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暗杀计划

“只要你不同时做两件事,就会容易很多。”瓦珥抱怨道。

“对不起。我的时间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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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脑袋不要动。”

亚力克斯已经尽力了。她把凯文的电脑放在膝盖上,插上耳机。卡斯顿在车上打电话时,她就能听到通话双方说的话。很不幸,卡斯顿经常选择在开车时打电话给他的独生女艾琳。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他的外孙女,亚力克斯的吊坠盒里有这个小女孩的照片。一开始,亚力克斯听了四十分钟他们商量上哪个早教班最好,好让小女孩以后能考进常春藤名校。之后,亚力克斯一听到他女儿的声音,或是他在办公室用只对艾琳的语气说话,就开始快进。他们的通话时间长得超出亚力克斯的想象。她伸手按住播放键。艾琳依旧在滔滔不绝地说着带莱维去动物园的事。亚力克斯实在听不下去,又按了快进键。

“告诉你,现在弄得一点儿也不完美,而这都是你的错。”

“所有的缺陷都是我的责任,我承认。”亚力克斯说。

瓦珥之前转过了亚力克斯的脸,不让她看到卫生间的镜子,所以她看不到现在自己变成了什么样子。她只知道自己的皮肤像是被涂了一层厚油彩。有什么东西贴在了她下巴的伤口上,感觉很紧绷。

她之前以为客房里的浴室就够豪华了,但主卧室就像一座疯狂的宫殿,能容纳两个五口之家舒舒服服地住下。

亚力克斯的注意力又回到了电脑屏幕上。家政服务员又去卡斯顿家了。看起来她是每隔一天为卡斯顿购物一次。亚力克斯注意到购物袋最上面的东西,有一夸脱有机脱脂牛奶、一盒全谷麦片,还有橙汁和咖啡豆。亚力克斯知道家政服务员的车牌,凯文顺藤摸瓜拿到了她的地址。天黑之后,亚力克斯就可以在这个女人的汽车上安装跟踪器,这样就可以跟踪她去商店了。

她又去听录音,艾琳正在跟卡斯顿道别。亚力克斯真不明白卡斯顿怎么能花这么多时间听他女儿絮絮叨叨。幸好他只有这一个孩子。但或许他是在一心二用,就跟亚力克斯一样。

他打工作电话时从不说起任何人名,更甭提说到以P打头的名字了。她感觉好像只要她能把对这个叫P的人的担心压在心底,她的潜意识就会为她搞定一切。很不幸,她不停地琢磨此人到底是谁,只是想来想去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好啦,最后一步。”瓦珥说着把一个假发戴在亚力克斯的头上。

“疼。”

“美丽与痛苦总是相伴的。现在照照镜子吧。”

亚力克斯坐了太久,这会儿站起来,身体都僵硬了。她扭头去看镜子。

她吓了一大跳。一开始,她都没认出站在瓦珥身边的矮个子女人就是她自己。

“怎么可能……”她的手指不由自主地去摸原本结痂的伤口所在的部位。

瓦珥把她的手拿开。“别摸,你会把妆弄糊的。”

“伤疤呢?”

镜子里那个女人的脸上一点儿伤也没有,看起来完美无瑕。她的皮肤看起来与清纯的豆蔻少女一样嫩滑。一双眼睛大而有神,眼睛的轮廓突出了,却没有显得太夸张。她的嘴唇更饱满了,颧骨轮廓也更分明。她现在有一头棕褐色的齐肩长发,还闪烁着红光,秀发垂在突然高起来的颧骨边,显得十分妩媚动人。

“瞧呀,你的新面孔。”瓦珥说,“真有意思。下次我会把你装扮成金发尤物。你的肤色很漂亮,配任何色调都很自然。”

“太不可思议了。我真不敢相信。你是在什么地方学的?”

“我扮演过很多不同的角色。”瓦珥耸耸肩,“但有个模特让我摆弄还是挺有意思的。我小时候一直想要个大号芭比娃娃。”她伸手拍拍亚力克斯戴着假发的头顶,“要个小妹妹也行。但我更喜欢塑料脑袋。”

“我差不多比你大十岁呢。”亚力克斯抗议道。

“多么好的赞美呀。不过,不管我真正的年龄是几岁,涉及重要的事,你就没有我经验丰富了。”

“你爱说什么就说什么吧。”亚力克斯无意争辩,毕竟瓦珥现在给了她一张出乎意料的“自由越狱卡”,“这下就连我妈都认不出我了。”

“我还可以把你打扮得更性感。”瓦珥保证道,“只是你不喜欢招摇……”

“我这辈子都没这么性感过。至于更性感的样子,恕我没胆去看。”

“我打赌丹尼一定喜欢。”瓦珥愉快地说。

“顺便问一句……我们是哪儿露馅儿了?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瓦珥笑了。“拜托。要是两个人好上了,周遭就会散发出光芒,哪怕你并没有透露什么。”

亚力克斯叹了口气。“你还把观察结果告诉凯文,我真是该好好谢谢你呀。”

“少说反话,不过你倒真该感谢我。现在底牌都揭开了,事情是不是变得容易多了?”

