宗旨,则兵戈亟宜罢休者,此义甚明,我伯叔兄弟不可不熟思而审处之。若夫保路同志会其名,而家破亡身者其实,此道甚误,我伯叔兄弟不可不明辩而慎择之。”许多成都市民为要求释放蒲、罗等人,而暴尸街头,但他们被释放后,却把人民起义称为“祸毒”,要求人民“回头”,让赵屠户继续压迫人民,这不免令人齿冷。然各道民军挟义反正,非蒲、罗等所能动。赵尔丰见大势已去,而蒲殿俊等已变成他的走狗,便将政权暂交给他们,让他们当作挡箭牌,以便把自己的实力保存下来,伺机再起。他同蒲殿俊等达成协议:四川独立自治,设军政府,举都督为机关,赵尔丰等部署军旅就绪后,出关任边务。11月27日,大汉四川独立军政府在成都成立,蒲殿俊任都督,新军统制朱庆澜任副都督。但军权仍由朱庆澜掌握。赵尔丰暗中挑唆成都纪律废弛的巡防军营官兵,向军政府索饷闹事。12月8日,蒲殿俊、朱庆澜在东较场阅兵。新军在前,巡防军在后。蒲、朱出立阅兵台,训话甫数语,后队枪声忽作。蒲、朱等台上之人,即首先下台四窜。后队见正副都督逃窜,更枪声四起。前队新军即张惶四顾,那带队军官亦随台上之人逃之不见,全场秩序大乱。于是,巡防军变兵开始大肆抢掠,先抢大清银行、浚川源银行,随后延及各银行票号,傍晚抢藩库、商业场、东大街各商铺,当夜抢劫各街铺和私宅,火光四起冲天。公私财产损失不下1000万元。担任军政府陆军部长的尹昌衡便挺身而出维持成都治安。尹昌衡是四川天彭人,日本士官学校毕业,同盟会会员,回国后曾在广西新军任职,后进川任陆军小学堂监督,在四川新军中威望较高。尹昌衡先率领陆军小学堂学生占领成都北门一带,又赴凤凰山,号召留营新军数营经北门进城平乱,又召成都附近的同志军吴庆熙、孙泽沛、侯国治等部入城。变兵饱掠财物后,满载离成都而去,城内秩序渐见安定。大汉四川独立军政府在兵变中解体。新军将领彭光烈等、同盟会会员张澜等,以及士绅徐炯等人,在北较场开会,改推尹昌衡为四川军政府都督,罗纶为副都督,重建军政府。尹昌衡将各路同志军改编为川军第2镇,彭光烈为统制,张捷先为参谋长,张达三、孙泽沛、吴庆熙、侯国治等分任标统。赵尔丰密召驻打箭炉的边军傅华封开来成都,先头部队已抵达雅安州府。尹昌衡见势,当机立断,先利用哥老会分化赵尔丰卫队,然后围攻总督衙门,将赵尔丰捕获,枭首示众。傅华封见赵尔丰已死,自愿去职将军队交出。可谓树倒猢狲散。成都局面稳定后,成渝两军政府酝酿合并,双方达成协议,推出尹昌衡为四川军政府都督,张培爵为副都督,罗纶为军事参议院院长,夏之时为重庆镇抚府总长。四川完成了统一。
第十九章 钟山风雨
南京成为清朝政府在长江流域的一座孤城。两江总督张人骏有督署卫队2000人;江南提督张勋率江防军23营,计7000人驻南京。张勋字绍轩,江西奉新人,1884年投军,1891年任广西参将。1895年参加袁世凯小站练兵,充工兵营管带,后随袁世凯镇压义和团,升至总兵。1902年调北京,多次扈从慈禧太后及光绪帝。后调奉天任职,1908年升云南提督,后改任甘肃提督,1910接任江防营,驻浦口,1911年8月任江南提督,思想顽固,极端忠于清朝,是个凶残能战的悍将。张勋部下有两标领,一是王有宏,一是赵会鹏,各领10营,其余3营由张勋直辖,称为亲兵。武昌首义后,江防军手持大刀,到处搜索革命党人,遇着剪去辫子的青年,立即逮捕,押往小营、一枝园、万关等处刑场。杀人无数,谓之“杀和尚头”,杀后悬首示众,惨不忍睹。南京下关仪凤门等,都有江防兵把守,城内无辫青年不敢出走,吓得戴上假发,坐在家中,不出大门一步。南京城里驻新军第9镇,统制是徐绍桢。徐绍桢字固卿,广东番禺人,举人出身。曾任福建武备学堂总办,江西常备军统领等职,1905年任新军第9镇统制,倡行征兵制。第9镇属第17、18两协,有第33、34、35、36四标、马队1标、炮兵1标、工程兵1营、辎重1营、宪兵3营,是一支建制完整、装备精良、有较强战斗力的部队。镇司令部、17协司令部、33、34标以及马、炮、工、辎、宪兵各部队驻南京,18协司令部、35标驻镇江,36标驻江阴。第9镇的革命党人活动,始于著名革命党人赵声担任33标标统时。赵声乃江苏丹徒人,原名毓声,字伯先,号百先。1902年毕业于江南陆军师学堂的理论先驱。主要代表人物有:德国的海德格尔、雅斯贝尔,遂倾向反清革命。次年游日本,与黄兴结识,归国后任两江师范学堂教员,撰写七字唱本《保国歌》,秘密散发,宣传革命,为当局所忌,离南京,赴长沙,任实业学堂监督。1905年,谋于新军在保定秋操时策动革命,未成,到南京任督练公所参谋官,在江阴训练新军。不久辞职,随郭人璋到广西,任巡防营管带。年余,仍回南京,任33标2营管带,旋擢该标标统,曾援引柏文蔚、倪映典、熊成基、林之夏、林述庆、陶骏保、冷遹等人先后来第9镇任军佐。孙中山派吴旸谷到南京组织同盟会,柏文蔚的岳王会南京分会集体加入同盟会,赵声、林之夏、冷遹、林述庆、伍崇仁、孙麟、韩金声、何遂、杨韵珂等人以次加入,公推赵声为长江盟主,设机关于鼓楼之东,先定玄武湖之湖神庙为会议地点。赵声进行革命活动,被两江总督瑞方发觉,便赴广州,在新军中担任标统,并筹谋广州新军起义。虽然赵声等人离开南京新军第9镇,但留下了不少革命种子。武昌首义后,张人骏、张勋等人严重疑忌新军,便将新军子弹收缴,又收新军炮6挺、机关枪6门。与此同时,将驻浦口的江防军调入南京,人发500颗子弹。新军和江防军,便成冰炭。新军众论沸然,无不发指眦裂,终日聚议,均欲与张勋的江防军作生死拼,因子弹未能得手,是以累欲起事而又累蹶。张人骏、张勋摸透新军用意,乃于狮子山北极阁高架大炮数尊,炮口对准33、34标;水路又于三叉河要道架大炮一尊,炮口对准工、辎两营。新军无子弹,日坐愁城。张人骏要在新军各标营大事搜捕,召徐绍桢密议。徐特异议,谓是适以激变,张人骏不敢轻举妄动,便将新军5000人调出南京城,移驻城南60华里的秣陵关附近。张人骏答应拨发新军每人枪150发子弹,机关枪1万发子弹,炮弹1000颗,弹药和9月份饷银于10月31日运往出防地点。出防前,各级将校欲先领弹药,后出发。张人骏坚持到防地即发。但部队到了驻防地方,根本不见弹药饷银运来,受了张人骏之骗。在新军人心愤激、几有不可终日之势的情况下,上海革命党人派柏文蔚来南京。柏文蔚安徽寿县人,字烈武。原任第9镇33标管带,因与孙毓筠等拟炸两江总督端方,事败走东北,任吉林屯田营管带。同冯麟阁、蓝天蔚等计划在东北起义。武昌起义爆发,乃去上海,受同盟会派遣来南京。南京同盟会机关设在内桥,由上江公学校凌毅、李华侬主持,策动新军起义。柏文蔚便住在机关里。新军官兵知道他来到南京。有几十人前来同他联系,皆以新军有枪无弹而虑。新军革命党人以下级军官和士兵为多,中上级军官害怕,且有逃离军队者。第9镇统制徐绍桢亦惴惴不安。新军移至秣陵关后,柏文蔚便随之前往。徐绍桢得知,约他相见。柏文蔚告诉他,只要他能领导反正,当拥为都督。徐道:“余老矣,汝辈青年,万不可叫我做难题。”第9镇正参谋官史久光、17协协统沈同午、18协协统孙铭在座,反复讨论,决定先上海、以次攻南京的策略。徐绍桢当即命柏文蔚返上海运枪炮子弹来,作起义准备。当天,上海光复。次日,江苏、浙江同时光复。正在柏文蔚、徐绍桢等准备起义时,南京局势突然变化。由武昌潜回南京的原第9镇马标排长苏良斌,贸然在南京城内单独采取冒险行动,于11月7日夜半纵火。督署附近卫队和汉西门巡防营内革命党人,误认新军发动起义,乃同时响应。张勋的江防军统领王有宏亲自用机关炮击毙卫队起事士兵20人余人。其余起事者力不支,乃遁去。巡防各营革命党人相继起事,打开城门,未见大军来到,江防军用枪乱击,杀伤甚多,起事者溃散。次日,张人骏、张勋将巡防营未起事者即行调离城外,将城门紧团,严密防守。由凌毅运动的城内的响应力量、巡防军等,因先斯发动,被各个击破。驻扎在秣陵关的第9镇新军,在上海、江苏、浙江、镇江相继光复的消息鼓舞下,急于一显身手,不等柏文蔚从上海运弹药来,便于7日下午下达起义的命令,计划分三路向南京进攻,主力向城南雨花台进击,由沈同午任总指挥,口号是“兴汉灭满”。新军士兵把刺刀、马刀一律开口,准备肉搏拼杀,夺取雨花台,作为进攻南京之据点。第9镇士兵多是勇往直前,但官长有勇有怯。有些中级军官,本来亦不能为部下所容,于是,能逃者逃,不能逃者,只好收起那种夜郎自大的骄傲态度,对部下俯首听命,假意赞成,遇机再图脱逃。第9镇新军准备在8日上午发动进攻,却不知苏良斌在7日夜半冒险行动,城内响应部队已被击溃,还以为在攻城时能得到城中内应,故在弹药不济的情况下,决定进攻。8日上午11时,各路纵队抵达无名纬河南岸。主力纵队先锋骑兵刚出花神庙北端,遭雨花台清军守兵炮击,但炮手的技术极差,炮弹落点离起义军很远。起义军33、34标继续前进。两标展开后,始报协司令部,沈同午急进花神庙,见两标已成战斗队形,军队均脱离总指挥官掌握,陷于各自为战之情况。起义军前队又误认为炮台守军已背叛清朝,便挥动手臂,号召守军同起义军联合。当起义军靠近守军时,遭到守兵排炮袭击,死者无数,少数幸存者才伏地开枪还击。起义军除34标每人有子弹3粒外,33标及马炮标、工、辎等营均无子弹、战斗不能持久。下午5时,接到从南京城内逃出的谍报员报告,方知苏良斌冒险发动,造成失败的消息。内应断绝,又势成骑虎,沈同午决定只能夜袭,组织敢死队100人,每人发8发子弹,携手榴弹猛扑雨花台。傍晚,33标吹起冲锋号,部队向前冲杀。但毕竟弹药缺乏,清军守兵据险用机枪扫射,起义军伤亡达200余人,他们一面进攻,一面盼子弹运来。听说子弹用棺材装运而来,但终不见运到。9日天将拂晓,起义军疲惫不堪,难以再战。沈同午暗想,天明必陷于全灭,不如背进镇江,以图再举。适大雾不辩咫尺,乃命马炮工辎队先退,33、34标继之。因大雾笼罩,张勋军队不敢追击,也不敢下山搜索。起义军溃败后,大部沿句容大道退往镇江,小部分退往安徽,也有奔往武汉的。