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慶明大學醫學院附屬醫院的一樓大廳內幾乎沒甚麼人影,門診掛號只到五點為止,現在已經快七點了,只剩下已經看診結束,正在等待結帳的民眾。
仁科由美在大廳內巡視,在櫃檯旁的椅子上,看到了正在看周刊雜誌的史也。他沒有穿白袍,可能不想引起別人的注意。
由美走過去打了招呼:「讓你久等了。」
史也抬起頭,「喔」了一聲,對她點了點頭,闔上正在看的周刊,站了起來。沒有多說甚麼,就自顧自走了起來,似乎暗示她跟著走。
「對不起,突然找你。」由美追上他後道歉。
「不,沒關係。」史也看著前方回答。聽到哥哥有點冷漠的語氣,由美心想,哥哥可能猜到自己此行的目的。
他們搭電扶梯來到二樓。史也快步走在走廊上,轉了幾個彎後,由美已經搞不清楚方向了,決定離開的時候也要請哥哥帶路。
史也在一個房間前停下腳步,打開拉門,示意她進去。
室內很寬敞,分不清是儀器還是治療器材的機器圍在中央的大桌子周圍,桌上放著電腦。
史也拉了一張鐵管椅給她,她坐了下來,不經意地看向電腦,發現螢幕上有一張黑白的圖像。由美當然不知道那是甚麼。
「是脾臟。」史也指著電腦螢幕說道。
「皮臟?……喔,原來是脾臟。成年之後,就不太需要這個器官吧?」
「沒這回事,脾臟具有造血功能和免疫功能,只是即使切除,也不會對人體造成太大的影響。」
「是喔,所以這個脾臟怎麼了?」
「脾臟肥大,才三歲,就這麼大。」
由美再度看著螢幕。即使聽史也這麼說,她也不知道脾臟的正常大小,所以無法回答任何話。
「妳應該沒聽過NPC的病名吧?」
「NPC?」由美跟著唸了一遍,才搖搖頭說:「我不知道。」
「正確的病名是尼曼匹克症C型,那是劣性遺傳導致的遺傳性疾病。病童之前在心智方面和運動功能就有發育遲緩的現象,因為發燒和嘔吐,發現脾臟肥大,但一開始查不出原因,但在經過多項檢查後,確認是NPC病,通常應該在細胞內分解的老廢物,也就是膽固醇無法分解,導致不斷累積,妳知道結果會怎麼樣?」
「怎麼樣……膽固醇不斷累積,雖然是小孩子,但也會得成人病之類的?」
史也輕輕搖了搖頭。
「沒那麼簡單,如果只是膽固醇累積,只要用治療的方法減少膽固醇就好,更嚴重的問題是,無法正常產生、也因此欠缺膽固醇分解而生成的物質,結果就會造成神經症狀越來越嚴重,無法活動、無法說話、無法看東西,也無法飲食。通常在幼年時發病,很少有人可以活過二十歲。」
「……有辦法治療嗎?」
「缺乏有效的治療方法,目前日本的確診病例有二十人,我們大學完全沒有這方面的治療經驗。科學真的很無力,進步太緩慢了,所以根本沒時間浪費在一些無聊的事上。」史也關掉了螢幕。
聽到最後一句話,由美終於知道哥哥為甚麼對自己說病人的事。他果然知道自己今天造訪的目的,所以才特別叮囑,自己沒時間浪費在無聊的事上。
我也不想做這種事啊。由美也很想這麼說。
昨天晚上,她傳簡訊給史也,說有重要的事想和他談一談,可不可以見面?而且還補充了一句。希望別告訴花惠。
史也立刻回覆說,妳明天晚上七點左右來醫院的大廳。他沒有約在咖啡店之類的地方,也許已經察覺由美要說的事,不方便給別人聽到。
「所以,」史也用冷漠的眼神看著她,「妳找我有甚麼事?」
由美坐直身體,面對著哥哥。
「之前我去見了媽媽,因為她說有重要的事找我。」
「媽媽身體還好嗎?」
「嗯……身體方面好像沒有異狀。」
她特別強調了「身體方面」這幾個字。
「那很好啊。」史也面無表情地說,「所以呢?」
由美重重地吐了一口氣後開了口。
「她要我來說服你和花惠離婚。」
史也冷笑了一聲,不屑地撇著嘴角。
「果然是這件事,妳接了一樁苦差事。」
「既然你這麼覺得,可不可以稍微考慮一下?應該說──」由美注視著哥哥黝黑的臉龐問:「你從來沒考慮過嗎?」
