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神引

楚江南岸。一叶小舟如一只归巢的小鸟,收拢起轻帆的翅膀,停泊在异乡的码头。

一个人,从船篷里躬身而出,几绺渐白的头发在风中飘起。河岸上,有一些回家的背影,在夕阳下来去匆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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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座斑驳的城墙,是一位孤独的老者,被岁月的风雨刻下了一脸沧桑。多少日出日落,从它的身上碾过;多少生离死别,在它的门前上演。它已淡然。

有断断续续的角声随一些炊烟袅袅地飘过,散落在暮色中。那一曲《胡笳十八拍》,在谁的琴弦上响成了哽咽的哀伤?

江水茫茫,孤心落寞。一群依偎在沙滩上的大雁,被这突如其来的音乐惊扰,在一阵慌乱中纷纷遁入了夜色。

雾散烟收。那一簇又一簇的树林,如一幅勾绘的水墨,展现在天空的宣纸上,带着一丝寒意。远山小得像美人的黛眉,淡淡的,浅浅的,做了秋天模糊的背景。

前尘旧事,已在记忆里轻易忘怀。是什么,让我在这陌生的城市飘泊辗转?羁旅行役,孤灯做伴。没有你的日子,每一截行程,都是一段不堪回首的忧伤,劳苦而又疲乏。仿佛只转了个身,一年,又到了岁尾。时光真的是那一河江水,还来不及掬取一把,就匆匆地流走了。

而他乡的风光景物,也在一片秋风中萧索飘零,就像老去的容颜,让人不忍细看。那苍凉的景色,进入眼帘只会更添几许愁烦。

京城已经和天空一样遥不可及。那些花街柳巷、秦楼楚馆,也在颠簸的旅程里断成了零零碎碎的画面。舞榭歌坊,还可以听到谁的香词粉赋?绫罗帐里,还可以看到谁的艳影惊鸿?想起前欢难继,不禁神魂迷乱。

空阔的天边,残阳似血,洒满了大地。萋萋芳草如疯长的相思,漫向了远方。而哪一朵白云,会捎来你望穿秋水的消息?

只是,岁月不待,一切皆成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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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叶扁舟轻帆卷,暂泊楚江南岸。孤城暮角,引胡笳怨。水茫茫,平沙雁,旋惊散。烟敛寒林簇,画屏展。天际遥山小,黛眉浅。
旧赏轻抛,到此成游宦。觉客程劳,年光晚。异乡风物,忍萧索、当愁眼。帝城赊,秦楼阻,旅魂乱。芳草连空阔,残照满。佳人无消息,断云远。

——柳永《迷神引》

注释:

①胡笳怨:指乐曲《胡笳十八拍》,相传为汉末蔡文姬所作,其声哀怨而凄凉。

②黛眉浅:这里指遥山如女子的浅画黛眉。

③旧赏:往日的知心好友。

④赊:远。

⑤断云:指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