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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双重绑架
亚力克斯飞快地说出她的计划,她知道对细节的强调完全没有必要,却还是尽量显得这个计划经过了深思熟虑,她很有信心。丹尼尔看似很赞成她的计划,仔细听着,时不时点点头,但亚力克斯完全看不出瓦珥在想什么。瓦珥牢牢地看着亚力克斯的方向,目光却越过她的脸,表情礼貌却疏离。
亚力克斯说出了她预想的结果,可惜说归说,事情却不一定按照她的预料发展,而且,她看得出来,她前面说的话还能令人信服,这个结果却不容易让人买账。她低头看着爱因斯坦把脑袋靠在她的腿上,没有看另外两个人,随着内心越来越不安,她更加频繁地抚摸爱因斯坦。她努力拿出积极的语气,又说了起来,可没等她说完,瓦珥就打断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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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瓦珥说。
“不行?”亚力克斯重复她的话。
“不行。我不同意。你会死的。你愿意为了凯文回去,足见你是个好人,但现实点吧,亚力克斯。你这个计划行不通。”
“说不定能行呢。他们绝对料不到,所以不可能有防备。”
“他们有没有防备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的人多的是,你运气好干掉一个,但他们还有替补的人,到时候倒霉的就是你了。”
“我们甚至都不知道那里有多少人。”丹尼尔说。
“说得对。”瓦珥用淡淡的口气说。
“瓦珥,他们不会注意你的。你只是个无名的助手而已。这些人每天都要见到几百个助手。你在他们眼里丝毫不起眼。”
“我这辈子都没不起眼过。”
“你知道我是什么意思。”
瓦珥看着她,表情很平静。“不行。”
亚力克斯深吸一口气。她明白,把瓦珥牵扯进来很不公平,但她没有办法。
“好吧。”她说,希望自己的声音能更强硬一些,“那我自己去好了。”
“亚力克斯,你不能去。”丹尼尔坚持。
她对他微微一笑。“我必须去。我不知道我能做到什么程度,但我必须试一试,你说对吗?”
丹尼尔看着她,显得很不安。她看得出来他还想争论。他想说“不,你用不着去试”,但那就意味着走开,任由凯文被折磨至死。但现在还有一线希望,他又怎么能一口回绝?
“我们先一起完成第一部分。”她告诉他,“我们两个人就能办到。”
“但你只要离开卡斯顿的身边,他就一定会出卖你。”
亚力克斯耸耸肩。“但我也要让他知道,出卖我就等于害死了人质,他就会守规矩了。”
“你无法预测他会干出什么事,也根本做不了任何准备。”
“瓦珥不希望拿生命去冒险。你能说她不对吗?”
瓦珥眯眼望着犹豫不决的丹尼尔。
“不能。”他说,“但我可以做你原本分配给她的那部分任务。瓦珥,你可以承担我的这部分任务吗?”
亚力克斯紧紧闭上眼睛又睁开。“丹尼尔,你知道这样是不行的。就算你不是凯文的双胞胎哥哥,也是那些人让你的脸上了新闻,他们会认出你的。”
“瓦珥可以给我化装,对吧,瓦珥?让我变成另一个样子。”
瓦珥的表情突然变得有兴趣了。她开始端详他的脸。
“事实上……我觉得我能做到。”她转向亚力克斯,“又没人想得到他在那里。相信我,我要是去,看我的人会更多——就算我是个无名的助手。我想我可以让他大变样,到时候,他们看都不会多看他一眼。”
“我不是怀疑你的能力,瓦珥……但他们是双胞胎。”
“就让我试试可以吗?”她问道,声音中夹杂着从未有过的央求语气,“我真的很想帮凯文。”她说到他的名字,爱因斯坦抬起头来。“这么做又不会赔上我的性命。就让我尽点绵薄之力吧。”
爱因斯坦又把头靠在亚力克斯的腿上。
“试试倒是可以。但这纯属浪费时间,而我们根本没有足够的时间。”
“很快就好。”
“你愿意去承担丹尼尔的那部分任务吗?”
