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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活着的代价
亚力克斯决定弄醒丹尼尔。一旦蝙蝠侠醒过来——再有差不多十五分钟蝙蝠侠可能就会醒了——对话没办法彬彬有礼地进行。她想乘尖叫和死亡威胁开始之前,要一个解释和道歉的机会。
她重置了电脑控制程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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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中的化学混合物早就散没了,所以她不需要在帐篷里戴着防毒面具了。她抓起另外一个防毒面具,将两个防毒面具的带子穿过自己的腰带拴好,以便贴身携带。
她先拔掉了丹尼尔的输液管。她不希望他醒了以后身上还拴着什么东西,他已经经历太多了。他的静脉看起来还不错,很容易就可以将解药从他另一边的肘窝注射进去。她坐在台沿上,台子已经被放下来贴近地面。她双手抱着膝盖,等待着。
他缓缓醒来,眨了眨眼睛,以适应头顶的强光。他抬起一只手挡住眼睛,然后突然反应过来。他盯着自己的手——现在已经是自由的,但是缠着绷带——然后眼睛开始四处打量这个亮堂堂的房间。
“亚力克斯?”他悄声问道。
“这儿呢。”她说。
他小心翼翼地朝她转过头,腿在毯子底下动了动,检查自己是不是还被绑着。
“现在是怎么回事?”他谨慎地问道,眼睛依然挣扎着想要看清焦点。
“我相信你,并且为我之前对你做的事情感到非常抱歉。”
她看着他慢慢消化吸收。他再一次想起自己还是光着的,小心地抬起自己一边的胳膊肘,然后攥紧毯子。非医学专业的人的这种反应总让人觉得好笑,一般来说,病人在裸露状态时容易放松,她和其他任何一个医生一样,都对此有同感,但是他似乎不这么看。她应该先穿上自己的实验室大褂。
“你相信我?”他问。
“是的,我知道你不是我以为的那个人。我……被人误导了。”
他稍微坐直了一点儿,动作很谨慎,等待着可能袭来的疼痛。不过,他应该会觉得还好——只有肌肉痉挛后的疲惫感。等到镇静剂失去效用,他的大腿可能会有一点儿酸痛。
“我……”他开口,又愣住了,“你的脸是怎么回事?”
“说来话长,我能在告诉你之前先说点别的吗?”
他的表情充满关切。是关心她吗?不,那不可能。
“好……吧。”他犹豫着同意了。
“你看,丹尼尔,我之前跟你说的事情都是真的。我不喜欢伤害别人,我也不喜欢伤害你,我只有在觉得其他的选择更加可怕时才会这么做。我这辈子从来没有做过这样的事——伤害一个完全无辜的人,从来没有。我以前奉命审讯的人,并不是每一个都跟其他人那样邪恶,但这些人至少也和那些阴谋有些瓜葛。我很早以前就意识到,我的前老板基本已经没有下限,不过我还是不敢相信,他们居然算计我,让我去审讯一个完全无辜的人。”
他想了几秒钟。
“你是在要我原谅你吗?”
“不,我不是请你原谅。我永远不会做这种请求,但是我希望你知道。如果不是真的相信这样做能够挽救许多条人命,我是绝对不会伤害你的。我很抱歉。”
“那个毒贩子呢?还有病毒?”他焦急地问。
她皱着眉说:“我刚刚收到一些最新的消息。很显然,德拉富恩特斯已经被解决了。”
“不会有人死了?”
“不会有人因为那个贩毒疯子传播的生物武器病毒死了,是的。”
“所以说,没事了,是吗?”
她叹了口气。“是的,我猜目前就这件事来说,是有一线希望的。”
“现在你能告诉我你的脸是怎么回事吗?你刚才出意外了?”还是那种关心。
“不是。我受的伤和我刚才说的新情报有点关系。”她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他真相。
突如其来的愤怒使得他的肩膀绷紧。“是有人……故意这么对你的?因为你伤害了我?”