「沒有,」史也冷冷地說:「為甚麼要考慮這種事?」
「因為,」由美巡視室內後,將視線回到哥哥臉上,「大學或是醫院方面沒有對你說甚麼嗎?」
「說甚麼?」
「就是命案的事啊。」
史也抱起雙臂,微微聳了聳肩。
「老婆的父親殺了人,居然還可以這麼若無其事之類的嗎?」
「應該不至於有人說這麼過分的話……」
「有人在背後說這些話。」史也一派輕鬆地說。
由美張大了眼睛,「大家果然都知道了。」
「刑警來過大學幾次,也向我周圍的人瞭解了情況。雖然刑警沒有提是哪一起事件,但想要查的話並不難。在木場發生的那起殺人案的凶手姓町村,我老婆婚前也姓町村,對喜歡上網,又整天閒著無聊的人來說,當然是最好的八卦題材。可能不到一天的時間,就傳遍整個醫學院了吧。」
「原來有這種事,那你沒關係嗎?」
「有甚麼關係?反正又不會開除我,我還是像以前一樣,在小兒科當醫生。」
「但大家不是都在背後議論紛紛嗎?媽媽擔心你以後在大學或是醫院的處境會很為難。」
「不必她操心,妳轉告她,叫她這外行人閉嘴。」
「那家裏呢?鄰居怎麼樣?會不會用奇怪的眼神看你們?」
「這我就不知道了,我很少遇見鄰居,所以不清楚,花惠也沒有對我說甚麼。但刑警應該也去向鄰居打聽了,所以不可能不知道。」史也一副事不關己的態度。
由美用力深呼吸後說:
「哥哥,我再問你一件事,你有沒有為我們設想?有沒有為我和媽媽考慮過?」
史也皺起了眉頭,用指尖抓了抓眉間,「有造成妳們的困擾嗎?」
「並沒有造成我的困擾,雖然刑警來找過我,但好像並沒有找我的朋友。但媽媽就不一樣了,親戚都責備、攻擊她,說要趕快讓你們離婚,他們還擔心,繼續這樣下去,會對我的將來造成負面影響。但仔細想一想的確有道理,哥哥的岳父是殺人凶手──這個消息足以讓對方打消向我求婚的念頭。」
史也歎了一口氣,把一隻手放在桌上,用食指敲著桌面好幾次,似乎表達了他內心的焦慮。「那要不要斷絕關係?」
「啊?甚麼意思?誰和誰斷絕關係?」
「我無意和花惠離婚,如果這樣會造成妳們的困擾,那只有和妳們斷絕關係了。」
「哥哥,你是認真的嗎?」
「我當然是認真的。無論別人說甚麼,妳只要說,我早就和那種哥哥斷絕關係了,不就解決了嗎?」史也看了一眼手錶,「不好意思,我不想讓這件事佔用我太多時間。」
「我再問你一件事,聽說律師費是你出的,真的嗎?」
「對啊。」
「為甚麼?」
「我無法理解妳問這個問題的理由。我岳父成為被告,當然要雇用律師啊。」史也瞪著由美,似乎在威脅她,不允許她反駁。
由美垂頭喪氣地站了起來,「打擾了。」
和剛才進來時一樣,史也為她打開拉門,來到走廊上後,史也開了口,「也讓我問一個問題──為甚麼沒問小翔的事?」
由美愣了一下,驚訝地問:「小翔的甚麼事?」
「那些親戚不是很擔心妳的將來嗎?那小翔呢?他們不擔心嗎?妳呢?妳有沒有擔心?」
「這……」由美舔著嘴唇,思考著該怎麼說,「當然擔心啊,但我覺得這是你要考慮的事。因為小翔是你兒子啊。」
「當然啊。」
「那你就好好為他考慮。」由美說完,邁開了步伐。
史也送她到電扶梯前,臨別時,由美向他道歉:「對不起,打擾你的工作。」
「我才要對不起,增加了妳的困擾。」
聽到史也這句話,由美驚覺,這是他今天第一次向自己敞開胸懷。
「工作不要太累,把身體搞壞了。俗話說,醫生最不懂養生。」
「好,我會注意。」
史也點了點頭,嘴角露出笑容。由美看到他的笑容後,搭上電扶梯時想,哥哥應該也很痛苦。
由美在靜岡縣富士宮市出生、長大,父親在當地經營一家食品公司,家中的經濟狀況不錯。家庭成員有父母、祖母、比她大五歲的史也,還有淺棕色的柴犬,史也考上了東京慶明大學醫學院,所以最先離家。這是仁科家天大的喜事,收到大學的錄取通知後,父親邀下屬到家裏,在庭院裏舉辦了烤肉派對。父親不停地吹噓,史也怒氣沖沖地躲進自己的房間,沒有再走出房間一步。
