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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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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越想越不喜欢这项计划。”哈维对萨根说。他俩和西博格正蹲在科学基地周围的那片森林里。
“试试别想那么多。”萨根说。
“这对你而言应该很容易,哈维。”西博格说。他本想活跃一下气氛,却弄巧成拙了。
萨根低头瞥了一眼西博格的腿。“你能行吗?”她问道,“你瘸得越发厉害了。”
“我会没事的。”西博格说,“我才不会像一堆大粪一样摊在这儿,让你们俩去完成任务呢。”
“我可没这么说,”萨根说,“我只是建议你和哈维互换角色。”
“我没事。”西博格重复道,“何况要是我抢了哈维的事来做,他会杀了我的。”
“你还真他妈的说对了。”哈维说,“这该死的事正是我的专长。”
“我的腿是受伤了,不过还能走能跑。”西博格说,“我不会有事的。但咱们别再干坐在这儿讨论了,我的腿都快麻了。”
萨根点点头,将目光转回科学基地,那里基本上是一片很普通的建筑群。建筑群北部是欧彬人的营房,安排得非常紧凑。他们要么不想要任何私人空间,要么就根本不需要。跟人类一样,欧彬人也在三餐时聚拢,很多人都会到营房附近的餐厅去。哈维的任务就是在那里吸引欧彬人的注意力,同时将基地其他地方的欧彬人也都吸引过来。
建筑群南部一栋宽敞的工棚式建筑里安置着发电机和稳压器。欧彬人使用的是一种巨型电池,由基地附近的风车来持续为其充电。西博格的任务是设法切断能源。他得去查看那里究竟有什么东西,才能想办法完成任务。
南北之间便是科学基地区。等能源被切断后,萨根将进去找到鲍汀,把他拖出来;如果有必要,就将他打晕,好送上俘虏壳。如果遇见迪拉克,她将迅速做出判断,看他是否尚有用处,或者还是已经像自己的本体那样变成了叛徒。倘若是后者,她就得干净利落地杀掉他。
萨根怀疑自己究竟是否会被迫杀掉迪拉克;她认为自己不会真有足够的时间来判断他是否值得信任,而她又没有脑伴来帮忙读取他在这方面的想法。她的读心术是高度机密的能力,但在她真正需要的时候却起不到丝毫作用。她给了自己一点时间,冷冷地嘲笑了这个事实。萨根并不想杀掉迪拉克,但她看不出自己在这件事上有多少选择。也许他已经死了,萨根心想,那就替我省却了麻烦。
萨根摇摇头,摆脱了这个想法。刚才那个想法暴露了她的一些个性,她可不喜欢这样。当迪拉克出现时(如果可能的话),她会替他担心的。与此同时,他们三人还有其他事需要操心。最后,真正重要的是要把鲍汀送上那个俘虏壳。
我们倒的确有一项优势,萨根心想,大家都没指望自己能生还。那样我们就有选择了。
“准备好了吗?”萨根问。
“准备好了。”西博格说。
“见鬼,准备好了。”哈维说。
“那咱们行动吧。”萨根说,“哈维,出发。”
雅列从短暂的小睡中醒过来,发现佐伊正盯着他。他笑了。“你好,佐伊。”他说。
“你好。”佐伊说着,皱起了眉头,“我忘记你叫什么了。”
“我叫雅列。”他说。
“哦,没错。”佐伊说,“你好,雅列先生。”
“你好,亲爱的。”雅列说道,再次发现自己很难保持稳定的腔调了。他低头瞥了一眼佐伊抱着的填充玩具。“这是大象塞莱斯蒂吗?”他问。
佐伊点了点头,将大象举起来给他看。“嗯。”她说,“我以前还有一个巴拔,但我把它给弄丢了。你知道巴拔吗?”
“我知道。”雅列说,“我还记得曾经见过你的巴拔呢。”
“我很想巴拔。”佐伊细声细气地说。但她又突然精神一振,说:“但后来爸爸回来了,他给了我塞莱斯蒂。”
“他当时离开了多久?”雅列问。
佐伊耸了耸肩。“很久。”她说,“他说得先做完一些事。但他也说会派欧彬人来保护我,照顾我。”
“而他们真的来了?”雅列问。
“我想是的。”她耸了耸肩,低声说,“我不喜欢欧彬人,他们很无聊。”
“我看得出来。”雅列说,“你和你爸爸分开那么久,我真替你难过,佐伊。我知道他很爱你。”
“我知道。”佐伊说,“我也爱他。我爱爸爸妈妈,爱我从没见过的爷爷奶奶外公外婆,也爱我在克维尔的朋友们。我很想他们。你觉得他们会想我吗?”
“我敢肯定他们也很想你。”雅列说着,刻意不让自己去想她的朋友们都出了什么事。他转过头望着佐伊,发现她撅起了嘴。“怎么了,亲爱的?”他问。
“爸爸说,我得跟你回凤凰星去。”佐伊说,“他说,你会陪着我,好让他完成这儿的工作。”
“你爸爸跟我谈过这事,”雅列小心翼翼地说,“你不想回去吗?”
