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孪生兄弟

蝙蝠侠脱下右手的黑手套,两根手指搭在丹尼尔的颈动脉上,弯腰细听丹尼尔的呼吸。她仔细观察着这位来袭者的手——皮肤苍白,手指修长,似乎长到比平常人还多一个指节。这只手看起来……很眼熟。

蝙蝠侠轻轻晃了晃丹尼尔的肩膀,用大一点儿的声音问道:“丹尼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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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给他打了镇静剂。”她主动回答。

他猛地转头看她,虽然她看不见,但是却能够感觉到他瞪着自己的目光。突然他站起来,朝她走过来。他抓住她的手臂用力提过她的头顶,戴着防毒面具的脸紧压着她的脸。

“你都对他做了什么?”他吼道。

她担心丹尼尔安危的心是白操了,丹尼尔肯定会没事,她需要操心的那个人是她自己。“他不会有事的。”她镇静地说,放弃了走“受伤少女心”的路线,“两个小时后等镇静剂失去效用,他就会醒,而且感觉很不错。如果你愿意,我可以让他快点醒。”

“我不信!”他咆哮道。

他们两个对视着僵持了几秒,她不确定自己会赢还是会输。她能从那双藏在防毒面具下面的眼睛里看见自己的倒影。

“好吧。”他说,“按你说的办。”

他一气呵成,将她双手反转到身后,用自己那只没有戴手套的右手紧紧钳住她的手腕,左手可能还拿着枪。他带着她大步走进里面,朝着桌边的折叠椅走去,她顺从地跟着。那条狗伴着滚烫粗重的呼吸,紧贴着她在后面跟着。

她几乎有七成把握,可以将自己的手从这种姿势里挣脱出来,只要将左手戒指上的倒刺扎进他皮肤里就可以,但是她没有这么做。这有些冒险,而且她想要这个蝙蝠侠活着。她未来去向的蓝图里还有一大块是空白的,而蝙蝠侠至少能够回答几个她需要知道答案的问题。她小心翼翼地将倒刺的盖子推回原位。

他把她按在椅子上坐下来——以一种并不温柔的方式,她没有反抗。他将她的双手摆到她身前,然后用绳子拴在一起。

“我觉得你就属于那种双手必须被时时刻刻留意的人。”他弯腰将她的脚踝绑在椅子腿上的时候,嘟嘟囔囔地说。而那条狗的脸全程都正对着她,眼睛一眨不眨。有几滴温热的口水滴在她的袖子上,渗了进去。恶心死了。

他将她的手肘也绑在椅背上后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充满威慑意味。他那把全息瞄准镜步枪长长的枪管,离她的额头只有十几厘米。

“头顶射灯的开关就在那儿。”她猛抬下巴,朝着桌子后面的电源板点了点。两个标准的户外接插板插在上面。

他直勾勾地盯着它,她想象着他此刻谨慎盯着开关的模样。

“你看,凡是能够杀死你的东西,都会先杀死我。”她说得直截了当。

他咕哝了一声,朝那边侧了侧身,按下电源开关。头顶上的灯亮了。

突然,帐篷里看起来少了些许的危险性。这里摆了那么多的医疗设备,看起来很像是以前的战区医疗帐篷。当然,托盘上那些折磨人用的工具不算在内,她看见此刻他的脸很自然地朝它们转过去。

“一些必备工具。”她解释道。

她又感觉到那种瞪过来的目光。他猛地转头看向丹尼尔,他躺在台子上,全身精光,一丝伤痕都没有。他又猛地转回来看向她。

“那个亮着的灯是干什么用的?”他指着带键盘的小黑匣子问道。

“它告诉我现在门口解除了警备。”她平静地撒谎道。事实上,这个匣子根本和哪儿都不通,只是用来转移注意力的,不让人留意到真正的陷阱。

他点头,接受了这个解释,随后弯身去看她的电脑,桌面上没有打开的文档或是文件夹。她的桌面墙纸就是简简单单的几何图案,在深灰色的底纹上加了几个白色小方块。

“钥匙呢?”他扬头问,指着丹尼尔。

“粘在桌子下面了。”

他似乎又隔着防毒面具瞪了她一眼。

她希望自己看起来冷静而顺从。把它摘了吧,摘了吧,摘了吧。她默默地祈祷。他将她坐的椅子踢翻在地。

她左边的胳膊和大腿砰的一声撞到地面,力道大得肯定会摔出一片瘀青。她在倒下的过程中竭力伸直自己的脖子,也仅仅勉强不让头再次撞到水泥地面上。她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已经被摔成脑震荡,不过她真的需要大脑能够正常运转。

“这样根本没必要。”她说。

“爱因斯坦,控制。”

爱因斯坦对着她低吼,更多的口水滴在她的胸口上。

蝙蝠侠转身,飞快地打开丹尼尔身上的绑绳。

“输液袋里是什么?”

