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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姆斯特丹
一个男人从有轨电车上下来,然后沿着辛格尔运河继续往前走。他看起来似乎跟任何一个普通的白领没什么两样。然而在这夜深人静的时候,他步履匆忙,手中紧紧抓着的公文包手柄上系着一根细细的小链子,链子的另一头绑在他的手腕上。而在他的外套下还藏着一把手枪。来到马格纳广场,他在信号灯前停了一下,以确认没有被人跟踪。交通灯刚刚变绿,他就一下子冲过了马路。途经的车辆拼命按着喇叭,他在一辆巴士和卡车的缝隙之间穿过,迫使两辆小客车急刹车停了下来,最后还差一点被一辆摩托车撞倒。摩托车司机对着他破口大骂。来到马路对面,他加快步伐穿过了水坝广场,随后从侧门钻进了新教堂。这栋宏伟的建筑虽然名字中有个“新”字,却建造于15世纪。这个男子并没有花时间停下来欣赏教堂里面富丽堂皇的大殿,他继续朝着耳堂走去,绕过海军上将鲁伊特的墓,然后在让·范·加兰将军的墓前转身走向了祭台。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钥匙,打开祭台尽头处的一扇小门,顺着门后隐秘的楼梯走了下去。
大约下了50级台阶,他踏进了一条深邃的走廊。这是一条地下通道,找到这里,就能从新教堂通往水坝广场。这个男人匆匆地往前赶着路,每次通过这条地下隧道,他都有一种喘不过气来的感觉,自己的脚步声回响在耳边尤其让他感到浑身不自在。越往前走,隧道里的光线就越昏暗。只有在隧道的两端才装有简陋的路灯。地面上滞留已久的污水打湿了男子的休闲鞋。走到通道的一半时,陷入了彻底的黑暗之中。他知道,从这里开始要摸黑往前一直走50步。在黑暗之中,只有地下排水沟的凹槽能为他指引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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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通道的尽头在向他靠近,另一段阶梯出现在他的眼前。楼梯上十分湿滑,这个男人不得不紧紧抓住沿着墙边的麻绳。踏上最后一层台阶,他来到了第一道木门之前。木门上镶着厚重的铁条,两边圆圆的把手重叠在了一起。要想打开这道木门,就必须了解这种流传了300年的古老构造。这个男人先把上面的把手往右转了90度,接着把下面的把手往左转90度,然后把两个手柄往自己的方向猛拉。只听到咔嗒一声响,门锁被打开了。最终,他走进了水坝广场上荷兰王宫的地下室门厅。这个位于水坝广场之上的建筑由著名的设计师雅各布·范·坎彭设计,建造于17世纪中期,曾经是市政厅的所在地。荷兰人恐怕很乐意把它当作世界第八大奇观。在宫殿的大厅中央矗立着一尊阿特拉斯神像(希腊神话里顶住天穹的巨神),在大厅地面上镶有三块巨大的大理石地图,一块代表着北半球,一块代表着南半球,还有一块是星座图。
扬·维吉尔很快就将迎来他76岁的生日,不过他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年轻10岁。他走进了市民厅(荷兰王宫中央大厅的名字),穿过脚下的银河带,一脚踏过大洋洲和大西洋,向着门厅走去。在那里,有人正等候着他的到来。
“有什么消息吗?”他走进门厅时问道。
“有令人吃惊的消息,先生。那个法国女人拥有双重国籍。她的父亲是英国人,是位植物学家,他的大部分时间都生活在法国,离婚以后,他回到了他的故乡康沃尔,并于1997年因心脏病去世。他的死亡证明和下葬证书都放入了这份材料。”
“她的母亲呢?”
“也过世了。她曾在艾克斯-普罗旺斯大学教授人文学。她于2002年6月在一场车祸中丧生。肇事的司机被查出血液里的酒精含量为1.6克。”
“不必告诉我这些无意义的细节!”扬·维吉尔说。
“她还有个姐姐,比她大两岁,在巴黎一家博物馆里工作。”
“也就是法国政府公务员?”
“算是吧。”
“这一点倒是要纳入考虑之中。好了,请说说这位年轻的考古学家吧。”
“她去了伦敦,并且参加了沃尔什基金会举办的项目遴选答辩大会。”
“嗯,正如我们所希望的,她赢得了大奖,对不对?”
“不完全如我们所想,先生。我们安插在评委会中的人已经竭尽所能,不过评委会的主席并没有受到影响。您的目标人物不得不与另外一位候选人平分大奖。”
“一半的奖金足够让她重回埃塞俄比亚工作吗?”
“奖金的一半也有100万英镑,对她的研究来说绰绰有余了。”
“很好。您还有其他的事要对我说吗?”