张勋在南京城内大肆搜捕革命党人,因涉戮而惨遭杀戳者达数十人。是以盗贼蜂起,随处抢掠,人们恐慌动荡,四出逃避,人心普遍对清廷不满。原驻江阴的新军36标早已移驻镇江。镇江驻有新军18协司令部和35标3个营、36标2个营,计5个营,子弹万发。那36标营管带、同盟会会员林述庆,奉中部同盟会密令,同李竟成一起,率镇江新军起义。镇江驻有京口副都统载穆所部旗防步兵1500人、山炮1营、机关炮4尊、马队300余人,又有巡防队1500人,枪械子弹充足。旗军将山炮、机关炮分置南门城上,防御新军。但旗军兵力摇动,夜不敢眠,纷议他徒,一夕数惊,纷纷隐匿财产,已无战斗力。李竟成由沪到镇,策动驻镇各部队暨各界志士,齐举义旗。李竟成同林述庆密议后,召开军事会议,推林述庆为镇江总司令,许崇灏为参谋长,于11月5日发动起义。起义军包围了镇江,威胁旗兵,并派人往旗营劝降。京口副都统载穆,深知旗兵游情日久,不堪一击,恐战事一启,旗人遭屠杀。又以大势已去,非镇江一隅所能抵抗。当地士绅等又反复劝说,遂传令所属马步各旗,一律缴械,共步枪数千支、炮数门、马数百匹。驻镇江的水师管带徐宝山,经李竟成联系,渡江开往扬州。驻镇江的张勋所部江防营,也经李竟成联络反正。于是,镇江未经战斗便宣告光复。林述庆被推为镇军都督,陶骏保为参谋长,李竟成为军务部长。柏文蔚从上海运武器弹药来到镇江,被推负责招集从南京撤退的军队,以待整编。尚有从南京城内坠城而出的巡防军千余人,也被柏文蔚改编为先锋队两营。第9镇新军退集镇江时,徐绍桢自赴上海,同沪军都督陈其美和旅沪各团体接洽,商议联络各方进攻南京。11月11日,沪军都督府议推徐绍桢为进攻南京联军总司令,电请江苏、浙江两省都督府公认。但是,徐绍桢原来所统率的第9镇兵力,均全部转入林述庆控制之下,林述庆便不再欢迎空手赤拳的徐绍桢重新做他的上级。然而,林述庆的资望远不能与徐绍桢相比,镇军内不少人劝他服从徐的领导,同盟会会员林之夏劝之不从,乃不辞而别,表示脱离镇军。后经柏文蔚再三劝说,林述庆才勉强表示同意。徐绍桢从上海乘火车来到镇江,召集各方代表会议,组织苏浙联军总司令部,徐绍桢为总司令,顾忠琛为参谋总长,孙毓筠为军事参谋。主要兵力有镇军、苏军、浙军、淞军四支,还有海军相助。镇军包括原第9镇全体部队,编成镇军第1镇,以柏文蔚为统制,受镇军都督林述庆管辖。下属两协,第1协为前卫,第2协为总预备队。苏军由协统刘之洁率领,共步兵4营,炮马各1队。淞军黎天才部,共步兵600人。浙军朱瑞部,步兵1标、马队2营,炮兵2队,工程辎重各1队。此外,后期开到的还有:洪承点的沪军义勇队,江阴、淞江的巡防营,以及女子国民军30名。这些军队中,镇军和浙军战斗力最强,淞军虽人数不多,但慓悍善战。徐绍桢于11月16日召开紧急军事会议,林述庆、柏文蔚、刘之洁、朱瑞、黎天才等参加。决定分兵三路:淞军为北路进攻乌龙、幕府两山;苏军为南路进攻雨花台;浙军、镇军为中路,镇军攻天保城,浙军攻紫金山。各路军作出发前准备。20日,徐绍桢发出命令,各路从速进攻,海军随同前进。联军各路向南京进攻,首先取得突破的是北路的乌龙、幕府两山炮台。联军总司令部的同盟会会员官成鲲曾任幕府山炮台官,同炮台兵感情一向融洽,立意策计运动炮台兵反正,秘密谒见徐绍桢,徐绍桢十分高兴,遂派徐朔相助。官成鲲、徐朔密召两台弁兵,晓以光复大义,弁兵表示愿意响应。徐绍桢立刻调淞军黎天才军600人和浙军马队,在夜间随同官成鲲、徐朔直赴乌龙山麓,直达山巅,炮台兵开门欢迎,改插白旗。拂晓,又分兵占领幕府山。捷报传来,徐绍桢立刻任命官成鲲为炮台司令,并留黎天才所部镇守两山。张勋命令狮子山炮兵轰击幕府山炮台。狮子山、幕府山炮兵都系湘人,彼此心心相印,不愿轰伤同乡,故狮子山之炮,只轰幕府山麓,或半山,或越山而过,从未命中。25日,联军向南京正面发动进攻。以朱瑞为支队长、吕公望为参谋长的浙军3000余人,是进攻的主力。这支战斗力较强的部队,经东流市向麒麟门前进,同清军展开激烈的战斗,击退从马群来的清军,一举占领紫金山东部,右翼在孝陵卫附近,左翼到达紫金山中部。清军统领王有宏被击毙,死者1000余人,被俘数百人。王有宏是张勋的一员大将,素来慓悍善战,他战死,对清军士气是个很大的打击。因张勋部的辎重在浦口,镇军柏文蔚率11营渡江,向六合前进,作为攻击南京的右侧支队。刘之洁所部苏军向上方镇进攻,并占领了上方镇。占领幕府山的联军,向城内北极阁两江总督府、满旗将军府和张勋提督府等衙门轰击,炮声震天。1枚炮弹命中北极阁,在总督张人骏、满旗将军铁良和提督张勋3人居住的庙宇内爆炸,击毁了2尊小炮,那3位清朝大臣胆战心惊,惊慌失措地逃入附近的日本领事馆避难。联军总司令部移驻麒麟门,命镇军速拨步兵1标、骑兵2队、山炮8门,到前线助攻。张勋见联军围城很紧,于11月26日拂晓5时,亲率奋勇队4000人,旗兵1000余人,袭击联军。战斗自晨至夕,清军不支,退入城内。浙军奋勇追击,直到朝阳门外。张勋从此只知消极守城,再不敢相机出击。联军对南京已成合围之势,张勋部队正无异坐以待毙。联军总司令部发布向天保城攻城命令。天保城地处南京城东朝门外的钟山半腰,钟山山势高峻,居高临下,俯瞰南京全城。天保城上筑要塞,既高且峻。天保城地形窒碍,起伏无定,山路崎岖,羊肠曲径,利于守,而不利于攻。天保城为攻取南京之要点。南京过去一直流传着这样的兵谚:“要得南京城,先打天保城。”敌军在天保城设江防兵1营,旗兵400人,炮10余门,机关炮4尊。敌军以坚强之兵力,凭险死守,接电话与城内通消息。徐绍桢下令镇军、浙军、辅以洪承点的沪军,以及刚刚赶来的粤军,会同猛攻天保城。30日下午,林述庆率镇军第2标,同浙军2队、沪军义勇队以及粤军从钟山山麓,攀藤附葛,猛力冲锋。清军弹如雨下,战斗异常激烈。镇军管带杨韻珂、浙军敢死队队长叶仰高等战死。12月1日晨6时,联军终于攻克天保城。争先冲上天保城者,为镇军连长季遇春。是时,浙军、粤军亦由两翼相继攻入。沪军亦派队增援,始把天保城完全占领。联军在攻克天保城的同时,苏军也攻占了南京城南的雨花台。天保城既破,南京再也无法坚守。张勋遣清军统领胡令宣、被俘的联军总司令部顾问史久光出南门,手执白旗,臂缠白布,投苏军司令部,谒见刘之洁求和。当晚,张勋率残余部队潜出南门,由大胜关一带渡江,赴浦口。两江总督张人骏、满旗将军铁良,仓皇搭乘日本军舰“秋津州”号出走。南京城内军心本来不稳。张勋待军不均,素来厚于江防军,薄于巡防军。每战必令巡防军冲前阵,少却则令江防队以炮击之。城中缺米,江防军有食,巡防军则无粮,苦战数日不得食,甚惨。张勋走后,胡令宣和巡防营统领张联升、赵荣华等,各率残部投降,开城门迎联军入城。镇军林述庆部从太平门入城,苏军刘之洁部从南门入城,徐绍桢率联军总司令部从马群开拔入城。张勋率残部向浦口溃退,遭柏文蔚部截击,缴得枪械饷银甚多。柏文蔚借机扩充了部队。原新军第9镇主要兵力都落入镇军都督林述庆的手里,林述庆实力雄厚,颇有不可一世之概,不愿受徐绍桢控制,他率部入城后,擅自住于两江总督署花园大洋房内,署内全驻镇军,不许其他部队入署。他不再打着镇军都督的旗号,自改称江宁都督。徐绍桢率联军总司令部到两江总督署,镇军不准他们入署。徐绍桢只得将总司令部带往谘议局屯驻。徐绍桢虽然号称联军总司令部,只能仰人鼻息。林、徐不和,使南京城内开始出现混乱现象。联军兵力虽以镇军为最强,但其他各部队对林不服,认为林述庆不过是原系徐绍桢的部下的管带,论其资望及功勋,实相差甚远,扬言要举兵攻之。苏浙两省也对林述庆不满,甚至连镇军内部亦反对林述庆夜郎自大的行为。林述庆自称都督,无法控制南京全局。城内浮动,其势汹汹。有谋暗杀的,有谋围攻督署的。徐绍桢处境狼狈,力辞重任。他致电各省军政府并各报馆:“已将南京城光复,民军陆续进城,此皆群策群力所致,桢实无丝毫之力,善后诸务极繁,务求诸公推举都督以图长治久安。俾桢敛身归隐,没齿铭感。”黄兴、宋教仁、章太炎以及沪军都督陈其美立即复电:“此间已公推程德全移驻江宁,为江苏都督,并推林述庆为出征临淮总司令。东南要人,本党英俊,共表同情。德全即日赴宁,北征尤为重要。”江苏省议会全体议员复电称:“江苏本为一省,宁苏分治,原属满廷弊政,今既改为共和,一省之中应只设一行政总机关,俾民政有所统一。而宁苏相较,自以驻宁为宜。程德全平昔行政,注重民事。现在金陵光复,拟即请程公移驻宁垣,抚绥保定以慰全省民望。”早在联军集合于镇江进攻南京之前,徐绍桢见林述庆欲另立联军总司令部,曾电致上海总机关部,力辞总司令职。上海总机关部便改举程德全为总司令,以徐绍桢副之。程德全自称无军事学识,通电力辞,但允许亲赴前敌抚慰各军。上海总机关部以军事紧急,电请徐绍桢以国为重,勉任其难,徐绍桢不得已,遂率联军向南京进发。12月3日,同盟会要人宋教仁、于右任等由沪赴宁。宋教仁面见林述庆,劝道:“倘程公督宁,一切军需上补充,必能极力担任,不使君丝毫掣肘。”林述庆迫于南京情势,终于允诺,参谋长陶骏保即执笔立草电稿,付电局拍发。其电文中有一省不可三都督之语。自此电发出,南京城内混乱的局势消弭。于右任等立即致电陈其美:“林都督承认临淮司令任务,军民全体急盼程都督火速莅宁,维持治安大局。”程德全于12月6日,从上海乘专车到达南京,随即就任江苏都督。从此,江苏省会由苏州迁往南京。林述庆被改举为北伐临淮总司令,但镇军中许多人对他并不心服。进攻南京时,林述庆委柏文蔚为镇军第1师师长,徐宝山为镇军第2师师长,郑权为镇江军政使。林被推为总司令后,即赴浦口晤柏文蔚,商量就职和北伐事宜,柏对林态度冷淡,商谈也毫无结果。林述庆又赴扬州去晤徐宝山,徐也不加理睬。他只得回到镇江,与镇江军政使郑权商议,郑亦无所表示。那雄心勃勃的林述庆,不得已,只得宣布下野。武昌形势十分危急,黎元洪已退洪山,致电南京求援。宋教仁、于右任便派淞军黎天才率部往援。黎是湖北人,积极赞同赴武昌,遂将收编的巡防营张联升、赵荣华部同淞军合组一师,以黎天才为师长,星夜驰援。