他的思维方式跟她之前一起共事的人不太一样。对他们而言显而易见的事,对他而言是完全陌生的。
“基本上是这样。”她回答。
“让我跟他聊聊。”他坚持说,“我也相信你。我知道你不想这么做,你只是想要帮忙。”
“其实事情也并不是这样。嗯,丹尼尔,你还记得,我之前给你看的那些照片,你认出了上面的人,却不想告诉我那人是谁这件事吧?”
他表情严肃起来,点点头。
“你可以放轻松些。我不是要你说什么,这也不是什么诡计。我不知道你们是双胞胎,他们在资料里掩盖了这一点,所以我不……”
“对,但那个人不是凯文。”他打断她,“这正是我搞不明白的地方。照片里的人看起来很像他,但是这不可能。凯文已经死了,他去年死在监狱里。我不知道这个人是谁,但是除非我们是三胞胎,我觉得我妈妈可能会……”
发现她的表情不太对劲,他的声音渐渐减弱。
“怎么了?”
“我不知道应不应该告诉你这个。”
“告诉我哪个?”
她踌躇了片刻,然后站起来,绕着台子走。他的目光追着她,然后他坐了起来,小心地将毯子堆在自己的腰部。她停下来低头看,他也跟着她低头看。
凯文•比奇的脸正转过来朝向丹尼尔坐着的台子。真是神奇,当他失去意识,面部所有紧绷的地方都放松下来以后,看起来居然和丹尼尔没什么两样了。
“凯文。”丹尼尔呢喃着,脸色变得煞白,随后又涨得通红。
“你知道你弟弟之前替中央情报局效力吗?”她静静地问。
他抬起头,松了一口气。“不,不知道,他进了监狱,说他一直在贩卖毒品。”他摇着头,“自从我们父母去世之后,情况就越来越糟。凯文自暴自弃,滑进了深渊。我的意思是,从西点军校出来以后……”
“西点军校?”
“是的,”他一脸茫然地说,很显然,他不太明白这件事的意义,“在贩毒之前,他完全是另外一种人。以全班前几名的成绩毕业,后来被美国陆军游骑兵学校录取……”丹尼尔的声音再次减弱,不明白她为什么皱眉头。
当然是这样。亚力克斯压抑下一声叹息,气恼自己没有多考虑一下那些资料里的信息断层,气恼自己没有花时间去找一个远一点儿的比较安全的图书馆,去查一下丹尼尔的家庭关系。
丹尼尔再次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弟弟。“他没死,对吧?”
“只是睡着了,再过几分钟就会醒。”
丹尼尔眉头轻皱。“他穿的是什么?”
“我猜,应该是某种防护性的军装。这不是我的专长。”
“中央情报局。”他悄声说。
“秘密机构,我能想象得到。你弟弟根本不是什么自暴自弃,只是换了部门。这就是他跟毒枭牵扯到一起的原因。”
他清醒了许多,眼睛睁得大大的。“他要帮着那个毒枭传播病毒?”他小声问。
“不是。准确地说,是把他消灭了。我们基本上是同一阵营的,不过你看我们两个这样,可能看不太出来。”她用脚趾捅了捅他的脊背。
丹尼尔猛地转头看向她。“你的脸是凯文弄的吗?”有意思,听起来好像他比得知自己的弟弟是一个杀人犯还要气愤。
“是的,而我对他做了这个。”
“可他还是会醒过来?”
亚力克斯点点头,她对于蝙蝠侠会醒过来这件事有一点儿矛盾,那个情景肯定不会特别美好。而丹尼尔对待一切事情,包括对待她,都是那么友善。等他弟弟一开口,可能一切都会改变。
丹尼尔只是笑了笑,盯着他弟弟光裸的后背。“这么说你赢了?”
