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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超级英雄
“你要回去?”丹尼尔用空洞的声音低语道。
亚力克斯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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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阿尼是不是依然……”
“不。他早死了。”
亚力克斯的回答竟如此冷漠决然,丹尼尔听了以后不由得微微一颤。“那我们不是应该赶快跑吗?你说过,他们追来,我们就得跑。”
丹尼尔说得对,若是听从本能,亚力克斯也会逃之夭夭。
她很想知道那些母亲是否也会有这种感觉——就是新闻里报道的那些母亲,把面包车从孩子身上抬起来。虽然绝望、恐惧,却也像超级英雄一样伟大。
亚力克斯有她自己的一套行事方式:左一个计划,右一个计划,等到灾难降临,就执行最适合的那一个计划。一时冲动不是她的风格,而且她从不依靠直觉。她不会坚持到底,只会脚底抹油开溜。
但她今晚不是只保护她自己就行了,她还有辆面包车要抬。
眼下没有计划,唯有直觉。
本能告诉她,一场精心策划的恶性袭击即将发生,而组织这次袭击的人有着超乎寻常的聪明才智。她和丹尼尔可以跑,但天知道猎人还有什么阴谋诡计?说不定另一个陷阱正在等着他们往里钻。
若是能找出他们是谁,了解他们掌握的情况,她才会有更大的机会,她才能带丹尼尔成功逃脱。
找出真相终究是她的拿手好戏。
她不擅长主动出击,但这样一来,对方也料不到她会怎么做。见鬼,她甚至对自己都有点刮目相看了。
猎人还不知道蝙蝠洞的存在,不然他们一定会在这里等她送上门来。他们对她能接触到的资源一无所知。
如果她能好好想想,八成会改变主意。只是她现在非常激动,一心只想做出明智的选择。不光要让他们两个人在今晚化险为夷,还要在未来也能平平安安。如果她拿不到准确的消息,就做不出正确的选择。
“眼下看来,逃跑或许是最安全的办法。”亚力克斯说。
“然后呢?”
“我以前可没这么好的机会去审问前来对付我的刺客。我对他们越了解,我们以后就越安全。”
接下来是一阵沉默。
“你不会把我丢下吧?”丹尼尔沉着地说。
“不会,我需要你帮我一把。但我有个条件。”
他点点头。
“我不管你是不是心甘情愿,你都得乖乖听我的话。”
“我能做到。”
“你必须留在车里。”
丹尼尔微微向后仰头,抿起嘴唇。
“乖乖听话。”亚力克斯又把规矩说了一遍。
丹尼尔点了点头,露出不高兴的表情。亚力克斯才不信他能说到做到。
“我需要你掩护我。”她解释道,“悍马是最合适的地方。不然,有人朝你开枪,你就没法注意到我的后面。情况一定会很危险。你应付得来吗?”
“又不是第一次了。”
“但现在不一样。”亚力克斯停顿片刻,“我最乐观的猜测也只能是,这些家伙来这里是为了抓你和凯文。那些大人物以为我多半已经翘辫子了。如此一来,我就必须打破常规,只能做凯文通常会做的事。一切照旧,不能留活口。”
丹尼尔吞了吞口水,又点点头。
“很好,现在戴上夜视镜,你来开车。”
亚力克斯真不希望丹尼尔看到接下来会发生的一切,也不希望他看到她迫不得已要做的事,只可惜现在她没有别的帮手。
他们小心翼翼地驶过谷仓大门,待在悍马后面的狗倒是很安静,只是偶尔发出沉重的喘息声,她能感觉到自己的变化,她已经进入蓄势待发的状态。事态不仅很危急,还会非常混乱。如果他们不能抢先控制住她,局面一定会朝着那个方向发展。
亚力克斯从背包的袋子里拿出一个小注射器。这是最后一支了,但如果现在不用,她恐怕活不到明天晚上。
“你相信我吗?”她问他。
“是的。”丹尼尔的语气如此坚定,为这个简单的回答增添了重量。
“只剩下这一剂了,所以我们两个必须共用一个针头。我保证我没病。”
亚力克斯把注射器刺入大腿,推进一小半药物。毕竟丹尼尔比她的块头大。
“这是什么?”丹尼尔紧张地问。
亚力克斯竟然忘了丹尼尔不喜欢打针。“右苯丙胺和一种类阿片制剂的合成物,有点像……肾上腺素和止疼药。有了它,就算中枪,也能撑下去。”但要是头部或心脏中枪,就算神仙来了也没用。不过她并没有把这话说出来。
他点点头,然后小心翼翼地目视前方,不去看她用针刺穿他的牛仔裤,然后扎入大腿。丹尼尔连眉头都没皱一下。亚力克斯将剩余的药物推入了他的体内。药效最多维持三十分钟。
“看得清楚吗?”