“高点的那个是生理盐水,低点的那个是营养液。”

“真的?”他面带一副嘲讽的表情问道,“如果我把管子拔掉会怎么样?”

“那他醒了就需要喝很多水。但是不要喝帐篷外小冰箱里左边的那些瓶装水,全都下了毒。”

他转身一把将防毒面具从头上扯下来,这样他可以用更加有威慑性的目光狠狠瞪她,同时也把头上那顶被汗打湿的帽子摘了下来。

对对对对对对!

他将防毒面具扔到地上的时候,她尽量不流露出欣喜的模样。

“是你改变了策略,”他酸酸地说道,同时一只手拂过自己微湿的小平头,“还是说其实真正有毒的是放在右边的那些?”

她非常冷静地抬头看着他。“我以为你是别人。”

直到这时,她才真正地看清楚他。

她没办法让自己的神色看起来没有反应,所有的理论又开始在大脑里旋转,一堆堆的东西跳了进来。

他得意地笑着,知道她在看什么。有太多线索被她忽略了。

照片上的人是丹尼尔,可同时又不是。

丹尼尔过往资料的那些漏洞,那些不见了的照片。

时间、日期、生日——如果你想隐藏某些事情,这些细微处是最容易做手脚的。丹尼尔看见特工样子的时候,那种奇怪又不愿意相信的反应。

他内心痛苦的挣扎。那些修长的手指。

“另外一个丹尼尔。”她低声说。

蝙蝠侠嘲讽的笑容不见了。“哈?”

她吐出一口气,实在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这一切跟她妈妈最爱的狗血肥皂剧简直太像了。她还记得自己不得不和妈妈一起度过的每一个令人沮丧的假期,那些在又长又臭的剧情中逝去的每一个下午。没有一个人是真正死了的,所有人最后都复活了。然后还有双胞胎的梗,永远都是双胞胎。

就同卵双胞胎的相似程度而言,蝙蝠侠其实看起来跟丹尼尔并不是特别像。丹尼尔的外表更文雅,举止更温和。蝙蝠侠则长得棱角分明,五官紧紧拧在一起。他淡褐色的眼睛似乎颜色更深,或许是因为他的眉毛耷拉下来,给眼睛蒙上一层阴影的缘故。他的头发颜色和丹尼尔一样,也是自然卷,但是基本上被剃得接近头皮,就跟她印象中特工会有的那种发型一样。而从他更加粗壮的脖子来看,她猜蝙蝠侠的肌肉更多是从健身房锻炼出来的,而不是丹尼尔那种运动型的。还好不是特别夸张,不然也不会让人把照片里的他误认成他哥哥。他只是更硬朗一些,更棱角分明一些。

“凯文•比奇,”她语气平缓地说,“你还活着。”

他坐在桌沿上。她的目光跟着他,并没有落在他边上的电脑时钟上,哪怕一秒都没有。

“你以为会是什么人?”

“哦,可供选择的多了。那些人毫无例外都希望我和你哥哥死。”她摇了摇头,“真不敢相信我居然折在这儿。”

“哪儿?”

“丹尼尔从来没有见过德拉富恩特斯,对不对?去跟他见面的人一直以来都是你。”

他的脸本来是放松的神情,突然间再次警觉起来。“什么?”

她朝散落一地的照片点了点头,他似乎这才注意到它们。他探出身子看了其中一张,随后弯腰捡起,然后再捡起下面一张,然后再下面一张。他攥紧拳头,将这些照片揉成一团。

“你从哪儿拿到这些的?”

“说好听点,是一个替美国政府效力的小组织,不能公开的秘密组织。我曾经受雇于他们,他们要我帮个忙。”

他的脸因为愤怒而扭曲得变了形。“这可是最高机密!”

“你肯定不信我的授权等级有多高。”

他盯着她的脸,抓起她的衣领,将她连人带椅子一起拎起来,离地十几厘米。“你是什么人?”