“算是吧……只是他差点就给我的脑袋来了一枪。”

“没有付出就没有收获。”

亚力克斯走到镜墙边,探身仔细查看自己的伪装。她下巴的伤口上贴着人工皮肤。她小心翼翼地动了动嘴,留意表情有没有不自然,会不会让人识破她的伪装。她看到自己一笑,皮肤微微有点起皱,但一层层的假发遮住了那半边脸。就算有人离得很近,她也用不着担心他们会注意到她脸上的伤。人们自然能看出她化妆了,可大部分普通女人都化妆。她应该不会引人注意。

她现在可以很快实施计划了,用不着非等天黑。她咧开嘴笑了笑,恢复了平静的表情,缓解了假皮肤带来的紧绷感。这全新的自由真叫人兴奋。

亚力克斯悄悄地快步走下楼梯,把电脑夹在腋下。她制订了一个可行性很高的计划,风险低,暴露的可能性也小。所以,她抱着渺小的希望去听卡斯顿的电话,只盼他会说漏嘴,透露一些有价值的信息。尽管这不太可能,但她还是要把录音听完。不过要稍后再听。现在,她要开始做一些具体的准备了。

“哈。”凯文咕哝道。亚力克斯看到他的视线越过她,落在她身后的瓦珥身上。“喂,瓦珥,你用了什么邪恶魔法才把她弄成这个样子?”

“本小姐才不需要邪术帮忙,我的本事大着呢。”瓦珥回答。

丹尼尔一直坐在沙发上看新闻——他真把这当成了任务在认真执行。这会儿,他站起来,绕过楼梯,去看凯文和瓦珥在说什么。

亚力克斯在楼梯最下面的一级犹豫了一下,感觉异常脆弱。她并不经常在意自己美或不美。

丹尼尔开始先是愣了一下,随即才恍然大悟,他的表情放松下来,漾出一抹微笑。

“我看你脸上的瘀伤都看习惯了,几乎都忘了你脸上没伤是什么样子了。”他说着笑得更灿烂了,“再见到你真好。”

亚力克斯知道她在地铁上时并不是这个样子,但决定顺其自然。

“我去装跟踪器。”亚力克斯告诉他们,“很快回来。”

“要不要我陪你去?”丹尼尔问。

“你白天最好还是别露面。”她告诉他。他看起来有些不高兴,但表面上还是顺从了。她知道,要是他一个人出去监视别人,她也会有同样的感觉,所以她很理解他的不情愿。

“我不会有事的。”她保证道。

“开那辆普通轿车去。”凯文说着指了指厨房岛台上的一串钥匙。

“遵命。”亚力克斯模仿他那士兵的口气说。他似乎并没有注意到。

卡斯顿的家政服务员现在可能在家,除非临时有跑腿的差事。她只是早晨去卡斯顿家上班。当然她可能还有其他客户,但亚力克斯觉得卡斯顿肯定会付给她很优厚的报酬,让她只为他一个人服务——保证她能随叫随到。亚力克斯驾驶黑色轿车穿过大街小巷,这里距离丹尼尔的空公寓其实很近。她很高兴他现在安全地藏在瓦珥家。她很肯定他们会监视他的公寓,盼着他足够愚蠢,会回来拿牙刷或最喜欢的T恤衫。

来到家政服务员住的街区,亚力克斯只能把车停在路边。她看到家政服务员那辆旧白色面包车就停在与她的公寓相隔一个街区的地方。路上的车辆来来往往,行人也不少。她注意到街角小超市附近有个地方不错,便走了过去。

此时正值初夏,她立即就出了一身汗。和凯文不一样,她没有各种服装可以挑选,所以今天还穿着那件运动上衣,只是此时这衣服穿在身上,像是比平时厚了两倍。但是她需要运动衣的口袋。但愿出汗不会把妆弄糊。

四周人来人往,她感觉自己并不特别显眼,只是人群中的一个普通人而已。她走到下一个街区,人流稀少了一些,但她依然不惹人注目。

她从衣兜里拿出手机,按下重拨键。

电话只响了一声,凯文就接听了。“怎么了,夹竹桃?”

“打个招呼而已。”她告诉他。

“没引起注意吧?”

“当然。”

“你和丹尼说吧。我才没工夫和你闲扯。”

“正合我意。”她说,可他已经离开电话。

她听到咚的一声,手机撞到了什么东西,然后丹尼尔的声音响起:“哎哟!”

亚力克斯做了次深呼吸,让自己冷静下来。凯文每次都逼得她恨不得拿针扎他两下。

“亚力克斯,你还好吧?”

“我没事。”

凯文在后面喊了什么。

“凯文说你必须显得自然点。”丹尼尔说。

“我会注意的。”她赞同道。

此时,她和那辆面包车之间只有两辆车了。她前面有个人,但那个人和她是朝同一个方向走的,所以是背对她。她听了听,发现后面近处也没人。或许有人能看到她,但她并没有扭头观望。

“我估摸我们得说说正常人都会说的话。”丹尼尔道。

“没错。”

“你晚饭想吃什么?是不是还在家里吃?”