“非常清楚。”
“那能不能快点?”
丹尼尔踩下油门作为回答。
“到地方以后,”亚力克斯指示道,“你到后座去,把侧面的小窗户打开一条缝。见到不是我的人,你就开枪。应该不难把我和其他人区分开吧,我的身材要比你将看到的人矮小得多。”
丹尼尔再一次紧紧地抿着嘴唇。
“就算天塌下来,你也要留在这里,明白吗?”
他点点头。
“开枪打那些人,没问题吧?”
“没有。”丹尼尔坚定地说,随后咬紧牙关。
“很好。如果出了什么状况,比如枪卡壳了,或是有人进了悍马,你就把手榴弹扔到窗外。这表示你需要帮助。你知道怎么使用手榴弹吗?”
“你的信号是什么?”
“嗯?”
“你需要我帮助的时候,会发什么信号?”
“我的信号就是留在车里,丹尼尔。你会用手榴弹吗?”
“差不多吧。”他嘟囔道。
“我大概需要一段时间,所以你千万要稳住。只有有把握了,我才能开始审问。对了,先把夜视镜摘掉再丢手榴弹,或者干脆闭上眼睛。注意火光,不然你的眼睛会瞎。”
“明白。”
手机突然响起。
丹尼尔吓了一跳,脑袋撞到了低矮的车顶。
“见鬼。”亚力克斯喊道。
“是凯文的手机。”丹尼尔一边说着一边用右手狂乱地在背心上摸索。他从一个用来装弹匣的按扣口袋里掏出手机,亚力克斯一把将手机夺了过来。
屏幕上显示出一串陌生的号码。她按下应答键。
“丹尼?”凯文的吼叫声在她耳边响起。
“你可真会挑时间!他过一会儿给你回电话!”
“让他来听,你……”
亚力克斯挂断了电话,把手机关机。
“专心点。等我们这边完事了,你再给他打回去。”
“没问题。”
很好,凯文还活着。亚力克斯觉得这是个好消息。唯一不好的事就是得有人通知他,他的退休计划泡汤了,他的朋友也死了。
“你准备怎么做?”丹尼尔问道,“把你的计划告诉我,我也好多留意。”
“如果他们关门,你就强行冲进去,那样能分散他们的注意力。对方如果超过四个人,我们就必须改变计划。到时候你加速冲向房子,然后右转,将你汽车的一侧暴露出来。如果是只有四个人或不到四个人,你就减速,但不要停车。我会偷溜下车。但愿他们只顾着对付你一个人。你往前继续开一段距离,再停车射击。我会从侧面攻击,你只管格杀勿论。我会抓个活的回去审问。但愿有人在我楼上的房间里昏倒。我会带上爱因斯坦,好让其他的狗离我远点。可汗和你待在一起。他们要是在房子里躲起来了,我就回车上,我们一起撞墙进去。”
“我能看到大门。是开着的。”
“冲过去,撞那幢房子。”
丹尼尔猛踩油门。
“有灯!”他告诉亚力克斯,与此同时,亚力克斯也看到了。有车头灯从路上直奔他们过来,越来越近,速度非常快。
“摘掉夜视镜!现在执行新计划。去撞他们。别手软。可以的话,把他们撞个人仰马翻。打起精神,别让车子失控。”
亚力克斯一只手抓住仪表盘,另一只手抓住她的座位。丹尼尔把夜视镜抬到额头上,把油门踩到底。她真希望能有办法把狗狗们固定住。它们现在一定会感觉到危险迫近。