她保持冷静。“我会把我知道的所有事都告诉你。我被人耍了,不过看见你可能也被人耍了,我大概会很开心。”

他把她放下来。她想要在心里数数,计算出现在的时间,不过她很怕他会注意到自己走神。他俯视着她,双臂环抱。

“你叫什么名字?”

她尽可能放慢说话的速度,以便让自己能够分神去想别的。“曾经用过的名字是朱丽安娜•富通博士,不过现在这个名字已经写在死亡证明上了。”她观察着他的表情,想看看这个信息对他来讲是否有意义,但是就她目前看到的,并没有。“我听命于这个组织的直接领导——这个组织没有别的名字,官方上并不存在。他们和中央情报局以及其他一些秘密机构一起工作,审讯一些特别的调查对象。”

他重新坐回到桌沿上。

“三年前,有人决定要消灭这个组织的两个关键人物。准确地说,就是我和我的导师约瑟夫•巴纳比博士。”蝙蝠侠依然毫无反应。“我不知道为什么,不过我们曾经接触过一些极其敏感的情报,我猜可能是因为我们知道了某些东西吧。他们杀死了巴纳比博士,还想要杀掉我。从那以后,我就开始亡命天涯。他们找到过我四次,有三次是派人来暗杀,而这最后一次,他们居然道歉了。”

他眯起眼睛,思索着。

“他们跟我说,他们遇到了问题,需要我。他们给了我一摞资料,写了德拉富恩特斯的情况,并且给他的同谋者冠上了你哥哥的名字。他们说三星期内,丹尼尔就要开始行动,在美国西南部传播超级病毒。他们跟我说,我有三天时间来找到这些病毒在哪儿,并告诉我怎样阻止德拉富恩特斯,中止他的计划。”

现在,他开始摇头。

“他们居然告诉了你那么多?”他问道,有些难以置信。

“一直以来,反恐都是我工作的主要内容。我知道那些核弹头和脏弹藏在哪儿。”

他抿起嘴唇,像是做出了决定。“好吧,既然你已经知道了这么多细节,我猜我告诉你我已经在半年前把德拉富恩特斯干掉了,也不算是很大的违规。德拉富恩特斯的死并没有公布于众。集团里剩下的人一直都对此三缄其口,这样才不会被竞争对手干掉。”

她有些惊讶自己居然松了一口气。知道无数人可能会被惨无人道地消灭这件事的负担,比她意识到的还要沉重。

“是的,”她换了一口气,“这也说得通。”

很显然,组织并没有那么冷血。他们用了一个梦魇般的灾难做引她上钩的诱饵,但还没有胡闹到要搭上公民的安危。

“巨蛇呢?”

他茫然地看着她。

“抱歉,这是组织内部的叫法。那些本土恐怖分子呢?”

“我的同伴干掉了三个首脑人物中的另外两个,将整个南部团伙一锅端。没有幸存者。”

她的笑容有些勉强。

“你是个审讯员,”他用一种冷冰冰的语气说,“行刑者。”

她抬起下巴。“是的。”

“你为了我哥哥并不知道的情报,对他用了刑。”

“是的。至少,开始是这样。”

他反手给了她一耳光,她被扇得头猛地歪到一边。椅子跷起脚,他一只脚钩住椅子,让它落下来。

“你会为此付出代价的。”他信誓旦旦地保证。

她动了动下巴,检查一下下颌骨有没有被打坏。当她满意地发现并没有造成很严重的伤害之后,给出了回应。“我也不想。”她说道,“但是我觉得这就是他们要这样对他的原因。这也解释了他们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么一个精心改编过的故事。”

他咬着牙说:“为什么?”

“他们没能成功地杀死我。我猜,他们是觉得你可以替他们完成这个任务。”

他紧咬牙关。

“不过,我不明白的是,”她继续说道,“为什么他们不直接要你这么做。或者是,对你下命令。除非……你已经不在中央情报局了?”她揣测道。

是他身上的枪暴露了他的身份。根据她的研究,她非常确定那把全息瞄准镜步枪是中央情报局的特工最常用的一种。

“如果你不知道我,怎么知道我在哪儿工作?”他质问道。

就在他的问题问到一半的时候,她的眼角余光瞥到显示器闪耀的白方块变成漆黑一片。她试图在不引人注意的情况下,用鼻子尽量深吸了一大口气。

“回答我。”他低吼着,再次扬起手。

她只是瞪着他,屏住呼吸。

他犹豫着,眉头深锁,随后眼睛睁大,弯腰去捡地上的防毒面具。

他还没有够到地板,就失去了意识。

又一声扑通——那条狗也倒在她椅子旁边,变成毛茸茸的一坨肉。

在测试环境下,她曾经憋气一分四十二秒,但是她再也没能达到这个记录。一般来讲,她憋气到一分十五秒的时候就差不多没气了,依然远在平均水准之上——这样的肺功能已经成为她人生中的一笔财富。当然,这一次,她也没能超水平发挥。不过,她所需要的时间连一分钟都不到。