接著,祖母離開了那個家。有一天,她倒在庭院,然後在醫院離開了人世,死於心臟衰竭。祖母去世後,她疼愛的柴犬也開始病懨懨的,不吃飼料,動作也開始遲鈍。請獸醫診察後,獸醫只說牠老了。不久之後,牠就跟著祖母離開了人世。
由美和哥哥一樣,在十八歲那一年的春天考上了東京的大學後離家,只不過她考取的學校完全無法和慶明大學醫學院相提並論,父親識破了她,對她說:「妳去東京只是因為想在大城市好好玩一場吧。」
父親在兩年前因為蜘蛛膜下腔出血突然撒手歸去。那時候他剛把公司交給後進,想要好好享受餘生。
曾經熱鬧的家如今只剩下母親妙子一個人,六十出頭的妙子身體健康,還依然健談。父親在世時,只要一有空,她就會打電話給由美,東家長,西家短地抱怨數落一番,又追根究柢打聽由美的交友關係,父親死後,這種情況更嚴重了。
最讓由美感到憂鬱的,就是妙子整天說史也的妻子,也就是花惠的壞話。說她腦筋不好,家教不好,不會做家事,長得一點也不漂亮,可說是很不起眼──妙子批評時毫不留情。最後總會加上這句話:
「真搞不懂,史也怎麼會在那種笨女人身上暈船?」
在這個問題上,妙子不允許別人反駁,否則等於在火上澆油。有一次,由美忍不住說:「有甚麼關係嘛,只要哥哥喜歡就好。」沒想到妙子反唇相譏:「我是因為不忍心眼看著他越來越不幸,妳真是無情。」然後喋喋不休地數落了她很久。那次之後,無論母親說甚麼,她都左耳進,右耳出,只說:「是啊,是啊。」
史也和花惠五年前結婚。既沒有舉辦婚禮,也沒有舉辦婚宴,只是某一天突然去登記結婚。由美接到妙子的電話,才知道這件事。妙子在電話中怒氣沖沖地問:「他說他們登記了,妳知道這件事嗎?」
不久之後,史也就帶著花惠回家,一看到媳婦,父母立刻察覺是怎麼一回事。因為花惠懷孕已經八個月了。
他們原本只是玩玩而已,沒想到對方懷孕了,很有責任感的史也決定娶她──父母只能這麼解釋。聽說這件事後,由美也這麼以為。
妙子認定花惠是迷惑兒子的壞女人,第一印象就很差。
由美並不是無法理解母親的心情。雖然平時很少來往,但參加喪事時會見到花惠,每次都忍不住納悶,哥哥為甚麼會娶這個女人,只是這種感覺不像妙子那麼強烈而已。花惠不太機靈,也很粗心大意,無論做甚麼事都丟三落四。每次看著她的舉手投足,都忍不住心浮氣躁。
但是,她的個性很不錯。溫柔婉約,待人也很親切,最重要的是,可以感受到她很愛史也。凡事都以史也為優先,幾乎放棄了自我。也許史也認為自己是研究人員,需要這種類型的妻子。
由美很清楚,妙子對花惠的不滿不光在於她本身。妙子經常說花惠「沒家教」,也是因為她父親的關係。
由美對花惠幾乎一無所知,因為史也絕口不提花惠的事,只知道她似乎沒有家人,所以一直隱約覺得花惠是舉目無親的孤兒。
沒想到並不是這麼一回事。她的父親還住在老家富山縣。在由美的父親去世半年後,妙子在電話中告訴了由美這件事。
「我太驚訝了,他突然打電話給我,說要把花惠的父親接去他家同住。我一開始完全聽不懂他在說甚麼。」
聽妙子說,町公所為了節省低收入戶補助的開支,調查了低收入者的家屬,發現其中一名低收入者的女兒在東京嫁給一位醫生。那個女兒當然就是花惠。
「甚麼意思?哥哥要照顧他嗎?又不是親生父親,根本沒有照顧他的義務啊。」
「我也這麼說,但他說,已經決定了。他很頑固,根本不聽我的話。」母親在電話中歎著氣。
不久之後,史也把花惠的父親介紹給妙子認識。用妙子的話來說,那個叫町村作造的人是「像魚乾一樣的老頭子」。
「那個人不苟言笑,根本不知道他在想甚麼,問他話也回答不清楚,總之,他的一舉手,一投足都很沒品。我終於知道了,正因為有這樣的父親,才會這麼沒家教。」最後一句話是在數落花惠。妙子還心灰意冷地補充說:「有那個老頭子在,我以後更不能去史也家了。」