“当然,容易得很。反正不会有人朝我开枪。”
亚力克斯秀眉紧蹙。她在想什么?一定会有人冲她开枪,她早就接受这一点了。但如果瓦珥能给丹尼尔做好伪装——亚力克斯根本无法想象这一点——那他们也会冲丹尼尔开枪。她逐一厘清他们追捕凯文的各种理由。凯文掌握了太多关键信息,如果凯文把亚力克斯和丹尼尔的相关信息都告诉那些坏蛋,比如他们开什么车,可能的藏身地点,亚力克斯会采用的手段……那中央情报局就能轻而易举地查到他们的行踪。到时候瓦珥也逃不出他们的掌心,他们很有可能都会没命。
像个胆小鬼一样逃跑,死去。
但这些理由都没有实际意义。如果有办法把凯文从危险中救出来,她一定会去做。有一个纽带在她尚未意识到的时候就已经形成了。凯文是她的朋友,是她的第二个“累赘”。此时此刻,她坐在这里思考,他们却在伤害他。她必须阻止他们。
“开始吧,瓦珥。幸运的话,我用两个小时就能完成第一部分。到时候我们再重新评估下一步。”
亚力克斯在华盛顿住了将近十年,却从没去过国家动物园。她一直以为这里是给孩子玩的地方,但这里也有很多不带孩子的成年人。
不过依然有很多孩子——足有几千个,他们大喊大叫,围着父母跑来跑去。这些孩子看起来都不到五岁,所以她估摸着学校现在还没放假,不过也快了。
她试着回忆从她第一次遇到卡斯顿到现在过了多久,但她怎么也算不清。当时丹尼尔的学校还有三个星期才放假。从那之后不止过了三个星期……对吧?或许丹尼尔的学校放假时间比一般学校要早。
亚力克斯的第一站是动物园顾客服务台边的租车站。排队的人不多。大部分来玩的人都是趁早晨天还凉爽时就来了。现在快到午饭时间了,太阳几乎就在头顶正上方。有些人选择在午饭前离开,毕竟动物园内的食物贵得离谱,况且还可以回家睡个午觉。
她掌握了很多关于艾琳和莱维的信息,都是从艾琳的社交网站账号上找到的。几个月之前,她也是从那个网站上发现了此刻挂在她脖子上的莱维的照片。
亚力克斯知道莱维今年三岁半,还很小,应该会坐婴儿车。亚力克斯了解艾琳从各个角度的相貌,很清楚她的穿衣风格。她知道艾琳爱睡懒觉,多半不会在动物园一开门就来。她还知道莱维最想看大熊猫。
亚力克斯花了九美元现金租了一辆婴儿车,把背包放在里面,向园内走去。她伸着脖子四下寻找着。找人这事很正常——或许是在找姐姐和侄儿,或者是在找丈夫和孩子。有很多人都在找他们的同伴,所以她这么做并不显眼。
艾琳和莱维现在应该看完了大熊猫,正在想该吃什么午饭。亚力克斯查看了一下在租车时拿到的地图。她应该穿过猩猩馆,去爬行动物馆附近。
她快步走过,并没有理会岔路和展示区。
艾琳和她的父亲一样,皮肤白皙,有一头红色头发。她上传过自己晒得黝黑的照片,还抱怨脸上和胳膊上长了斑。所以,艾琳一定会戴帽子,可能还会穿浅色的长袖衣服。她的头发很亮丽,垂在背上,一定很吸引眼球。
亚力克斯一边在人群中穿行,一边寻找带小孩的女人。首先排除掉和朋友、伴侣在一起或是带着几个孩子的女人。她之前跟踪过一个女人,那个女人推着一辆婴儿车,头发盘起来塞进了宽檐草帽里。过了一会儿,婴儿车里的孩子爬出来和那个女人一起走路,亚力克斯这才看清那是个男孩。