“我想跟爸爸一起回去。”她哀伤地说,“我不希望他留下来。”
“他不会离开很久的。”雅列说,“只是我们安排过来带你回家的飞船实在太小,只容得下你和我两个人。”
“你可以留下来啊。”佐伊说。
雅列笑了,“我也希望这样,亲爱的。但我保证,我们在等你爸爸回来时会玩得很开心的。等我们回凤凰空间站后,你有什么想做的吗?”
“我想买点糖,”佐伊说,“这儿没有糖。爸爸说欧彬人不生产糖果。但他曾试过给我做。”
“做得怎么样?”雅列问。“真的很难吃。”佐伊说,“我想吃大硬糖、奶油糖、棒棒糖和豆形软糖。我喜欢黑色的豆形软糖。”
“这我记得。”雅列说,“我第一次遇见你的时候,你就在吃黑色豆形软糖。”
“那是什么时候?”佐伊问。
“很久以前了,亲爱的。”雅列说,“但我觉得那好像就是昨天才发生的事。等我们回去了,你想吃什么糖都可以。”
“但不能吃太多,”佐伊说,“要不然我的胃会痛的。”
“说得没错。”雅列说,“我们不能让胃痛。胃痛可不好。”
佐伊抬起头冲着雅列笑了,雅列觉得心都碎了。“你真傻,雅列先生。”她说。
“嗯,”雅列也冲她笑了,“我试试看能不能聪明点。”
“好了,我得走了。”佐伊说,“爸爸正在打盹儿,他不知道我在这儿。我饿了,得去把他弄醒。”
“你去吧,佐伊。”雅列说,“谢谢你来看我,佐伊。你能过来,我很高兴。”
“好的。”佐伊说着,转过身去;她在离开时朝他挥了挥手,“再见,雅列先生!再见。”
“再见。”雅列说,他知道自己不能和她再见了。
“我爱你!”佐伊用小孩子那种轻松的方式说。
“我也爱你。”雅列像个爸爸那样低声说。一直等到听见相邻大厅的门关上了,他才放松下来,释放自己屏住的呼吸。
雅列望着实验室,双眼扫过鲍汀带进来进行意识传送的控制台,又看了看他带进来的另一张行军床。在将自己的意识传送给雅列、抹去雅列的存在之前,鲍汀自己将躺在那上面。雅列就好像只是一个占位符,在这具身躯真正的主人来占有它之前,他都只是摆在那儿的时间标记。
但雅列又想,这难道不是实情吗?按照计划,本应存在于这具躯体中的正是鲍汀。正因为如此,自己才被创造出来。雅列得以存在只是因为鲍汀的意识一开始不肯安定下来,必须经过劝说才肯分享雅列这个保姆所创造出来的意识空间。而现在,最讽刺的是,鲍汀希望完全占有它,希望将雅列整个推出去。该死,雅列疯狂地想着,我刚按照自己的喜好创建起这个大脑!他笑了,笑声在他自己听来有些发颤,也很古怪。他试着让自己平静下来,在一次次的呼吸间逐步恢复理智。
雅列听见鲍汀在脑海中数落殖民联盟的不是,也听见凯南的声音在回应这些情绪;他很信任凯南,知道他不会在这些方面撒谎。他回顾了自己作为特种部队士兵的过往,以及他们打着“为人类创造安全宇宙”的旗号所做的事。殖民联盟的确监听着每一次通信,指挥着每一次行动,严格掌控着人类的方方面面,也坚持残忍地同他们所知的几乎每一个种族作战。
如果真如殖民联盟所说的那样,宇宙中的确充满敌意,那也许这种程度的掌控就是正当的,因为这么做是为了在宇宙中为人类占领地盘、创造生存空间,适应种族竞争的迫切需求。但如果宇宙并非如此——如果刺激殖民联盟持续战争的不是来自外界的竞争,而是来自其自身的偏执和仇外情绪——那么雅列就知道,他和他所认识的特种部队士兵及其他熟人可能都或多或少地被引向了人类慢性死亡的道路。鲍汀曾向他断言,这样的死亡的确存在于外面的世界里。要是这样,他过去可能会选择拒绝作战。
但是,雅列心想,鲍汀这人不可靠。鲍汀给殖民联盟贴上了邪恶的标签,但自己又选择去做更邪恶的事。他让三个互不相干的种族——其中两个长期对峙——联合起来袭击殖民联盟,让数十亿人类和其他生物陷入战争的威胁中。他用特种部队的士兵来做实验,还杀害过他们。他正计划用自己的脑伴病毒来杀死所有的特种部队成员和除自己以外的所有殖民防卫军士兵;考虑到殖民防卫军的数量和特殊结构,这么做就跟有计划的种族灭绝没多大差别。而灭掉了殖民防卫军后,殖民地和地球将失去防卫,任何种族都可以选择将任意一块人类殖民地据为己有。欧彬人无法阻止其他种族的“淘地热”——欧彬人就算有这个能力,也很有可能不会这么做。欧彬人的赏金不是土地,而是意识。