对面的车在最后一刻才对他们的冲撞做出反应,好像车里的人一直在看后面,而不是往前看。不过悍马的车头灯和指示灯都关着,车身又是黑色的,在黑夜中几乎就跟隐形了一样。来车是一辆中等大小的白色SUV。司机一看到他们,便突然转向亚力克斯所在的右边。丹尼尔用力向右转动方向盘,悍马猛烈地撞到了SUV的乘客座一侧,随之传来震耳欲聋的金属撕裂声和安全玻璃碎裂的砰砰声。狗狗们一下子就向前飞了出去。只听一阵撞击的声音,可汗重重地撞在了驾驶座和乘客座的后面。亚力克斯的脑袋由于惯性向前甩去,差一点就撞到了仪表盘上,好在安全带的束缚力将她向后拽。SUV车滑出一段距离,有那么一两秒钟,只有两个车轮着地,然后侧翻,驾驶座一侧轰然倒地。乘客座一侧车头灯的玻璃砰的一声碎了。
可汗和爱因斯坦呻吟着跌落在车底。
“再去撞!”亚力克斯喊道。
丹尼尔又开车撞在SUV的底盘上。又是一阵金属撕裂的尖锐声响。SUV在平地上滑了出去,看起来就跟纸板箱一样轻。她知道他们绝无可能把车翻过来,周围只有无边的草地,没有任何工具可以用来推车。
“掩护我。”亚力克斯把夜视镜从丹尼尔的头上拿下来,“你用步枪上的夜视镜。爱因斯坦,跟我来!”
亚力克斯没有等待丹尼尔的回答。悍马尚未完全停下,她就下了车,爱因斯坦快步去追她。她必须迅速行动,不然车里的人从碰撞中缓过神来,拿着自动武器来对付他们,可就麻烦了。
她双手紧握格洛克手枪,直接向挡风玻璃跑去。其实她用西格绍尔手枪更顺手,只是现在是近距离交手,之后她或许会把手枪扔掉。
透过夜视镜看过去,一切都是明亮的绿色,显得异常清晰,对比十分强烈。驾驶座一侧的车头灯还亮着,不过车灯倒扣在了地上,只是散发出低矮朦胧的光线,照亮了车子激起的尘土。挡风玻璃摔得粉碎,如今只剩下一个边框,她能看到前座上有两个男人,在第一次撞击时就泄了气的两个安全气囊垂在引擎盖上。司机血肉模糊,头顶卡在侧门框上,粗粗的脖子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扭曲着。她看到他睁着一只眼,眼神呆滞地望着她。这个人看起来很年轻,二十出头,皮肤红润,有浅色头发,还有着强壮的肌肉。他或许是个探子,只是长相很不符合他的身份。他的头发大约二十厘米长,亚力克斯能看到他的一只耳垂上戴着一枚很招摇的钻石耳钉。她敢打赌他一定是个打手,毕竟他这副样子,可不像是个管事的。
这时候,乘客动了一下,那人迷迷糊糊地晃了晃脑袋,仿佛尚未完全苏醒过来。他三十五六岁,皮肤黝黑,脸颊上有一层浓密的胡子茬,他膀大腰圆,是那种能举起很重物体的人才会有的体格。亚力克斯敢说要是他站起来,必定粗壮如牛。他身着合身考究的西装,这身西装看起来极不适合穿来执行这样的行动,但这倒是提醒了她。他虽然坐在座位上,高度却依然到她的眼睛。她飞快地靠近他,将枪管对准他的额头,低头看了一眼他的双手,只见他的手里空空如也。
“你是管事的吗?”亚力克斯问道。
“啊?”他呻吟着说。
“你的老板是谁?”