“您这位年轻的考古学家在答辩大会上认识了一个男人。他们俩去了一家小餐厅共进晚餐,现在这个时候,俩人可能正……”
“我觉得这无关紧要。”维吉尔打断了对方,“除非您告诉我,他们俩一见钟情堕入情网,女方因此要放弃自己的探险之旅。否则,他们晚上怎么过是他们自己的事。”
“先生,据我们了解,这个男人是一个天体物理学家,他在伦敦大学的科学院工作。”
维吉尔径直走到窗户跟前,凝视着窗子下面的广场。夜晚的广场比白天更加美丽动人。阿姆斯特丹是他出生长大的城市,也是他最钟爱的地方。他对这里的每一条小巷、每一条运河以及每一座建筑都了如指掌。
“我可不太喜欢这样的意外状况。”他继续说,“您说他是一个天体物理学家?”
“还没有证据表明她已经把我们所关心的那件事告诉了他。”
“嗯,不过我们也不能排除这种可能性。我想,我们也要对这个天体物理学家做进一步的了解。”
“如果想监视他的话,可能会惊动我们的英国朋友。正如我对您所说的,他为英国皇家科学院工作。”
“您尽量吧,不过不要去冒任何风险。我们尤其不想引起英国方面的注意。还有其他的信息要告诉我吗?”
“所有的一切都在您要求我整理的这份资料里了。”
对方打开公文包,掏出一个牛皮纸的大信封,递了过去。
维吉尔将信封拆开,审阅里面的内容。其中一些是凯拉在巴黎的照片:在让娜寓所门前,在杜伊勒里宫花园里,以及她在圣保罗狮子街闲逛时被偷拍的照片。还有一系列是她到达圣潘克拉斯火车站之后拍的:包括在布特街的意大利小食店,以及在樱草丘透过某家餐厅的橱窗拍到的她与阿德里安共进晚餐的照片。
“这是我在离开办公室前收到的最新一组照片。”
维吉尔迅速地浏览了报告的开头部分,然后合上了文件夹。
“您可以离开了,谢谢,我们明天再见。”
男子向维吉尔挥手告别,走出了王宫门厅。他一离开,一扇门就打开了,另一个男人走进房间,对着维吉尔微笑。
“她与这个天体物理学家的邂逅说不定对我们有利呢。”他走近了说。
“我以为您最操心的是要尽可能让更少的人知道这件事。一个棋盘上有两颗棋子不受我们控制,这就已经很多了!”
“我最在意的是她能继续寻找下去,而且对我们的暗中帮助毫不知情。”
“伊沃里,一旦有人察觉到我们所做的事情,您有没有意识到我们俩将承受的后果可能会……”
“很棘手。您是想用这个词吗?”
“不,我更想说的是灾难。”
“扬,这么多年了,我们俩对这件事一直都有着相同的信念。如果我们是正确的,试着想一想这会带来怎样的后果!”
“我知道,伊沃里,我知道。正是因为这样,我才会这么一把年纪了还去冒那么大的险。”
“您得承认您还是挺乐在其中的吧。无论如何,我们从来没有奢望过能重新找回青春的活力。这一次能有机会玩玩小把戏,在幕后暗中操作,您应该不会感到无聊吧。对我来说也是如此。”
“您说得没错。”维吉尔叹了口气,在他那硕大的桃木办公桌前坐了下来,“您下一步打算怎么做?”
“暂且顺其自然吧,她如果成功地勾起了那个天体物理学家的兴趣,那么她比我想象的还要狡猾。”
“您打算过多久才向伦敦、马德里、柏林和北京方面告知这一盘已经开始的棋局?”
“哦,他们很快就会知道了。美国人已经有所行动。他们今天早晨已经‘拜访’了女考古学家的姐姐的住所。”
“这些笨蛋!”
“这是他们传达信息的方式。”
“给我们的信息?”
“给我的。他们很不高兴我没有留下那件东西。更让他们恼火的是,我竟然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做了相关的化验和检测。”
“您确实胆子够大的。不过我请求您,伊沃里,现在可不是挑衅的时候。我们还不知道接下来会怎么样。我知道,因为他们把您赶走,您有很多的不满和愤恨,但千万别让您的情绪影响到您的判断力。”
“已经快到半夜了,我想是时候互道晚安了,扬。三天之后的同一时间,我再回到这里跟您碰头。到时候看看事情进展得如何,我们再做进一步的打算。”
两位老朋友就此告别。维吉尔率先离开了门厅。他重新穿过大厅,往王宫的地下室走去。
荷兰王宫的心脏地带就像是一个错综复杂的迷宫。13659根木柱子支撑着这座宏伟的建筑。维吉尔在这片木头森林里穿行而过,10分钟后从某幢建筑内院里的小门后钻了出来。这栋精致舒适的房屋位于王宫300米之外。伊沃里则在他出发五分钟之后,从另外一条路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