亚力克斯笑了。“在家里吃?听起来不错。你做什么我就吃什么。”

“你太好养活了。”

“这世上的难事太多,我就别跟着添乱了。”她把几绺假发从眼前拨开,手指碰翻了电话。结果手机滚过人行道,落在路边。“别挂电话。”她冲电话喊道,“我把手机弄掉了。”

她跪下把手机捡起来,一只手扶着面包车的车轮边缘。她直起身体,拂了拂紧身裤膝盖处的尘土。

“抱歉。”她说。

“安好跟踪器了?”

她又走了起来,向街区的尽头走去,她预备从那里绕回到她的车边。“是的。”

“很顺利呀。”

“我告诉过你这没什么。待会儿见。”

“小心开车。我爱你。”

凯文在旁边大声说了什么,随即手机中又传来砰的一声。

“你是在开玩笑吗?”丹尼尔也冲他喊,“这可是一把刀!”

亚力克斯挂断电话,稍稍加快脚步。她不能离开他们超过二十分钟。

她回到公寓,发现事情都恢复了正常,或者说,她那张新面孔带来的小小震动恢复了平静。丹尼尔依旧在勤奋地看新闻。瓦珥刚刚带爱因斯坦出去遛弯回来,正往精致的水晶碗里放水给爱因斯坦喝。凯文一边看录像,一边磨一把大砍刀。真是一派温馨的家居景象呀。

“发现什么没有?”她问丹尼尔。

“没有关于我的消息。副总统肯定会在大选前辞职。我估摸最近的丑闻传言并非都是空穴来风。这下大家都在猜测霍兰德总统会选谁当竞选伙伴。”

“太棒了。”亚力克斯喃喃地说,语气里却没有一点儿欣喜之情。她把背包放在一把白色高脚椅上,又在旁边的高脚椅坐下,打开电脑。卡斯顿家没什么动静,于是她把录像倒回去,看看她出去这段时间是否有事情发生。迄今为止,除了家政服务员,她没看到任何人常到卡斯顿家去,还有就是保安部的人每天下午都会开车从他家边上经过。

丹尼尔转到另一个电视台,播放的新闻大同小异。“你们都不关心总统会和谁一起竞选吗?”他问,“霍兰德人气很高。不管他选谁,那个人都可能成为副总统,而且很可能在四年后成为总统。”

“一群口技木偶。”凯文发着牢骚,放下大砍刀,开始磨一把长剔骨刀。

亚力克斯点点头表示同意,她把视频放到满屏,看到两个少年缓步从卡斯顿家旁边走过,来到街上。

“什么意思?”丹尼尔问。

“木偶没什么可担心的。”凯文道,“我担心的是牵线的人。”

“别这么愤世嫉俗呀,你曾经还为这个民主国家工作过呢。”

凯文耸耸肩。“嗯。”

“亚力克斯,你支持共和党还是民主党?”丹尼尔问。

“我是个悲观主义者。”

亚力克斯伸手去拿另一台电脑并插进耳机,从那上面能听到窃听器录下的电话。

“这么说,没人关心可能被选中的这个人是来自华盛顿州的极右参议员吗?此人以前是国防情报局的。”

亚力克斯错过的第一个电话又是卡斯顿的女儿打来的——听他那温暖的慈父口气,她就猜得出来。她又开始快进。

“这是情理之中的事。”瓦珥边说边把一个橡皮筋从头发上拿下来。她穿的运动服都被汗水湿透了,那样子真该上《美信》杂志封面才对。“霍兰德这人不够强硬。找个保守派,好让一些选民放弃中立态度。新选出来的人年纪大了,一头白发活像银狐,还有一个朗朗上口的双音节名字,很好记。不然霍兰德会更惨。”她甩了甩一头金发,完美的波浪鬈发落在了她的脖子上。

“真叫人难过,但你说得对。不过是一场选美比赛而已。”

“亲爱的,天下的事都是如此。”瓦珥告诉他。

亚力克斯停下来查看记录,但卡斯顿只是听,时不时低声说几句“嗯,啊”。她再次快进。

“自打我决定不再投票以来,我想我应该都习惯了。”丹尼尔蹙起眉头,“副总统佩斯。你说,这是他的本名,还是为了迎合选民改的?韦德•佩斯。你会给孩子取这种名字吗?”

“我才不会给孩子取名字。”瓦珥道,“因为我绝不会傻到生孩子。”

亚力克斯的手指下意识地关了录像。

“你们说什么?”她问道。

“我是说我不是做妈妈的料。”瓦珥道。

“不,丹尼尔,你刚才说的那个名字是什么?”

“佩斯参议员?韦德•佩斯?”

“这名字听起来很耳熟。”

“没人不知道他的大名吧。”丹尼尔说,“他这次平步青云,巩固了他的地位,他可不是个低姿态的人。”

“我对政治不感兴趣。”亚力克斯说。说话时,她正盯着电视,只是此时出现在屏幕上的是新闻主播。

“你对这个人有多少了解?”

“就是他们在新闻里说的那些。”丹尼尔答,“优秀的服务记录,全都是老一套。”

“他是军人吗?”

