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终极谋杀

“亚力克斯,他只是把手机放在口袋里不小心拨了过来而已。”丹尼尔争论道。

“丹尼尔说得对。”瓦珥也同意,“你反应过度了。不会有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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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力克斯摇摇头,感觉自己一咬紧牙关,下巴的伤口就会被牵动。“我们该走了。”她直截了当地说。

“因为就在我们说话的此刻,那些坏蛋可能正在严刑拷问凯文。”瓦珥调侃道。她的语气很耐心很迁就,是那种只有对小孩和老人说话时才会用的口吻。

亚力克斯的回答则冰冷无情。“如果他们是来杀你的,你就没心情开玩笑了,瓦珥。对此我可以向你保证。”

“听着,亚力克斯,你自己的计划失败了。”瓦珥提醒她,“所以你本来就很心神不安。结果凯文给你打电话又没说话。就是这么一回事。只是意外,至于这么提心吊胆吗?太夸张了。”

“他们现在就在这么做。”亚力克斯平静地低声说。当初巴纳比把能让她看的机密材料给她看之前,她就见识过这样的手段。“受审对象有一部手机,手机里只有一个号码。审讯者一定会拨打那个号码,看看能得到什么样的信息,并且追踪手机信号,找到接电话的人。”

“好吧,不过也没什么信息能让他们去查的,对吧?”丹尼尔问,尽力安慰她,“你都把手机扔掉了。他们只能找到停车场,而那里与我们一点儿关系也没有。”

“电话这条线是断了。”她表示同意,“但如果他们抓住了凯文……”

丹尼尔的脸上掠过一丝怀疑。瓦珥还是那副“你什么都不懂”的表情。

“你说他们会不会把他杀了?”丹尼尔小声问。

“那样就好了。”亚力克斯直率地说。她不晓得怎样才能说得更委婉。“他死了倒也干净,他们再也不能折磨他,我们也安全了。如果他还活着……”她做了次深呼吸,打起精神,“那就像我说的,我们必须赶快离开。”

瓦珥还是不相信。“你真觉得他会出卖丹尼?”

“听着,瓦珥,我永远都不会质疑你对女性的理解。那是属于你的世界。而这是我的世界。我现在告诉你,每个人都会被攻破,这并不夸张。不管凯文有多坚强,也不管他有多爱他的大哥,结果都是一样的。或许他会撑上一段时间,但终究会说出我们的藏身之所。但愿他不要坚持太久,免得受太多苦。”

不过,凯文一定会撑很久,她很清楚这一点。她和凯文一直磕磕碰碰,但她早已学会相信他,并且非常了解他。他会为她争取时间,好让她带丹尼尔和瓦珥逃到安全的地方。一部分原因在于他真的很爱他哥哥,还因为他是个骄傲的人。他绝对不会轻易把迪弗斯想知道的事吐出来。凯文会让他们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能把他的嘴撬开。她很高兴不是由她来攻破凯文。她很肯定凯文会成为她遇见过的最难搞定的案例。如果真有人能把秘密带进坟墓,那个人或许就是凯文•比奇。他或许可以打破她的完美纪录。

有那么一刻,她能清晰地看到一幅画面:凯文被绑在老实验室中最先进的审讯台边,她则站在他面前。她要用什么办法撬开他的嘴?如果事态的发展稍微有所不同,如果那个巴基斯坦的受审对象从未小声说出韦德•佩斯这个名字,那她想象的这一幕很可能早已成为现实。

她不再幻想,而是抬头看着丹尼尔和瓦珥。亚力克斯看得出来,她的紧张和确定终于至少感染了丹尼尔一个人。

“他们要是真抓了凯文……你觉得爱因斯坦会怎么样?”瓦珥问,她依然心存怀疑,但她那双宝石蓝的眼睛却流露出异样的脆弱神情。

亚力克斯蹙起眉头。事态这么紧急,瓦珥为什么只关心一只动物?太蠢了。

“我们现在没时间把所有事都搞清楚。”她说,“瓦珥,你有没有地方可去?必须是一个凯文不知道的地方。”

“这种地方有很多。”瓦珥的声音变得冷漠起来。她那精致的五官突然好像属于一个美丽的洋娃娃,冷漠而空洞。“你们呢?”

“我们的选择比较有限,但我会想到办法。把你想要的东西都拿走,再回来这里很不安全。我能留着这个假发吗?”