第二十章 北洋军阀之路
袁世凯指挥北洋军进攻武汉。袁世凯字慰亭,别号容庵,因是河南项城县人,人称“袁项城”。其曾祖父袁甲三,是清朝漕运总督,伯父袁保绪是天津海关道,父袁保庆是江南道员。袁世凯少年以世家子弟应试陈州,考试列前10名,不幸被主试官摈出。他气愤已极,但也没有办法,只好另找门路,向亲戚刘延年借了路费,投奔天津伯父袁保绪那里,并通过伯父的关系,谒见了直隶总督李鸿章。李鸿章看他一表人材,大加赞赏,说他的功名前途远在袁保绪之上,便想让他在帐下听令。袁保绪认为他年轻,刚刚涉世,恐怕误事,不让李鸿章派遣他。袁世凯遂投奔世交前辈淮军提督吴长庆,在其军营从戎。袁渐渐取得吴长庆好感。一年春节,营中循例放假3天,士兵聚赌产生纠纷,彼此开枪射击,各营营官多已回家,无人维持秩序,袁灵机一动,假传提督命令,带领亲兵赶到现场,查明真相,立即把管事者就地正法。事后向吴长庆报告事情经过,就自己专擅杀人事向吴请罪,吴不但不怪,反奖许他有临机应变之才,提升他为营务处帮办。1882年,朝廷派庆军入朝鲜解决内乱,23岁的袁世凯随军入朝。庆军在朝鲜纪律很差,抢劫强奸事件不断发生,朝鲜人民非常愤恨内部矛盾与外部矛盾即“内因与外因”。,驻在朝鲜的日军方面也异常不满。袁向吴长庆建议整肃,可吴认为孤军远征异国,如果操之过急,会酿成变故。袁一再陈明利害,同时自愿担负这个责任,吴终于同意,还提升他为营务长总办,专门负责整顿军纪。他从各营抽调一批官兵,组成一支执法稽查队,日夜巡查,遇到害群之马,立刻就地正法,因此营中纪律严整。袁世凯又奉命为朝鲜国王编练一支亲军,定名为“镇抚军”。他还经常代替吴长庆从事外交活动,和日本、帝俄等国使节交往,清政府奖授五品同知衔,不久,李鸿章保荐他为三品道员。吴长庆带领庆军撤出朝鲜,袁世凯驻扎朝鲜,为总理交涉通商事宜,一直到中日甲午战争前夕,才奉命归国。他博得了“非唯知兵,且谙外交”的好名声。袁世凯还有巴结上层的本领,他的老相识阮忠枢在他归国时,正好在李莲英弟弟家里做私塾先生,袁世凯抓着这条线巴结上了李莲英。那李莲英生性狡黠,自阉为宦后子》书中《杨朱篇》,系后人伪托。参见“伦理学”中的“杨,以善梳新髻得慈禧太后宠信,由梳头房太监擢升总管太监,赐二品顶戴,干预国政,卖官鬻爵。李莲英便在慈禧那里美言袁世凯,慈禧大喜。当醇王、庆王会同军机大臣奏请训练新军时,慈禧便让袁世凯领导小站练兵。袁世凯未受过军事教育,从戎后靠自学钻研有关操典、战略战术书籍,逐渐由外行变为内行。他善于把兵书、律令编成顺口溜,教士兵唱诵,士兵学习进步很快,不懂军事的满清官吏也觉得他的道理好懂。小站练兵每次发饷,他亲自点名发给,杜绝中间层次的吃空额冒领的时弊,他在士兵中也有了点威信。袁世凯带兵,有一绝招,他一手拿着官和钱,一手拿着刀,服从就有官有钱,不从就挨刀。这使官兵觉得他就是衣食父母,只有听命于他,才能升官发财。袁世凯善处小圈子内的人,他工于心计,非同小可。阮忠枢为他做了美事,他则向来对他成心买好。在小站练兵,阮负责文案。一天,阮向袁说,他在天津某妓院里交了个叫小玉的相好,想纳她为妾。袁说这是有碍军誉的事,免了吧。阮只好作罢。不久,袁以公事为名,要阮同往天津。在天津下车,天色已晚,袁说先到一位朋友那里。阮跟他走进一个院门,看到房屋内铺得花天喜地,堂上红烛高烧,摆了一桌酒席。他们登堂入室,便见一个丫头喊道:“新姑爷到!”里间搀扶出一个新娘装束的俏丽美人。袁让阮迎亲,那阮忠枢一时如坠云雾中,及至细看,才知新娘便是小玉,真是大喜过望,袁世凯哈哈大笑:“妥了妥了!”袁世凯赞成戊戌变法。戊戌变法为改良派康有为、梁启超等人所倡,又有光绪皇帝师傅翁同瑺倾向变法图强,给维新人物以游说公卿掀起变法的机会,又得到了光绪皇帝的支持,变法先从改订官制和法律入手。于是,光绪便将变法之人康有为、梁启超、谭嗣同、杨锐、刘光弟、林旭等人任用。变法诏书纷纷发布,新政方略颇广,广开言路、提倡官民上书言事、准许自由开设报馆、提倡实业、创办国家银行、精练陆军、添设海军、开办学堂、废除八股、选派留学生等等,举国震动。变法触犯了一班清廷守旧大臣的利益,也犯了慈禧的胃口。慈禧便召光绪过来问话:“变法也是要紧的,但是,不要违背祖制,不要损害满清权势。听说你这变法只听康有为、翁同龢的话,康有为能叫人放心吗?翁同璈揽权狂悖,有这样的人在你身边,事情能弄好吗?谁叫我一时不痛快,我可就叫他一辈子不痛快!你把翁老头子撤了吧,他也能当户部大臣?让他回家养老去吧。以后新任命的二品以上的大臣都要到我这里来谢恩。我也不能太偷懒了,这祖宗的基业也不能靠你一人撑着。那直隶总督是个紧要去处,就叫荣禄去当吧。你当这皇上总叫我操心啊!”慈禧开去了一个变法大臣,变法依然闹腾着,那康有为有一份请定立宪召开国会的奏章,写好了又不敢递进,被内阁学士满人阔普通武知晓,便给康有为壮胆,自己也签了名。光绪看了连呼:“不错!”立即下旨,提升阔普通武为礼部左侍郎,立意实行立宪政体。大学士孙家鼐不觉大骇,在光绪帝前连连磕头:“这立宪政体是万万行不得的!百姓有权,皇上就无权了。”光绪拍案道:“朕欲救中国,无权何害!”孙家鼐劝不拢,忙去报告慈禧。变法裁撤冗员最难,光绪帝召康有为进宫商议,意欲尽裁各闲废衙门,便下谕裁去詹事府、通政司、光禄寺、鸿胪寺、太常寺、太仆寺、大理寺等衙门。那班有名无实的京卿,金饭碗被打破,将康有为恨了个半死。光绪帝春风得意,又下旨把阻碍变法的礼部六堂官,尽行革职,这便是太岁头上动土。那礼部尚书怀塔布,是慈禧太后的内亲,便赶到颐和园,向太后哭诉,那一班被砸了金饭碗的官儿,那许多受到威胁的皇亲国戚,也纷纷请求太后重新听政。太后听后,也不多言,便暗中派人到天津,把直隶总督荣禄召来,设下一条计来。这一天,光绪身着康有为从宫外给他弄来的一套西洋服,手里拿着一条棍子,在书房中踱来踱去,正在十分得意之时,忽听报说:“老佛爷到!”光绪慌张起来,但也来不及更换衣着。慈禧一脚踏进书房,见皇帝这副模样,皱起眉来,光绪忙上前请安。太后道:“你们天天讲变法,我也觉得不错。尤其是东洋人把我们打得这个样子,实在是该练练兵了。那荣禄上奏,请皇上跟我去天津阅兵,看看现在这练兵到底练成什么样子。”光绪不知其中有诈,遂下旨要荣禄将行宫御营准备,令京津铁路总办预备特别花车。康有为闻外间盛传,太后要在阅兵时废掉光绪帝位,另立新君,便进宫禀告,光绪大慌:“此事不可不防,却是如何是好?”康有为向光绪推荐一人,说他手握重兵,定能救皇上。此人便是直隶按察使、在天津小站练兵的袁世凯。袁练就一支新式劲旅,它操演纯熟,纪律严明,配备新式枪炮,又有姜桂题、段祺瑞、冯国璋、曹锟、张勋、段芝贵一班将才。若把袁世凯召来,加官优奖,危急时可以依靠。光绪遂下旨:“电寄荣禄,着传袁世凯,即行来京陛见。”袁世凯入京,光绪帝在颐和园召见,详细询问新建陆军的情况,又问及变法,袁极为赞扬新政。光绪破格提升袁为候补侍郎,专办练兵事宜。光绪又称赞袁练的兵、办的学堂甚好,以后可与荣禄各办各的事,暗示袁以后不必受荣禄节制。袁世凯连连磕响头,谢此隆恩。袁世凯此时深知帝后两党斗争情况,实际上他在心里脚踏两只船。光绪觉察自己的举动有人监视,行动失去了自由,知大事不好,便写了一道密诏,交军机章京杨锐,让他立即转交康有为。杨出宫后打开密诏一看,大吃一惊:“今朕位几不保,汝康有为、杨锐、林旭、谭嗣同、刘光弟等,可妥速密筹设法相救,朕十分焦灼,不胜企望之至。”杨锐竟然不敢把密诏转给康有为。光绪又写了朱谕,让林旭转交。1898年9月18日,康有为便把梁启超、康广仁、谭嗣同等召集起来,传看了皇上给袁世凯的朱谕,面面相觑。康有为道:“要救皇上,只有杀掉荣禄。此事端赖袁世凯精忠报国,皇上召见过他,他现在还在北京,快去找他。”谭嗣同道:“皇上要有为兄离开北京,有为、启超二位先走,我去找袁世凯。”袁世凯见谭嗣同深夜来访甚感惊讶。寒暄数句,谭嗣同单刀直入:“天津阅兵是阴谋,皇上现在有大难,可救圣主者,唯有袁公,袁公要救便救,如果不救,请到颐和园告发我,可以得到荣华富贵!”袁世凯勃然大怒:“谭公以为我是什么人!圣主是我等其事之主,我与谭公同受圣上隆恩,救护之责,难道就是谭公一人的吗?您有什么高见,请就指教。”谭嗣同见袁世凯如此慷慨激昂,便取出朱谕给他过目。皇上令袁世凯带兵赴天津见荣禄,出朱谕宣读,立即将荣禄正法,即代为直隶总督,传谕僚属,张贴告示,宣布荣禄大逆罪状,然后迅速统率新建陆军入京,铲除旧党,助行新政。谭要袁收了皇上朱谕,等布置妥当,再定日期动手。袁世凯道:“我万万不敢惜死,只是担心万一泄露,必将累及皇上,一经纸笔,便不慎密,切不可先交朱谕。谭公请先回府,容我深思熟虑,布置半月二十日方可复告你,若何?”谭道:“皇上很急,我们必须即刻定准一个办法,方可复命。”袁跺脚道:“青天在上,袁世凯断不敢辜负天恩,但恐累及皇上,必须妥筹详商,以期万全。谭公别急,下个月两宫巡幸天津,待到那时集合军队,皇上下一纸条,谁敢不遵。”谭嗣同叹口气道:“等不到那时候,就可能废主弑君。”“既有巡幸之命,不会忽有意外,必须到下月方可万全。”“万一下个月没有巡幸,怎么办?”袁世凯微微一笑:“现在已经预备妥当,花了数十万金,我这里再请荣禄力求慈圣,必将出巡,保可不至中止,此事在我,你可以放心。”谭嗣同不由自主,只好客随主意,又道:“荣禄有曹操王莽之才,恐怕不容易对付。”袁世凯拍案而起:“若皇上在我营内,杀了荣禄如同杀一条狗!”次日,袁世凯进宫上朝,请准返回天津。光绪道:“爱卿返回天津后,抓紧训练军队,报效社稷。”袁世凯心领神会,叩头出宫,即乘火车回津。袁世凯一路思索,力量悬殊,怎能做飞蛾扑火之事?下了火车,长叹了一声,看准总督衙门,直奔了过去,见了荣禄,便把谭嗣同夜访之话,全盘托出。荣禄大惊失色:“你的意下如何?”袁世凯振衣而答:“我前来报告,就是为了破他们的奸谋,保卫老佛爷。”荣禄道:“这样很好。”