“是,好像还是个将军。”

“是中将吗?”

“可能吧。”

凯文这会儿也注意到了他们的对话。“韦德•佩斯。佩斯这个名字里有字母P。是我们要找的那个人吗?”

亚力克斯有些出神,她下意识地坐在高脚椅上轻轻摇晃。“他来自华盛顿州……为国防情报局工作过……”她抬头看着凯文,“比方说国防情报局从理论上开发各种生物武器。此人很有政治抱负,他一定会把钱花在他的家乡。他们在表面上会有很多无关痛痒的目标,在局外人眼中,这些项目都能促进经济发展。或许这还帮他获得了参议院的席位。然而,过了几年,制造出来的病毒被偷了。显而易见,不能让任何人知道他曾参与制造病毒。不能有人知道这件事。后来我们查到了那些坏蛋,他们招了不少东西出来。韦德•佩斯很有野心。只要有人听过他的名字和病毒有关……”

“就会被尽早灭口。”凯文替她说完,“而且,谁知道那个本领高强的中央情报局特工都见过什么?最好也让他闭嘴。”

“不能存一点儿侥幸心理。”亚力克斯小声说,“他处在这么高的位置,容不得一点儿闪失。”

众人沉默了片刻。

“哦。”瓦珥说,她的声音显得那么大,把亚力克斯吓了一跳,“你们几个要去刺杀副总统?”她听来像是觉得这个想法太刺激了。

“他现在还不是副总统。”凯文道,“他没有任何官方职务。这就表示不会有特勤局插手。”

丹尼尔惊讶得张大了嘴巴。

风险大了,但还不算太严重。到最后,不管韦德•佩斯的势力有多大,也不过只有一颗跳动的心脏而已。

凯文牢牢地看着亚力克斯。“于是他就派人铲除我、我哥哥、你,还有你的朋友……为他当上总统扫清障碍。干掉这个人一定很有意思。”

亚力克斯张开嘴,但很快又闭上了。让凯文尽可能多采取点见不得光的行动,对她而言更容易,也更安全。

但是,她不能暴露身份,丹尼尔也不能,而凯文的脸和丹尼尔的一模一样,如果计划奏效,她无奈也要保护凯文。凯文或许比她更善于杀人,但她很肯定,若论不动声色地要人性命,还是她更在行。如果想把事情办好……

“我无意剥夺你的乐趣,但我认为你或许会愿意让我去。”亚力克斯微微有些颤抖。她也许犯了个大错。她之前说丹尼尔追求刺激,现在她是否也是这样?她不这么认为。一想到要多加一项任务,她就不由得心生恐惧。“我们必须干得神不知鬼不觉。你说是吗?我们这位觊觎总统宝座的野心家若是死于心脏病或中风,肯定不会引起过多的关注,可要是有人闯进他家,把他枪杀了,到时候一定会尽人皆知。”

“我可以做得悄无声息。”凯文坚持。他紧紧皱着眉头。

“像自然死亡那样悄无声息?”

“差不多吧。”

“你这句差不多会让我们的其他目标提高警惕。”

“他们已经很警惕了。”

“那你为什么还要明知故犯?”

“等我到了地方,再决定该怎么办。”

“真是个完美的计划呀。”

“你知道在这个国家里,每天有多少人在家里死掉吗?”

“我不知道。但我肯定一点,相比其他原因,六十岁刚过的白人男性因健康问题去世的人数最多。”

“很好,让佩斯犯心脏病而死是最不起眼的办法,我同意。那你要怎么进去,矮冬瓜?敲他家的门,找他借一袋糖?记得穿你那件带褶边的围裙——这招一定管用。”

“我可以把对付卡斯顿的计划改一下,但我需要几天研究佩斯……”

凯文用手狠狠地拍在厨房岛台上。“我们没有时间。现在已经耽搁很久了。你知道,迪弗斯和卡斯顿并没有浪费我们给他们的准备时间。”

“莽撞行事不可取,只会留下把柄,让他们大加利用。适当准备……”

“你真烦人!”

丹尼尔突然站在她和凯文之间,她这才意识到她和凯文离得有多近,他们的脸相隔十几厘米,唾沫星子都能喷到对方身上。

“我能不能打断一下,提一个显而易见的提议?”丹尼尔问。

凯文把他的手拍开。“别多管闲事,丹尼。”

亚力克斯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显而易见的提议是什么?”她问丹尼尔。

“亚力克斯,你想了个最佳方案……去刺杀参议员。”丹尼尔很快摇了摇头,“真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是真的。”凯文没好气地说,“不过,一个计划连切入点都没有,绝谈不上是最佳方案。”

“让我把话说完。亚力克斯有个最佳……办法。凯文,你呢,可以悄悄地潜进去。”

“是的,我可以。”凯文说,他显得很好斗。

“噢。”亚力克斯说,不知怎么突然感觉怏怏的。或许只是自尊心受挫,要和这么讨厌的人一起合作,很让人恼火。“你说得对。”她向丹尼尔承认,“你又对了。”

他笑了。

“那又怎么样?”凯文问道,“你们别再眉目传情了,看得我直想吐。”

“这不明摆着嘛……”亚力克斯一字一顿地说,“我们必须合作。你进去,但要拿着我预先配制好的毒液。事实上……”她反复思考各种选择,“我想办法有很多。我们必须保持联系,我好教你如何使用……”

凯文白了她一眼。“现在是你负责指挥,我反而要听命行事了?”