她哈哈笑出声。“暂时的。”
“他比你块头大很多。”
“我会说我比他聪明,不过我在这里布下的警卫装置有很多漏洞和错误。我想,我这次应该只是比较走运。”
丹尼尔刚想下地,又停住。“我的衣服在这里吗?”
“对不起,不在,我以为那些衣服里面可能藏着追踪芯片。我必须要将它们跟你隔离开,所以就把它们扔了。”
他的脸又红了,一直红到胸前那个小胸肌沟,他清了清喉咙。“为什么有人要追踪我?”
“哦,当时,我以为可能是毒枭要监视你。或者你本身是一个陷阱,我的组织要利用你来追杀我。事实上,这相当接近事实真相。”
他皱着眉。“我还是不明白。”
她尽可能简单地给他解释重点。她说话的时候,他已经站起来,毯子围在腰上,看起来像一条超大号的浴巾,然后站在他弟弟跟前,来来回回踱步。
“他们想要杀你,试了四次?”她说完之后,他问。
“我想,现在应该是五次。”她看着蝙蝠侠,意有所指地说。
“我真不敢相信凯文还活着。”他叹了口气。他修长的双腿在毯子下面盘起来,坐在他弟弟脑袋旁边的地板上。“我也不敢相信他骗了我。我不敢相信他居然任由我把他当成一个罪犯……我还不敢相信他让我以为他已经死了……我不敢相信我去探望了他那么多次——你知道从华盛顿去密尔沃基要坐多久的车吗?”
他默默地盯着自己的弟弟,她愿意留给他这几分钟。她无法想象,如果巴纳比毫无征兆地重新回到她的生活中,自己会是什么感受。她要用什么方式才能够接受这样的事情呢?
“等他醒了,”丹尼尔轻轻地嘀咕着,“我一定要狠狠给他一拳。”
哦,这就是人们接受的方式。
“为什么要绑住他?”丹尼尔问。
“因为一旦他恢复意识,就会想要杀了我。”
丹尼尔的眼睛再一次瞪大。“为什么?”
“这不难理解。他从屋顶进来的时候,只知道有一个人在折磨你。他让我活着,只是因为他不能确定你是不是真的没事。比如说,逼我交出你的解药什么的。我很确定,如果我没有提前留一手,等你醒的那一分钟,他就会冲我开枪。”
她看得出来,丹尼尔并不相信她。他很生气地摇着头,眉毛耷拉下来。一绺鬈发垂落到他额头前,因为汗水的缘故依然有些潮湿。时间居然过得如此之快,真令人惊奇,不过一切都已经改变。她需要一个新计划。
回到她最近的家——卡斯顿联络她时她住的地方——还安全吗?那肯定是最简单的办法。那里有食物,在恢复正常之前不会有人看见她的脸。她不觉得自己该放弃那里……
然后呢?就为这么一个愚蠢的陷阱,她有多少积蓄被像流水一样花掉?她凭手里省的那点东西能坚持多久?
卡斯顿知道她在网络上的活动,所以在网上再去找一份真正的工作,肯定是一场冒险。组织甚至不必知道她在哪儿,就能束缚住她的双手。
有什么东西碰了碰她的腿,她吓得跳起来。原来只是丹尼尔的手。
“我没想要吓你,抱歉。”
“不必道歉。”
“你看起来好像很担心。不要紧,我可以跟凯文谈。”
她笑了笑,毫无嘲弄之意。“多谢,不过我现在担心的并不是这个昏过去的家伙。”
“你在担心你的组织?”
她转身走到自己的电脑旁,一只手放在空格键上,希望看起来没有显得特别刻意。
“是啊。”她说道,没有回头看他,“你也可以这么说。”
她用眼角余光看见凯文的呼吸有短暂的中断,随后又均匀起来。她走开是对的,她现在完全不希望待在他伸手可及的范围内。
“有什么……我也不知道……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地方吗?”丹尼尔认真地问。
她看着他,很惊讶地发现自己的眼睛里真的有泪水刺痛。
“我不知道我值不值得你帮忙,丹尼尔。”
他的喉咙深处发出一种恼怒的声音。
“而且,说真的,”她继续说,“你自己也有一大堆麻烦。”
很显然,他并没有深入思考过刚刚发生的事会带来什么长期的影响。
“什么意思?”