雅列意识到,毫无保护的殖民者们注定要遭受厄运了。他们的殖民地将被摧毁,而他们无处可去。银河系这一片区域中的种族都不具备共享世界的天性。拥有几十亿人口的地球也许能幸免于难——想不通过战争就让几十亿人口背井离乡,那是很难的;而人口稀少、生态负担较轻的殖民星球要迷人得多。但如果有人决定要袭击地球,而殖民联盟的确出于自身目的阻碍了地球的发展,那么地球也将无法完全保卫自己。它将熬过这一劫,但可能会遭受重创。
难道鲍汀没看出这一点吗?雅列自言自语道。兴许他看出来了,但却宁愿相信那样的事不会发生。可也许他只是从未想过自己行为的后果。当欧彬人跟他取得联络时,也许他眼里看到的只是一个绝望的民族。这个民族为得到他所能给予的东西,不惜付出一切代价。鲍汀索要了月亮,但却没想过得到月亮后要拿它怎么办。也许鲍汀认为欧彬人不会真按照他的要求,给他那场战争。
这些想法交织在一起,让雅列为佐伊感到忧心忡忡:如果鲍汀失败了或是被杀死了,她会怎么样?如果他成功了,她又会怎样?当数以十亿计的生命将被改变或终结时,他所担心的却是一个小孩子的命运,这让雅列觉得很内疚,但他情难自禁。无论如何,他要为佐伊寻求一条闯过这一关的出路。
雅列对自己将做出的选择不知所措,对做出选择所需的信息也漠不关心,他只为自己微不足道的力量感到悲哀。他觉得自己也许是这世上最不适合做出这种决定的人,但现在已回天乏术了。他闭上双眼,思考着自己的选择。
一个小时后,雅列睁开了眼睛,鲍汀走进门来,身后跟着一个欧彬人。“你醒了。”鲍汀说。
“是的。”雅列说。
“该是时候进行意识传送了,”鲍汀说,“我已经设置好程序并进行了模拟,看样子运行得很完美。没必要再拖延了。”
“我要想阻止你杀我可不容易。”雅列轻松地说。
鲍汀顿了一下;雅列看出了他的犹豫,提及当初对克隆人的谋杀让鲍汀有些心绪不宁。很好。雅列心想。
“说到这里,”鲍汀说,“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在进行传送之前运行一条指令,让你入睡,这样你就不会有任何知觉了。我向你提出这条建议,如果你愿意接受的话。”
“你似乎不太愿意。”雅列说。
“我从模拟实验中发现,那样会使传送难度加大。”鲍汀说,“如果你也是清醒的,那么传送就会更安全。”
“那好,我尽量保持清醒。”雅列说,“我不想给你制造困难。”
“听着,迪拉克,”鲍汀说,“这不是个人的事。你得明白,你提供了一条快捷的途径来干净利落地让这一切完结,让牵涉其中的各方,都尽可能地减少流血牺牲。我很抱歉,你一定得死;因为如果不这样,就会有更多更多的人死去。”
“在我看来,用病毒杀害所有的殖民防卫军士兵可不是最小的流血牺牲。”雅列说。
鲍汀转过头,告诉欧彬人做好准备;欧彬人走到控制台边,开始工作。
“告诉我,”雅列说,“等你消灭殖民防卫军后,谁来保卫人类的殖民地?这些殖民地将不再有保卫者,你将害死所有人。”
“短期内会由欧彬人来保护他们。”鲍汀说,“直到我们创建起新的防御力量。”
“你敢肯定吗?”雅列说,“一旦你赋予了他们意识,他们又为什么还要继续为你做事呢?抑或你打算保留他们的意识,直到他们满足你的下一个要求?”
鲍汀飞快地扭头瞥了实验室里的那个欧彬人一眼,然后转回头面对着雅列。“我没打算保留什么。”他说,“他们会那么做,是因为他们已经同意了。”
“你愿意拿佐伊的性命来做赌注吗?”雅列问,“因为你现在正这么干呢。”
“别拿我的女儿说事。”鲍汀朝雅列啐了一口,转身走开了。雅列悲伤地颤抖了一下,思考着自己的选择。
欧彬人朝鲍汀点了点头,时间到。鲍汀又看了雅列一眼。“在我们开始之前,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他问雅列。
“我想我还是稍后再说吧。”雅列说。
鲍汀还没来得及开口询问这话是什么意思,基地外部就爆发出一阵巨响。听起来像是一门具有相当规模的大炮在飞快地开火。
哈维就是为这一类该死的事情而活着的。
当他们接近科学基地时,他主要担心的就是萨根会采用她特有的那种瞻前顾后、中规中矩的方法,蹑手蹑脚地走。那么他也就不得不踮起脚尖,像该死的间谍那样走动。他讨厌这种毫无意义的方式。哈维很清楚自己是谁、最擅长些什么:他是个爱吵嚷的混蛋,最擅长把东西撞翻到地上,发出叮零哐啷的声音。在少有的几次自我反省中,哈维怀疑自己的原型是不是纵火癖、职业暴徒这样的反社会分子,抑或曾因袭击他人而坐过牢。无论他是谁、是个什么样的人,哈维都会很乐意在他嘴唇上重重地吻一下。哈维绝对能与自己的天性和平共处,这种共处的方式连禅宗僧人也只能在梦境中实现。因此,当他从萨根那儿得知自己要做的就是吸引注意力、好让萨根和西博格执行任务时,他在心里走了几下舞步。他肯定能将人们的注意力吸引到自己身上。