亚力克斯瞪着他。“你要是有更好的计划,大可以提出来。”

凯文翻翻白眼,但随即重新集中精神。“那好吧。这计划还凑合。”

亚力克斯现在感觉好多了。她可以完成她的那部分工作,还不用冒任何风险。而且,她虽然不喜欢承认,却知道凯文能做到。

凯文哼了一声,如同知道她在想什么,然后问道:“能不能帮我个忙?”

“你想怎么样?”

“你能不能配一种会让人很疼的毒药?会让人死得很惨的那种。”

亚力克斯虽然很害怕,却还是笑了。“小意思。”

凯文噘了一会儿嘴。“说来也怪,夹竹桃,我……我现在都有点喜欢你了。”

“这种感觉迟早会消失。”

“你说得对——已经变淡了。”凯文叹了口气,“你配那些化学药品,需要多久?”

亚力克斯很快就算出了结果。“给我三个小时。”

“那我去研究一下我的新目标。”

凯文把大砍刀和其他刀具都收起来,吹着口哨上楼去了。

亚力克斯站起来,活动活动腿脚。虽然又有了新的压力和担心,但找到了答案,感觉还不错。想起了那个人名,就好像给了她一个刺激,弄得她脑袋里痒痒的。现在,她要专心思考下一步该怎么走。

 

“好了,我已经在主卧浴室里了。”

凯文的声音在他自己听来很轻,但在亚力克斯听来依然很大,让她感觉很不安全。如果她道出她的担心,他或许只会提醒她闭嘴,他现在才是行家。他这人就是太自信了。

亚力克斯不知道他有没有带爱因斯坦一起破门而入。可能吧,她心想,但爱因斯坦当然不会弄出一点儿动静。

“必须确定是他要用的东西。我不希望他的妻子无辜惨死。”亚力克斯不敢提高声音,尽管他现在显然进展顺利。

“什么?”

“你要找到他本人用的东西。”她稍稍大声了一点儿,“不要选择牙膏这种男女都能用的。”

“我很肯定右边的药柜属于那家伙。安全剃须刀片替换装,止痛药埃克塞德林,防晒霜,善存银片,一些化妆品,但都是肉色的……”

“看清楚点。”

“我看得很清楚。左边有很多唇膏和香水。”

“这些东西可能是他们共用的……看看药柜下面的抽屉。”

亚力克斯回想起在官方照片中看到的站在韦德•佩斯身边那个金发美女。她叫卡洛琳•约瑟芬•梅里特-佩斯,只比参议员小十岁,看起来却像小了四分之一个世纪。不管她做了什么整容手术,她都很小心谨慎,没让外界知道;她经常面带温暖灿烂的笑容,一笑起来,眼角就会出现鱼尾纹,给人一种极为真诚的感觉。她出身南方的一个贵族家庭,继承了大笔财富,她把其中大多数都用来资助各种公益事业——扫盲,让挨饿的孩子吃饱肚子,挽救市中心平民区学校的音乐计划,为无家可归的人建造收容所。她从未做过任何有争议的事。她以家庭为中心,专心照顾两个女儿。她的两个女儿现在都从木兰盟校毕业,嫁给了很体面的人,一个是儿科医生,另一个是大学教授。

亚力克斯匆匆调查了一番这位参议员的妻子,据她所知,梅里特-佩斯太太是个和蔼可亲的女人,当然不能像她丈夫那样痛苦地死去。不,他还没死,只是他们希望他会惨死,亚力克斯想。能否成功,很大程度上还是要看运气的。

“我看到了三盒香皂,一支备用的牙刷,两种口味的无色唇膏,一种是樱桃味,另一种是草莓味……润发油,化妆棉,棉签……再下面的抽屉——噢,找到了,痔疮膏,很合适,还有肛门栓剂。你怎么看,夹竹桃?”

“或许能行。我倒是喜欢用局部的东西,而不是从口腔下手,尽量和对付卡斯顿的方法区别开来。只是他可能不常用痔疮膏或肛门栓剂。”

“说得对。不过把毒药从屁股里塞进去,还是挺过瘾的——对了,他抽烟吗?”