袁世凯走后,荣禄随即入京,向慈禧太后告变。慈禧便命荣禄返回天津,掌握军队。慈禧赶回紫禁城,带大批侍从,闯进光绪寝宫,光绪见慈禧满脸杀气,知道大事不好,连忙跪下:“给母后请安。”慈禧恶狠狠地说:“你好没良心,你4岁时我就立你为帝,又把你抚养成人,如今你翅膀硬了,好大胆子,变法变到我的头上,想加害于我,你想想,你的良心哪里去了?”慈禧摸一把眼泪,叹了口长气:“我想,你命薄,没有福再当皇帝。”她转脸对侍从说:“传我的话,就说皇上病了,今后不再理事,明日开始,还是我听政。”光绪帝从此被幽禁在瀛台。慈禧重新垂帘听政,降下懿旨,捉拿所有维新党人,不得放走一个。谭嗣同和梁启超在屋里谈论变法,有人闯进来报告:“大事不好了,皇上已经被太后软禁起来,朝廷下令捉拿维新党人。”谭嗣同脸色阴沉,在房内踱了几步:“梁公,你快走,以后维新大业要靠你们了!”“谭公,咱们一起步!”谭嗣同摇头:“各国变法,无不从流血而成,今中国尚未闻有因变法而流血者,这是中国不昌盛的原因,今日就从我谭嗣同开始吧!”梁启超见谭嗣同已横下决心不走,便一人离去。荣禄派出捕快,将谭嗣同押入死囚。谭嗣同在墙上写下绝命诗:望门投止思张俭,忍死须臾待杜根。我自横刀向天笑,去留肝胆两昆仑。1898年,9月28日,谭嗣同、刘光第、林旭、杨锐、康广仁、杨深秀6人,被押赴北京菜市口刑场。谭嗣同一路高歌:“有心杀贼,无力回天,死得其所,快哉快哉!”6位维新变法志士就义,戊戌变法失败。一部分革命的知识分子才知道:改良之路不通,中国只有革命才有出路。荣禄被慈禧召回京城,授大学士,权在军机大臣之上,兼管兵部事务,节制北洋各军。袁世凯奉命护理直隶总督兼北洋大臣。慈禧又召见了他,准许在西苑门内骑马,赏银4000两,以示优渥。那些知道袁世凯与维新党人关系的亲贵王公,说袁“既同谋又出首,首鼠两端。”荣禄忙出面保护:“袁乃我的人,无所谓首鼠两端”。次年,义和团在山东沿海地区以及山东和直隶交界一带起义。参加起义的是些贫苦的农民、手工业者和船工。他们受贪官污吏、地主劣绅的欺压、受外国侵略者的蹂躏和侮辱。在民间秘密结社的义和拳,便起而同星罗棋布的外国人办的基督教天主教堂斗争,几成战争状态。山东巡抚毓贤便将义和拳改为官办的团练,以便控制利用,义和拳就此改为义和团,以扶清灭洋相号召,一时山东从者如流,几乎遍地都是义和团,对外国势力构成了很大威胁。荣禄见状,便派袁世凯率新军8营,以演习为名,开往德州观望山东的动静,向义和团示威。袁世凯上奏朝廷,提出在山东必须慎选守令,讲求约章,分驻巡兵,遴员驻胶,导愚民,而缔邻好。朝廷便下令免毓贤职,任袁世凯为山东巡抚,袁所部武卫右军开往山东。袁世凯上任后,立即捕杀肥城团民,并将知县撤职,令村民交纳9000两银,作为赔偿给英国人。从此,袁世凯派防营前往各州县镇压义和团,保护外国洋人。朝廷担心他操切从事,激成大祸,连下三道上谕,告诉他不可意气用事,徒持兵力。袁上了一个奏折,称义和团“纠合百十万人鞭挞五洲,而该匪等势成燎原,不可向迩,国家又将何以制其后?!”但是,义和团杀不胜杀,直隶的义和团也遍及各州县,以至京城内的义和团也越来越多,到处有反对洋人的揭帖,公开设立坛棚,董福祥所部甘军的一部分士兵也卷入义和团活动,杀死了日本使馆官员杉山彬。面对动荡局势,清廷群臣绝大多数满族朝贵赞成利用义和团打洋人,以毒攻毒是也。那义和团已制它不住,若是剿迫急了,岂不是不利朝廷?另一派汉族官员反对,要求把义和团当作“乱民”镇压下去。浙江人、太常卿袁昶入殿向慈禧奏曰:“义和团自称神拳,号称刀枪不入,所请的天神都是《封神榜》上的鸿钧老祖、元始天尊,《西游记》里的孙悟空、猪八戒,皆出自于说部,倘使真有灵验,为什么在山东抗不了北洋新军和德国驻军?依此邪术,自古及今,断无仗此成事者,太后明察,义和团实不可恃。”慈禧不悦:“这义和团如今愿供我天朝驱使,正是天朝洪福,你却有何术阻挡洋人?”端王载漪向慈禧奏曰:“有洋人照会,译奏如下:皇上屈居瀛台,终非久计,应该恢复新政,太后应撤帘退朝;外国人有权代收中国钱粮,代管中国兵马。”慈禧不知载漪等人伪造此照会,意在促她向洋人宣战。慈禧已对洋人同情光绪不满,以为确有洋人这样照会,气得浑身发抖:迫我归政,此恨不得不报之。遂发了一纸诏书:朕今涕泣以告先庙,慷慨以誓师徒,与其苟且图存,贻羞万古,孰若大张挞伐,一决雌雄。连日召见大小臣工,询谋会同。近畿及山东等省义兵,同日不期而集者不下数十万人,下至五尺童子,亦能执干戈以卫社稷。这道诏书在国内一发,反抗英、美、德、意等国联军入侵的局部战争,变成整个北方的杀伐。在天津列强组织八国联军1.2万人攻击清军。清军将领聂士成率部抵抗联军,战死。所部归马玉昆指挥,马玉昆要义和团大刀长矛在前冲锋,而清军官兵殿后,从背后开枪杀死义和团勇士。朝廷派往天津任帮办北洋军务大臣的宋庆,又下令痛杀团民。半日间,城内外树旗设坛者尽皆散去。宋军屠杀义和团的当天,联军便攻进天津城,天津城外的7、8、10营清军立即纷纷溃退。联军长驱直入,包围了北京城。慈禧即命掩藏珍珠财宝,传旨让珍妃投井自裁。她自己身着一套乡妇服装,又命光绪、皇后、大阿哥、少数妃嫔王公化妆,结成一队乘驼轿向外逃难,护卫队2000人远远跟在后面。北京城的守军也全部逃跑。这是1900年8月15日事。慈禧一行逃到山西,住进太原行宫。慈禧又讲究起来,每日菜谱选百种,费银200两,虽比不上北京宫中,慈禧也就将就了。八国联军在北京杀抢烧掠,为所欲为8天,见人不分青红皂白,按倒就杀。那些粗壮的官兵将所获妇女,不分老少穷富,集中在裱背胡同,剥光衣服,集体轮奸作乐。将寺观和王公府第纵火焚烧。颐和园的珍宝古玩,装入箱内,用骆驼队运往天津租界,运送了几个月。有个名叫樊国梁的法国传教士,闯入户部尚书立山家,一次就抢走了1万两白银的财物。日军从户部抢去了300万两库存银子,并放火烧掉衙署。联军烧杀抢掠之后,做出进兵山西的姿态。慈禧令李鸿章去北京议和,她便领朝官逃往西安。那班洋人,各自争夺中国领土,俄国除了派兵攻打京津,又派了18万大军攻陷东北。英国怕俄独占中国,便联合德国派兵占领山海关,阻止俄军南下,又集中英国扬子江舰队,开到大沽,准备对俄一战。日本反对俄国独占东北。德军占了山东。那美国没有势力范围,便嚷着门户开放利益均分的腔调。慈禧在西安仍放心不下,担心联军进攻西安,传谕发电李鸿章与奕貔:和谈可成不可败,议和条件即照八国所提应允。她要量“中华之物力,结与国之欢心”。北京城内各帝国主义者代表,想瓜分中国,碍于各自争权夺利,很难取得妥协,不如维持清廷以维护各国既得权益,又提出议和条款:赔款4.5亿两,39年付清,加上每年摊还的利益,共计近10亿两,以关税、盐税作保;削平大沽及京、沽间一切炮台,天津城外10公里之内,中国军队不得进入和驻扎,北京和山海关之间12处要地,各国派兵驻扎;北京设立特殊的使馆区,占地120亩,华人不准居住在内,各国使馆可以自设军队;禁止中国人从事任何排外活动,惩办赞助义和团的官吏,惩治和禁止各地反帝社团,停止山西、直隶、东北、河南、湖南、陕西、浙江共45城的文武官科考5年;禁止中国从外国购买军火两年;废除总理各国事务衙门,改设外务部。议和条款电奏西安行宫,慈禧一看,狠是狠了点,没有追究自己,便道:“传我的谕,让李鸿章、奕祃跟他们签了吧。”条约签了,可以回京了。慈禧启銮回京。忽有电报传来,说李鸿章在京病死。慈禧叹口气说:“这些年来,没有顺心的时候。”遂传谕要袁世凯接替李鸿章署理直隶总督兼北洋大臣之职。袁世凯带骑兵千人前来接驾。一行回銮队伍非常壮大,行箱笼就有3000来乘,这东西都是慈禧流亡西安行宫时,各地送给她的京饷,尤其是袁世凯,送的东西吃穿用样样周到。慈禧回朝之后,准备正式任命袁世凯为直肃总督兼北洋大臣。但满族亲贵多半反对,向慈禧奏道:“袁世凯不能重用,当初吾朝向列强宣战时,袁与东南重臣划境自保,既未尽力谏阻排外,战祸既开。当以执干戈卫社稷为要务,举国对付洋人,才是办法,而他们袖手旁观,袁所部号称是北洋劲旅,与天津战场近在咫尺,却不出一兵一卒援津,甚至帮助洋人杀义和团,这不是居心叵测吗?”慈禧劝说道:“满汉界限,不可分得如此清楚,吾朝力求中兴,非大大利用汉人不可,你们说袁世凯不能用,却又用谁呢?你们谁比他有办法?哪一个人能被朝廷依恃?至于你们所虑也是,我心里注意他就是了。”于是慈禧谕旨:袁世凯为直隶总督兼北洋大臣、太子少保衔。慈禧和光绪以及两宫回銮北京,见宫内被联军破坏很重,袁世凯赶急筹款来置办宫内陈设用品。袁看向下摊派来不及,只好自己掏腰包,远远不够,就邀集直隶各属官前来商议,说要暂借他们的私款,来办皇上与太后的事项,以后再还。那些人便哭起穷来,袁办事极有分寸,就说算了。但他又派人悄悄地与天津的几大票号接洽,说是有一些公款要存在他们票号里,问他们利钱能给多少?回答说最高8厘。差人叫道:“别的票号比这高,你的利钱要长一长才好。”票号里的人便将帐簿拿了出来,翻开帐簿,用手指着某某官署,某个人的存款数字以及利息多少。那差人一一记清帐簿上的100余万两存款和存款人名字,回禀袁世凯。这袁世凯便把那些官儿找来,把票号里的事说了,并变色道:“这些票号的掌柜实在太可恶,竟敢冒用诸公的名义来招摇撞骗,我惩戒了他们,已经把冒名的存款暂时收借。”袁世凯用这笔款子,置办宫内陈设,那些官儿暗下叫苦不迭。慈禧见袁世凯办事有方,便发下上谕,成立练兵处,总摄朝廷练兵事务,着袁世凯为会办大臣,在保定编练北洋常备军。袁世凯有小站练兵的经验,又有一大批具备近代军事素质、忠于他的军官班底。他于1902年1月以“顺直善后赈捐款”项下,提出100万两银子,作为募练新军费用,定出《募练新军章程》,规定所募兵丁,须有确定籍贯并代扣赡家饷银等等,以保证军队稳定。派王士珍、王英楷赴正定、大名、冀州各地,会同地方官,选募壮丁6000人,分领训练,兵必合格,人必土著,按名注册,由地方官备案,以便稽考。6000壮丁共编10营,称为“新练军”。又制定《北洋常备军营制饷章》,规定常备兵支给全饷,每月饷银4两2钱。袁世凯以新练军10营为基础,创练“北洋常备军”,简称北洋军。在保定成立北洋军政司,作为直隶全省军务总汇之所,袁世凯自兼督办,下辖兵备、参谋、教练3处,以刘永庆、段祺瑞、冯国璋分别担任总办。慈禧对袁世凯十分满意,又叫他任京旗练兵大臣,从驻北京的旗兵中挑选3000人,分批到保定训练,称为“京旗常备军”。袁世凯怕娇生惯养的旗兵不听摆布,管制太严惹出麻烦,便奏请青年贵胄铁良为京旗练兵翼长。