“你现在也是目标了。你刚刚知道的那些事,本来是你不应该知道的。只要你回家,只要你回到自己的正常生活,他们就会终结一切。”
“不……能……回……去?”
他整个人都蒙了,她心里涌起深深的同情。再一次,她记起他的生活离她有多么遥远。他或许以为雇一个律师,或者写封信给国会议员,就能搞定一切。
“可是,亚力克斯,我必须回去。我的球队正在打今年的锦标赛呢!”
她实在忍不住哈哈大笑,之前隐隐刺痛的泪水此时真的变成泪珠掉下来。她看着他的表情,抱歉地摆摆手。
“对不起。”她断断续续地说,“我知道这并不好笑。我很抱歉,我想是我的镇静剂开始失效了。”
他很快站起来。“你需要吃点什么吗?阿司匹林?”
“不用,我很好。我只是不得不从高处下来。”
他走过来,一只手轻轻扶着她的手臂。她感觉针扎一样痛,是那块瘀青的地方变得敏感起来。后面将是很难熬的一天。
“你确定吗?”他问,“我不能替你拿点什么吗?”
“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他惊讶地看着她。“哦,我猜可能是我能看见你的内心。”
终于来了。她心想。她之前就在担心或许她绑架他时使用的药——“听领导的话”——会产生某种永久性的神经学上的作用,这些作用他们在实验阶段没有发现。
“你看,”她说,“一会儿我跟凯文稍微聊过以后,就能拼凑出目前大致的情况,然后我把钥匙给你,等我上了车,你就可以把他的绑绳解开了。”
“可是你要去哪儿?你的伤怎么办?”
“你又滥发善心了,丹尼尔。”
“抱歉。”
她又一次笑出了声,笑声在结束时分贝有些高,像是在抽泣。
“不过,说真的,”他说,“你其实不用马上离开。你好像有一些安眠药,还有提神的药。”
“有任务的时候不行。”她坐在椅子上,姿态放松,希望他看不出自己内心有多紧张多疲惫。
“我希望我们能多聊一会儿,亚力克斯,我不知道我现在该怎么做。如果你真的那么认为,觉得我不能回去……我都不知道该如何才能应对这件事。”
“我的确真的那么认为,而且我很抱歉。不过我觉得你弟弟可以帮你。我想他应该比我更善于躲藏。”
他看着自己的弟弟——穿着脱了一半的蝙蝠战衣——有些怀疑。“你觉得呢?”
“你同意吗,凯文?”她问。她很确定他已经醒了至少有几分钟了。
丹尼尔裹着毯子跪在弟弟旁边。“小凯?”