“这个……稍等片刻。”

她在打开的浏览器窗口中输入“韦德•佩斯抽烟吗”几个字,屏幕上随即就出现了大量文章和图片。她点击图片——图片质量很差,有的是从背后拍摄的,还有的是从远处拍的。照片里的韦德•佩斯比现在年轻,头发依旧是黑的,通常都穿着军装,从来没有出现在照片的中心,但很容易就能辨认出哪个是他,而且他手里拿着香烟。在近期的照片里,他都位于中央;此时的他已经变成了瓦珥口中的“银狐”,没有拿烟。但几个摄影师拍到了在他白衬衫袖子下隐约可见的尼古丁贴片。还有一张是度假照片,他身着花哨的夏威夷衬衫,可以看到袖子下面也露出了尼古丁贴片的一角。这是四月的度假照片。时间并不久远。

“看起来他以前是抽烟的。”亚力克斯说,“去找找有没有尼古丁贴片。”

“尼古德姆牌。有一盒已经用了一半的,后面还有三包没拆封的。我去垃圾桶看看。”

接下来是一阵短暂的沉默,亚力克斯焦急地等待着。

“确信无疑了。水槽下面的垃圾桶里有用过的贴片。垃圾桶常倒,所以他现在依然在用。”

“真是太好了。”亚力克斯咬着牙说,“用三号注射器。”

“明白。”

她能听到他轻轻地拉开了拉链。

“不要碰到里面的液体。从缝隙注射进去,不要留下明显的针孔。”

“我又不是白痴。注射多少?”

“推进去一半。”

“那也太少了,你确定——好了,不管了。多久能干?”

“几个小时吧。把它……”

“放在第一张贴片下面。”凯文插口道,“排在第二张。”

“你说得很对。”

亚力克斯听到凯文低声咯咯笑了起来。

“任务完成。韦德•佩斯就是死有余辜。现在开始对付二号目标。”

“如果是你用贴片,会不会事先检查一下?”

“不会。应该到不了二十四小时就会有结果。我们在公寓见吧。”

“好吧。”

“现在快去处理你的任务吧,夹竹桃。”

她回答时的声音微微有些尖锐。“是的。我会在你回来前搞定。”

他听出了她的紧张,他的语气变得生硬和居高临下。“那样最好。不然的话,如果我这边出了乱子,你的计划就泡汤了。”

“是的。”

他赶在她挂线之前挂了电话。又被他抢先了。

亚力克斯做了次深呼吸,把手机和电脑放在自己身边。

丹尼尔正盘腿坐在她脚边的地板上,一只手轻轻握着她的小腿。刚才打电话的时候,他的目光从未离开她的脸。

“全听到了吧?”她问。

丹尼尔点点头。“真不敢相信他连一个人都没吵醒。快告诉我,我的声音没这么有穿透力吧?”

她笑了。“是的。”

他向前探身,把下巴搭在她的膝盖上。她感觉到他的手紧紧握住了她的腿。

“现在轮到你了。”他说,他的声音很轻,却不足以掩饰他的紧张。

“还没到时间。”她情不自禁地瞥了一眼她设置的作为临时实验室一部分的数字时钟。显示屏上的时间是4:15。“还有几个小时才到表演时间。”

她感觉到他贴在她身上的下巴收紧了。

“我又不是去冒险。”她提醒他,“我可不会闯进别人的碉堡。我要做的就跟安装跟踪器差不多。”

“我明白。我一直都是这么跟自己说的。”

亚力克斯站起来,伸伸懒腰,丹尼尔向后靠,让出空间给她。她冲房间一角一点头,她的实验设备胡乱地摆在那儿的几张茶几上。她已经利用这些装备,先是调制出了用在佩斯身上的毒药,接着又配制了很多“幸存者”麻醉剂。

“我看我还是先收拾一下吧,不然瓦珥该生气了。”

丹尼尔站起来。“我能帮忙吗?”

“当然。必须戴手套,不然什么都不能碰。”

他们只用了一会儿工夫就收拾妥当了。亚力克斯经常都要拆装实验室设备,有时候还是在很紧急的状态下,在这方面可谓经验丰富。丹尼尔很快就掌握了各种物品的收放次序,赶在她拆掉设备之前,他就准备好了适当的箱子。她一面小心翼翼地包好最后一个圆底烧瓶,一面抬头又看了一眼时钟。还要再过几个钟头,瓦珥才会开始给她化装。

“你看起来很累。”丹尼尔说。

“我们开始得比较早。等会儿瓦珥给我化装,免得别人认出我。”

“打个盹儿应该不要紧。”

亚力克斯很肯定自己睡不着。她尽量让自己显得冷静,不让丹尼尔担心,但事实上,她能感觉到恐慌的种子已经开始在她的心里生根发芽。这倒不是说她向丹尼尔隐瞒了自己将要做的事,她只是无法轻松面对接下来要发生的一切。她现在要真正采取行动了。事实上,她又恢复了往常的心态,能从准备工作中得到安慰。现在是时候执行她的计划了,她的神经系统又开始负担过重。休息一下或许是明智的选择。

“好主意。”

 

亚力克斯看着卡斯顿的家政服务员穿过自动门,走进大型超市,她缓缓地深吸几口气,让自己集中注意力。她照了照遮阳板的镜子,看了一眼瓦珥为自己创造出的新面孔,这才放下心来。亚力克斯今天戴了一头看起来十分逼真的淡金色假发。她的妆容虽然都是化出来的,却一点儿也不惹人注意。亚力克斯很高兴看到她的鼻子呈现出新的形状,看起来跟真的一样。这会对行动很有帮助。