她在大型猫科动物馆快步转了一圈,又向宠物乐园走去。一路上她都很注意自己的样子——手里拿着地图,留心寻找同伴。她在深金色假发上戴了一顶草帽,还戴着宽边太阳镜。她穿着朴素的T恤衫、牛仔裤、运动鞋,有了这双鞋,逃跑很方便。她身上没有一样令人难忘的东西。
寻找的过程中,亚力克斯注意到好几个人都留着红头发,只是很多人的红头发一看就不是天生的。还有的红头发女人不是年纪太大就是太小,要不就是带了好几个孩子。这会儿,她看到一个红头发女人沿小路向亚马孙展区走去——头戴白色渔夫帽,一头金红色头发编成长辫子的女人推着一辆婴儿车,那辆婴儿车与亚力克斯的婴儿车很像,都是棕褐色塑料做成,带有深绿色帘子。她穿一件无袖背心,手臂上长满了斑。亚力克斯快步追上去。
那个女人走得很慢,只一会儿工夫,亚力克斯就超过了她。亚力克斯一直低着头,在从旁边经过时向婴儿车瞟了一眼。
婴儿车里的小女孩正往右看。她的脸冲着另一边,但那头蓬松的金发似乎对得上号,体形也相符。
亚力克斯一直往前走,在那对母女前面向展区走去。她把婴儿车放在卫生间旁边的指定区域,悄悄用T恤衫边缘擦擦把手,然后拿出背包背在肩上。此时,她很肯定那个女人就是艾琳,而且艾琳也有婴儿车,所以她那辆就用不着了。
她看到那对母女沿小路缓缓而行。有好几个人从她们后面走过来,拥到她们两侧。亚力克斯此时能清楚地看到那个女人的脸,绝对是卡斯顿的女儿艾琳无疑。艾琳停下来,拿鸭嘴杯喂莱维喝水。
小路上的人多了起来。天很热,亚力克斯戴着假发,不仅觉得有点痒,还出了很多汗,草帽也没用。
亚力克斯望着那母女二人前方大约三米处的空长凳。第一群人后面还有很多人。如果计算正确,她可以在第二群人走过之际在长凳边截住艾琳。
亚力克斯沿来时的路往回走,透过太阳镜观察是否有人注意她。第一群人是一大家子,吵吵闹闹的,推着好几辆婴儿车,有好几对父母,还有一个老妇人坐在轮椅上,她从这些人之间穿过,一时间湮没其中。她绕了过去,然后放缓了脚步。
第二群人都是成年人,她猜测他们是一日游的外国游客,很多人都戴着腰包,就在艾琳快走到长凳边的时候,这群人来到了她的周围。亚力克斯迎面向他们走去,终于来到猎物的对面。就在艾琳走过长凳的时候,亚力克斯猛地转过身,在一个老人身边一歪,假装就要绊倒。她伸手抓住艾琳握住婴儿车把手的手,用手掌把装有透明液体的小袋挤破,又用力一按,将液体都注射进了艾琳的体内。
“喂!”艾琳转身说。
亚力克斯猫腰向后一缩,将一半身体藏在最近的一个游客身后。
艾琳则看到了一个七旬的秃头老人。
“请原谅。”他犹豫着对她们两个说,搞不懂为什么突然和两个陌生人纠缠在一起。他拉开与亚力克斯的距离,绕过艾琳和婴儿车走开了。
亚力克斯看着艾琳,艾琳眨巴了两下眼睛。第二次眨眼后,她的眼皮似乎粘住了。就在艾琳即将倒下之际,亚力克斯向前一跃,一把搂住她的腰,扶着她向长凳上一倒,两个人重重地跌坐在椅子上。亚力克斯的手肘正好撞到木椅背。艾琳的个子比她高,体重也更沉,亚力克斯没办法让她们两个轻松地坐下。亚力克斯嘻哈地笑了两声,但愿看到这一幕的人会以为她们是在闹着玩。