问题就在于如何吸引。
哈维并不特别擅长自我反省,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很蠢。他自认是个有道德的人。尽管他并不那么在乎细节,但也知道其中的价值。而他做事莽撞,常常制造噪音,却不至于受到惩罚,就因为他在策略和后勤方面干得不错。给他分配一项工作,他通常就能用尽可能糟糕的方式来完成,没错,但这种方式却恰好能收到预期的效果。哈维在策略方面的指导方针之一就是简单化;在所有选择不相上下的情况下,他更喜欢直奔主题,卷起袖子就干。当有人问起这一点时,哈维会称之为他的奥卡姆剃刀①(注①奥卡姆剃刀原理:由十四世纪逻辑学家、圣方济各会修士、生于英格兰奥卡姆的威廉提出的原理,其精髓被归纳为“如无必要,勿增实体”,亦被称为朴素原则。)作战理论:用最简单的方式来教训别人往往是最正确的。
正是在这一哲学思想的指引下,哈维接手了萨根偷来的气垫船,爬上去,花了一小会儿来弄懂基本导航方法,然后急速飞向了欧彬人的餐厅大门。当哈维飞上前时,餐厅的门朝里面打开了;一个欧彬人吃完了饭,正要返回工作岗位。哈维疯狂地咧开嘴笑了。他加大气垫船的油门冲过去,然后踩住刹车,正好(他希望如此)将那个该死的外星人堵回餐厅去。
这方法很成功。在气垫船的炮口直端端地撞到那个欧彬人的胸口之前,那家伙只有时间发出一声惊讶的号叫;他像提线木偶一样,几乎被抛到了餐厅的另一端。当哈维的受害人旋转着落到地面上时,餐厅里所有的欧彬人都抬起头来,若干只眼睛都盯着餐厅门口炮口直插进餐厅的气垫船和其上的哈维。
“你们好,小伙子们!”哈维用自己的大嗓门说,“第二排向你们问好!”说着,他一把按下了大炮上的“开火”键,开始干活了。之后没多久,周围一片狼藉。那可真他妈的漂亮啊。
哈维爱死自己的工作了。
西博格在建筑群另一端听见哈维愉快地开了工,有些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战。这倒不是说西博格不喜欢哈维,只是第二排的成员在打了几仗后就会明白,如果不想让身边的东西在不必要的情况下爆炸,就最好离丹尼尔·哈维远点。
撞击和巨响收到了预计的效果——发电机那里的欧彬士兵们离开了自己的岗位,去帮助建筑群另一端正遭受愉快屠杀的同胞们。西博格勉力朝发电机跑去,边跑边抽搐。当他穿过大门时,惊讶地看到了一些人;据他猜测,他们可能是欧彬科学家。西博格用欧彬人的怪异武器击中了其中一人,又打断了另外一人的脖子。这比西博格预想的更令人难受——他开火的时候感到对方的骨头之类的东西断裂开了。西博格跟哈维不一样,他不是个天生爱好暴力的人。他生来就没什么爱好,这一点他早就感觉到了,并且用过激的方法进行了掩饰。正因为如此,与他一起训练的队员们才会认为他是个混蛋。他接受了这个看法,但他一直耿耿于怀的是,认真地说,特种部队不适合他。
西博格走进了下一个房间,这个房间占据了工棚的大部分空间,里面安放着两大块东西。西博格认为这应该就是他要毁掉的电池。哈维转移注意力的工作会一直持续到他自己的生命结束时,而西博格觉得这将会是很长的一段时间。西博格在房间里搜寻着控制器或控制台,希望能对自己的任务有所帮助,或者至少得到一点暗示,该如何切断电源。他什么都没发现;所有关于控制台和控制器的答案都被他留在了刚才那个房间里,那里有两具欧彬人的尸体。西博格想了想,刚才是不是应该留下个活口,好试试看能不能说服他关闭发电站,但他很怀疑自己究竟能否成功。
“该死。”西博格气馁地大声说道。他实在想不出更好的主意,便举起欧彬人的武器,开枪击中了其中一块电池。子弹打入了巨型电池的金属外壳,溅起一阵火花;接着,西博格听见一声尖厉的哀号,像风呼啸着穿过一个很小的孔。他抬头望着自己击中的地方
——那里正涌出来一阵阵绿色的高压气流。西博格望着它,想到了一个办法。
管他妈的呢。西博格心想,举起了武器,瞄准气流冲出来的地方。咱们试试看那鬼玩意儿能不能被引燃。
答案是肯定的。