瓦珥点点头。

“谢谢。除了我们开的那辆车,你还有别的车吗?”凯文是开着麦金莱一家的SUV车,在午夜过后带爱因斯坦走的。

“这里有两辆车。那辆车不是我的,是凯文来时开的。”

瓦珥缓慢优雅地跳了个旋转舞步,款款地向楼梯走去。亚力克斯说不清她是去收拾东西,还是去睡觉。反正瓦珥不相信她说的话。

亚力克斯的脑海中闪过一百个不同的方向。他们必须尽快换辆车,把凯文知道的那辆车丢掉。有太多细节要考虑,她必须尽快想清楚。

亚力克斯转过身,快步返回客房。她也要打包。

还要思考。她从未就这种情况做过计划。她不该如此马虎。

丹尼尔跟在她身后。“告诉我需要我做些什么。”他在他们走进客房时说。

“你能把所有东西都装回背包吗?我……我需要思考几分钟。我们今天再也不能犯错了。让我集中精神,好吗?”

“当然。”

亚力克斯躺在床上,把两只手臂压在脸上。丹尼尔在角落里静静地收拾装备。亚力克斯试着把所有可能采取的办法都思考一遍,而且一定要是凯文不知道的办法。

可行的办法其实并不多。她甚至都不能回去接罗拉——那家宠物寄养机构也是凯文选的。

她再深吸一口气,集中精神,不再去想罗拉。现在没时间伤春悲秋。

未来一段时间,他们只能住小汽车旅馆。只付现金。所幸她手里有很多凯文贩毒弄来的钱。这样一来就不会引起怀疑。

卡斯顿自然会料到这一点。她和丹尼尔的照片一定会上警方分发的传单,用电子邮件传给一千公里范围内所有他们可能会停留的地方。新闻中已经播过丹尼尔的事,或许他们会把亚力克斯说成是丹尼尔俘虏的人质。很难让别人相信其他版本,毕竟亚力克斯和丹尼尔两个人的体格悬殊。

不管他们找到什么车子,都可以在车里过夜,就跟以前一样。敌人一定会密切监视。一旦卡斯顿的人追踪到凯文的汽车,就会追踪周围一百公里范围内的每一次二手车交易,每一个销售广告,以及每一个偷车案件。只要描述相符,他们就会来追查,只要警察报告说看到了相关车辆,卡斯顿的人就不会离得太远。

或许现在是时候回芝加哥了。或许乔伊•詹卡迪不会马上要她的命。又或者,他很清楚她此时已经绝望,知道把她卖给对她感兴趣的人,一定可以卖个好价钱。

她有几个身份是凯文不知道的,可丹尼尔没有。她从凯文那个移动蝙蝠洞拿来的身份证明并不安全。

除非丹尼尔快速采取行动。

她把手臂从脸上拿开,猛地坐起来。

“你知道怎么玩捉迷藏吗?”

丹尼尔转过身,手里拿着两个装着弹药的透明塑料袋。“还可以吧。”

亚力克斯颔首。“不过你是聪明人。你的西班牙语说得不错,是吧?”

“还可以应付。你想回墨西哥?”

“但愿能回去。你去过很多次墨西哥,对你而言那里并不安全,不过南美洲有很多隐秘的藏身地点。而且,那里的东西很便宜,所以你手里的钱足够花一阵子。你可能无法融入周围的环境中,但那里有很多外国人……”

丹尼尔犹豫片刻,然后小心翼翼地把弹药放进背包。他走过来,站在她身边。

“亚力克斯,你说了好几个‘你’。你……的意思是我们现在要分开?”

“丹尼尔,离开这个国家,你会更安全。你若是能在乌拉圭找个僻静的小地方藏起来,并且保持低调,他们或许永远都找不到——”

“那我们为什么不能一起去?你担心如果凯文招了,他们会把目标设定为一男一女?”

她挺起双肩,既是在耸肩,也是一个自我保护的动作。“我没有护照。”

“你难道不认为他们正在等丹尼尔•比奇去坐飞机吗?”

“你不再是丹尼尔•比奇了。我从凯文那里拿了假身份证明。他们要过很久才会拷问他关于假身份证明的事。所以,你今晚有充足的时间坐飞机去智利。”

他的表情突然变得严肃起来,几乎有些愤怒。这让他看起来很像凯文,她惊讶于见到这样的他,她竟是这么难过。

“这么说,我只顾我自己的安全就行了?我要丢下你,不管你的死活?”