第二十一章 国中之“国”
袁世凯编练北洋常备军,领全国练兵之风骚。那朝廷满族亲贵担心汉族军阀掌握了全国军事力量,构成威胁,亦为不美,看那湖广总督张之洞所练新军也很不错,遂决定以北洋军与湖北新军为并列的两支主干,使其平行发展,形成两大军事系统,互相牵制制约。令河南、山东、山西各省选派将弁头目赴北洋学习操练。江苏、安徽、江西、湖南各省选派将弁头目赴湖北学习操练。练成后回原省管带新兵。每年由北洋、湖北请旨简派大员分往校阅,按其优劣,严加甄别升降任用。北洋军离朝廷最近,势力覆盖了北方半个中国。袁世凯并不满足,他以使全国的新军都整齐划一为名,达到操纵指麾无不如志的目的。1903年3月,他拟定了“陆军训练简易章程”,上奏朝廷,建议设立练兵处,作为陆军的参谋本部,督练考察全国新军。那慈禧太后亲自到保定视察。袁世凯身着黄马褂,头戴珊瑚顶孔雀翎,率领北洋军和陆军学堂师生1000余人跪于路旁,迎接慈禧,太后见这么多穿着军服的彪形大汉整整齐齐地跪在眼前,心中大悦,说:“赏。”每人一枚银牌,以示恩慰。慈禧来到军校,坐定之后,便召袁世凯过来问话,这陆军学堂是怎么回事。袁世凯跪在慈禧脚下:“臣世凯为吾大清敢不肝胆涂地,以报圣慈的恩德之万一。臣接圣谕要办陆军学堂,去年就在保定开办‘行营将弁学堂’,奏派冯国璋督办,雷震春总办,二员倒也尽心。为编练新军培养官佐,非得好好训练他们。这些人主要是从直隶、山东、山西、河南各省官弁学堂学生中抽调而来,因此又名省将弁学堂。同时又设立北洋武备师范学堂、参谋学堂、测绘学堂。臣以为这才是初步,臣曾上奏,拟建武备小学堂、中学堂、大学堂,合计通筹12年卒业,以培养将才。”慈禧受八国联军之害,迫切感到,在列强的环伺下,强兵才能富国,倒也很支持袁世凯办学堂,培养将才。便道:“唔。这也是好事,你放手办吧。你给学生上什么课呢?”“臣以为治军之道,首重训兵,其次练兵,训以开其智识,固其心性,练以增其技艺,增其才力。除了军事课程以外,《圣谕广训》、《左传》、《春秋》都是必读的修身课,务使官兵忠君尊孔,以圣教为宗,以艺能为辅。各陆军学堂,都有礼堂一所,供奉圣慈圣上牌位和文武圣牌,圣慈、圣上、文武圣诞日,各总办率领各员生衣冠诣礼堂行三跪九叩礼。”“很好!”袁世凯接着禀报:“总叫生员知道忠君报国。各学堂生员不得妄议时政,私著邪说,结党聚会。新闻报纸闲书杂志不经允许,也不准携带入房,总叫外面的乱党邪说绝不污染生员耳目。”这话说到慈禧最关紧处,忙开口问道:“哦,这里有无乱党分子?江南最近可不安静,那广东就闹过会党造反。哼,听说那帮乱党在美利坚与日本闹腾得挺欢,知道孙文吗?”“臣听说过。”“年轻人容易听信那些邪端异说,你小心着点,士兵也是年轻人呢!”“臣敢保证这里没有一个乱党分子。”“我信得过你来说话吧。这里有不少日本教官吗?”袁世凯神色端庄:“这些教官倒还安分,虽然是日本人,倒还知道效忠圣慈圣主。虽然如此,我只让他们教习军事,对他们又多处防范。”慈禧仰面寻思一会。袁世凯偷眼观看慈禧圣颜。虽然她黑头发中杂伴着白发,但面部皮肤仍白嫩润泽,不失美女风姿。慈禧低下头来,叹口气说:“我老了,可是老了也得想着变法,我是指望大清能国富民强,老叫洋人瞧不起到底不好,所以要行这些新政,可恨那些饱食终日的官吏不这么想,难得你对新政很上心,办事也得力,”“臣敢不鞠躬尽瘁,以报圣慈隆恩!”慈禧大悦:“你很好,你有了闲到宫里去,听你说话很开心,上次叫你在紫禁城骑马,听太监说你很会骑马,下次倒也见一见。”袁世凯忙跪下叩三个响头:“谢圣慈隆恩!”慈禧回京让人传下话来,袁世凯忠心办事,着不日即到颐和园觐见。南方新军都已破获革命党人,倒是袁世凯所练北洋军深为可信,满朝亲贵对袁世凯毁誉参半,赞许他的人说他忠诚能干,反对他的人说他貌似忠诚,其实机诈,将来尾大不掉,不可不防。慈禧对他倒是坚信不疑。袁世凯得到确信,太后在荣禄死后,内定庆王奕畀入掌军机,掌握政府实权,便赶紧派副官段芝贵到京,夜里给契廛府赠银10万两,奕刲变色道:“这袁宫保是干什么,不能这么做。”原来那奕戢还不知道自己将掌握军机。段芝贵辞出找到儳的管家,道:“您瞧,这点银子王爷不收,在下便不能回见宫保交差,宫保已经得到确信,王爷就要入掌军机,这实是国家大幸,便差小弟来恭贺。那庚子与八国签订和约,是王爷和李鸿章主持,李鸿章今已不在,惟有仰仗王爷掌理国政,宫保素常对王爷无比钦佩,又深知王爷素常谨慎。这次入掌军机,在宫禁内外必有一大笔开销,不如此,便不足以立威信。这些银子不过是宫保的区区微忱,给王爷准备一些开赏的钱,不算什么礼物,千万请说周到些,必求王爷收下。这里还有宫保不成敬意的心思,送给管家大人作买点心的费用。”管家见他说得可亲可爱,笑道:“您客气了,您稍候。”过会儿,管家出来道:“妥了妥了!”奕劻果然与袁世凯有了交情。练兵处成立,奕劻为总理练兵大臣,袁世凯为会办大臣。练兵处所设提调和军政、军令、军学各司官员,都由袁世凯推荐。他推荐徐世昌为练兵处提调,刘永庆为军政司正使,袁嘉谷为副使,段祺瑞为军令司正使,冯国璋为副使,王士珍为军学司正使,陆建章为副使。这些人都是跟随袁世凯多年的北洋旧人。那袁世凯也推荐了一旗人铁良为练兵处襄办,以示对皇族中军事人材的重视。练兵处成立不久,奕劻以自己衰迈多病,奏请太后责成袁、铁悉心经营。这样练兵处便由袁世凯一人包办,一切要务均由各员请示他裁决。练兵处以《北洋常备军营制饷章程》为蓝本,拟定新军营制饷章,以及陆军学堂章程等各项制度,命令各省遵照办理,从此把袁世凯编练北洋军的方法推行全国。袁世凯不断扩军,这军饷就有了问题。于是,他便奏请慈禧批准,向全国各省摊派练兵费,每年达900余万两。袁世凯很快建起北洋6镇新军,那镇的编制,相当于现代化军队的师的编制。各镇将领都由袁世凯选定,这些人几乎都是小站出身。第1镇统制先为风山,后为何宗莲;第2镇统制先为王英楷,后为张怀芝;第3镇统制先为段祺瑞,后为曹锟;第4镇统制吴凤岭;第5镇统制先为吴长纯,后为张永成;第6镇统制先为王士珍,后为赵国贤。各镇属下之协统、标统、管带都是北洋的名人。除第1镇是旗兵,袁世凯不能完全控制,其余都是他的嫡系部队,这些官兵只知道袁宫保,不知有朝廷。袁世凯又把驻直隶的淮军各营整编为39营,由张勋等人统领,称为“北洋巡防淮军”。那武卫左军毅军统领宋庆死后,其20营军队也被袁世凯接收,交给他的亲信姜桂题统领,纳入袁世凯的北洋军系统。袁世凯掌握着强大的北洋军队,踌躇满志,但他又不动声色,奏请举行秋操,从北洋6镇中抽调2万余人,分成两军。由王英楷、段祺瑞分别担任总统官,王军由山东北上进攻,段军由保定南下防御,最后两军在河间一带会合大操,并举行阅兵典礼,以显军威。慈禧回銮北京后,觉得守着老规矩不行,再度实行变法:“那洋人大概确有值得效仿的地方,不然何以这么厉害。尤其是这君主立宪,必定有许多好处。”她有心实行君主立宪,但却有点拿不准,便决定派五大臣出洋考察一番,若果无妨害,则决意实行。五大臣便是载泽、绍英、戴鸿慈、徐世昌、端方,称考察宪政大臣。他们选定佳日动身,各部官员到前门车站送行。五大臣上了专车,忽见一个青年,佣人装束,神色慌张,低头向车门内闯。车门口的守卫士兵忙去阻拦,喝问:“哪里去?”“来伺候我家大人。”卫兵看他可疑,极力把他推出去:“你们大人不配坐这花车,快下去。”那青年迅速掏出一颗炸弹,向车厢掷去,一声巨响,车内五大臣、一班卫兵和那青年刺客,应声而倒。送行的人忙抢上车去,见那五大臣不曾受伤,而是受惊倒地。那几个卫兵和刺客被当场炸死。刺客身着内衣是“保定高等师范学堂”的制服,到保定一查,才知道刺客名叫吴樾,字孟侠,安徽桐城县人。1900年,22岁他去上海,旋北游直隶。次年入保定高等师范学堂。自此广结志士,与陈天华、赵声等相善。1903年与杨笃生在上海发起军国民教育会,自任保定支部工作。又与人创办两江公学与《直隶白话报》,自兼教员、主笔,积极宣传革命。1905年赴东三省,闻清政府宣布预备立宪,并派五大臣出洋,乃潜入北京,于9月24日携炸弹进火车站行刺。他在行刺前留下遗书:“满洲政府,实中国富强第一大障碍,欲救亡而思扶满,直飏汤止沸,抱薪救火。”五大臣出洋考察新政,归国后上奏请行宪政。五大臣之首载泽的奏折:“今改行宪政,则世界所称公平之正理,文明之极轨,乱者虽欲造言,而无词可借,欲倡乱,而人不肯从,无事缉捕搜拿,自然冰消瓦解。”慈禧遂今朝臣商议宪政方案。多数人认为,宪政虽好,但目前规制未备,民智未开,所以何时立宪,还不能定,现在先从厘定官制入手,然后制定法律,广兴教育,清理财务,整饬武备,设制巡警,作为立宪的准备,俟数年后规模粗具,查看情形,参用各国成法,妥议立宪实行期限,再行宣布天下。慈禧遂下“预备仿行宪政”的谕旨:“时处今日,惟有及时详晰甄核,仿行宪政,大权统一朝廷,庶政公诸舆论,以立国家万年有道之基。”清朝不久便实行中央官制的改变,设法部、邮传部、民政部、农工商部等。各部堂官设尚书1员,侍郎2员,并规定满汉不分。但那满族亲贵仍掌握绝大部分朝政,派任军机大臣和各部尚书的13个官员中,汉人只有4人。清廷到了这等地步,实在是病入膏盲,所谓新政,不过是骗人把戏,从上到下,满洲贵族不肯放权。那新政对老百姓,则是横征暴敛。老百姓本来就穷,而越来越腐败的朝廷,压在百姓身上的负担越来越重,加上列强割地索款,老百姓被他们剥去的皮,一层又是一层,坐以待毙,不如造反革命。