凯文叹了口气,缓缓地转过头看着自己的哥哥。“嘿,丹尼。”
丹尼尔凑过去,姿势怪异地抱了抱他,凯文用自己没被铐着的手拍拍丹尼尔的胳膊。
“为什么,小凯,为什么?”丹尼尔问,他的脸埋在凯文的头发里,声音闷闷的。
“为了保证你的安全啊,丹尼。脱离她那种人……”他在心里默默补充了一连串不好听的词来形容她,每一个词单独的说法她都听过,但是把这些全都组合在一起还挺新鲜的。
丹尼尔猛地抽出身子,打了一下凯文的头。
“不许这么说话。”
“你在逗我吗?那个疯子刚才一直在折磨你。”
“并不是一直,而且她这么做也只是因为……”
“你是在替她辩护吗,那个……”更多富有创造性的词语。
丹尼尔又给了他一下。力道不重,但是凯文此刻可没心情陪他玩。他抓住丹尼尔的手,将它扭成一个令人不那么愉快的姿势。他用右腿的膝盖撑在自己身子底下,试图从台子旁边挣脱。台子被拖着移开十几厘米,锁住的滚轮蹭着地面发出刺耳的吱吱声。
她睁大眼睛,那张台子的分量至少有一百八十公斤,她将自己的椅子往后挪了挪。
丹尼尔伸出自己没被制住的手使劲掰,想要挣脱弟弟的钳制。
“如果你不松开他,我会再给你吸点迷雾。”她向凯文保证,“坏消息是,我用的药物有副作用,会杀死你一定百分比的脑细胞,数量不多,每次一点点,但是加起来数目很可观。”
凯文放开丹尼尔的手,瞪着她,然后又将注意力转到自己的哥哥身上。
“丹尼,你听我说,”他轻声说道,“你比她壮。你去拿钥匙,把我从这玩意儿里放出去……”突然他的表情愣住了,满脸通红,随后额头的青筋暴起,他每说一个字,他的青筋就跳一下。“我的狗呢?”他冲她喊。台子又在地上吱吱地滑动了几厘米。
“在后面的小屋睡觉呢。”她不得不努力保持语气平稳,“它比你轻,所以药物作用会更持久一点儿。”
丹尼尔揉着手腕,迷惑不解地问:“狗?”
“如果它少了一根毛……”凯文威胁道。
“你的狗没事。现在,我需要问你几个问题。”
丹尼尔抬头看她,瞪大眼睛。“什么?”
她看了他一眼,摇摇头。“不是你想的那样,就是普通的情报交换。”她转头看着凯文,“请问,我们能心平气和地聊几分钟吗?然后我就放了你。”
“做梦去吧,疯子,咱俩的事没完。”
她扬起眉毛,下面的眼睛肿得乌青乌青的。“那么,在我用药物令你再次陷入昏迷之前,我们能聊几分钟吗?”
“我为什么要听你的?”
“因为你哥哥的安危也牵涉其中,我敢打赌,这对你来说很重要。”
“分明就是你把丹尼拉进来的……”
“这种说法并不完全准确。这件事对你和对我的重要性一样大,凯文•比奇。”
他瞪着她。“我已经很讨厌你了,女士。你真的不要让我这种感觉变得更强烈了。”
“放松,黑衣人,先听我说。”
丹尼尔的眼睛看过来看过去,好像他是网球比赛的裁判员。
凯文继续怒目圆睁。
“中央情报局是不是认为你已经死了?”她问。
他咕哝了两声。
“我当你承认了。”
“对,那又怎样,你……”
丹尼尔反手又打了凯文头顶一下,凯文伸手去抓他的时候,他迅速后退避开他。凯文重新将注意力放回亚力克斯身上。
“我要让他们一直这么以为,老子不干了。”
她点点头,思考着。她在电脑上打开一个空白文档,随便打了一行医学术语。
“你在写什么?”
“笔记。可以帮助我思考。”事实上,她生怕他注意到她不断“偶尔”地碰一下电脑,好让电脑醒着,或许她今天还需要用到这个陷阱。
“所以这有什么关系?我死了,丹尼就不会再成为目标。”
“我是目标?”丹尼尔问。
凯文用右手肘支着自己的身子,朝哥哥凑过去。“我干的事完全见不得光,丹尼。任何和我有关系的人找到你,都可能会利用你作为筹码。这就是这份工作不好的地方,也是我策划了整出的监狱伪装游戏的原因。只要官方文件上凯文•比奇这个人不存在,那些坏人就不会再去找你。我已经不是凯文很久了。”
“可我去监狱探访……”
“中央情报局让我跟监狱看守搭上线。你来的时候,只要我能,就会飞过去跟你会面。如果我赶不过去……”
“所以你才被单独关一间,或者如他们所说你是被单独关一间,不是因为怕你跟人打架。”
“没错。”
“真不敢相信你居然骗了我这么多年。”
“只有这样才能保证你的安全。”
“那你为什么不直接换份工作?”