“交通事故。警官,我们遇到了交通事故。”他告诉她,眨着眼凝视黑暗。他的眼球在转动时似乎有些不协调。
亚力克斯马上改变策略,她收回手枪,改用轻柔的声音。“救援马上就到。现在告诉我你们一共有几个人。”
“六个……”
这么说还有四个人,兴许他们此时正朝这个方向赶过来。狗狗们开始聚到她的身边,有爱因斯坦在,它们倒也安静。她很想知道,如果只有她一个人,它们还会不会记得她。
“先生?”亚力克斯问,她试着想象警察一般是怎么与交通事故当事人对话的,“其他人在什么地方?”
“他们是搭便车的。”他说,“我们让四个人搭车,把他们送到这里。后来来了好多狗,很疯狂,还攻击我们。我还以为它们会把轮胎咬穿。”
他正在慢慢恢复意识,已经开始编故事了。他握起拳头又松开。亚力克斯再次举起枪,始终盯着他的手。
“那些……搭车的人在攻击中受伤了吗?”
“我想是的。有两个人受伤了。另外两个人到房子里去了。”
所以,很有可能只剩下两个人了。但这家伙是管事的吗?年龄倒是对得上,只是,她在芝加哥期间学了不少东西。在精心安排的袭击中,通常留在车里的人级别都比较低。开车的人更是没地位。主角才是关键,而且本领高强,很难对付。
“我想我需要一位医生。”他抱怨道。
“救护车马上就到了。”
SUV仍然亮着的一个车头灯几乎被茂密的草和落在上面的泥土遮挡住了,不过在仅有的光线下,他开始调整视线观察环境。亚力克斯注意到,这人忽然意识到眼前有一把枪,不禁睁大了眼睛。
他立即把手伸进西装。亚力克斯朝他的右肩开了一枪,她可不想打他的手,不然子弹可能穿过他的手,击中重要器官。她现在还不能要他的命。
他大叫一声,右臂疼得抽搐起来,鲜血溅到了她的脖子和下巴上。他掏出来的枪一下子就脱手了,先是落在他那个死掉的同伴的脸上,随即弹出汽车,跌到她的鞋上。她很清楚,这绝不会是他唯一的武器,于是,她向下开了一枪打穿了他的左手手掌。
他又咆哮起来,挣扎着要解开安全带,像是要冲过空荡荡的挡风玻璃框向她猛扑过来一样。他的腿八成是受伤了,他本想找个立足点,可他的双腿不听使唤。
这么一来,狗被惊动了,全都叫了起来。爱因斯坦冲向此时在最上面的乘客座一侧。它用爪子扒住挡风玻璃框,把头探进车内,张开巨大的嘴巴一口咬住那个人的右肩——也就是她刚才开枪击中的地方。
“把它弄走!把它弄走!”那个人吓得绝望地大叫。
趁他分心的时候,亚力克斯把她脚下的手枪捡了起来。是一把很便宜的0.38口径手枪,而且没开保险栓。
“爱因斯坦,控制!”亚力克斯直起身体后命令道。除了逃跑协议和稍息,她只记得这句命令,而“控制”看似最接近她的意图。爱因斯坦松开那人的肩膀,但依然龇着牙,停在那个人的面前,从它嘴里流出来的带血的唾液滴在他的身上。
“你是谁?”那个人喊道。
“在接下来的三十秒,如果你不乖乖回答我的问题,我就会让这条狗把你的脑袋咬掉。”
“把狗弄开!”
“谁是头儿?”
“赫克托!是他带我们来的!”
“他现在在什么地方?”
“在房子里!他进去后一直没出来。后来安杰尔也进去了,也没出来。那些狗要把车门咬掉!我们就溜了!”
“谁拿着狙击步枪?赫克托?”
爱因斯坦在这个被吓破胆的人的鼻子前面龇着牙。
“是他!是他!”
亚力克斯从没想过要用动物来逼供,不过爱因斯坦此时真是发挥了奇效。
“赫克托要发动攻击吗?”