发电机爆炸的冲击力正好击中了简·萨根的臀部,也让她眼前黑了三秒钟。她恢复视觉时,正好看到发电机房里的大块残骸朝她的方向腾空飞来。萨根后退几步,正好躲开了那些残骸,接着,她本能地查看了自己的链接,想看看西博格有没有奇迹般地活下来。当然,西博格的链接已经不存在了,要想躲过这样一场爆炸是不可能的。虽然哈维狂放不羁的暴力行为使她一时间惊诧不已,但她仍能感觉到哈维还活着。萨根将自己的注意力转回科学基地:那里的窗户已经碎裂,部分区域着了火。她过了好几秒钟才计划周全,然后意识到链接又回来了。不知怎么回事,能源的切断使她的脑伴功能得以恢复了。
萨根花了整整两秒钟,很不合时宜地欢庆了链接和脑伴的恢复,这才想起查看自己是否还同别人链接在一起。
爆炸将鲍汀和那个欧彬人都震倒在地。雅列感到自己身下的行军床在剧烈摇晃,但却没有倒下。另一张行军床也一样。灯灭了,旋即,依靠应急电能运转的绿色柔和灯光取而代之。欧彬人站起身,走到墙边启动实验室的后备发电机。鲍汀赶紧站起身,叫喊着佐伊的名字,跑出了实验室。雅列望着他离去,心提到了嗓子眼里。
迪拉克,萨根说,回答我。链接像一道金色的阳光洒在雅列身上。
我在这儿。雅列说。
鲍汀还活着吗?萨根问道。
还活着。雅列说,但他已经不再是本次任务的目标了。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萨根说。
简。在他俩的记忆中,这是雅列第一次这么亲切地叫萨根,佐伊,鲍汀的女儿,她还活着。她就在基地里。你们得找到她,尽快带她离开这里。
萨根有些迟疑。你得把一切都告诉我,现在就说。接着,萨根说,你最好抓紧时间。
雅列尽可能迅速地将自己从鲍汀那里所得知的一切都一股脑儿告诉了萨根,包括从鲍汀恢复他的脑伴功能那一刻起,他就开始录下的对话。虽然机会渺茫,但他仍希望自己的一些队友能幸存下来,想办法找到他。萨根没时间将所有的对话听一遍,但它们的确存在,有据可查。
我们还是应该把鲍汀带回去。听完雅列的话,萨根说。
不行。雅列用尽可能强硬的语气发送道,只要他还活着,欧彬人就会来找他。他是欧彬人达成愿望的关键。既然他们肯应鲍汀的要求开战,那也就会为抢回他而开战。
那我就杀了他。萨根说。
去找佐伊。雅列说,鲍汀交给我来解决。
怎么解决?萨根问。
相信我。雅列说。
迪拉克,萨根开口说。
我知道你不信任我。雅列说,也知道这是为什么。但我还记得你曾经对我说过些什么,中尉。你告诉我说,无论如何,我都得记住自己是雅列·迪拉克。我现在告诉你,中尉,我知道自己是谁。我是殖民联盟特种部队的雅列·迪拉克,我的职责是拯救人类。我现在希望你信任我,让我履行自己的职责。
一段漫长的停顿。雅列听见走廊里传来鲍汀走回实验室的声音。
好好干,二等兵。萨根说。
我会的。雅列说,谢谢你。
我会找到佐伊的。萨根说。
告诉她,你是雅列先生的朋友,而雅列先生和她爸爸都让她跟你走。雅列说,还有,别忘了她的填充大象。雅列将自己猜测中佐伊所在的方位信息发送了过去,那地方就在实验室走廊那头。
我不会忘的。萨根说。
我现在得跟你断开链接了。雅列说,再见,中尉。谢谢你,谢谢你所做的一切。
再见,雅列。萨根说着,在切断链接之前向他发送了一股情绪,表示自己对他很放心。然后,她就消失了。
只留下雅列一个人。
鲍汀走回了实验室,冲着弄坏了几道开关的欧彬人大吼大叫。实验室里的灯又亮了。
“开始吧。”鲍汀对欧彬人说,“咱们被人袭击了,得现在就把这事做完。”鲍汀看了雅列一眼。雅列微笑着闭上了双眼,听欧彬人敲击着控制台,而鲍汀则打开他自己的行军床,躺了上去。雅列身下的行军床发出了进行意识传送时的低声哼鸣。
在生命的尽头,雅列最大的遗憾就是自己的生命太过短暂,只有一年。但在这一年中,他遇见了许多人,经历了许多事。他在脑海中回顾前尘往事,最后一次感受它们的存在:简·萨根、哈里·威尔逊、凯南;马特森将军和罗宾斯上校;第二排的战友们以及他们在链接中分享的亲密关系;奇怪的马丁上校和嘉美拉人;他同克劳德中尉分享的笑话;萨拉·鲍林,他的至爱;还有佐伊。只要萨根能找到她,她就能活下去。她一定会活下去的。
不,雅列心想,我没有遗憾。半点遗憾都没有,什么遗憾都没有。
雅列听见欧彬人轻敲着控制台,启动了传送程序。他尽可能长久地保持住清醒的意识,直到最后一刻。