小女孩正在婴儿车里唱歌,并没有注意到车停了下来。亚力克斯松开艾琳,把婴儿车拉近,让它倾斜着,不让莱维看到艾琳。
艾琳瘫坐在长凳上,脑袋垂在右肩,嘴巴张着。
这时候又有一群游客从她们身边走过。没人停下。亚力克斯刚才的动作很快,所以她无法留意是否有人注意到了,好在到目前为止,尚无人警觉。
她把艾琳的渔夫帽向下拉,遮住她的脸,免得别人看到她呆滞的表情。亚力克斯从背包侧袋拿出一个小香水瓶。她把手从婴儿车帘子的边缘伸进去,按下喷嘴两秒钟。歌声停止了,然后,亚力克斯听到轻轻的咚的一声,小孩撞在婴儿车的塑料边框上,向后倒下去。
亚力克斯尽可能举止随意,她拍拍艾琳的肩膀,站起来,伸伸手臂。
“我带她吃点东西,你去前面休息一下吧。”亚力克斯说,她拂了拂帽子下面的假发,以免刚才跌倒时把假发弄歪。她四下里看看,眼睛隐藏在墨镜后面。没人注意到她刚刚制造出的一幕。她抓住婴儿车的把手,向停车场走去。一开始,她步履悠闲,跟其他人一样,不时看向动物笼子。在远离长凳之后,她就开始加速,看上去就好像一个下午有约的母亲。她来到游客中心边的卫生间,停好婴儿车,把莱维抱在怀里。这孩子肯定有十多公斤,这会儿身体瘫软,感觉更重了。亚力克斯试着模仿其他父母的样子来抱着这个昏睡的孩子——双腿岔开,脑袋靠在父母的肩膀上。她抱孩子的姿势不太对,但她现在必须赶快离开。她咬紧牙关,尽可能快地穿过大门。要是把车停近点就好了,好在她终于走到了车边,尽管汗水已然浸透了她的T恤衫。
亚力克斯之前没时间去找婴儿座椅。她暗中往四周扫了一眼,想看看是否有人注意她,但她所在的这个停车场几乎满了,刚来的人进了动物园,早出来的人已经走了。这会儿,这里只有她一个人。
她把孩子放在后座,把安全带系在孩子的腰上。然后把一块毯子盖在孩子身上,把她遮住。
亚力克斯直起身体,再次看看有没有目击者。附近没人,没有人在看她。她从背包内袋拿出一个注射器,探身把药物注射进沉睡的孩子体内。她计算过,这些剂量用在一个十几公斤的人身上正合适,应该能让这孩子睡上两个钟头。
亚力克斯发动车子,开启空调。自打进入动物园以来,她好像此时才能再次呼吸。
第一步成功了。艾琳会在大约四十五分钟后醒来。亚力克斯肯定到时候会有医务人员照顾她。她一醒,就会说她女儿失踪了。园方首先开始搜索,警方也将介入。亚力克斯必须在艾琳意识到她女儿被绑架(而不是趁母亲昏睡时溜出去玩)之际准备妥当。亚力克斯可以肯定艾琳会先给谁打电话。
亚力克斯真心希望等她到达新的藏身之所时,瓦珥已经完成了她的“魔术”,这样她好确定要执行哪个计划——而不是以她最想要哪个结果为准。一个人去……无异于自杀。但带上丹尼尔……是不是就等于谋杀加自杀了?
或许瓦珥有些过于自信了。或许戴上假发,做了伪装,丹尼尔依然只像他自己。
亚力克斯可以一个人去做。她可以说得明明白白,如果她亚力克斯活不过今晚,那莱维也会吃苦头。如此一来,就能叫卡斯顿乖乖就范了,对吧?