“是的!”
“目标是谁?”
“我不知道!我们只负责开车,看谁要跑就打谁。”
“爱因斯坦,咬他!”这可算不上是最好的即兴表演,爱因斯坦望向亚力克斯,很显然不明白她在说什么。不过,对于SUV里的那个人,这并不重要。
“不要,不要!”他惊声尖叫道,“我发誓!赫克托没告诉我们。那些波多黎各杀手有他们的小圈子,对我们这些外人连半个字都不说!”
“你们是怎么找到这个地方的?”
“赫克托给了我们几个地址!”
几个地址?亚力克斯觉得奇怪。“不止一个吗?”
“一共有三个地址。我们之前去过一个。不过赫克托说那地方不是我们要找的!”
“你们在那里都做了什么?”
“赫克托进去五分钟就出来了。然后告诉我们去下一个地址。”
“你就知道这些?”
“是的,是的!我把知道的都告诉你了!”
亚力克斯用他的手枪朝他的脑袋开了两枪。
亚力克斯开始在脑海中盘算时间。她并不清楚放狗、顺河漂流、把东西装上悍马用了多久。她也不知道赫克托是在什么时候进入的房子,用多久到达她的房间。她只知道,有人打开房门后,她留在那里的毒气管会在十五分钟里持续悄悄地释放出化学气体。管里的化学物质都释放出来后,她有三十多分钟的时间采取行动——具体时间要看中毒的人体格如何,然后敌人就会恢复意识。现在时间快到了。
亚力克斯跳上悍马,撑着门让爱因斯坦爬上来。她把夜视镜丢给丹尼尔,在此之前她只看了一眼他的脸,眼前就变得一片漆黑了。她只看到他的表情很紧张。
“去房子那边。如果有人出来,就执行之前的计划。你把车停远点,好看清楚房子四周的情况。一定要注意有没有人过来。”
“狗狗要是看到什么,会让我知道的。”
“不错。”她表示同意。她没料到这些狗会这么有用。
她拿出警用手枪,把格洛克手枪放在空出来的枪套中,又把那把0.38口径手枪别在腰带中,她把警用手枪塞进她脚边的袋子里,又在袋子里摸索,拿出她需要的东西。她摘掉防弹帽,三两下就把防毒面具戴在口鼻上,拧好过滤器,又拿出两个加压毒气管、束线带、战术手套和耳环盒,并把这些东西塞进背心口袋里。她取出最后两把重型断线钳,塞进空手枪套然后别在腰带上,一个手柄在里,另一个手柄在外。断线钳集合了各种功能,体积已经被压缩了,但手柄却还是快到她的膝盖处。尽管这会让她行动不便,但如果事情按照她的预想发展,到时候它们一定会派上用场。
亚力克斯没时间考虑丹尼尔此时在想什么,也不清楚他看到她杀了一个无助的人会有何感受。
房子出现在视线之中,楼下能看到的窗户都有灯光透出来。楼上的窗户都被遮得不漏光,她也看不出里面有没有开灯。
“看到什么人了吗?”
“那边有具尸体。”丹尼尔指着旁边的房屋说。
“我们必须确定他是不是死了。”依旧有三个人下落不明。喘气的越少,她的胜算就越大。
“我很肯定他死了。看起来好像那个人……被分尸了。”他的声音听来有些空洞。
她的声音却丝毫没有异常。“很好。”
她在房子周围没看到任何人。他们显然还没有愚蠢到跑出来看发生了什么事。窗边也没人。如果他们想从窗边射击,就肯定会把灯关掉。也许是在楼上……那里的窗户被窗帘遮得严严实实,她甚至都看不到哪里是窗户。更看不到是否有人拉开窗帘,从漆黑的房间里向外看。
“能看到楼上的窗户吗?”