主改良反对革命的梁启超流亡日本,认为腐败的清朝,在立宪空名之下,行腐败之实,只能为革命党提供借口。只有认真实行立宪,才能叫革命党不存在。他写文章,鼓动人民去争取真立宪,反对假立宪,还在日本成立了一个“政闻社”,去推动立宪政治的实行。梁启超宣称,他们对于皇室,绝无干犯尊严之心,对于国家,绝无扰紊治安之举。但那清廷,对康梁之辈仍是警惕,严禁他们在国内出版刊物、设立办事处,以及和各立宪团体联系。国内,地主、绅士、资本家对清廷预备仿行宪政反应热烈。著名人物张謇、郑孝胥、汤寿潜、曾铸等人在上海成立了“预务立宪公会”。张謇字季直,号啬庵,江苏南通人,是个中过状元的纺织业大资本家,而且与官场关系密切,他同袁世凯曾一起随庆军入朝鲜,是老相识。他曾为湖广总督张之洞、两江总督魏光焘代作《拟请立宪奏稿》,算是老立宪了。郑孝胥字苏戡,又字太夷,福建闽候人。举人出身,曾任清廷驻日本长崎的领事,又在广西、广东、安徽、湖南等省当过边防大臣、按察使、布政使,承办过瑗珲铁路。他是上海实业界绅士中有头有脑之辈,对新政有独到见解,他道:“要中国文明,除非把中国一切地方尽行开放同外国人杂居。”他身上洋味十足。汤寿潜就是前面所说的浙江都督,他原名汤震,字蛰仙,浙江山阴人。早年曾入山东巡抚张曜幕,撰《危言》,主张变法。1890年中进士,授安徽青阳县知县。1903年升任两淮盐运使,不久辞职。1905年加四品京堂衔,担任铁路总理。以后曾先后担任云南按察使、江西提学使。浙江省谘议局成立时,被推为议长,浙江省光复时,被推为都督。他是个老维新派。曾铸号少卿,福建同安人,在上海贩运南洋大米进口,获厚利。1905年美国限制华工入境和虐待华工,激起上海、广州、长沙、苏州等地的反美爱国运动,他在上海提倡抵制美货和收回苏浙铁路的权利。后又投资镇江造纸厂和江西瓷业公司,发起成立上海商团公会,任上海总商会会长,著有《山钟集》。又有湖北汤化龙等成立宪政筹备会,湖南的谭延闿等成立宪政公会。这立宪运动,一时轰轰烈烈。倒是那袁世凯,头脑机警,他不管是真假立宪,趁机扩张势力,又不打草惊蛇。他人在天津,却在北京办了个“临记洋行”,专为联络北京权贵,每日与庆王府通电话,报告有何新货到行,征询有无购买之意,利用这种业务刺探官中及各要员的行踪,以便见机行事。庆王、军机领班大臣奕劻大寿临近,袁世凯与那桐、徐世昌、端方、盛宣怀等大臣,在北京什刹海西,造了个广大庭园,那庭园内,别有洞天,建有假山、流水、古轲、敞轩及西式楼房。此园方成,楼、轩、斋、馆所需铺陈,皆是袁氏临记洋行一手供奉。平日庆王府中大小婚丧喜庆之事,都由袁世凯一手包办,奕劻无须自费一文。奕劻本已广结财缘,那袁世凯等竭尽孝心,日用花费甚少,自然广有钱财。家中财宝约值亿两现银,比中国一年的财税入收还要高出许多倍。袁世凯又与奕劻之子载振换帖结为兄弟,这便是袁世凯认奕?为父。载振便是农工部尚书。奕劻每遇重要事件及简放各省督抚藩臬,必和袁世凯商量,袁世凯付给奕劻的是从老百姓那里收刮来的银子,从奕?那里得到的是官衔。跟着袁世凯跑的人,自然都有升官发财的机会。1906年底,慈禧决定将东北改行省制,派载振和徐世昌出关考察。载、徐路过天津,在北洋督署暂驻。袁世凯把段芝贵招来,道:“你这天津南段巡警局总办之职,干了已有将近两年。东北改行省制,载振与徐世昌两大臣就去考察,你们这两位伺候好。”段芝贵极机伶,心想这载振吃的喝的玩的什么没见过?光是供奉得好,恐怕没有什么深刻印象。他一拍脑袋,便想起那振大老爷什么都无所谓,只有一样是永不厌倦的,便马上去张罗。袁世凯摆了大宴,载、徐酒足菜饱,袁便对载振道:“振大爷,天津这里也有几出好戏,却也有一个女伶不错。”载振脑袋向前伸出三分,显然是有了兴趣。那戏开锣,别的倒也平常,载振没有表示,忽然有个女伶出场,载振眼睛一亮,伸长脖子细细观看,便见女伶姿容丰满,且腰肢细软,迎风摆舞,表情极细腻,一双眼睛打过来,叫载振激灵灵一颤,那歌喉又婉转温柔,入得耳来,叫人软了半边。载振连道:“不错!不错!好好,她名叫杨翠喜,好好。”袁世凯领意,对段芝贵一笑,段芝贵心下明白,忙叫过一个警官来:“快去快去,找杨翠喜的妈妈来。”警官是个打更出身,干这些拉作合的事极有能耐,他去后回来回话,说杨翠喜身价特高,便是咱们去说,开值10万元妆奁费,换了别人,几个10万也打不住。段芝贵拍案道:“值得,值得。”于是便付给10万元,将那杨翠喜接到载振屋内。徐世昌备好了2000两银票,送到载振那里道喜。原来徐世昌同载振也是拜把子兄弟。载、徐二人要出关北上考察。临行,对袁世凯道:“宫保,这东三省的督抚人等,还得老哥你费心推荐,我知道你这里人材济济,小弟就省得费心了。”袁世凯大笑,便递过一份清单,东北督抚及各要员,皆开列得清清楚楚。载、徐二人公干归来,在天津小住。载振又与杨翠喜聚首,却又不敢将她带回北京,必得回去报告父亲大人奕?首肯,并得嫡妻同意。不久,朝廷发表东三省督抚人等,总督为徐世昌,奉、吉、黑三省巡抚分别是唐绍仪、朱家宝、段芝贵,全是袁党。尤其是段芝贵,以一候补道身份越级提拔,而杨翠喜事又为他人侦知,一时官场哗然,军机大臣瞿鸿?乘机唆使御史赵启霖奏劾段芝贵。奕?父子是清廷近支皇族的一枝朽木,可谓撑下了半边天。奕齛e黩好货,载振渔色无厌。朝臣中独有这瞿鸿?敢屡屡批评。这瞿鸿?字子玖,湖南善化人,晋内阁学士,先后典试福建、广西,督河南、浙江、四川学政使。中日甲午战争中,上四路进兵之策,未被采纳。八国联军入侵,随慈禧逃往西安,因为每次承旨拟谕,语中窍要,把好些微妙意思写得滴水不漏,很中慈禧心意。任工部尚书、军机大臣兼充政务处大臣,位在六部之上,参与筹计预备立宪。他做事很认真,想做一个中兴的大臣,可惜他撼山易,撼奕?父子难。瞿鸿?为杨翠喜案弹劾奕?父子,载振也有点慌张,忙与袁世凯通话商量,袁说不忙,看是何人来查。清廷本来是派载沣和孙家鼐查办,经奕?父子活动,去天津办案的人却是顺天府尹孙宝琦,孙是奕?提拔。他便私下同载振通气,要载振设法将杨翠喜另行安置。这载振便着人密送杨翠喜回天津,由袁世凯部下张镇芳托盐商王益孙领去。孙宝琦知载振安置妥当,便去天津找王益孙查案,王便承认早已出钱买了杨翠喜为妻,用资若干,何处过付,何日入门,言之凿凿。结果那奏劾段芝贵的御史赵启霖因“任意污蔑”亲贵重臣名节降职。但载振把杨翠喜从天津带回北京之事,已成为马路新闻。这样办案,一时舆论大哗,督察院全体御史大为不满,声言会奏。慈禧亦有怀疑,再令复查。真相大白,宣布撤销段芝贵布政使衔、黑龙江巡抚,改命程德全署理。载振也被迫自请开去农工商部尚书及一切差使。慈禧对瞿鸿?颇信任,问他朝中能办事的有何人。瞿便推荐岑春煊可当大任。慈禧便下谕旨,提升岑春煊为邮传部尚书。岑春煊是广西人,云南总督岑毓英之子,慈禧“西狩”时,以迎銮护驾有功得任陕西巡抚,后任山西巡抚、四川总督。他奉命调京,即奏罢侍郎朱宝奎贪黩误国。朱亦是袁党。奕劻和袁世凯大怒,岂容瞿、岑二人如此胆大妄为!恰好革命党又在两广起事,便奏请调岑春煊出任两广总督,设下调虎离山计。继而又由袁世凯心腹杨士琦拟稿,以白银2万两买得御史恽毓鼎具名,弹劾瞿鸿玑“交通报馆”泄漏机密。瞿鸿玑曾密奏慈禧罢免奕劻,慈禧遂有了罢免奕劻之意,驻华英使夫人在慈禧招待游园之际,当面询问,慈禧极力否认。但她寻思只有瞿鸿玑知道此事,便疑惑瞿氏不稳,杨士琦上奏弹劾瞿氏,她遂把瞿鸿玑开缺回家。岑春煊知道朝局不定,即逗留上海称病乞假。奕、袁深知此人不彻底推倒,终是祸害,遂叫心腹奏劾岑春煊在上海,暗通康梁,谋为不轨,把伪造的岑与梁启超合影照片,密呈慈禧,以为佐证。慈禧果然震怒,下谕即撤岑春煊之职,。奕玑、袁世凯终获全胜。这样的政府,是非不分,黑白颠倒,将终为奸人所毁。徐世昌出任东三省总督,北洋军第3镇和从其他镇抽调的两协,开往东北,东三省便成了北洋军的外府,不仅如此,全国各省文武要职,无不遍布袁氏私人,袁氏势力,成为国中之国。怪不得有人传说,北洋天津督署是中国第二政府。皇族亲贵载沣、铁良、良弼、善耆等一帮少壮,有了争权夺利的能力,见北洋集团势力逼人,双方遂斗将起来。袁世凯奉旨进京参加改革官制,指使编纂官制局提调孙宝琦、杨士琦等,提议取消军机处,设责任内阁。铁良等则坚决反对,另外提出设陆军部统辖全国军队,军权集于中央,以及限制官吏兼职等主张,以削弱袁的权势。那袁世凯以预备立宪为名,行扩张权势之实;那铁良等假中央集权之名,行夺权之实。双方舌枪唇剑,互不相让。慈禧最后拍板,否定责任内阁主张,仍设军机处,让铁良任陆军部尚书,掌握中央政权。袁世凯虽然实力厚雄,但屡在朝中争斗,遇到铁良这样的贵胄势力,吃了闷棍,公开反抗,却是不行,便转变策略,以退为进,即连上两个奏折,请求开去兼职,奏曰:“臣自先世受国厚恩,复受朝廷特达之知,非常之遇,常以有生之日无非图报之年,即使赴汤蹈火,肝脑涂地,亦不足以为万一之酬,毁誉亦均非所敢计。若重寄常加于臣身,则疑谤将腾于众口,使臣因此获贪权之名,臣心何以自明?幸圣明在上,无庸过虑及此。然使旁观因此启猜疑之渐,政界亦云非幸。臣区区之愚,窃亦虑此,为大局计,臣兼职八项,拟请旨一并开去,吁恳天恩,俯允臣请,不胜感激恐惧屏息待命之至。”袁世凯说了冠冕堂皇的话之后,仍要抓住军权不放,但那北洋6镇,已有第1镇和第6镇在铁良之手,第5镇在山东,第3镇在奉天,只有第2镇和第4镇在直隶地面,故袁在奏折中道:“直境幅员辽阔,控制弹压须赖重兵,请将第2、第4镇仍旧由袁统辖督练。”慈禧在奏折上批道:“现在各军均应归陆军部统辖。所有第2第4两镇,著暂由该督调遣训练。”对于袁奏请开去兼职,慈禧直批:“着照所请。”对袁没说一句安慰的话,袁世凯气得病了几天。铁良等亲贵集团并不就此罢休,鼓动御史交章弹劾袁世凯,说他权重势高,贪私误国,不免要步曹操、刘裕之后尘。慈禧压奏折不发,叹息道:“你们这些人,不知道做事的难处。”奕?极力保荐袁世凯入军机。