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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香
还是千年前的那束月光吗？在今夜，悄无声息地铺满了大地和梦境。
曾多少次，我披一身月色，看时间的潮水，越过了黑夜的堤岸。我只是一阵孤独的风，一瓣一瓣地翻阅着每一朵梅花，然后，吹响了那一管寂寞的瘦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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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衣而睡的美人，被一种幽远的声音唤醒，仿佛生命中的某个细节，突然变得清晰无比。她会记起那年在一棵梅树下相遇的那个少年么？美人忍不住披衣而起，跟在一位手持笛子的词人身后，轻轻摘下一朵，又摘下一朵。站在一树美丽的梅花前，清寂与寒冷已荡然无存。
而今，写梅花诗的何逊已淹没在历史的长河中，唯有一些平平仄仄的句子，依然在风中传诵。时光是个魔法师，又在我的额前刻下了几缕深深浅浅的印记。我知道，自己已经渐渐地老了，甚至再也写不出年轻时那些春风般得意的辞采和文笔。
这时，几朵令人惊艳的梅花，躲躲闪闪，像羞涩的少女，红着脸，在竹林外摇曳。一些浮动的幽香，被路过的风送到了桌面，然后醉倒在一杯薄酒里。
此刻的江南水乡，正沉睡在月光下，寂静无声。哪一个人的梦里，会开满阳光般的花朵？哪一朵花里，会有一个幸福的词语？好想折下一枝，把一片相思的情意，寄给远方的你，却又感叹天遥地远，山水迢迢。一场夜雪堆积，大地展开了一张宽阔洁净的宣纸。谁的笔，会为春天写下第一行诗句？
一盏跳动的灯火下，有一位诗人，捧着一只翠玉酒杯，喝了一杯又一杯，最后，还是伤心得泪流满面。只好与一朵红梅对望，痴痴地想着那些与你相依的日子，一言不语。一直记得，那一年，牵着你的纤手，我们同游在比天空更澄碧的西湖边，孤山上的千树寒梅绽放了美丽的脸庞，低着头，在风中细语。我深情地看着你，就像看着一朵绝世的梅花。
现在，梅花又要一片一片地被风摘尽，哪一天，我们还会在一个暗香浮动的夜晚再次遇见？
辛亥之冬，予载雪诣石湖。止既月，授简索句，且征新声，作此两曲，石湖把玩不已，做工妓肆习之，音节谐婉，乃名之曰《暗香》、《疏影》。
旧时月色，算几番照我，梅边吹笛？唤起玉人，不管清寒与攀摘。何逊而今渐老，都忘却、春风词笔。但怪得、竹外疏花，香冷入瑶席。
江国，正寂寂。叹寄与路遥，夜雪初积。翠尊易泣，红尊无言耿相忆。长记曾携手处，千树压、西湖寒碧。又片片吹尽也，几时见得？
——姜夔《暗香》
注释：
①载雪：冒雪乘船。
②诣：到。
③止既月：指刚住满一个月。
④何逊：南朝梁诗人，以写梅花诗闻名于世。
⑤翠尊易泣：拿着酒杯，无法抑止眼泪。
⑥红萼：指红梅。
⑦千树：杭州西湖孤山的梅花成林。