她再次微微耸耸肩。“你也说了,他们会找一男一女。我自己能钻空子逃跑。”

“他们一定会大肆追捕你的,亚力克斯。我不能——”

“好吧,好吧。”她打断了他,“让我再好好想想。我一定能想到办法。”

丹尼尔又与她对视良久。他的表情慢慢地放松下来,看起来又像他自己了。最后,他垂下肩膀,闭上眼睛。

“对不起。”她小声说,“我很抱歉计划失败了。我很抱歉凯文……”

“我一直抱着希望,他会从大门走进来。”丹尼尔承认,他睁开眼,垂着头,“但在内心深处,我能感觉到——他是不可能回来了。”

“我知道。但愿我错了。”

他抬起头,凝视她。“如果我和他的位置对调,他一定会做点什么。他肯定能想到办法。我却什么都做不了。我不是凯文。”

“凯文也一定与我们一样。他不知道他们把你关在什么地方。就算他知道,也不可能是那些人的对手。他也什么都做不了。”

丹尼尔摇摇头,瘫坐在床上。“就算有这些不利因素,也不能阻止他去救我。”

亚力克斯叹了口气。丹尼尔或许说得对。凯文说不定有秘密线人,或是另一个摄像头,也可能有办法黑进迪弗斯的系统。总之他绝不会放弃营救,选择逃跑。但亚力克斯也不是凯文,她甚至不能在卡斯顿不知不觉的情况下把他毒死。她现在很肯定,卡斯顿一定有所察觉了。

“让我想一想。”她重复道,“我一定能想到办法。”

丹尼尔点点头。“但我们不能分开,亚力克斯。我们一起走,生死都不分离。”

“即使我们两个都会有危险?”

“是的。”

亚力克斯又倒在床上,用手臂遮住脸。

如果有让他们两个成功逃脱的办法,她以前早就试了。她现在会在这里,完全是因为逃跑计划失败。现在连主动出击这个计划也失败了。她并不乐观。

说来也怪,人都是在失去之后,才意识到竟然失去了那么多。是的,她很清楚她钟情于丹尼尔,她早就接受了这个对她“不利”的条件。可谁能想到她居然也会想念凯文?凯文怎么会成为她的朋友呢?甚至不仅仅是朋友,因为朋友都是自己选择的。他更像家人——是那种你在家庭聚会上一定会见到的大哥。在此之前,从未有这样的人出现在她的生命中,此时的感觉就好像失去了一样你以为自己并不想要的东西,但它早已在不知不觉中变得十分重要。凯文这个人很嚣张,老是一副自信满满的样子,却让她体会到了好几年都没有感受过的安全感。他的团队一向都是赢家。他的无敌就像一张安全网。

或者说,过去的他的确如此。

还有狗。她甚至都不能去想它们,不然一定会难过死,那样她什么办法都想不出来了。

凯文被绑在审讯台上的画面再次闪现在她的脑海里。如果现在能知道他已经死了,或许就会迎来转机。如果她能相信此时此刻他没有遭受痛苦,该有多好。他很聪明,一定能找到办法逃脱。又或者,他对自己很有信心,以至于绝不相信失败会在计划之内?

目前为止,通过对迪弗斯一举一动的观察,她很肯定,凯文不会浪费任何一个获得优势的机会。

亚力克斯真心希望他们的处境能对调。如果是她被抓住,她就能快速且毫无痛苦地结果自己,绝不会向迪弗斯和卡斯顿提供有关其他人的消息。不管凯文是哪里失误了,不管他是如何失败的,他依然是最有能力保护丹尼尔活下去的人。他还可以保护瓦珥。就眼前来说,瓦珥是最容易逃掉的,可惜迪弗斯和卡斯顿都不是那种会放过目击者的人。

如果凯文此时处在亚力克斯的位置上,在苦思计划,他会怎么做呢?