凯文头上的青筋再次要暴起来的时候,亚力克斯插话进来说:“嗯,我们可以把这种夸张的团圆往后放放吗?我想我已经基本上把事情的来龙去脉理得差不多了。下面请听我说,如果我说得不对,请你及时更正,我很欢迎。”
两张几乎一模一样的脸带着截然相反的表情望着她。
“好。”她说,“这么说,凯文,你是假死——在完成了德拉富恩特斯的任务之后,对不对?”凯文没有用任何方式做出回应,于是她继续道,“你说,那是在六年前。我的结论只能是中央情报局很关心失踪的尸体的下落……”
“哦,是有一具尸体的。”
“那么,他们担心的就是那具尸体和人对不上,”她厉声说,“他们想了一个计划要引你出来,以防万一。”
他皱着眉。他很了解他的前老板,正如她了解她的前老板一样。
“丹尼尔就是你的弱点——正如你所言,是他们用来对付你的筹码。他们也很清楚这一点,他们决定利用他,以便看看会发生什么。但是他们也知道你都有什么本事,如果你真的活着,肯定没人愿意背你这个大包袱。”
“可是……”凯文刚要开口,又及时制止了自己,或许是意识到,无论他怎样辩驳都站不住脚。
“你是中央情报局的麻烦,我是我们组织的麻烦,而我们曾经效力的这两个机构的高层合作十分紧密。所以他们给我提供了一个交易:‘替我们做件事,然后就取消追杀令。’他们一定在联系我之前就已经进行了非常严密的安排。制作好了那些资料,为我精心准备好一个故事,一个让我无法置之不理的危情故事。他们缺少对我采取行动的人手,因为他们已经牺牲了三个杀手,不希望再有更多的人员损失。他们知道我一定会像之前那样做好万全的准备,只是,如果你真的特别优秀,或许我的准备并不足以对付你。”
凯文听着她娓娓道来,脸色都变了。“无论是哪种情况,”他总结道,“至少有一边的麻烦解决了。”
“非常精彩。听起来更像是你们中央情报局的手笔,而不是我们组织安排的,如果必须让我猜的话。”
“是的,听起来的确像他们能干出来的事,的确如此。”他咕哝着附和道。
“所以,他们把我们像两只蝎子一样关在一个罐子里用力晃。”她说,“不管是哪种结果,他们都会赢得一局。或许,如果他们真的十分走运的话,我们两个最后会两败俱伤。至少,也能削弱胜利者的力量。对他们而言,完全没有输的可能。”
他们已经削弱了她的力量——消耗了她的装备,又让她身体受了伤。对他们来说,已经是某种程度的成功。
“而他们才不会为我哥哥是不是还被困在罐子里而烦恼。”凯文愤慨地说,“他只不过是一只蚂蚁,并不是蝎子。他们只想把他丢进来,根本不在乎他是个完全没有能力自保的人。”
“嘿。”丹尼尔抗议道。
“我无意冒犯,丹尼,但是你就是只待宰的羔羊。”
丹尼尔张开嘴巴想要反驳,但是从小卧室传来的一声响亮的呜咽打断了他。呜咽很快就变成愤怒的咆哮,紧跟着几声尖厉的狂吠,然后是锋利的爪子挠木板的声音。
她很高兴刚才她给那条狗多打了一针。
“它很狂躁。”凯文指控道。
“狗狗没事的。那里有马桶,它甚至不会有脱水的危险。”
凯文只是扬了扬眉毛,根本没有表现出她预期中的对那个小动物的担心,挠门声和咆哮声根本没有对他造成影响。
“你真的带了一条狗来?”丹尼尔问。
“更像是一个搭档。”他看着亚力克斯,“好吧,现在怎么办?他们的计划失败了。”
“勉强算。”
他微微一笑。“我们可以再打一场。”
“我虽然很想再给你身体里打几样东西,但我更不希望让他们如意。”
“说得不错。”
那条狗挠门的声音和咆哮声在他们说话期间源源不断地传来,让她很心烦。
“我倒是想了个计划。”
凯文翻了个白眼。“我打赌你总是能想出个计划,对不对,矮冬瓜?”