“窗户都被遮住了。”丹尼尔告诉她。
“好吧,开始减速。在我们下车两秒钟后,你就停车,准备好射击。”
他点点头。“明白了。”
“爱因斯坦,过来。做好准备。”
丹尼尔把车掉头,让他所在的那边对准房子里的灯光。她在车子黑暗的一边,对方看不到她。她打开车门,悄悄在缓缓移动的草地上放下双脚。她模仿在无数电影里看到的动作:纵身跃下,双膝着地,然后翻滚侧卧,而爱因斯坦则从她身上跳过去。她很肯定她做得不对,但只有等到“幸存者”麻醉剂的药效消失后,她才能知道错到了何种程度。
亚力克斯忘记告诉丹尼尔要关好车门上好锁,但这是常识,而且,他今晚似乎脑筋特别好使。或许这又是遗传,他一遇到这种情况就特别兴奋,跟他弟弟一个样子。就算有人要硬闯悍马,还有可汗呢。她能想象到,有人先是被几十条猛犬攻击,又在一个较高的地方与可汗面对面,况且天还这么黑,一定会被吓破胆。这样一来,他们的准头和反应时间不可能不受影响。
如果亚力克斯不是麻醉了自己,那即便戴了手套,从碎石上爬过也将痛苦难当。就在她匆匆离开悍马的时候,她听到猛犬的爪子踏过干枯灌木丛的声音,不光是爱因斯坦,还有其他几十只幸存下来的狗。她从未有过这样的后援团。上面的狙击手肯定很难在一群狗中间把她找出来。
来到门廊边上,她回身蹲下。这会儿悍马已经停了。她听到了关门声。此时,一个喘息的声音在她脑袋边上响起,她瞬间愣住了。然后,轻轻的呻吟声再次传来,而且不可能是人发出的声音。
她翻到门廊上,翻滚到扶手下面,然后蹲伏下,不让身体高过窗户。罗拉蜷缩在远处的角落里。亚力克斯很清楚,就算是受伤了,若是有别人在附近,罗拉也会发出警报。她爬向罗拉,戴着手套的手触到血迹一滑。罗拉把头抬起一点点,尾巴微微一颤。
“不会有事的,罗拉。我一会儿就回来。你坚持住,好吗?”她轻抚罗拉的耳朵,罗拉轻轻地喘着气。
爱因斯坦在门边的阴影中等待着。亚力克斯向它爬过去。
“去和罗拉待在一起,爱因斯坦。”
她弄不懂它看她的眼神传递出了什么意思,但愿它听得懂。这次,她必须独自进去。
她今晚能活着回来的话,一定会想方设法找到给狗戴的防毒面具。
亚力克斯蹲在门边,小心翼翼地戴好耳环。耳环精致华美,与其他危险的装备在一起,显得极不协调,但她现在没时间去关注外表,而且情况可能会演变得非常激烈。她从背心前面的口袋里拿出较大的毒气管,拧掉盖子,拉开门,把管子扔进去。
没有任何反应。在瓦斯充满整个房间的时候,没有叫喊声,也没有退开的脚步声。她等了两秒钟,然后半蹲着跑过大门,右手拿着格洛克手枪,左手拿着霰弹枪。她的左手并不灵便,但拿着这种枪,用不着打得多准,况且现在又是近距离交锋。
她并没有花时间去搜索一楼。在接下来的五分钟里,如果有人追她,并且没有防毒面具的话,这人很快就会昏倒。她一边向楼梯移动,一边思考着整个情况。赫克托进来找丹尼尔或凯文,或是找他们两个。他是独自进来的,所以她怀疑他的目标是两个人。阿尼死了,他就以为是一对一。他一定以为自己本领高强,才敢独自前来。
他肯定把一楼的房间翻了个遍,然后去二楼找。
此时,她在楼梯上走了一半。下面毒气管中涌出的气体非常浓密,但并没有上升。她抬头看去,只见丹尼尔房间的门是开着的,洗手间的门也是开着的。尽头右边有灯光射出。那里可能是储藏室。
她把霰弹枪装入枪套,爬到楼梯顶端,把手肘搭在第二级台阶上,将身体探过栏杆边缘。