亚力克斯不知道。他拥有她甚至都不知道的资源,她根本无法复制。可即便如此,逃跑也将是他唯一的选择。他以后或许会回来再次尝试主动出击,但现在准副总统派出了刺杀小队,他不可能死撑。现在必须人间蒸发,躲起来重整旗鼓。

而对她来说,她现在要做的是人间蒸发,不被抓住。

凯文被绑在审讯台上的可憎画面在她的脑海里挥之不去。身为一个专业的审讯者,问题在于,她清楚地知道,他们此时会使用哪些手段来对付他。她不可能不去注意过了多少时间,不去想象此时他们可能问出了哪些问题。

丹尼尔很安静。他只用了一会儿工夫就打好了包。他们并没有把东西随意摊开。他们从一开始就知道,也许是因为另一场灾难降临,也许是因为瓦珥烦了,反正他们随时都可能离开。

她能猜到他此刻的感受。他不愿意相信事情会变得这么糟糕。不愿意相信凯文可能已经死了,或者说此时死亡对凯文而言是最好的结果。他肯定记得那天半夜,凯文穿破屋顶进来救他,并且为了自己不能同样去救凯文而感到内疚。不仅是内疚,他还很无助、脆弱、愤怒,感觉自己有罪和懦弱……所有她此刻的感觉,他也应该都感受到了。

但对于凯文,她确实无能为力。如果她和凯文交换位置,凯文也同样什么都做不了。他无法得知他们将她关押在何处。那帮坏蛋不会选择亚力克斯或凯文知道的地方。他们有数千种选择。就算有办法查到他们的藏匿处,他们也不会粗心大意,不在安保方面下功夫。凯文只会和她一样无助。

她不能浪费时间去想这种不可能的事。她必须集中精神。

她必须假设凯文依然活着,敌人很快就会知道她和丹尼尔也都活着,并且很快就会来抓他们,并以此为前提采取行动。他们很快就会知道瓦珥的名字和地址,以及他们现在仅有的两辆车的型号、款式、颜色,甚至是车牌号。现在必须尽可能远离这些细节。

亚力克斯慢慢地坐起身来。“我们最好把东西装车,马上就走。”

丹尼尔正靠在背包边的墙上,双臂抱在胸前。他的眼睛红红的。他点了点头。

他们两个提着背包走进大房间,却不见瓦珥的影子。没有了爱因斯坦,这个地方显得更冷清也更大了。亚力克斯快步走到前门。

他们一言不发地乘电梯下去,向汽车走去。亚力克斯把背包放在后备厢边上,从衣兜里拿出钥匙。

一声轻轻的刮擦声突然划破了这短暂的沉默。听来像是从附近或车下传来的。

我真是个大白痴,亚力克斯心想,她连忙蹲在背包旁边,盼着枪在里面,可事实上那里面最可能装的是医疗补给品。她很清楚他们的处境有多危险,却还是什么武器都没拿,就走进了车库。

她总以为凯文会死撑一段时间才会招供。她实在太蠢了。

比较重的背包都在丹尼尔那里。她的手一放在她面前的背包上,就知道里面装的是急救设备——此时这些东西派不上用场,但至少她还有耳环和腰带,所以她必须靠近敌人。一开始不能抵抗。不过前提是他们没有立马朝她开枪。

一秒钟都不到,她心里就有了这些计划。第一声刮擦声过后,紧接着又传来一声,这很低的呜咽声绝对来自车底下。怪声让她产生了另一种恐慌,仿佛回到了得克萨斯的黑暗走廊。这声音不是人发出来的。

亚力克斯又向下蹲了一点儿,把头压低,差一点就挨到了地库的沥青地面。轿车下面的一团黑影慢慢地向她靠近。

“爱因斯坦?”她气喘吁吁地说。

“爱因斯坦?”丹尼尔在她身后重复道。

亚力克斯爬到车子的侧面,那里距离爱因斯坦最近。“爱因斯坦?你还好吗?过来,好小子。”

爱因斯坦向她这边爬过来,最后从车下爬了出来。她用手抚摸它的背和腿。

“你受伤了吗?”她柔声说道,“不要紧。我会把你的伤治好。”

爱因斯坦的皮毛乱蓬蓬的,有些地方有点湿。可当她把手拿开一看,发现并不是血,只是有些脏。它的爪子微微有些撕裂,它喘着粗气,像是脱水,又像是很累,也可能是二者皆有。

“它还好吗?”丹尼尔在她身后问。

“我想是的。不过它看来好像经历了一个可怕的夜晚。”