她背着椅子蹦到蝙蝠侠毫无知觉的身子旁边,用力往前一扑,膝盖狠狠地撞在他后背,双手放在身前保护自己,这真是太简单……了吧。凯文•比奇把丹尼尔的防毒面具扔在了地上,她用一根手指把它钩过来,然后她将椅子搬回来,直到四条椅子腿稳稳站在地面。她将脸凑近双手,将防毒面具套在头上,她紧紧按牢面具,胶皮封条贴住脸产生出一股吸力。她重重地呼了一下,吐出气,解除了肺部的禁制,试探性地吸了一小口。

她觉得就算空气中尚有残存的化学气体,自己也应该不会受到影响。她已经筑起了一定的防线,应该不会像其他人那样昏过去。但是能弄晕这么一个自大的人,感觉尤其好。

她蹭到桌子旁边,用托盘里的手术刀来回割手腕上的绳子。很快,紧绷的绳子砰的一声断开。把剩下的绳子割断就很简单了,很快她就自由了。重中之重,她重新设定好电脑程序,十五分钟没有活动,就自动跳转到屏保模式。

她搬不动这个蝙蝠侠,此时他四肢摊开,面朝下趴在自己哥哥旁边的地上,但是他的胳膊和腿离丹尼尔的四肢很近,她可以用之前绑丹尼尔左手腕和左脚腕的绳子来绑住凯文。他之前毫不在意地扔在台子上的钥匙就在丹尼尔旁边,她将钥匙放进兜里。

她没有去解救丹尼尔。或许这是一个错误,但是她已经为他做了太多事,已经让自己觉得很不公平了。而且在潜意识里,她并不担心他。这是她犯的又一个巨大错误。

她将蝙蝠侠身上的枪摘下来,卸掉了狙击步枪和全息瞄准镜步枪的子弹匣和撞针。她将西格绍尔手枪的保险合上,别进自己的腰带里。她很喜欢它——看起来比她的警用小型自动手枪像样多了。她走出挤奶房,找到自己的警用手枪,把它别在西格绍尔手枪旁边。她对自己这把枪更熟悉一些,所以最好也带着。

她穿好自己的鞋子,把其他的枪也带好,然后抓起搬家工人用的背带走回到帐篷里。那条狗太重了,搬动它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所以她将背带缠在它身上,把它拖进小卧室。一开始,她只是关上门走出去——狗肯定没有灵活的大拇指。但是过了一会儿,她又改变了主意。那条狗的名字叫爱因斯坦,谁知道它都会干什么?她四处寻找能够拖到门前的东西。放眼望去,大部分都是沉甸甸的机器。她想了几秒,绕着银色的轿车转了一圈。这东西刚好能从帐篷和牲畜栏中间通过。她将车一直开到小卧室的门口,前保险杠紧紧抵住木门,然后挂在停车挡,再费了一番功夫将刹车片抵住。

她关上挤奶房的门,重新设置好警卫系统。她飞快地看了一眼外面,天差不多就要亮了。

她回到另一个丹尼尔身边。那件蝙蝠侠的衣服很难脱,夹在凯夫拉防弹层中间的布料很厚,是一层坚韧的棱纹织物,几乎就是一层软骨。她用刀去割他腰部的衣服,在废了两个刀片之后终于放弃。她只解决了上半部分和下面两条腿的部分,这两个地方并没有那么多的凯夫拉纤维保护。她发现他后背上藏了一把小匕首,两只鞋里也各插了一把。她将他的袜子脱掉,他左脚的小趾没有了,身上再没有别的武器。就算他再将双手放在她身上,也没有什么东西可用。他的整个身子都是精瘦结实的肌肉块。他的后背乱七八糟全是伤疤——有些是子弹伤,有些是刀伤,还有一处是很严重的烧伤——发际线下面还有一个伤疤,透露出更多信息。他也把自己身上的追踪芯片拿了出来,显然不再从属于中央情报局。他是叛徒,还是一个双面间谍?