还有一些购物者陆续停车进了超市,亚力克斯知道现在该行动了。她再次深呼吸。没什么难的。只是正常去买东西而已。

超市里很热闹。很多顾客在购物,亚力克斯很肯定她一点儿也不起眼。她忽然想到丹尼尔曾在柴尔德里斯疯狂购物,结果惹了大麻烦,她惊讶地发现自己笑了,不由得责怪自己神经过敏。

虽然人流不息,但要找到那个女人并不难。家政服务员穿着鲜艳的黄色纯棉裹身裙,颜色很扎眼。亚力克斯并没有跟着她在超市里穿行,而是每隔一个货架通道,就从对面向她走过去。这样一来,她虽然不断出现在那个女人的视线中,却显得更为自然,少了几分鬼祟。从近处看,家政服务员五十来岁,身材保持得很好,风韵犹存,而且,她一点儿也没注意到亚力克斯。与此同时,亚力克斯随意拿了些东西放进购物车,都是牛奶、面包和牙膏等无关痛痒的物品,然后才又拿了最重要的几样东西。

卡斯顿喜欢喝小瓶的有机橙汁。它的保质期肯定很短,所以家政服务员每次来超市都只买几瓶,从不囤积。亚力克斯拿起三瓶,放在自己购物车前排的儿童座椅上——家政服务员的购物车里也有三瓶。

她推车来到一条没人的货架通道——早晨没人选购生日卡或办公用品——然后打开衣兜里小注射器的盖扣。针头很细,她把针头插进旋转盖下方的塑料橙汁瓶,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她在圣诞卡前来回转动身体,装作在寻找令人满意的祝福语。将毒药都推进去后,她拿起一张闪闪发光的桃红色贺卡,放进购物车。或许她可以在凯文完成任务后把这张卡片送给他。卡片上的亮片会粘在人身上,几天才能掉。

她和巴纳比管这种毒药叫“心脏病”,因为它会引发心脏病。以前,审讯结束后,组织需要除掉一些受审对象,同时还要让他们死得很自然,就会选择这种毒药。大约三个小时后,心脏病毒药就会分解成代谢物,几乎无迹可寻。像卡斯顿这样年纪和身体状况的人,况且还从事这么高度紧张的工作——亚力克斯很怀疑是否会有人这么认真地去追究他的死因,至少一开始不会。当然了,如果他是二十五岁,经常参加马拉松,或许就显得可疑了。亚力克斯走到旁边出售烘焙食品的过道,那里距离收银台很近,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等待结账的购物者。她一直在假装不知该选法棍面包还是意大利拖鞋形面包。大约十分钟后,家政服务员终于从十九号通道走了过来,去排队结账。亚力克斯赶忙把法棍面包扔进购物车,站在她旁边的队伍中。

接下来的事就棘手了。她必须在她们离开超市之际接近那个女人。亚力克斯把不起眼的黑色轿车停在家政服务员的面包车旁边。等到那个女人把物品装车的时候,亚力克斯就可以抱着购物袋,假装摔倒在面包车的保险杠上。应该不会太难就能把她的橙汁和家政服务员的橙汁偷换。她估摸就算数量不对,家政服务员也会把所有的橙汁都放进卡斯顿的冰箱里。

亚力克斯一边想一边看着她旁边的传送带,确定家政服务员购买了橙汁。她看了一眼之后就飞快地把目光移开。

就在她买的东西滑过扫描仪的时候,她皱起了眉头。不对。家政服务员购买的这些东西和她的记忆图像对不上号。她回头扫了一眼旁边的传送带,试图分辨出是哪里出了问题。

装袋工正把一盒幸运护身符牌麦片装袋。根据亚力克斯看到的录像,家政服务员从未给卡斯顿买过这种麦片。卡斯顿每天早晨都吃同一款粗纤维麦片。带有很甜的棉花糖外加塑料赠品的麦片可不是他喜欢的类型。

她低头又瞥了一眼那边的传送带。有家政服务员常买的咖啡豆、低脂奶油、一夸脱脱脂牛奶,但还有半加仑全脂牛奶和一盒尼拉牌薄脆饼。

“您要纸袋还是塑料袋,小姐?小姐?”

亚力克斯立马打起精神,打开钱包,掏出三张二十美元钞票。“纸袋,谢谢。”她说。家政服务员一向都用纸袋。

在等待找零的空当,有无数念头在她的脑海里转动着。或许家政服务员既给卡斯顿购物,也给她自己买了些必需品。但如果她是给自己买的牛奶,那就必须把它带进卡斯顿家,放在卡斯顿家的冰箱里,做完一天的工作之后才能带走,不然天太热牛奶会坏掉。但她以前从未这么做过。

卡斯顿是要请客吗?

亚力克斯跟着那个女人穿过自动门,左手提着两个购物袋,一颗心扑通扑通直跳。

她必须确保喝掉那瓶橙汁的人是卡斯顿。然而,要是他的朋友碰巧拿了呢?而那个朋友可能只有二十五岁,还常参加马拉松。那样一来,她的意图就暴露了。卡斯顿也会改变习惯,更加小心谨慎。他会知道下手的人是亚力克斯,会知道她还活着,而且就在附近。

届时,针对他们的追捕行动将再次开始,而且距离比任何一次都要近。

她是否该冒险一试?卡斯顿喜欢喝这种牌子的橙汁,或许他不会让给别人,可如果他让了呢?