“过来,好小子。”丹尼尔说着伸手去抓它。爱因斯坦站起来,丹尼尔把它抱在怀里。爱因斯坦不停地舔他的脸。

“带它上楼去吧。我先把背包装车,随后就来。”

“好吧。”丹尼尔犹豫一下,大声吸了一口气,“看来是真的。”

“是的。”她把后备厢打开,但没有抬头。

她听到他转身走开。爱因斯坦的喘息声逐渐远去。

一会儿工夫,她就把东西整理好,随时可以出发。车库和往常一样安静,连个人影都没有。或许这一层停车场属于瓦珥私人所有,这些车也都是她的。如果真是这样,亚力克斯也不会惊讶。

爱因斯坦好好的,亚力克斯不是应该感觉好一点儿才对吗?她在一定程度上希望是自己错了,是她反应过度。希望一切都是个误会。

她回到客厅,看到瓦珥正和爱因斯坦一起坐在地板上。爱因斯坦蜷缩在瓦珥的腿上,头搭在瓦珥的肩膀上,丹尼尔则跪在她们身边。

瓦珥抬头看着她,表情依旧像个洋娃娃。“现在你可以说‘被我料中了吧’这句话了。”

“需不需要我帮你离开这里?”亚力克斯问。

“我以前也被迫消失过。虽然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但那种经历很难忘记。”

亚力克斯点点头。“对不起,瓦珥。”

“我也是。”瓦珥回答,“你说……你们要带爱因斯坦一起走吗?”

亚力克斯惊讶地眨眨眼。“是的。”

“噢。”瓦珥把脸贴在爱因斯坦的皮毛中,“给我一分钟。”她的声音听来很低沉。

“当然。”亚力克斯说。他们还有几个小时。凯文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说出这里的。他还派爱因斯坦回来给他们报信。他一直在为他们而战。

再说了,她还可以查信息,虽然这个办法的成功率并不高。等找到网速很快的地方,她就去查一查。她走到厨房岛台的电脑边。

到目前为止,卡斯顿一直口风很紧,但他说不定会在无意间透露什么。至少她应该可以分析出凯文被抓的大致时间。他肯定要打电话,或许还会亲自去看看。卡斯顿在这方面是专家,迪弗斯则不是。

亚力克斯很容易就能查到跟踪器的信息。卡斯顿的车停在他的办公室,每逢工作日都这样。不过他也可能开别的车。她听了音频——卡斯顿在办公室,她把录音倒回去听他都说了什么。

这很能说明问题。卡斯顿在办公室待了一段时间了——他通常六点去办公室,但这次凌晨三点半左右音频中就有动静了。她真想给自己一拳,今早出发之前竟然没有倒回去听录音。

他的第一个电话很短。只有“我到了”和“情况如何”两句话。根据这两句话,不难做出推断。有人把卡斯顿叫醒,把消息告诉了他,于是他前往办公室。路上很清静,他开车十分钟就到了。加上穿衣服和刷牙的时间,通知电话应该是在两点半到三点十五分之间打进来的。

她看看电脑上的时间,计算他们抓住凯文多久了。一开始,他们肯定要把他制伏,如果把他弄昏了,就要等他恢复意识。接下来,他们要确定行动方案,再请个专家来……

卡斯顿的第二个电话是不是在说这件事?卡斯顿在三点四十五分时拨出了一个电话。

“现在怎么样了?……我不喜欢这样……好,好,如果这是最好的选择……什么?……你知道我的感觉是什么……你也说了,这是你的问题……我需要最新的信息。”

他这人一向说话不多,而且这些话可以有一千种不同的解读,但她情不自禁地给出了她自己的解释。

不,凯文没死。

接下来是很长一段时间的沉默。打字、踱步、呼吸,仅此而已。没有电话。听起来他好像一次也没有离开过房间。她几乎都能听出卡斯顿的焦虑,这样一来,她更着急了。最新的信息在什么地方?是通过电子邮件接收的吗?