她不愿去想卡斯顿将采取哪些行动。不愿去想他将布置怎样的陷阱,届时一旦莱维回去,亚力克斯就将成为他的囊中之物。
亚力克斯在快到新避难所时给瓦珥打了个电话,然后,她把车开进地下车库,发现瓦珥正在电梯旁边等她,还推着一辆婴儿车——看起来活像是要为酒店客人提供客房服务。车库里没有别人。亚力克斯没看到摄像头,却还是站在了打开的后车门与车库内视野最好的地方之间。瓦珥和亚力克斯都没说话。亚力克斯把昏睡的孩子放在婴儿车底层的架子上,又把毯子盖在她身上,不让其他人看出人的形状。
这部电梯比瓦珥那座顶层公寓的电梯普通多了,只是一个银色的轿厢,与亚力克斯住过的大多数公寓里的电梯一样。电梯突然放缓,电梯门打开,她们暴露在外,亚力克斯随即紧张起来。瓦珥肯定也有同样的感觉。她一直按着十六层的按钮,仿佛死死按住就能保证她们快点上去。
电梯又开始上升,亚力克斯头一次注意瓦珥的表情。有点……太亢奋了。亚力克斯希望瓦珥能清楚了解现在的危险。
电梯门开了,外面是一条空荡荡的走廊。这栋建筑十分豪华,带有别致的装饰线条,地面铺着大理石,只是看过了瓦珥的奢华公寓,这里就显得稀松平常了。
瓦珥推着婴儿车走进小走廊,打手势示意亚力克斯先走。
“1609,走到头就是。门没锁。”瓦珥说,她那急切的语气让亚力克斯再次机警起来。不过,瓦珥要是太兴奋,或许就会改变主意,答应和亚力克斯一起去干那件大事。
亚力克斯匆匆走进公寓——有太多事要做,她必须手脚麻利点。她只是扫了一眼和厨房连接在一起的普通客厅,挂着窗帘的窗户以及整体的米色色调。她注意到远端的墙壁上有一扇敞开的门,门里的房间灯光明亮,摆着一张双人床,她向房间走去,看到几个背包靠在花床单上。
走到一半,她才真正看清整个地方,随即注意到一个男人正站在灯光昏暗的厨房里。
即便她有心理准备,却还是不由自主地吓了一跳。她向后退了一步,下意识地用拇指去摸毒戒指的小闸门。
“怎么样?”他问。
那个男人个子很高,穿着廉价的黑色西装。此时,他等待着,强忍笑意。
“早告诉过你了吧?”瓦珥在她身后说,亚力克斯即便不看,也知道瓦珥的脸上漾出了得意的笑容。
高个子男人看上去像个北欧人,肤色白皙,有一头铂金色的头发。他的金色胡子刮得很干净,让她想起了大学教授。他的眉毛颜色很浅,几乎都看不到,衬托得他的眼睛和额头都变得不一样了。他的头部边缘的头发又短又直,梳得整整齐齐。他的头顶全秃,冒着亮光。这样一来,他脑袋的形状就变了,而且看起来老了十岁。他脸颊圆圆的,戴了一副很细的银框眼镜。他的五官中最突出的就是那双明亮的冰蓝色眼睛,可他的眼睫毛几乎是白色的。
“你活脱儿就是《007》电影里的恶棍呀。”亚力克斯脱口而出。
“还可以吧?”丹尼尔问,他的声音也不同以往,发音短粗,还有一点儿含混不清。
亚力克斯更仔细地查看“变形”后的丹尼尔,心不由得直往下沉。如果她不知道丹尼尔化了装,那在街上碰到这个男人,她一定看都不看一眼就与他擦身而过。即便她知道是丹尼尔,但这个男人唯一可疑的一点就是身高。亚力克斯的心里升起一阵绝望,这让她有点恶心。她知道,她内心一直都盼着瓦珥失败。
“瓦珥的手艺真棒。”亚力克斯说着走了过来,“我们先把莱维安顿好吧。”
爱因斯坦绕着盖着毛毯的小孩嗅来嗅去。它轻轻地呜咽着,很是不安。
“足可以蒙混过关吧?”丹尼尔追问道,他把孩子从婴儿车的底部抱出,抱在怀里。
“让我好好想一想。”亚力克斯闪烁其词。
