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三、亲爱的二货们

2014-06-08 18:49: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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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尔滨人很大。

 

我是指人高马大、脾气很大、嗓门更是大。

 

一下火车,冲到公交车站牌。一个漂亮的女孩对着男友“你妈逼不是叫你早点出门吗?”男友说“妈蛋我不是只晚到十分钟吗”

 

你妈逼要你早点出门了啊!

 

他妈就晚十分钟!十分钟!

 

你妈逼要你早点出门了啊!

 

他妈就晚十分钟!十分钟!

 

以上对话大概重复五次。和女人吵架是最蠢的,因为完全没逻辑啊!

 

两人的音量大概是“妈妈发现爸爸包二奶三奶四奶”才会出现的音量,然而路人面不改色,只有我张着嘴。

 

吵了几句,两人牵着手离开了,我听着女孩「让你早点出门让你早点出门」的声音远去,两人的手还是牵得紧紧紧。

 

俩神经病吧,这是我的感想。

 

直到跳上车,后头的小女生在讲手机「我在车上!!就跟你说我在车上!!车上啊!!!」

 

原来这是正常的沟通音量。

 

我在青旅附近随便找了家面店。

 

「打卤面。」我用五成内力说。

 

「啥?」小哥皱眉。

 

「打、卤、面!」这次我用了七成内力。

 

「啥?」小哥继续皱眉。

 

「面!一份面!!!」我怒吼。

 

「喔,就一份面呗。」小哥写着。

 

「不要加辣啊!!!」我继续吼,他面无表情。

 

打卤面端上来了,肉丝和很多的辣椒漂浮在稠稠的汤上。

 

「我不是说不要辣吗?!」我招来小哥。

 

小哥眨着无辜的眼睛。「你没说啊。」

 

靠。

 

到了青旅,一只白色大狗摇着尾巴要你跟牠玩。我放下包包,揉揉很笨的狗头。

 

一人一狗玩了一会儿,猛地牠一张口,咬住我的裙子。很不巧本人那天穿连身裙,狗狗死命不放开,布料发出惨叫。

 

柜台离案发地点不到十公尺,我求救。「老板,你的狗咬我衣服!」

 

老板打着计算机。

 

「老板,你的狗咬我衣服啊啊!!!」我用了九成九的内力。

 

老板停下来,继续打计算机。

 

「老板,你的狗啊啊啊啊!!!!」我惨叫,衣服「嗤」地报废了。

 

幸好没有酿成当众裸奔的惨剧。耳背的老板终于冲过来,揍了狗一掌。狗狗汪地哭了,我也挺想哭的(新衣服啊)。

 

老板叹气,拍拍我。「下次要早一点叫我啊。」

 

靠。

 

下午去了中央大街,咬著名闻遐迩的马迭尔冰棍,和路边一个大叔聊起天。我说,据说哈尔滨很多俄罗斯美女,在哪儿啊?没瞧见。

 

很多啊!大叔要我等着。

 

继续闲话家常没多久,一个金发妹子缓缓走来,拿手机大声地讲着超级流利的中文。凭良心讲五官真是挺漂亮的,就是身材比较接近满月的月亮。

 

大叔也注意到了,很大力地拍着我,毫不避讳地指着眼前距离不到三公尺的妹子。「那就是个俄罗斯妹子,不过好胖阿哈哈,有够肥的!!所以俄罗斯人不见得就比较漂亮啊,吃太多油了吧哈哈哈哈!」声音如雷般响亮,伴随一串洪亮的“哈哈哈哈”。

 

妹子脸绿了,我的脸也绿了一半。

 

大叔继续哈哈哈哈。

 

以上三件事,都是我在哈尔滨第一天发生的,百分百真人真事未改编。

 

耳背、大嗓门、哈哈哈哈,这是我第一天对哈尔滨人的印象。第一天晚上我躺在青旅的床上,觉得哈尔滨人的存在就是为了衬托出我的正常。

 

第二天晚上,青旅的ABC J先生勾搭了一个哈尔滨小哥,小哥带着我们去中央大街吃俄餐。

 

小哥连我的名字都没问,展现出北方人的好客──要不要吃这个?吃那个?什么这样就饱了?多吃一点阿!

 

北方人的好客法就是把你拖到餐厅里,点一大桌子菜,吃不完没关系就怕你饿着,努力地把你塞得饱饱的。

 

他问我,对这里的感觉。我弱弱地说,人民好凶啊!

 

他大笑,东北人就是直肠子呢,没恶意。

 

到大陆后,人与人的相处其实给我一个挺大的冲击。

 

我在台北养成了“害怕表达”的个性,在大学时不管是朋友还是男朋友,一点点意见不合,大家都会迁就对方。啊哈哈没什么啦、没关系啦、对对你说的对...尤其是女孩子,说话要轻声细语。

 

哈尔滨大哥小哥显然都没这概念,有话就说呗,你说啥?我没听见,大声一点好呗?

 

所以在哈尔滨我学会的技能,就是大声喊服务员,以及大声和大妈们砍价。我在台湾二十几年来没有大声说话过,有种突破自己的骄傲感。

 

最后一天晚上我去买榴莲,水果摊的大妈问,你不是中国人吧?我说,呃我是台湾人。

 

大妈用很大很大很大的音量说,哈哈我知道你们常不觉得自己是中国人,没事!

 

旁边的人投来视线,我抱着榴莲逃走。

 

我还是无法成为东北妹子!

 

回北京后的隔天,我一个台湾朋友来找我。这里要介绍一下她,因为她这个人非常非常奇葩。

 

她没到过大陆,但对大陆了解颇深。从国中就学会玩大陆论坛,交了一堆同样奇怪的大陆网友,重点是她是台湾女孩中少数的大嗓门,在故宫可以和大陆团媲美的那种。

 

第一次到北京的她很兴奋,我带着她去后海转一圈。正逢端午假期,人挤人的。她158的身高埋没在人群里,时不时发出一些惊天动地的言论──

 

「你看看前面的女生穿得好淘宝范,衣服上还有线头,淘宝19元的吧!」

 

「你看看她穿丝袜配凉鞋,哈哈哈好笨的搭配。」

 

「淘宝范淘宝范,满街都是淘宝范!」

 

那些被品评的路人都走在我们前头十公分处,沿途都是她响亮的哈哈声。我确定北京治安很好,大陆人民很友善,因为我们都还活着。

 

靠,完完全全是哈尔滨的恶梦重演!

 

好不容易,这瘟神要走了。

 

前一天,我问她对北京感想如何。她给出几个关键字──淘宝范、丝袜配凉鞋、脏脏臭臭、贵、高大上。

 

贵和高大上是指那些商场,我们两人在里头只消费得起Costa cafe,店员完全无视我我俩。

 

最后她说,北京很有趣。

 

这里的人都不一样,北京涵盖了形形色色不一样的人。

 

淘宝范、丝袜配凉鞋、脏脏臭臭、贵、高大上。这些正面负面、传统现代、富贵贫穷,都在一个城市里并存着。

 

可以看到很多、想到很多。

 

对了,这位二货朋友到大陆第一天就在她的微信群(她的大陆网友们)里发了一条:嘿大家都穿脱了线的淘宝货,好蠢啊哈哈!

 

我身上的连衣裙,淘宝三十九,线头脱落。在那一瞬间很想打死她。

 

我对某些大陆朋友对台湾人的包容有了更深更痛的体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