一个男人躺在走廊里,穿着满是褶皱的黑色裤子和军靴。他的脑袋和肩膀搭在另一个人的腿上,而那个人的腿从她的房间里伸出来,穿着类似的裤子,不过没穿靴子,而是穿了一双黑色运动鞋。
如果西装男说的是实话,躺在她房间地上的那个人八成就是赫克托了。赫克托打开门,点亮灯,随即中毒昏倒。过了几分钟,安杰尔过来看看他是不是需要帮忙,结果看到他的腿,便拿枪缓缓地沿墙壁往前走,结果也被毒气迷昏了。
她不确定他们被迷昏多久了。
迄今为止,西装男倒是没撒谎。她觉得眼下还算安全,便把格洛克手枪插入枪套,忙活起来。首先,她把第一个男人手中的枪拿走,抛过栏杆,丢到第一层。他的裤子后面还塞着一把枪,她也把它扔下楼。她没时间仔细搜索了。亚力克斯真想给他注射点药物,好叫他别碍事,但是,不像毒气过半个钟头会消散,长效镇定药会留在血液中,引起怀疑,暴露她的行踪。她用束线带把他的手绑在身后,又把他的脚踝绑在一起。
赫克托比安杰尔矮小,而安杰尔与SUV里那个死了的戴耳钉的男人长得有些相像,只是发色有所不同,赫克托和安杰尔都是黑发,通过西装男的描述,她已经猜到了这一点。赫克托中等身高,精瘦健壮,不过不是那种在大街上很惹眼的人。他的胡子刮得很干净,皮肤白净,至少她看到的那部分皮肤是这样的,他穿着一件黑色长袖运动衫。安杰尔的三根手指和脖子一侧都有文身。还是赫克托比较聪明。以暗杀这种勾当为生,最好保持低调,不要让目击者轻易向警方的画像专家描述出你身上的特征。
赫克托右手不远处有一把装了消音器的大型马格南手枪。狙击步枪则在他的背后。她取出步枪里的弹匣,拿起大手枪,走回走廊,从楼梯栏杆扔到楼下。她听到枪支砰的一声落在下面的硬木地板上,其中一个正好砸在刚才她丢弃的武器上,发出一声金属撞击声。
亚力克斯回去想把赫克托绑好。
刚才还躺在储藏室的那个人不见了。
亚力克斯从枪套中掏出霰弹枪,后背贴在门边的墙壁上。四下里一点儿声音也没有。那人肯定会从房门走出来。等他一露头,她就开枪。就算是经验最丰富的刺客,如果腿被打飞了,也是废物一个。
过了一会儿终于有动静了,不过没人从门里出来。安杰尔开始蠕动,用西班牙语呻吟着。就在亚力克斯分神的一刹那,一个黑影从安杰尔身边飞快地向她冲来,一下子把她手里的霰弹枪撞飞,两个人一起倒下。她一边重重地摔在地上,一边和那个人搏斗,不让他抢走别在她腰带上的手枪。那个人比她力气大,可接着他们栽倒在地,还压碎了耳环上的小玻璃球。
亚力克斯能感觉到灼热的气体扑在她的脖子处——也就是防毒面具底部暴露在外的皮肤,感觉火烧火燎的。她知道,在接下来的几个小时里,那个部位看起来就跟被晒伤了一样,但好在她的眼睛和肺仍处在保护之中。
攻击者并没有准备好。他透不过气来,双手捂着喉咙,眼睛什么都看不到。亚力克斯一个转身,抽出0.38口径手枪,对准他的膝盖就开火,结果打中了他的左大腿。
他身子一歪,向右倒在安杰尔身上。安杰尔此时正在猛烈地摆动身体,挣扎着要弄断手腕上的束线带。束线带虽然结实,但也架不住他的蛮力。
亚力克斯不能一次对付两个人。现在她必须做出选择,而且要快。
安杰尔的脑袋距离她最近。她朝他的头开了两枪。他不动了。
赫克托气喘吁吁,用力揉搓眼睛,同时慢慢向楼梯移动。她飞快地跑过去追他,贴着墙,以免他抓到她。不过以他此时的状态,是不可能抓到她的。她从腰带上抽出断线钳,对着他的后脑就是一下。他马上就不动了。
要是把他弄死了,亚力克斯可就是白费了一番功夫,但她必须把他捆起来,才能去检查他是不是还活着。