丹尼尔把莱维放在花床单上,拨开她额头上被汗打湿的头发。亚力克斯很快就把输液袋挂好,一个是透明的,一个是白色的,还有一个很小的袋子里装的是深绿色液体。她麻利地把导液管放好,使用手头最小的针,然后让液体流动起来。
“让开。”她告诉丹尼尔。
亚力克斯把瓦珥给她的手机里的相机打开——瓦珥说手机是一个朋友丢下的——给睡着的莱维拍了几张照片。她翻看一遍,找出一张她觉得适用的。
“我最不喜欢这部分计划。”丹尼尔嘟囔着说。
她抬起头,看到他的表情很痛苦。这样的表情出现在他的新面孔上,感觉怪怪的。
“但愿卡斯顿也有同样的感觉。”
他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亚力克斯握住他的手,拉他走出房间。他闭紧嘴巴,这样一来脸颊显得更圆润了。
“她把你的脸怎么了?”亚力克斯问。
丹尼尔用两根手指捏住嘴唇,拉下一小块塑料。“贴了这东西,说话都困难了。”他叹了口气,把塑料重新贴好,脸颊又变圆润了。
瓦珥在大客厅里等他们,双眼依然因为自己成功地为丹尼尔“易容”而亮晶晶的。
“那孩子不会醒吧?”她问。
“是的。”
“很好。我可不会看孩子。你觉得怎么样?完全变了个人,对吧?”
亚力克斯又看看丹尼尔,不由得垮下肩膀。他的腰也变粗了,她之前并没注意到这一点。一切看起来都这么真实。
“你说怎么样,还可以吧?”丹尼尔问。
“够好了。”瓦珥替她回答,“她也知道足够好,所以才这副闷闷不乐的样子。她宁愿拿我的命去冒险,也不愿意伤到你的一根头发。”
丹尼尔看着亚力克斯,等她回答。
“瓦珥说得对。不过她不该说我不在乎她的命。我不希望任何人丢掉性命。”
瓦珥哼了一声。
丹尼尔拉起亚力克斯的手,贴在胸前。“不会有事的。”他喃喃地说,“我们可以一起完成。你的计划一向都能奏效。你说什么我都听,我们一定能渡过难关。我保证。”
亚力克斯紧紧闭上眼睛,努力把眼泪逼回泪腺。
“我不知道,丹尼尔。我到底在干什么呀?”
他亲吻着她的头顶。
“够了吧?”瓦珥打断他们,“瞧你们两个卿卿我我的,本小姐都嫉妒了,而且,这么做并不安全。”
亚力克斯睁开眼,拉开与丹尼尔的距离,拂了拂丹尼尔的西装,确定没有把化妆品蹭到上面。
“你竟然还有时间从蝙蝠洞拿来我需要的东西。这个工具箱太棒了。”
“不只是完美这么简单哟——你看看下面的第五个抽屉。我把你要的东西都装在里面了。”丹尼尔告诉她,“你要不要先看一看,我再把它放到车上?”
“好主意。”
银色工具箱——她估摸是凯文放在蝙蝠洞的装备之一——带有轮子和一个拉手,就跟行李箱差不多,但和行李箱不同的是,箱子正面可以拉出很多带锁的抽屉。她麻利地翻了翻上面的几个抽屉,通过注射器上的彩色圆环来分辨不同药物的位置。注射器放在橡胶盘上,她通常都是这么存放注射器的。下面的抽屉里装着各种外科用刀和刀片。她用不了这么多,不过重点是要让这个抽屉看起来满满当当。下一个抽屉里是生理盐水袋和导管,以及各种尺寸的针头和导液管。再下面的抽屉要深一些,装的是她的密封毒气管和从凯文的储备中随意拿来的几种化学物质。
倒数第二个抽屉是关键。里面放了又一托盘的注射器,只是注射器是空的,而且这个抽屉要比最后一个浅。她摸索着这个抽屉的底部边缘——凯文一定会有这种东西。她把指甲抠进伪装的底部,把它抬起来,看着下面的东西。
“但愿卡斯顿有奥斯卡级别的演技。”她喃喃自语。
她查看了最后一个最深的抽屉,丹尼尔在那里为她准备了更多五花八门的装备,有焊枪、线剪、老虎钳,此外还有丹尼尔从凯文的宝库中随意挑选的几样工具。