慈禧见那班旧军人不足以应付危局,预备立宪也需要袁世凯来参加意见,即发上谕,命袁世凯授军机大臣兼外务部尚书,同时又调两湖总督张之洞入京,同任军机大臣。张之洞在南方各省,也有不少他的门生故旧掌权。让袁、张两虎离山,同居一笼,互相牵制,这是慈禧居心所在。那直隶总督,便拔摆袁世凯的心腹杨士骧继任,使袁世凯免生疑心。光绪帝久病不愈,于1908年11月14日死于瀛台涵元殿。有人奔报慈禧,73岁的慈禧老太太面无表情,只是叹了口气,下谕张罗料理皇上后事。次日召集王公大臣会议,庆亲王、醇亲王、袁世凯、张之洞等齐集阶前,慈禧太后遂立醇亲王载沣的3岁儿子溥仪为继嗣,醇亲王载沣监国摄政王,掌握军政大权。3岁幼儿溥仪即位,年号宣统。摄政王载沣年27岁,以后的国家命运就系在他的身上,慈禧以新帝名义下谕,尊隆裕皇后为太后,自己为太皇太后。慈禧忽然晕了过去,许久才清醒过来,急召光绪皇后、摄政王、军机大臣等:“我垂帘50年,今心力交瘁,乘我还清楚,便拟遗旨吧。”光绪、慈禧皆去,清廷重心移到摄政王载沣头上。载沣便会同铁良、良弼、善耆、载泽等谋划杀袁。载沣便命度支部尚书载泽夜访张之洞,把杀袁的意思一说,张之洞吓得一身冷汗,忙道:“朝廷内外,俱知袁与我不和,无奈此时不可杀袁,天下方在多事,怎可骤杀重臣?务请禀告摄政王,镇静宽大为宣。”载泽再问计于张之洞,张道:“开缺回籍,已经够了,夺了袁氏大权,便无所作为,不足为患。”载沣听报,遂密电征求各镇统制意见,那第4第6镇统制先后复电,同意免去袁职,以免兵士有变。载沣主意已定,替袁造了个“观患足疾,步行维难”之借口,着回籍养病。
第二十二章 东山再起
慈禧归天,袁世凯回家,预备立宪继续。载沣根据以前的安排,令各省成立谘议局。各省谘议局议员数目不等:最多的是顺天府与直隶,议员有140人;最少的是吉林、黑龙江、新疆等省,只有30人。那议员资格只有立宪派绅士才能获取,谘议局议长角色,自然都是有名的新派绅士,江苏张謇,湖北汤化龙,湖南谭延闿,四川浦殿俊,山东丁世峰,浙江汤寿潜、陈硚宸,陕西郭希仁等等,都是活跃人物。张謇、汤化龙等,曾联合各省立宪团体,派代表去北京请愿,提请清廷早日召开议会,清廷暂定9年后立宪。各省谘议局成立,张謇为首,邀请16省议员代表到上海集会,提出9年时间太长,请求两年内召开国会。他们赴京请愿,摄政王载沣回绝。1910年,各省谘议局和各地商会等社团代表,组成“国会请愿代表团”,两次赴京请愿,清廷宣告成立资政院。资政院有200名议员,一半是摄政王钦定,一半是由各省谘议局推选,经督抚核定,称为“互选议员”。钦定议员有宗室王公世爵48人,各部院衙门官32人,其余是硕学通儒或纳税多额者。资政院设总裁、副总裁,由朝廷指派王公大臣担任。每年开一次议员会议。要求召开国会的呼声越来越高,载沣只得把预备期由9年缩短为3年,并答应立即组成新的内阁。载沣被迫答应,却又很恼怒,令民政部将各省赴京请愿团即日解散。那立宪派人物也有靠山。以云贵总督李经羲为首的18省督抚两次联名打电报给清廷,主张内阁与国会同时设立。那些洋人以为袁世凯是新政的领头人,为袁被开缺回家不平。袁党势力雄厚,尤其是北洋6镇,上下军官是袁一手提拔,自成体系,别人难以插足。载沣很是害怕权力被立宪派人夺去,急忙成立一个内阁。原来的军机大臣、协办大学士、各部尚书改称内阁总理大臣、协理大臣和各部大臣。新内阁13个大臣,满人8人,皇族5人。这哪里是立宪,不过是原班人马更换了名字而已。但那立宪派对此却无可奈何。既然朝廷不愿剪掉辫子,脱下朝服,让权于民,那些革命党人愤而起义,这便引出16省市武装起义,宣布脱离清朝政府。武昌起义爆发的消息传到北京,清朝政府内部立刻一片混乱,没有一个人能负责作出决断。身居最高位的摄政王载沣,素性懦弱,遇事优柔寡断,仰仗他主持国政,应付事变,决难胜利。那隆裕太后之为人,其优柔寡断更甚于载沣,遇为难之事,只有向人痛哭。内阁总理大臣庆亲王奕劻,贪婪无能,只知搜刮钱财。掌握兵权的军谘大臣载涛和毓朗、陆军部尚书荫昌等,都是些缺乏实际办事经验的绔绔子弟。调兵遣将,是军谘府职责。载涛作为秋操阅兵大臣正留在直肃永平,总监两军举行大操,留守京师的毓朗接到湖北发来的告急电报,一筹莫展,迟疑了半天才说:“这是内阁的事,我们不用管,让内阁去办吧!”奕劻召集内阁会议,决定由荫昌督师,率领陆军两镇前往湖北剿办,命海军提督萨镇冰抽调军舰驶入长江赴援。荫昌奉命督师,十分勉强,他虽是德国陆军学生,未曾经过战争,受命后编调军队,颇觉运调为难。他身穿袍褂,脚蹬一双长统军用皮靴,摆出一幅三花脸姿态,走进军机处,当众高声嚷道:“我一个人马也没有,让我到湖北去督师,我倒是用拳去打呢,还是用脚去踢?”众人见掌握全国兵马的陆军大臣这副形象,未免荒唐儿戏,却不知他说的是老实话。奉命调往湖北的陆军两镇,即第4镇和第2镇第3混成协、第6镇第11混成协,都是北洋陆军的精锐。但这些部队都是袁世凯亲手训练出来的。第4镇统制吴凤岭以及不久继任的陈光远、第3混成协统领王占元、第11混成协统领李纯都是袁世凯的心腹,素来只知有袁宫保,不知遵他人命令。荫昌率领这样的军队去汉口外围同起义军作战,没有多大进展。革命形势发展很快,又有湖南、陕西、九江相继独立,清廷慌了手脚,即令被开缺回籍养疴的袁世凯出山。摄政王载沣召集内阁总理大臣奕劻、内阁协理大臣那桐、徐世昌,以及载泽商议。奕劻、那桐、徐世昌同袁世凯关系密切,提议起用袁世凯。载沣不语,片刻,奕劻又道:“此种非常局面,本人年老,绝对不能承当。袁有气魄,北洋军队都是他一手编练,若令其赴鄂剿办,必操胜算,否则畏葸迁延,不堪设想,且各国使馆,亦盛传非袁不能收拾,故本人如此主张。”载沣很不放心,道:“你能担保没有别的问题吗?”“这个不消说。”载沣蹙额:“你既这样主张,姑且照你的办。但是,你不能卸责。”尽管袁世凯被罢黜家居,他的潜在势力却丝毫不减。他所以能够操清室政局,而别人莫可奈何,6镇新军实系根本。清末练新军时,以北洋6镇配备最好。枪炮弹药,皆最新购自外国,效能极强。各省新军名为洋枪洋械,但与北洋相比,则又多系粗劣旧械,故实力相去甚远。北洋6镇兵源选择极严,兵士之体格、文化,皆有一定标准;而各省多系旧兵改练,即新招者亦未经严格甄别。北洋选聘外国知名军人充当教习,尤其中下级军官熟习新操新制;各省之新军训练敷衍塞责,且没有强者作教习。北洋6镇军费充沛,官兵军饷较他省为高。袁世凯苦心经营的,只有袁宫保的北洋6镇军队,使他居于如此举足轻重的地位。袁世凯多年来担任北洋大臣、直隶总督,又出任过外务部尚书,长期掌管清朝对外交涉事务,同帝国主义列强建立起密切的关系。他精明干练和讨好列强,深受帝国主义列强的器重。他被罢黜后,列强们仍一直对他寄以极大的希望,强烈要求启用袁世凯。武昌起义爆发后,驻北京的各国使馆发出“非袁不能收拾”的呼声。他们还通过各种渠道,向清政府施加影响和压力。袁世凯同立宪派人士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他曾通过唐绍仪、梁士诒、杨士琦、周学熙等将李鸿章、盛宣怀等洋务派控制的铁路、航运、电报、煤矿等事业夺到自己的手里。他又支持立宪运动,在一些人中博得“开明”的声誉。他罢黜家居后,对他存有芥蒂的立宪派领袖张謇曾去拜访过他,两人通宵畅谈。张謇临走时,袁世凯用亲切的口气对张说:“有朝一日,蒙皇上天恩,命世凯出山,我一切当遵从民意而行。也就是说,遵从您的意旨而行。但我要求您,必须在各方面,把我诚意,告诉他们,并且要求您同我合作。”张謇同袁世凯的关系更加密切。张又是在南方有相当大影响的人。老谋深算的袁世凯,深知清廷对他有所疑忌,他的行动十分审慎。有人劝他乘时而起,依靠自己的实力,取清朝而代之。但他一则因清发迹,所谓“世受国恩”,不肯从孤儿寡妇手中夺取,落个不好的名声;二则旧臣尚多,亦具有相当势力,北洋旧部尚未作充分准备;三则革命党人领导各省起义,民气发展程度尚未看透。他与革命党两军相对,内部不完全统一,想取胜有很大的难度。清室命袁世凯为湖广总督,督办剿抚事宜,着迅速赴任,毋庸来京陛见,他却并不立刻出山,而奏称:“旧患足病,乞今尚未痊愈。”以此作为拖延时日的借口。袁世凯的目的是要更多的权力。荫昌作为陆军大臣在前线督师,所有湖北各军及赴援军队,均归他节制调遣,袁世凯自然也要受荫昌的指挥,不仅难以有多大作为,而且为人火中取栗,将来自己的结局依然难测。袁世凯看准了这一点,自然是不会迅速赴任。清廷无奈,只好将荫昌调回,授袁世凯为钦差大臣,给予湖北军务全权。袁世凯遂将冯国璋率领的第1军、赴援之海陆各军,并长江水师全部掌握在手中,才“旧患足疾”霍然痊愈,从彰德南下,进驻湖北孝感,亲自督师猛攻,于1911年11月1日攻入汉口。袁世凯在清政府的声望顿时陡增,清廷不得不把他看作唯一可资倚靠的南天柱。庆亲王奕立即辞去内阁大臣职务,袁世凯被授为内阁总理大臣。但袁世凯仍不立即北上就职,他要确实控制北方局势后,才去北京。11月4日,他派人到石家庄刺杀了第6镇统制吴禄贞。吴禄贞字寿卿,湖北云梦人,素抱革命主义,早年追随孙中山参加革命。曾留学日本,就读于士官学校,参加过兴中会,回国后积极宣传革命,曾先后任武昌普通学堂教习、北京练兵处军学司训练科马队监督、新疆伊犁监督差使、东三省军事参议、延吉边务帮办及督办、陆军协都统、镶红旗蒙古副都统,又被派往德、法两国考察军务,回国后任第6镇统制。武昌革命事起,警报频传,因之雄心勃起,血肉为跃,愿为革命,以牺牲其生命,乃拟起事于北方,树数尺之白旗,振臂而起,期于嗟咄之间,推倒满洲政府。不久,山西起义,吴禄贞被任命为山西巡抚,奉命率第1镇1协及第6镇第12协开赴石家庄,转进山西。吴禄贞认为这是实现革命抱负的一个好机会。于是,他到石家庄以后即派参谋周维桢、何遂与山西革命志士筹划革命大计。阎锡山由于清军迅速移兵石家庄,而且力量比较强,他正在为难间,忽有清军第6镇参谋周维桢等持吴禄贞亲笔函求见。