一阵轰响剧烈地震动着佐伊的房间,她尖叫着直接从床上滚了下来,而她的电视机也从墙上脱落了。保姆走过来看她有没有摔伤,但佐伊将她推开了。她不想要保姆,她想要爸爸;果然,不到一分钟,爸爸就走进门来将她揽入怀中,安抚她,告诉她一切都会没事的。接着,他把她放下来,说再过几分钟,雅列先生就会过来带她走,她得听雅列先生的话;但现在,她必须跟保姆待在自己的房间里,因为只有这样她才会安然无恙。
佐伊又哭了一会儿,告诉爸爸她不想让他走;爸爸说,他再也不会离开她了。但过一会儿来接她的会是雅列先生,所以爸爸这话没道理。但无论如何,这让她感觉没那么难受了。接着,爸爸对保姆说了几句话就离开了。保姆走进客厅,拿着一支欧彬人用的那种枪走了回来。这很奇怪,因为据佐伊所知,保姆以前从没用过武器。周围不再有爆炸声了,但佐伊仍能时不时地听见外面响起的枪声,砰砰砰。佐伊回到床上,紧紧地抱住塞莱斯蒂,等待着雅列先生。
保姆发出一声尖叫,举起武器跑出门去。佐伊看不见她瞄准的是什么东西,她尖叫着躲在被窝里哭泣,想起了在克维尔所经历的那一幕,猜测着那些小鸡模样的东西是不是又要像上次那样来抓她了。她听见隔壁房间里有东西重重地摔在地上,随即传来一声尖叫。佐伊捂住耳朵,闭上眼睛。
当她再度睁开双眼时,房间里出现了一双脚,正朝床边走过来。佐伊用一只手捂住嘴,好安静下来,但仍忍不住发出一两声呜咽。接着,那人的膝盖、双手和胳膊都出现在她眼前,然后是头部侧面;那人还说了些什么。佐伊惊呼一声,试图从被窝里钻出来、抱着塞莱斯蒂退开。但她刚一探出头去,那女人就抓住了她,将她抱住。佐伊边踢边叫,过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那女人在不停地叫她的名字。
“没事,佐伊。”那女人说,“没事。嘘,嘘。没事。”
佐伊终于停止了挣扎,转过头来。“我爸爸呢?”她说,“还有雅列先生呢?”
“他俩现在正忙着呢。”那女人仍抱着佐伊,说,“他们叫我来接你,确保你没事。我是简小姐。”
“爸爸说,我得在这儿等雅列先生来接我。”佐伊说。
“这我知道。”简小姐说,“但现在,他们俩都有要紧事。事情太多了,他俩没法来找你,正因为这样,他们才派我过来,以确保你的安全。”
“保姆会确保我的安全的。”佐伊说。
“保姆被人叫走了。”简小姐说,“现在这儿真的很忙乱。”
“我听见了很响的声音。”佐伊主动说。
“嗯,大家忙的就是那些事。”简小姐说。
“好吧。”佐伊半信半疑地说。
“好了,佐伊。”简小姐说,“我想让你用胳膊搂住我的肩膀,两腿圈住我的腰,紧紧地抱住我,再闭上眼睛。我没让你睁开就不要睁开。你做得到吗?”
“嗯。”佐伊说,“但我怎么抱塞莱斯蒂呢?”
“嗯,咱们把她放在你我之间,就这儿。”简小姐说着,将塞莱斯蒂放在了她和佐伊的肚子中间。
“她会被压扁的。”佐伊说。
“我知道。”简小姐说,“但她不会有事的。你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佐伊说。
“那就闭上眼睛,紧紧抱住我。”简小姐说。在她俩走出卧室之前,佐伊的眼睛还没闭上,她在经过客厅时看见保姆似乎正躺在地上睡觉。但尽管如此,她还是依照简小姐的话做了。接着,她一路紧闭双眼,等待着简小姐的吩咐。
萨根在科学楼里遇见的欧彬人大多都躲开了她,这使她相信他们多数都是专业科学家。但时不时也会有零星的欧彬人试图用武器或徒手袭击她。这一带空间狭小,要想精确使用欧彬人那笨拙的武器是很困难的,于是萨根选用了格斗刀,以便速战速决。这一方法在佐伊的欧彬保姆面前差点失败,萨根的头险些被她崩下来。接着,萨根将格斗刀朝她扔过去,转移了她的注意力,然后飞身上前与之空手搏斗。当她们在地板上滚动时,欧彬保姆的一条腿被家具卡住了,萨根知道这只是她运气好罢了。她正好趁机从欧彬保姆手中挣脱出来,骑到对方身上将其掐死。现在她已经找到佐伊,把她抱在了臂弯里,是时候离开这儿了。
哈维。萨根说。
我现在有点忙。哈维说。萨根通过链接得知,哈维正奋力奔向另一艘气垫船。之前有一艘飞艇想在起飞后从上空干掉他,于是他控制自己先前的那艘气垫船撞了过去。
我已经完成任务了,现在需要支持和飞船。
再等五分钟,你的两个需求都能得到满足。哈维说,别催我。
我就是要催你。萨根说着,中断了交谈。鲍汀住处前的走廊通往北部,经过他的实验室往东就能拐进大楼的其他区域。穿过实验室的走廊能让她快点到达哈维接她们的地方,但萨根不想冒险在这一路上让佐伊看见她爸爸或是雅列。她叹了口气,走回房间,重新拿起欧彬人的武器,别别扭扭地握在手里。这是一种适合双手使用的武器,但握着武器的双手应该是欧彬人的,而不是人类的。萨根希望所有人都已离开了这栋楼,或是正忙着追逐哈维,这样她就没必要用这武器了。