妙子的不滿稍微消除了一些,因為最後史也並沒有和他的岳父同住。雖然請他來到東京,但另外為他租了公寓,並沒有生活在一起。由美不知道詳細情況,聽說是花惠不願意同住。
「花惠好像一直很討厭她父親。」妙子在電話中說這句話時有點得意。
由美沒有見過町村作造,也不知道史也資助他多少。雖然是哥哥,但終究是別人家的事。由美有由美自己的生活。她從大學畢業後,在一家大型汽車公司上班,在東京總公司負責專利業務,忙得根本沒時間交男朋友,所以她覺得只要哥哥滿意,旁人無可置喙。
但是,一個月前發生的事對她造成了很大的衝擊。她不願意相信。雖然一如往常地是妙子告訴她這件事,但妙子在電話中哭了起來。
妙子在電話中說,町村作造殺了人。
「好像是真的,剛才史也打電話給我,說他岳父去警局自首了。雖然不知道接下來會怎麼樣,但先打電話告訴我一聲。」
「怎麼回事?他殺了誰?」
「這也不知道啊,史也說,他也不太清楚。到底該怎麼辦?竟然有親戚是殺人凶手……早知道就應該不理那種老頭子啊。」妙子在電話那一頭哭喊著。
不久之後,由美從網路的報導中得知了關於事件的詳細情況。地點位在江東區木場的路上,住在附近的四十歲女人遭到殺害,皮包被人搶走,內有被害人的皮夾。凶手用刀威脅被害女子,想要搶奪財物,但因為女子想要逃走,所以就從背後刺殺──報導中說,町村作造如此供稱。
簡直就是不經大腦思考的犯罪行為。如果和自己無關,她一定會帶著冷笑看這篇報導,很可惜,這次的事件並非和自己無關。由於對從未見過面的町村作造產生了強烈的憎恨,覺得妙子說的完全正確,早知道就應該不管他的死活。
案發後一個星期左右,一個男人來公司找她。那個男人對櫃檯說,他姓佐山,是仁科史也的朋友。由美接到櫃檯的電話後,就產生了某種預感。
她的預感完全正確,在會客室見了面的那個人是警視廳搜查一課的刑警,體格很壯碩,即使在笑的時候,眼神仍然很銳利。
佐山問的第一個問題,就是她對這起事件有甚麼看法。
「我覺得很愚蠢,覺得他喪心病狂。」由美斬釘截鐵地說。
「有沒有覺得難以置信,或是覺得他──町村作造不太會做這種事?」
由美搖了搖頭。「因為我從來沒見過他。」
「是嗎?」佐山露出不悅的表情。
「妳最後一次和妳哥哥,還有他的家人說話是甚麼時候?」
「我父親去世滿兩周年的忌辰……應該是五個月前。」
「當時妳哥哥和嫂嫂有沒有甚麼和以前不一樣的地方?」
「不一樣的地方?」由美忍不住皺起了眉頭。
「任何事都無妨,比方說,他們好像在吵架,或是好像在煩惱之類的。」
「不知道。」由美偏著頭,覺得刑警都問一些奇怪的問題。
「因為很少說話,所以不太清楚。」
「那麼,」佐山拿出一張相片,「最後請問一下,妳認不認識這個人?」
相片上是一個看起來很好強的短髮女人,年紀大約不到四十歲,長得很漂亮。因為她沒見過,所以就實話實說了。
「妳有沒有聽過濱岡小夜子這個名字?」
「濱岡小夜子……」說出這個名字後,由美立刻猜到了,「該不會是那名被害女子?」
佐山沒有回答,又繼續問她:「在案發之前,妳曾經聽過這個名字嗎?」
「沒有。為甚麼這麼問?不是剛好在路上遇到她,所以就行凶嗎?難道不是嗎?」
佐山也沒有回答這個問題,說了聲:「謝謝妳的協助。」把相片放進了皮包。
由美事後才知道,那天有其他刑警去了妙子家,也問了相同的問題。
「刑警是不是認為他們之間有甚麼關係?」由美隨口說道。
「有甚麼關係?」
「就是老頭子和被害人之間啊,否則應該不會問那些問題吧?」
「為甚麼?老頭子不是為了錢財行凶嗎?根本沒有挑選對象吧?」
「是啊……」
母女討論了半天,也無法得出任何結論。
之後,由美完全不知道辦案是否有進展,佐山也沒有再來找她。
正如她對史也所說的,不久之前,妙子打電話找她,說有話想要當面和她說,叫她回富士宮一趟。
聽到妙子說,要她去說服史也和花惠離婚時,她幾乎說不出話。忍不住對妙子說,那妳為甚麼不自己說?