她思索着各种可能性,一个毫无意义的信息——或者说,她曾经认为这个信息没有价值——钻进她的脑海,让她想到了一个全新的可能。

动物园。卡斯顿的女儿总是提起去动物园的事。每天都打电话,他们有时甚至通话长达几个钟头。如果艾琳•卡斯顿-博伊德并不总是这么密切地和她父亲联系呢?如果亚力克斯匆匆忙忙地只想听重要电话,就把艾琳的电话快进,却漏掉了关键信息——比如他女儿和外孙女要来做客呢?华盛顿的动物园很有名,是带住在外地的外孙女去玩的最佳选择,就好像幸运护身符牌麦片正是一个宠溺孩子的外祖父为外孙女准备的早餐一样。可是,没有如果。

亚力克斯叹了口气,很轻,却意味深长。

她不能冒险毒死那个孩子。

现在该怎么办?用咖啡豆行吗?但艾琳也可能喝咖啡。或许换一种毒药,看起来很像沙门氏菌的毒素?

她不能等到那一家人回家后再动手。迪弗斯和佩斯在那个时候应该已经死了。就算此刻没死,卡斯顿知道后也会提高警惕。现在她必须克服恐慌反应。一共有六瓶橙汁,只有一瓶有毒……卡斯顿喝掉有毒橙汁的概率……那孩子不可能受伤害……

唉,她在心里呻吟着,放缓了脚步。她知道自己不会那么做。而且,她不可能回到卡斯顿最喜欢的露天咖啡馆,在他的煎鸡排里多加一味配料。自打上次她在那里接触过他,他肯定已经放弃了那个习惯。现在只剩下危险的办法了,比如借来丹尼尔的狙击步枪,从卡斯顿家的厨房窗户把他打死。她被抓和被杀的概率就太大了,大得超乎她的计划和预期。

凯文一定会瞧不起她的。她的清单上只有一个人,她却搞砸了。她不怨恨凯文会有那样的反应,连她自己都瞧不起她自己。

凯文好像能读懂她的心思似的,竟打了个电话过来。她感觉到手机在衣兜里震动,她把手机拿出来,看了看上面的号码。她按下应答键,把手机放在耳边,但什么都没说。她此刻距离家政服务员依然很近,她不希望那个女人听到她的声音后,转身更仔细地再看一眼自己这个金发女人。或许还要从家政服务员身上找突破口,亚力克斯承担不起被发现的代价。

亚力克斯等凯文先开口,虽然有点不合逻辑,她却还是肯定他已然感觉到她失手了。或许还会用他平时那种尖厉的声音说,关键时刻掉链子了吧,夹竹桃。

凯文没说话。她拿下手机查看屏幕。是不是掉线了,还是他无意间把电话拨了过来?

电话并没有断。屏幕底部一角显示通话时间还在向前推进。

亚力克斯险些脱口而出:凯文?

四年的妄想狂经历及时阻止了她的舌头。

她将电话贴在耳边仔细听。没有汽车里的嘈杂声或是人来回走动的声音。没有风声。没有动物的声音,也没有人声。

她的手臂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脖子上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她已经从自己的车边走了过去,现在必须继续往前走。她保持头部不动,眼睛却环顾四周,她留意到停车场后面的一角有个大垃圾箱。她加快步伐。这里距离敌人的权力中心太近了。他们若是追踪这个号码,很快就会找到她。她很想拔腿就跑,却还是强迫自己果断地快步向前走。

电话线另一端依然没有任何声音。她心中出现了一个冰冷沉重的空洞,而且,这个洞正在逐渐扩大。

凯文是不会突然开口对她说话的,她很清楚这一点。然而,她还是犹豫了一秒钟。一旦做了她知道现在必须要做的事,一切就都结束了。她与凯文唯一的联系将被切断。

她挂断了电话。屏幕底部的数字告诉她,这通电话只持续了十七秒。感觉却那么漫长。

她绕到垃圾箱一侧,待在这里,她看不到任何人,但愿这意味着别人也看不见她。

她把买到的东西放在地上。

她的手提袋夹层里有一套很小的开锁工具。她从未用它们开过锁,只是偶尔用来打开较小的逆流环和适配器。她拿出最细的探针,用它把手机里的SIM卡屉拨出来。卡和卡屉都落进了手提包。她用T恤衫的边缘仔细把手机上的指纹擦掉,只隔着布料握住手机。她的T恤衫很短,垃圾箱太高了,她没办法从侧面的开口把手机丢进垃圾箱。但她必须把手机扔进去,同时还不能离垃圾箱太远,幸好只试了一次就成功了。

亚力克斯抓起牛皮纸袋,绕过垃圾箱,快步向汽车走去。面包车刚刚驶出停车场。她不确定家政服务员是否注意到她在绕来绕去,却还是尽可能迈大步往回走。

手机没了,但她仿佛依旧能看到屏幕一角的时间在往前走。现在有两种可能性,若是一种成真了,那她剩下的时间就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