为保险起见,她又给他的左膝来了一枪,然后把0.38口径手枪从楼梯扶栏扔到楼下。反正里面只剩下一颗子弹了。亚力克斯用束线带把他没受伤的右腿从脚踝和膝盖处系在栏杆上,又把他的右臂从手腕和手肘处绑在栏杆上。只凭左腿,他是掀不起什么风浪的。没有更好的选择,她只能把他的左手绑在安杰尔的一只黑色大靴子上。安杰尔那瘫软的身体至少有一百二十公斤重,总好过什么都没有。亚力克斯把手指搭在赫克托的手腕上,她摸到了稳定的脉搏,稍感满意。他还活着,至于他的大脑有没有受损,就只有等等看了。
亚力克斯决定在每个捆绑部位再加一根束线带,以免横生枝节。就在她把另一个束线带绑在安杰尔的靴子上的时候,她听到赫克托醒了过来,呼吸发生了变化。尽管疼痛难当,他却没叫。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她在审讯其他久经锻炼的军人之际,都会大加利用他们怕疼怕死的心理,而且,要花上很多时间才能攻破他们。
但是,那些人忠诚于他们的同伴或任务。她很肯定赫克托是雇用杀手。赫克托对雇他的人一点情分都没有。
亚力克斯跑开一段距离,双手紧紧抓着格洛克手枪,留意看绑得是否结实。四周黑漆漆一片。她站起来,退向洗手间的门,眼睛一直盯着地上的人。她在身后摸索,找到电灯开关,把灯打开。
赫克托扭过头面对她。他的一双黑色眼睛依然泪流不止,但目光炯炯。从他的脸上一点儿也看不出他受了这么重的伤。他的目光令人不安,可他的脸则平凡无奇,五官平平,没有任何特点。他不吸引人,却也谈不上丑。这张脸在人群中毫不起眼。
“你为什么不干脆杀了我?”他问,在化学药物的作用下,他的声音有些沙哑。除此之外,他的声音一点儿特征也没有,听不出任何口音。他完全可以去当电视台的新闻主播。听他字正腔圆的音调,根本判断不出他来自哪里。
“告诉我是谁雇了你。”亚力克斯的声音透过防毒面具传出来,听着十分粗哑,有些失真,都不像人发出来的。她希望这能震慑住他。
他点了点头,仿佛这个动作是对他自己做的。她看到他的手轻轻一动,这是在试探束线带是否牢固。
“我凭什么告诉你?”他的语气既不恼怒,也丝毫没有挑衅的意味,只是听来十分好奇。
“你知道我是谁吗?”
他没回答,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
“这就是你该说出真相的第一个原因,因为不管是谁派你来的,都没有把你成功完成任务所需的信息告诉你。他们并没有让你做好充分准备。你什么都不欠他们的。”
“我也不欠你。”他回话迅速,但依旧彬彬有礼,说明他很善于辞令。他把手指向下伸,去够束线带。
“的确如此。但是,你不老实交代的话,我就会一枪毙了你。这是第二个原因。”
他斟酌着她的话。“而第三个原因……如果我说了,你就不杀我。”
“如果我保证不杀你,你相信吗?”
“唉。”他叹了口气,想了想,答道,“但你怎么知道是否能相信我说的话?”
“大概情况我已经掌握了。现在,我想要细节。”
“恐怕我帮不了你太多。我有个经纪人,穿针引线的活儿都是他在干。我从未见过出钱的人。”
“你的经纪人是怎么对你说的?”
他想了想,肩膀抽动了一下,像是在耸肩。“你给的条件不怎么样,还是再想个更好的吧。”
“那我只好来说服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