可是,他是怎么找到他的哥哥的呢?她记起那架小型飞机的嗡嗡声,还有这个人坠地时发出的砰的一声——当时她想的是,这个人很赶时间。对这个人来说,时间是最大的问题。

她转头去看丹尼尔,似乎应该再仔细检查一遍。她已经把他的后背仔细查了一遍,所以这一次她重点检查了他的腹部、腹股沟以及大腿。这件事她之前就应该做,但当时她错误地判断了整个形势。

时间点值得关注——这个蝙蝠侠匆忙赶到,匆忙发起进攻的方式——引领她找到了自己要找的东西。一枚普通的追踪芯片只能显示出目标的位置,而丹尼尔现在离家其实并不算远,没有远到可以令他死去的弟弟担心害怕,带着枪跑过来。所以这个追踪芯片透露出的一定不仅仅是位置这么简单的信息,而这样的东西只可能被放置在一个合适的位置。

但她真正看见它的时候,恨不得踹自己一脚——那个红色的小伤疤在胶带边露出一角,那是她将输液管固定在他腿上的胶带。现在,她撕开胶带,拔出管子——目标人物反正还在安睡,所以这么做是安全的。他很快就会醒了。

伤疤很小,皮肤下面并没有东西鼓起。她认为那个芯片一定被植入得很深,紧挨着股动脉,一定是这样。当他的血压因为第一轮审讯而疯狂升高,又或许是他第一次醒来以后的恐惧令他的血压飙升,这才惊动了他的弟弟,以及其他一直在监视他的人。这枚追踪芯片必须挖出来。

她有足够时间在他醒来之前完成这一切,所以她先给自己做了紧急处理。她拿过胶皮手套戴上,然后在这个区域做了局部麻醉,又给手术刀消了毒——她没有把所有的刀片都废在蝙蝠战衣上面,这是件好事。她在他的皮肤上擦了碘酒,然后快速地在原有伤疤的上面割开一个干净的小口,不过长度要比原来的长一些。她没有手术钳,也没有镊子,只好小心地伸进一根手指在里面摸索,一根在外面撑着。她摸到了芯片——一个小小的胶囊,应当只有喉结那么大,而后轻松地将它挤出来。她清理好伤口,将伤口边缘用超强力胶水粘好。

做完这一切之后,她又替他处理了手腕和脚腕处磨破的皮肤,清洗包扎了所有伤口。最后,她重新给他盖上毯子,又给他拿了个枕头垫在头下面。

那个小胶囊被她放在不锈钢台子上冷却。对于任何一个坐在监视器前盯着的追踪者来说,都会显示出丹尼尔•比奇刚刚死了。她有一种预感,他的死不会让组织里任何一人感到烦恼。她现在对这个计划的另一面有了更加透彻的看法,很确定这个计划并不是完全针对自己的。

她走出帐篷,专注地处理自己的脸,先是擦去血渍,然后确定受伤程度。嘴唇肿了,撕裂的伤口需要缝针,她往上滴了一滴超强力胶水。她的脸颊蹭破了皮,眼圈有些发黑。她的鼻子肿了,也歪了,所以她趁自己现在不怕痛,将鼻子尽量推回到原来的位置。

疼痛很快就会报复性地回来,哪怕她给自己服用了最大剂量的被她私下命名为“幸存者”的麻醉剂,这种麻醉剂药效不会保持很久,只够她撑过一次她刚刚经历过的那样的袭击。就像人体自然产生的肾上腺素,只是更加强劲,并且能够起麻醉作用,抑制住疼痛。“幸存者”麻醉剂并没有登记在册,她的职责清单里也不包含配制反折磨的药物,不过她觉得或许自己早晚有一天会需要这种东西,她的想法没错。这不是她第一次使用这种药物——在之前的几次暗杀行动中,她也用过——不过这是她第一次在身体里有“幸存者”麻醉剂的情况下受到伤害。她很高兴它的表现。

她没有东西来加固自己的鼻子,所以不得不在处理自己面部时更加小心翼翼。幸运的是,她还能恢复如初。

她的脸一定会变成一个问题,一个很大的问题。她现在不可能走进一家小卖铺,同时又不被别人注意。

做好所有她能想到的该做的事情之后,她躺在小窝里待了十分钟,以便恢复一些力气——或者说将仅剩的力气聚在一起。因为药物的作用,她现在依然觉得自己十分强大,不过她知道这也会带来一些伤害。肯定会有副作用在等着她。她需要时间休息、恢复——但没有人会给她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