但她仍不得不使用了它三次,第三次是在子弹耗尽后用来击打一个欧彬人。那人放声尖叫。每次萨根被迫使用武器时,佐伊也会这样。但她遵守了自己的承诺,一直紧闭着双眼。
萨根来到了刚才走进大楼的地方,底楼楼梯井的一扇碎裂的玻璃窗。你在哪儿?她问哈维。
信不信由你,欧彬人不乐意把他们的船给我。哈维发送道,别再烦我了,我很快就来。
“我们安全了吗?”佐伊问道,她的头埋在萨根脖子里,声音有些模糊。
“还没有。”萨根说,“就快了,佐伊。”
“我想要爸爸。”佐伊说。
“我知道,佐伊。”萨根说,“嘘。”
萨根听见楼上传来一阵动静。
快,哈维,萨根心想,赶紧过来。
欧彬人真的越来越让哈维感到厌烦了。在餐厅中干掉十来个欧彬人自然让人特别满意——尤其在想到欧彬人这帮杂种是如何杀害第二排的大部分成员时,哈维此刻更感觉畅快淋漓。将小型气垫船撞向那艘飞船也特别令人愉快。但是,当哈维来到地面上时,才开始意识到欧彬人的数量有多么庞大,而要在步行的情况下解决他们更是困难。再加上萨根——她恢复了链接,这原本是件好事——但她却说她需要搭飞船。好像还嫌我不够忙似的。
可她是头儿。哈维想。弄到一艘停泊着的气垫船很难。欧彬人将气垫船停在院子里,那里只有一个入口,但却至少有两个欧彬人在那儿搜寻他的下落。
看。哈维想,一艘气垫船飞进了他的视野,这儿来了一艘。哈维之前一直蹲在地上,尽量不引人注目,但现在他走出了藏身地,伸展开双臂挥舞着。“嗨!”哈维叫喊道,“混蛋!过来抓我啊,你们这些恶心的杂种!”
驾驶气垫船的欧彬人不知是听见了他的叫喊还是看见了他,掉头朝他飞过来。好了,哈维心想,现在我他妈的该怎么办?
结果,第一件要做的事是蹦跳着躲开气垫船上的枪发射出的一大堆钢矛。哈维就地一滚,俯卧着举起自己的欧彬武器,朝着此刻正往后撤退的欧彬人开了火。哈维的第一枪偏得很厉害,但第二枪却打掉了欧彬人的后脑勺。
就因为这个,你应该戴头盔的,混蛋。哈维心想着,走过去收拾起自己的战利品,然后前去接萨根。一路上,有一群欧彬人企图用哈维对付气垫船驾驶员的方法来对付他。其实哈维更希望把他们撞倒,而不是开枪将他们射死,但他不是个挑剔的人。
船来了。哈维对萨根说着,惊讶地发现了萨根抱着的是什么。那是个小孩子。他说。
我知道。萨根说着,让佐伊稳稳地坐上了气垫船,尽快飞到俘虏壳那里去。哈维将速度加到最大,直接飞了过去。好像暂时没人追上来。
我以为我们的任务是把鲍汀带回去。哈维说。
计划变了。萨根说。
鲍汀在哪儿?哈维问。
迪拉克会处理的。萨根说。
迪拉克,哈维再次吃了一惊,我还以为他死了呢。
我敢肯定他现在已经死了。萨根说。
那他怎么处理鲍汀的事?哈维问。
我不知道。萨根说,我只知道他会处理的。
鲍汀在一个崭新的身体里,睁开了双眼。
嗯,不是崭新的,他在自己脑中纠正道,是使用过不久的。
他的欧彬助手打开了他的行军床,帮助他走了出来。鲍汀试探着走了几步,接着又稳稳地走了几步。他环顾实验室,惊讶地发现这里更加充满生气、更加迷人了,就好像终其一生,他的感觉都被调到了低挡,而现在却突然全速运转起来了。连科学实验室看起来都这么棒。
鲍汀看了看自己的旧身体,它的大脑已经死亡,但它仍在呼吸;几小时,最多一天之内,它就会自然死亡。鲍汀能用这个新身体的功能来记录它的死亡,然后带着证据同女儿一起坐上俘虏壳。如果俘虏壳还在那儿的话。他想道。很显然,他们俘虏的特种部队士兵不知通过什么方法逃脱了。他们当中可能有人已经把俘虏壳带走了。嗯,鲍汀心想,那没关系。他脑海里已经有另一个候补故事在打转了,在那个故事里,他——迪拉克——杀死了鲍汀。没有得到意识作为奖赏的欧彬人会停止战争,让迪拉克带着鲍汀的尸体和佐伊一起离开。
嗯……这不太可信。鲍汀心想。他必须得把细节编周全。但无论他编了个什么故事……
鲍汀突然意识到自己的视野里闪烁着一个小小的图形,那是一个信封的图案。
你有一条来自雅列·迪拉克的信息,在他的视野下方有这么一行字,说“打开”就能打开它。
“打开。”鲍汀大声说。这可真够新鲜的。
信封打开后慢慢消失了。这不是一条文本信息,而是录音信息。