「妳覺得他會聽我的勸說嗎?」妙子拿著茶杯,皺著眉頭說。
應該不可能。由美心想,但她也不認為自己有辦法說服哥哥。
「也許吧,但不管怎麼樣,妳試著勸勸他。史也只有對妳特別好,拜託了。」
看到母親合掌拜託,由美無法拒絕,只能很不甘願地答應試試。
「其實在發生這件事之前,我就覺得應該想辦法處理這件事。」妙子突然壓低嗓門說。
「想辦法處理?」
「就是花惠的事啊,我一直覺得應該勸他離婚。」
「為甚麼?因為她不聰明,而且家教不好嗎?」
妙子皺著眉頭,輕輕搖了搖手。
「不是啦,我是覺得小翔有問題。」
「喔。」由美點了點頭,她知道母親想要說甚麼。
「妳不覺得有問題嗎?上次妳爸去世滿兩周年的忌辰時,妳也看到了吧?妳覺得怎麼樣?」
「是啊……」由美的語氣很沉重,「的確不像哥哥。」
「對吧?親戚也都這麼說,一點都不像。」
「但哥哥堅稱是他的兒子,既然這樣,外人就沒資格說三道四。」
「史也被騙了,我猜想花惠除了史也以外,另外還有一個男朋友,就是腳踏兩條船,但以結婚對象來說,史也的條件更好,所以她才嫁給史也,沒想到孩子出生之後,發現是另一個男人的。一定就是這樣,花惠可能在生孩子之前就知道了,因為女人心裏最清楚了。真是的,史也頑固得要死,心卻很軟。」
雖然沒有證據,但妙子語氣很堅定,由美也猜想八成是這麼一回事。不光是史也,仁科家所有人的長相都屬於典型的日本人,輪廓不深,眼鼻也都很小,但小翔的五官輪廓很深,眼睛也很大,而且眼睛也和史也不一樣,是雙眼皮。無論怎麼看,都完全找不到任何像史也的地方。
妙子建議去做DNA鑑定。
「只要去鑑定一下,就一翻兩瞪眼了。如果知道不是自己的親生兒子,史也就會改變想法吧。」
「要怎麼做?妳覺得哥哥會答應嗎?」
「要瞞著他做啊,等結果出爐後再告訴他。」
「不行不行。」由美搖著手,「如果這麼做,哥哥一定會大發雷霆,況且,親子鑑定好像要當事人同意,即使可以瞞著當事人,打官司時,應該也不能當作證據。」
「是嗎?那無論如何都要說服史也。」
「我有言在先,這件事別找我喔。光是叫我勸他離婚,我就已經夠頭痛了,才不敢說甚麼叫小翔去做親子鑑定這種事。」
妙子聽了由美的話,用力按著自己的太陽穴,好像煩惱得頭都痛了。
「真傷腦筋,妳是我唯一可以拜託的人。啊啊,史也又要照顧殺人凶手的岳父,又要養別人的孩子,真不知道他會怎麼樣。」
由美走出慶明大學醫學院附屬醫院,走去車站的路上,想起了母親的歎息。妙子認定史也是受騙上當,但果真如此嗎?
她回想起剛才和哥哥之間的對話。
他顯然知道周圍人都在懷疑他和小翔之間的父子關係,卻刻意避免別人觸及這個問題。
由美猜想,也許哥哥知道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