她用平静的眼神看着他。“我没法依靠肌肉,所以只能依靠大脑。很显然,你正好相反。”
他朗声大笑,嘲讽意味很明显。
“嗯,小凯,”丹尼尔插嘴说,“我很愿意指出来,你还被拴着躺在地上。”
“闭嘴,丹尼。”
“拜托,伙计们,我能再稍微耽搁你们几秒吗?”她等着,直到他们两个全都看向她,“我的计划是这样的:我写一份电邮给我前老板。我把我发现的真相告诉他,就是真正的真相,然后就说你们俩都被干掉了。我其实不太喜欢这么做,如果他想要再次联系我,我或许就要去他家厨房的储藏室进行一次私人拜访了。”
“你是说你赢了?”凯文用难以置信的语气说,“拜托!”
“还拴着躺在地上。”丹尼尔喃喃地说。
“这是给你的恩赐。”她呵斥着反驳道,“你得再死一次。这样你们两个人都不会再有人找了。”
凯文愤愤不平的表情消失不见了,亚力克斯的计划对于他来说很有吸引力。
那条狗弄出的动静,好像在隔壁有一架咆哮着的木材削片机。她真的不准备再留在这里,等她的安全储备全都消耗光,但是她现在显然没有别的选择。
“为什么你要替我们做这样的事?”凯文问。
“我是替丹尼尔做的,我欠他的。我应该更聪明点,一开始就不应该上钩。”
现在,所有的事情都已经很明显:她怎么能那么容易就甩掉他们的跟踪——因为他们根本就没有跟过来;她怎么那么容易就绑架了丹尼尔——因为没人想要阻止她。他们故弄玄虚地给她设定了一个截止日期,但是中间又有足够的时间让她行动。真是太丢人了。
“那你会怎么样?”丹尼尔小声问道。在那条狗弄出的噪声下,她几乎要盯着他的嘴唇,才能看出来他说的是什么。
“我还没想好。”
她从这次的轻信中探知了几件事,或许这些事是他们不希望她知道的。
不会有什么直升机或是定点清除小分队。卡斯顿——现在她可以十分确定的人选之一,还有其他希望她死的人——只偶尔派几个孤零零的刺客来追杀她,因为这是他们仅有的人选。她的敌人已经沦落到要跟人一起进行这样荒唐合作的地步,她知道这并不是因为组织没有足够的资源,只是因为知道她存在的人并不多。而卡斯顿——以及他的同伙——无法承受她如今还活着的代价。
她看见朱丽安娜•富通的讣告,看见火化新闻之后,以为所有牵连在内的人都知道这不过是个障眼法。可是如果只有几个关键人物知道呢?如果卡斯顿跟自己的上司保证任务还会继续,然后害怕承认他自己失去了最优秀的手下呢?
或者——一个颠覆性的想法——如果组织的多数人都认为实验室的谋杀是一次意外呢?是她和巴纳比在试管里放错了药物,被一起炸飞了呢?如果卡斯顿的上司并不希望她死呢?如果只有几个关键人物希望他们死,现在他们又不得不试图神不知鬼不觉地把这件事彻底结束呢?那样,一切就都不一样了。
这个解释合理,也符合事实。
这令她觉得自己更强大。
那些给她设计死亡陷阱的人害怕她知道的事情,但是他们从来不害怕她这个人。或许是时候改一改了。
突然传来一个刺耳的声音——木板破碎的声音。然后,那条暴怒的东西咆哮着跑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