函的开头第一句话即说:“我公不崇朝而据有太原,可谓雄矣。”继而又说:“革命主要障碍为袁世凯,欲完成革命,必须阻袁入京。若袁入京,无论忠清与自谋,均不利于革命,望公以麾下晋军东开石家庄,共组燕晋联军,合力阻袁北上。”由于吴和阎都是留学日本陆军士官学校的学生,吴早阎数年毕业,为前后同学,阎深知其归国后,积极努力于革命工作,故当时即拟以同意复之。但是,参谋人员想得比较多,疑其有诈。阎锡山说:“他亦为同盟会的盟友,岂有骗人的吴寿卿乎?”参谋人员则坚决主张请吴到太原面商。而且认为,必须于吴禄贞合歼当地旗军后,才能组织燕晋联军。他们说:“吴将军先令旗军攻固关,晋军击其前,吴军击其后,旗军歼,燕晋联军之举自可实现。”于是,阎锡山立即复函,请吴到娘子关会面。阎锡山又派参谋职位的士官同学仇亮促吴进兵,并在电话中与吴禄贞开玩笑道:“将军为巡抚所动了罢!”吴禄贞答道:“这是哪里话,我们应该当面谈谈,共罄所怀。”阎锡山立即约吴到娘子关,吴概然允应。11月4日,吴禄贞与吴鸿昌、参谋何遂依约而来。阎锡山及温寿泉、黄国梁、赵戴文、姚以价、马开崧也乘火车准时到达。秘密会议立即进行,吴道:“清室授我为山西巡抚,是一种笼络手段,我决不就任。我们共同站在革命立场上,亟愿与山西携手。我们眼前事,山西很要紧,可能山西光复,中国就光复,重要在于起义的是时候,能使清廷震动。袁世凯是中国第一个毒东西,他现在湖北孝感指挥作战。袁如回到北京,掌握大权,革命就有很大危险。我们现在早到北京,就可以把他的计划完全打破,山西的重要可想而知。还有,山西是我们中国最重要的堡垒,将来中国万一对外有事的话,海疆是不可靠的,山西要负很大责任,所以山西这个后方的堡垒,也要好好布置。“我是老革命党,你可能不知:你山西军队情形与革命发动情形,我一概尽知。你千万不可游移,怀疑我想做山西巡抚,你太小视我了。我是同唐才常起义的失败者,我曾加入兴中会,组织自立军在安徽大通起事失败,你可放胆同我合作,我不会骗你。”阎锡山立即赞同他的看法。吴禄贞只带少数参谋人员进入山西革命军防线之内,充分表示了他的诚意,也使阎锡山的幕僚人员均释疑虑。会晤中还讨论了斗争策略。吴禄贞道:“现时清军力攻武汉,第6镇兵与山西兵南下合击清军,为武汉民军后援是为上策;第6镇与山西兵北伐,直捣燕京,夺满廷巢穴,是为中策;第6镇兵与山西兵连营占领石家庄,守山西要隘,断满虏粮道,是为下策。上中二策,恐不能霎时办到,暂可缓图,先以下策着手。”阎锡山认为这种策略适合情况,非常赞赏。于是,会议进入了实质性的谈判,决定组织“燕晋联军”,公推吴禄贞为大都督兼总司令,阎锡山、张绍曾为副都督兼副司令,温寿泉为联军参谋长。阎锡山答应派出两营兵力,进驻石家庄,听从吴禄贞指挥,共同作战。吴禄贞又道:“我已有电约张绍曾赶速定期会师,直捣北京,推翻满清,成立民国,使革命早日完成,已得张复电同意。惟近日最可虑者为袁世凯,我有深报,此公野心勃勃,大肆活动,如彼出山到京,革命前途障碍最大。现在他尚在沉机观变。以吾所料,此公必出。北洋新军中他的党羽不少,他若就任内阁总理,或督兵大员,旧军中他的丰沛子弟尤多,鸡犬飞升,将是另一个局面,革命前途,三年五载难期成功。我之所以主张速会师都门竟此全功者在此,诸君以为如何?”当吴禄贞问到何时行动时,阎锡山道:“第一列军车,随君而后即开。”吴禄贞为掩护自己的革命活动,而不断放出烟幕弹,不断制造向晋军进攻的假像。11日,他亲赴井陉,督师进剿,占领蔡庄,革命军退守滑驴岭。12日,与革命党接战,地势极险,悬崖绝壁,难以骑行,革命军坚韧不拔,相持一日夜之久,革命军不支,退守娘子关,并把赴娘子关与阎锡山组织“燕晋联军”说成派副官知府周维桢等驰入敌军,晓以国家艰危之大局及改良政治之苦心,已允输诚。顷已下令停止攻击,并即单骑往抚晋军,尤属忠勇可嘉。袁世凯被清政府任命为内阁总理大臣并要他迅速进京组阁。吴禄贞的一系列革命活动比较激烈,有所泄露,更为第6镇中袁世凯系统中的人侦破,密报袁。老谋深算的袁世凯知吴将军与晋军合谋阻袁北上的信息以后,恨之入骨,即以3万重金贿赂周符麟,去石家庄暗杀吴禄贞。周符麟是吴禄贞的旧部,原为第6镇第12协统领,曾被吴撤职,所以怀恨在心,寻机报复。周到石家庄后大肆活动,首先串连吴禄贞的卫队长马惠田,用重金收买。马与周是同乡,都是东北人,在延吉时就跟随吴禄贞,吴对他十分信赖,所以重用他为身边的卫队长。周、马私下约集军官集会,以金钱、官禄为饵,引诱军官反对吴。参谋何遂发现马等行动鬼祟,便向吴报告。吴生平为人志大气豪,疏于防人,对何的报告不予重视,只是说:“不要紧,马惠田是靠得住的。”当晚,有人劝他调山西部队来作卫护,他不肯。同学刘道仁劝他搬出车站,找民房暂住,他也不允。因而没有作任何戒备。11月7日凌晨,吴禄贞、张世膺、周维桢在车站一个小院办公室批阅文件。马惠田、夏文荣、吴荣章等4人,趁其不备,闯入办公室。马进门一面口称向大帅贺喜,一面在行跪礼时即掏出手枪向吴射击。吴见来者不善,即绕案桌躲避,并掏枪还击。随即跳窗冲到小院,但马等紧追不放。吴又一个箭步跳上墙,准备翻墙而出。这时腿部中弹,跌下墙来,乘势射击。其时马有意向外逃走,吴跟随追击。殊不知是计,刚出墙外,伏兵四起,为一阵乱枪击倒。副官周维桢、来宾张世膺亦均同时被杀。阎锡山所派晋军两营于11月5日运抵石家庄,当时吴禄贞十分高兴,招待猪肉馒头,并允另给新式服装。11月7日,吴禄贞殉职后,晋军领导人仇亮、姚洪昉、景晟、史宗法、马龙章、佴得勋等,共同向清军第6镇第12协协统吴鸿昌要求:联合破坏京汉铁路、黄河桥及滹沱河桥,并逼迫统带与之联合,速行北上。吴鸿昌本是袁世凯系统的人,当然不会合作,带领清军逃窜栾城。同情革命的清军官孔庚、何遂、李敏等则到山西参加革命。两营晋军也因兵力单薄撤出石家庄。晋军撤不远,见清军都已溃散,即返回,将石家庄存储之弹药、粮秣、服装等,运送太原。11月18日,袁世凯命段祺瑞为第6镇统制,到石家庄收拾乱兵,阎锡山为防清军进攻,命令晋军在井陉、雪花山布防。至此,“燕晋联军”失败。袁世凯又派人暗中与南方立宪派人以及帝国主义者接触沟通。他做了这一切后,才于11月13日到达北京,入朝觐见隆裕太后,表示效忠清室。2日后,袁世凯便公布了内阁名单,他的亲信居于重要位置:陆军大臣是王士珍,民政大臣是赵秉钧,邮传大臣是杨士琦。那立宪派代表人物也有了位置:张謇为农工商大臣,梁启超为司法部副大臣,他们虽然没上任,但对袁世凯却有了感情。袁世凯又策划削减君权,加重阁权,遂呈递停止入对奏事说帖,清廷允准,自此一切政令均集中于内阁,袁世凯实际上已经掌握了清政府大权。但他却没有就此罢休,继续进逼清室,把清室残存的一点力量全数排除。载沣虽然庸懦无能,但他的摄政王之位,仍使袁世凯感到不便。12月6日,清室被迫准许载沣退归藩邸,不再预政。朝廷用人行政,均归内阁。袁世凯又将禁卫军掌握在自己的手里,调心腹将领冯国璋接充第二军总统,负责畿辅和海防一带防务,兼充禁卫清军总统官。对袁世凯有点牵制作用的,只剩下军谘府年轻的军谘使良弼。袁世凯还没来得及对他动手,良弼因反对共和,革命党人彭家珍却将他炸死。袁世凯取得了清政府的全部权力,便设法对付起义各省,若靠武力镇压,全国人民反对清政府、拥护实行共和的情绪非常强烈,武力是压制不住的。于是,袁世凯便使用剿抚兼施、软硬并用的手法。他先依仗自己手中装备精良、训练有素的北洋军队,集中地给首义的武汉起义军相当打击,后通过各种渠道,开始议和。袁世凯写信给黎元洪商议和事。黎元洪复信袁世凯,劝他赞助民军。并表示:“公果能与吾徒共扶大义,将见400兆之人,皆皈心于公。将来民国总统选举时,第一任中华共和大总统,公固不难从容猎取也。”袁世凯又派黎元洪的同乡、道员刘承恩,以及海军正参领蔡廷干到武昌议和。黎元洪召集各部长、参谋等在议事厅接见刘、蔡两人,刘、蔡首先表示:“我辈要求改革,无非为达真立宪之目的,今朝廷已宣布实行立宪,且开党禁,是则吾辈之目的已达。除民主国体外,无论何种意见皆可代达袁项城代奏,请朝廷采择实行。”黎元洪态度温和地表示若项城现率所部转取冀汴,尚不失为都督,将来大功告成,公举总统时,以项城威望或可当选等语。但黎元洪并不能完全支配湖北军政府的实权,革命党人见有君主立宪,表示强烈反对。那朱树烈、陈磊、甘绩熙、范义侠等都抽出指挥刀,喝道:“谁主和,谁吃刀!”各部长俱起而痛骂袁项城无人格,讥两使无价值。那两使惟红涨两颊,默坐静听而已。都督府门前又有民众团体作示威运动。刘、蔡两人见民军志不可挠,民气不可侮,失意而去。袁世凯派刘、蔡和谈,实属试探。试探后他决定与汪精卫勾结。汪精卫被长期监禁,清朝政府对他又攻心软化,善耆常与他谈论政治,并赠以图史百余帙。汪精卫的意志、思想情绪发生了变化,他在狱中写下《有感》一诗,把自己曾经身体力行过的推翻清王朝的革命,说成是“豆萁相煎”。在另一首题为《述怀》的五言长诗中,则谴责自己谋刺清摄政王的行动是一时感情冲动,缺乏修养,意境情态大变,实际上已向善耆投降。1911年10月,武昌起义爆发,清政府迫于形势,不得不解除党禁,宣布释放政治犯。11月6日,汪精卫被释。汪精卫刚从狱中释出,便被袁世凯找去,对他一再表示,他袁世凯早就同情革命,又令长子袁克定与汪精卫结为兄弟,借以笼络人心。汪精卫愿为袁氏出力,便与杨度、汪大燮共同组织“国事共济会”,以民间团体的形式主张南北议和,由国民会议协议国体。袁世凯的和平攻势屡遭挫折,他又意识到需要进一步给革命以打击,便密令北洋军猛攻汉阳。汉阳被攻破之后,湖北军政府张皇失措,对革命战争的胜利,丧失了勇气和信心,因而很快落入袁世凯设计的“和谈”圈套。湖北军政府在黎元洪的坚持下,来了个180度的大转弯,从拒绝和谈,反对君主立宪,到放弃任何条件,主动要求停战议和。
第二十三章 恃强玩议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