或许自己还算走运。或许他们要从很远的地方请专家来。或许他们会先把凯文关起来,让他抱有希望。这是游戏的一个环节,她以前也是个中高手——让受审对象等待、想象、恐慌。在真正的战斗开始之前,先让其心理防线崩溃。

这一次不太可能这样。他们知道丹尼尔还活着。他们肯定会怀疑他在这座城市里还有其他帮手。他们也一定不愿意给凯文的同伙留出逃跑的时间。

对卡斯顿和迪弗斯而言,时间也在流逝。亚力克斯接到的那个电话是他们打的。他们听到她接了电话又挂断。她并没有打回去确认是不是误拨,就把手机丢掉了。他们一定猜到凯文的同伙已经逃了。

她真该逃了。

亚力克斯从紧张的思绪中回过神来,这才发现丹尼尔就坐在她旁边的高脚椅上,正端详着她脸上闪过的不同表情。瓦珥靠在水槽边的台子上,爱因斯坦在她脚边,也在望着亚力克斯。

“再给我一点儿时间。”她告诉他们,快进视频跳过卡斯顿办公室长久的沉默。她不愿意错过任何信息,但她真的浪费不起时间了。

听到卡斯顿的声音再次响起,她停了下来,小心翼翼地倒回去。他又打电话了,语气跟刚才的完全不同。这个转变太大了,她一时间搞不清所以然。她不知道是不是她弄错了,不小心调出了卡斯顿以前的电话。

他又换上了慈爱的腔调。

“我没吵醒你吧?睡得怎么样?是的,抱歉,我有点急事要处理。必须来办公室一趟……不,别取消计划。你带莱维去动物园吧。明天天气更热……你知道我在这些事情上是没有选择的,艾琳。很抱歉我今天去不成了,但我真的是没办法……没有我,莱维会玩得很开心。到了今晚吃晚饭的时候,她可以讲给我听呀。多拍点照片……我现在不能保证,但我希望到了晚饭时间,我能忙完……很不公平……是的,我记得我告诉过你,我这个星期很清闲,但你也知道工作就是这样,亲爱的,谁也不能保证。”

接着是一声重重的叹息。

“我爱你。替我亲莱维一下。等我有时间了,会通知你的。”

卡斯顿挂断电话的那一刻,亚力克斯的脊背却直发凉。卡斯顿认为晚饭时间事情就会了结?还是他只是在安抚他的女儿?

又是一阵沉默,那边又响起了打字声。他肯定是通过电子邮件接收最新信息的。凯文正处在旋涡的中心,亚力克斯很肯定这一点。他是否已经招了?她找不到任何线索。

一直听到此刻,都没再有电话打进来。亚力克斯查看跟踪器。卡斯顿哪儿都没去。肯定是迪弗斯负责审讯。

亚力克斯把额头贴在手臂上,依旧用耳机听着。卡斯顿这会儿又在打字。

她想象着他正坐在办公桌前,冷着一张扑克脸,发送出指令或问题。他有没有急得满脸通红?有没有紧张的汗水从苍白的秃头流下来?不,她很肯定他这个人冷静而严谨,此刻他不会比询问办公用纸这种小事时更激动。

他很清楚该问什么,即便迪弗斯并不知道。坐在那张符合人体工程学设计原理的办公椅上,卡斯顿就能指挥整个行动。他能看到凯文被折磨至死,然后毫不犹豫地出发去吃晚餐。

忽然燃烧起来的愤怒几乎令她窒息。

现在的事与国家安全和救人没有半点关系。卡斯顿是在为一个人解决私人恩怨,而这个人才应该上审讯台。在很久以前,卡斯顿就不再是那个秘密机构的首领了,他现在这么做纯粹是在犯罪,而且,这似乎对他并没有产生任何影响。或许事情原本就是这样。或许亚力克斯之前为他所做的一切——所有她以公共安全的名义所做的不人道的事,其实都是骗局。

他觉得他就这么天下无敌?他认为这些见不得光的选择永远都不会影响他的社会生活?他觉得他能置身事外?他就没意识到他也会有“麻烦”?

有些事比中毒还要可怕。

亚力克斯屏住呼吸。一个她从未想到过的新办法浮现在她的脑海里。这么做超出了她的能力范围,她很清楚。有很多方面都可能出岔子,一不小心就会搞砸。即便有一年的时间去计划每一个细节,这也可以说是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她感觉到丹尼尔的手放在她的背上。她虽然戴着耳机,也能听到他用很担心的语气呼唤她的名字。

她缓缓抬起头,注视着丹尼尔,在心里盘算着。她又用同样的目光看着瓦珥。

“再给我十分钟。”她说,然后把头搁在手臂上,重新集中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