还有一样她需要的东西——是她在第一次去此地的蝙蝠洞时拿的一小卷电线。她把电线从背包里拿出来,藏在第一个抽屉的第三个托盘上的一个注射器下面。这样一来,需要时随手就可以拿到。
亚力克斯直起身体。“太好了。谢谢。”
“你,”瓦珥指着丹尼尔说,“现在去会合点。你,”她继续说,这次她的食指指向了亚力克斯,“我现在替你化妆,然后就动身。时间不等人。”她指了指房间另一边的双开门。
“我三十秒后就来。”亚力克斯保证道。
瓦珥翻翻白眼。“好吧,好好道别吧。”她转身向双开门走去。
“亚力克斯——”丹尼尔说。
“等等。”
她又拉起他的手,带他走出前门,用空闲的手拉动工具箱。他把装有急救物品的大包背在肩上。爱因斯坦也要跟过来,可她把门关上,不让它出来,它急得呜呜直叫。
他们穿过安静的走廊向电梯走去。亚力克斯按下按钮。电梯门滑开,丹尼尔走进去,她跟在后面,用一只脚挡着,不让电梯门合上。她放下工具箱,用两只手捧起丹尼尔的脸。
“听我说,”她小声道,“轿车的杂物箱中有一个马尼拉纸信封。里面有两套身份证明,包括护照、驾驶证,还有一沓现金。”
“我现在和凯文不像了。”
“我知道,不过人上了年纪就会脱发。你可以丢掉眼镜,刮刮胡子,再把头发染成棕色。如果出了乱子,你就得这么做,然后去最近的机场,搭乘任何可以离开北美洲的飞机,好吗?”
“我不会丢下你。”
“若真是像我说的那样出了乱子,你是等不到我的。”
他注视着她,全新的脸孔上浮现出担忧的表情。
“好吗?”她逼问道。
他犹豫片刻,还是点点头。
“很好。”她说,表示此次对话到此结束。她很清楚,他虽然点头了,却不一定会照她的话做,但现在没时间争论。
“你今晚要保持安静。”她指示道,“除非有必要,否则不要和任何人说话。要像个小跑腿似的一样思考。你到那里只是为了开车拎包,知道吗?只是拿钱办事而已。发生什么事情对你都没有任何意义。不管看到什么,都不会对你产生影响。你不能有丝毫的情绪反应。听明白了吗?”
他认真地点点头。“是的。”
“若是有危险,你拔腿就跑,这才正常。毕竟这不是你的问题。”
“明白。”他表示同意,只是这一次他的答案少了几分确定。
“这个给你。”她把金戒指从手指上摘下来。这是两个戒指中比较大的那个。她把他的手臂从她身上拉下来,挨个在他的手指上试戴戒指。和凯文一样,他也是只有小指戴得下去。至少戒指能戴在他的指关节以下,但愿不会显得太不协调。
“小心点。”她告诉他,“有需要的话,就把这个小闸门推到一边。不管你在干什么,都不要碰倒钩。不用的话,就要保持关闭。但是,如果在你离开时有人拦你,你就把倒钩刺进对方的皮肤。”
“明白了。”
亚力克斯望着他那双动人心魄的蓝眼睛,寻找怪异伪装下的丹尼尔。她的指令都说完了,却找不到合适的话来表达出她希望他能感受到的感情。
“我……我不清楚该如何回到我从前的生活。”她试着解释,“没有你,我再也不知道该如何做到。你在我身边,是我的‘累赘’,却也是我这辈子遇到的最美好的事。”
他微微一笑,只是眼里并没有笑意。“我也爱你。”他小声说。
她尽量挤出一个笑容。
丹尼尔把手放在她的肩头,给了她一个缠绵悱恻的吻。然后,他再次对她笑笑,这个笑容既熟悉又陌生。她退开一步。
“我告诉过你,只要你需要后援,我一定在。”他说。
电梯门关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