“你好,鲍汀。”一个模拟声音说,这声音听起来跟迪拉克一模一样——事实上,此刻听起来就跟他的声音一模一样,鲍汀纠正自己。“我知道你已经动手占有了这个身体。但在我离开之前,我想把自己最后的一些想法留给你。
“有一个睿智的生物曾对我说,做出选择是很重要的。”那个声音接着说,“在我短暂的一生中,我的大部分时间都没有做过任何选择,或者说,没做过任何重大选择。但此刻,在我生命的尽头,我面临着一个选择。我无法选择生存或死亡——这个选择你已经替我做了。但当你告诉我,我除了帮你实现计划以外别无选择时,你已经犯下了一个错误。我还有一个选择,而且我已经做出了决定。”
“我选择不帮助你。我无法判断殖民联盟究竟是不是人类最好的政府,也没时间去了解自己应该了解的一切。但我不会拿上百万、甚至几十亿人的性命来冒险,去帮你推翻它。这也许最终是个错误的决定,但却是我的决定,这个决定能最大限度地帮助我实现自己来到这世间的目的:保障人类的安全。”
“这有点讽刺,鲍汀,你我拥有那么多相同的想法,拥有共同的意识,还很有可能拥有同样的目标,想尽力让我们的人民幸福——尽管如此,我们却对如何达成这一目标得出了截然相反的结论。我多希望咱俩能有更多的时间相处,多希望能成为你的朋友和兄弟,而不是你的载体。现在一切都太晚了,对我而言已经太晚了。虽然你没有意识到,但这对你而言也是一样的。”
“无论如何,我都想感谢你。不管怎样,我能活着是因为你,而在这短暂的一生中,我能经历生命给予我的欢乐和悲伤。我能遇见佐伊,喜欢她,但愿她平安无事。谢谢你给了我生命,查尔斯,也谢谢你给了我死亡。”
“好了,请允许我转开话题,我保证会在一个扣人心弦的时刻转回正题上。不知你是否了解,智能血有很多有意思的属性,其中之一就是即刻氧化——燃烧的能力。我不得不认为有人将该属性编入了智能血,为的就是开一个残忍的玩笑;因为我第一次发现这一属性时,它正被用来杀死那些从特种部队士兵身上吸血的昆虫。但事实证明,这一属性也很有用——它曾经在一场战役中救过我的命。”
“查尔斯,你设计了一种病毒,计划用它来征服殖民联盟。既然你了解跟电脑有关的病毒,那也许你也听说过‘特洛伊木马’这个词。我的朋友和兄弟,这条信息就是特洛伊木马。当你打开这封信时,我所编写的一条程序就会被执行。这条程序要求我的智能血里的每一个纳米机器人在接到命令时立即燃烧。我估计这条程序正好需要这么长的时间来传遍我全身的智能血。”
“咱们看看是不是这样。”
当萨根将佐伊放进俘虏壳时,她收到了一条信息。信息来自雅列·迪拉克。
当你读到这条信息时,查尔斯·鲍汀已经死了。那条信息说,我定好了时间,这条信息会在我原先的脑伴执行程序、命令智能血燃烧后即刻发送。如果他没被烧死——其实不会——那他也会在短短几分钟内窒息而死。无论如何,他都已经死了,我也是。我不知道你会不会明白,但我希望你会,也希望你平安无事。再见了,萨根中尉。我很高兴能认识你。如果再见到凯南,请告诉他,我听从了他的话,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萨根让哈维也看了这条信息。好极了,哈维说,他是个彻头彻尾的特种部队士兵。
他的确是。萨根说着,冲哈维指了指俘虏壳,进去,哈维。
你开玩笑吧。哈维说。
得有人跟佐伊一起回去。萨根说,我是指挥官,我留下来。
中尉,哈维说,那孩子不认识我。是你把她从那儿救出来的,你得跟她一起回去。更何况,我还不想回去呢,我玩得很开心。我想,在殖民联盟往这儿投下巨石之前,我会玩腻的。等我玩够了,就可能会进去看看有没有什么值得抢救出来的东西。所以还是你先走吧,萨根。过几天让他们再发送一个俘虏壳来接我。我要么安然无恙,要么死在这儿。无论如何,我都会玩得很开心的。
那好吧。萨根说,如果你回那片建筑群,尽量在鲍汀的实验室里把传送模块里的存储器取出来。把这当做最重要的事来对待。
那上面有什么?哈维问。
不是有什么。萨根说,是有谁……
远处传来一阵哼鸣。他们追上来了。哈维说,进去,中尉。
“我们现在安全了吗?”起飞几分钟后,佐伊问。
“安全了,佐伊。”萨根说,“我想应该安全了。”
“爸爸什么时候来看我?”佐伊问。
“我不知道,佐伊。”萨根抚摸着佐伊的头发说,“我不知道。”
在俘虏壳狭小的空间里,佐伊扬起手臂要人抱。萨根抱住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